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一十九
【宋紀一百十九】 起強圉大荒落八月,盡十二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七年(金天會十五年)

八月,壬辰,張浚奏:“探報,偽齊簽軍自六十以上則減之,五十以上則增之,科條之煩,民不堪命。 出軍之際,自經于溝瀆者不可勝計。 ”帝蹙額嘆息曰:“朕之赤子至于如此,當思有以拯救之。 可諭江、淮諸郡,凡歸附者,加意撫納,厚與賙恤,勿令失所。 ”

癸巳,帝與執政論漕臣能否,因及向子諲。 帝曰:“元帥舊僚,往往淪謝,汪伯彥實同艱難。 朕之故人,所存無几,伯彥宜與優敘。 ”張浚奏曰:“臣等已商量,俟因大禮取旨。 更得親筆數字為明帥府舊勞,庶几內外孚信。 ”帝曰:“俟到九月,當復與郡。 ”伯彥之未第也,嘗受館于王氏,秦檜從之學,而浚亦伯彥所荐,故共贊焉。

乙未,少保、江南路宣撫使張俊為淮南西路宣撫使,盱眙軍置司;保成軍節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為淮南西路制置使,開州團練使、權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劉錡為淮南西路制置副使,廬州置司。

時呂祉至廬州,而酈瓊等復訟王德于祉,祉諭之曰:“若以君等為是,則大相誑。 然張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雖有大過,彼亦能闊略,況此小嫌疑乎!”于是密奏,乞罷瓊及統制官靳賽兵權,乃命二帥往淮西召瓊等還行在。

權尚書兵部侍郎兼都督府參議軍事、權湖北、京西路宣撫判官張宗元為徽猷閣待制、樞密都承旨。 岳飛復任,宗元乃還,既對,遂有是命。

丙申,尚書戶部員外郎霍蠡轉一官,用權湖北、京西宣撫判官張宗元奏也。 蠡在鄂州,應副岳飛軍錢糧,宗元言其奉公守正,故特遷焉。

先是飛數言軍中糧乏,乃命蠡按視。 至是蠡言:“飛軍中每歲統制、統領、將官、使臣三百五十餘員,多請過錢十四萬餘緡,軍兵八千餘人,多請過一千三百餘緡,總計一十五萬餘緡。 ”于是右正言李誼言:“蠡職在出納,理當究心。 然慮檢點苛細,若行改正,卻合支券錢六萬餘貫,才省九萬緡而已。 望令依舊勘支,務存大體,以副陛下優恤將士之意。 ”

戊辰,張浚進呈顯謨閣待制、知荊南府王庶復徽猷閣直學士,帝曰:“庶嘗云:‘今天下不專用姑息,要當以誅殺為先。 ’謂朕太慈。 聞仁宗皇帝嘗云:‘寧失之太慈,不可失之太察。 ’此祖宗之明訓也。 今百姓犯罪,自有常法,何以誅殺為先乎?”浚等曰:“聖人三寶,一曰慈,未聞以慈為戒也。 庶學識淺陋,不知大體。 ”

浚因奏偽齊尚用本朝軍器,帝曰:“祖宗有內軍器庫,在唎門几百所,藏弓弩器甲,不可勝計,及軍器庫在酸棗門外,數亦稱此。 原祖宗置庫,有內外之異,及弓弩弦箭亦各異藏,分官主之,皆有深意。 ”陳與義因奏:“頃為澶淵教官,嘗見甲仗甚盛,日久不用,往往朽敗。 ”帝曰:“此等物得不用,亦美事也。 ”

酈瓊叛,執兵部尚書呂祉。

祉簡倨自處,將士之情不達。 淮西轉運判官韓璡,舊在劉光世幕中,光世待之不以禮,至是諸校或以罪去。 祉聞瓊等反側,奏乞殿前司摧鋒軍統制吳錫一軍屯廬州以備緩急,又遣璡詣建康趣之,瓊聞,頗有異志。 統制官康淵曰:“朝廷素輕武臣,多受屈辱,聞齊皇帝折節下士,士皆為之用。 ”眾皆不應,相視以目。 先是統制官王師晟于壽春挈營妓去,其家訟于祉;時將士方不安祉之政,師晟乃與瓊及統領官王世忠、張全等謀作亂。

祉之乞罷瓊與靳賽也,其書吏硃照漏語于瓊,瓊令人遮祉所遣置郵,盡得祉所言軍官之罪,瓊等大怒。 會被旨易置分屯,淵乃曰:“歸事中原,則安矣。 ”詰朝,諸將晨謁祉,坐定,瓊袖出文書,示中軍統制官張景曰:“諸兵官有何罪,張統制乃以如許事聞之朝廷邪?”祉見之,大驚,欲走不及,為瓊所執。 有黃衣卒者,以刀斫瓊,中背,瓊大呼曰:“何敢爾?”顧見有執鐵咼者,瓊取以擊卒,斃于階下。 瓊親校已殺景于廳事,又殺都督府同提舉一行事務喬仲福及其子武略大夫嗣古、統制官劉永衡,遂執閤門祗候劉光時,率全軍長驅以行。 至州東樓下,祉謂瓊曰:“若祉有過失,當任其咎,奈何如此負朝廷!”軍士縱掠城中而去。 時直徽猷閣、前知廬州趙康直,秘閣修撰、知廬州趙不群,皆為所執,既而釋不群歸,蓋不群至官未旬日,無怨憾于軍中故也。 瓊遂以所部四萬人渡淮降劉豫。

辛丑,帝聞淮西失守,手詔賜酈瓊等曰:“朕躬撫將士,今逾十年,汝等力殄仇讎,殆將百戰,比令入衛于王室,蓋念久戍于邊陲。 當思召汝還歸,方如親信,豈可輒懷反側,遂欲奔亡!儻朕之處分,或未盡于事宜,汝之誠心,或未達于上聽,或以營壘方就而不樂于遷徙,或以形便既得而願奮于征戰,其悉以聞,當從所便。 一應廬州屯駐行營左護軍出城副都統制以下將佐軍兵,詔書到日,以前犯罪,不以大小,一切不問,并與赦。 ”

壬寅,兵部尚書、都督府參謀軍事呂祉,為酈瓊所殺。

先一日,瓊與其眾擁祉次三塔,距淮僅三十里。 祉下馬立棗林下,謂曰:“劉豫逆臣,我豈可見之!”眾逼祉上馬,祉曰:“死則死此!爾等過去,亦豈可保我也?”軍士聞之,有傷感咨嗟者。 瓊恐搖眾心,乃急策馬先渡淮,至霍丘縣,命統領官尚世元殺祉。 世元以刃刺祉,且顧統領官王師晟,師晟不肯。 祉罵瓊不已。 遂碎首折齒死,年四十六。 于是直徽猷閣趙康直亦為所害。 世元斬祉首示瓊,瓊標之木末,從者江渙,取而埋之。

主管馬軍司公事劉錡、殿前司摧鋒軍統制吳錫,尋至廬州,以兵追之,不及。 帝遣樞密都承旨張宗元往招叛卒。 制置使楊沂中聞瓊已渡淮,乃遣人持羊酒相勞苦,于是錡復還濠州。

甲辰,手詔:“觀文殿大學士、兩浙東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紹興府趙鼎充萬壽觀使兼侍讀,疾速赴行在。 ”

是日,張浚留身,求去位,帝問可代者,浚不對。 帝曰:“秦檜何如?”浚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 ”帝曰:“然則用趙鼎?”遂令浚擬批召鼎。 檜謂必荐己,退至都堂,就浚語良久。 帝遣人趨進所擬文字,檜錯愕而出。 浚始引檜共政,既同朝,乃覺其包藏顧望,故因帝問及之。

乙巳,偽齊劉豫得酈瓊降報,大喜。 先是豫聞南師移屯,遣偽戶部員外郎韓元英乞師于金主,以南師進臨長淮為詞,欲并力南侵,金主不許。 至是穎昌馳報喜旗至,言淮西百姓十餘萬來歸附,已交收器甲接納矣。 豫乃命粉飾門牆,增飾仗衛,以待其至,又命偽戶部侍郎馮長寧為接納使,偽皇子府選鋒統制李師雄副之。

戊申,權禮部侍郎吳表臣言:“科舉校藝,詩賦取其文,策論取其用,二者誠不可偏也。 然比年科舉,或詩賦稍優,不復計策論之精粗,以致老成實學之士,不能無遺落之嘆。 欲望特降諭旨,今年秋試及將來省闈,其程文并須三場參考,若詩賦雖平而策論精博,亦不可遺。 庶几四方學者知所向慕,不徒事于空文,皆有可用之實。 ”輔臣進呈,帝曰:“文學、政事自是兩科,詩賦止是文詞,策論則須通知古今。 所貴于學者,修身、齊家、治國以治天下,專取文詞,亦復何用!”

乙卯,詔:“來年禮部奏名進士,依祖宗故事,更不臨軒策試。 ”權吏部侍郎陳公輔入見,請罷經筵、策士等事,以為三年之內,凡涉吉禮者,皆未宜講,故有是詔。

己未,刑部尚書胡交修等奏以故尚書左仆射韓忠彥配享徽宗皇帝廟庭。

詔:“自今當講日,只令講讀官供進口義,更不親臨講筵。 ”以權禮部侍郎陳公輔言,恐日臨講筵有妨退朝居喪之制故也。

九月,辛酉,申命吏部審量崇、觀以來濫賞。

初,范宗尹既免相,遂罷討論。 及是復開坐二十四項,凡調官、遷秩、任子,皆令吏部審量以聞,自是追奪者眾矣。

起復太尉、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初效用,張所為河北招撫使,見而奇之,用為中軍將。 所以斥死,飛欲厚報之,至是請以明堂任子恩官其子宗本,仍依近例改補文資,從之。

甲子,攝太傅張浚,率百官上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謚冊于几筵殿。

丁卯,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淮西宣撫使張俊皆入見,議移屯,命俊將所部自盱眙移屯廬州。 時俊軍士皆以家屬行,而官舟少,參知政事陳與義請賜僦舟錢萬緡。 帝曰:“萬緡可惜,其令楊沂中以殿前司官船假之。 ”

詔泗州并盱眙縣仍舊隸京東,以張俊移屯故也。

庚午,張浚言已具奏解罷機政,所有都督府職事,別無次官交割,詔交與樞密院。

辛未,百官受誓戒于尚書省,帝易吉服。 先是權禮部侍郎陳公輔,請先期一日盡哀致奠,奏于太上皇帝,以將有事于明堂,暫假吉服;既奏,然后即齋宮,入太廟行明堂事畢,服喪如初。

龍圖閣學士、知平江府章誼試戶部尚書兼提領榷貨務都茶場。

壬申,特進、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都督諸路軍馬、臨修國史張浚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

給事中胡世將試尚書兵部侍郎。

先是趙鼎言:“臣蒙恩召還經帷,方再辭,而復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 至西興,又奉宸翰促行,且諭以圖治之意,臣無地措足。 然進退人才,乃其職分,今之清議所與,如劉大中、胡寅、呂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妨賢黨惡,如趙霈、胡世將、周秘、陳公輔,陛下能去之乎?陛下于此或難,則臣何敢措其手也!昔姚崇以十事獻之明皇,終致開元之盛,臣何敢望崇,而中心所懷,不敢自隱,惟陛下擇之。 ”疏入,上為徙世將,于是公輔等相繼補外。

是日,酈瓊至汴,劉豫御文德殿見之,偽授瓊靖難軍節度使、知拱州;閤門祗候劉光時為大名府副總管,統制官趙實臣為歸德府副總管,統制王世忠為皇子府前軍統制,靳賽為左軍統制;以次諸將為諸州副鈐轄,餘授准備、使喚之類。 正軍稟給,皆不及朝廷之數,人人悔恨。 獨瓊以為得策,具言南師必欲北征,且告以諸軍虛實。 豫入其言,復遣偽戶部侍郎馮長寧乞師于金。

癸酉,詔:“三省事權從參知政事輪日當筆,俟除相日如舊,更不分治常程事。 ”

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言:“伏睹陛下移蹕建康,將遂恢圖之計。 近忽傳淮西軍馬潰叛,酈瓊等迫脅軍民,事出倉卒,實非士眾本心,亦聞半道逃歸人數不少,于國計未有所損,不足上軫淵衷。 然度今日事勢,恐未能便有舉動。 襄陽上流,即日未有戎馬侵攻,臣願提全軍進屯淮甸。 萬一番、偽窺伺,臣當竭力奮擊,期于破滅。 ”詔獎之。

罷諸路軍事,都督府合行事并撥隸三省,其錢物令三省、樞密院同共樁管,遂并入激賞庫。

甲戌,張浚落觀文殿大學士,依舊宮觀。

丙子,觀文殿大學士、左正奉大夫、萬壽觀使兼侍讀趙鼎為左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鼎再相,進四官,異禮也。

前一日,鼎至行在,帝召對于內殿,首論淮西事,鼎曰:“方得報時,臣在遠,不得效所見,少補萬分,今固無及。 然臣愚慮不在淮西,恐諸將浸議,謂因罷劉光世不當,遂有斯變,自此驕縱,益難號令。 朝廷不可自沮,為人所窺。 ”帝以為然。

特進張浚言:“臣荷陛下知遇,出入總兵,將近十年,其所施為,不無仇怨。 臣今奉親偕行,去家萬里,泛然舟寄,未有定居,望許臣于都督府借差使臣四員,存留親兵五十人,以備緩急。 如蒙俞允,令所在州于上供錢米內應副。 ”許之。

自趙鼎召歸,浚每以回鑾為念,洎罷政登舟,諸人往餞,猶以此言之。 秦檜起曰:“檜當身任,果有此議,即以死爭之。 ”其后浚卒為異論。

戊寅,帝致齋于射殿。

左朝散郎魏良臣知漳州。

詔:“廬州、壽春府居民遭酈瓊擄掠者,皆蠲其稅一年。 ”

己卯,帝酌獻聖祖于常朝殿,特詔尚書左仆射趙鼎侍祠。

庚辰,朝饗太廟,上顯恭皇后改謚冊寶。

辛巳,合祀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受胙用樂。 赦天下。

故事,當喪無饗廟之禮,而近歲景靈宮神御在溫州,率遣官分詣,至是禮官吳表臣奏行之。

召少師、萬壽觀使、榮國公劉光世、感德軍節度使、萬壽觀使高世則赴行在。

甲申,故武德郎、行營左護軍中軍准備差使薛抃,特贈二官,祿其家二人,以都統制王德言其不從叛而死也。

乙酉,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交趾郡王李陽煥薨,子天祚立。 陽煥在位九年。

丁亥,徽猷閣待制、樞密都承旨張宗元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觀。

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言:“宗元本一富人,初無才能;張浚喜其便佞,獎借提挈,亟躋從班。 今當深引不能贊佐之咎,自為去計可也,而乃隨眾詬罵,力詆其非。 ”故絀之。

中書言:“川陝宣撫使吳玠,于梁、洋勸誘軍民營田,今夏二麥并約秋成所收,近二十萬石,可省饋餉。 ”詔獎之。

戊子,開州團練使、權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兼淮西制置副使劉錡知廬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撫司公事,仍兼制置副使。

張俊既還行在,朝議復遣之,俊欲毋往。 台諫交章以為淮西無備可懮,趙鼎獨顯言于眾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餘萬,使敵騎直臨江岸,吾無所懼。 淮是安靜不動,使人罔測,渠未必輒敢窺伺,何至自擾擾如此!倘有它虞,吾當身任其責。 俊軍久在泗上,勞役良苦,還未閱月,居處種種未定,乃遽使之復出,不保其無潰亂也。 ”于是議者即欲還臨安。 起居舍人勾濤直前奏事,言:“今江、淮列戍,猶十餘萬,若委任得人,尚可用力。 當此危疑,詎宜輕退示弱,以生敵心?”因荐錡以所部守合肥,帝從之。 時主管殿前司公事、淮西制置使楊沂中亦已還行在,在淮西者,錡一軍而已。 帝以馬步二帥并闕,乃命沂中兼之。

是月,偽齊戶部侍郎馮長寧,以劉豫之命乞兵于金主,且言酈瓊過江自效,請用為鄉導,并力南下。 金主慮其兵多難制,陽許之,遣使馳傳詣汴京,以防瓊詐降為名,立散其眾。

先是徽猷閣待制王倫,奉使至歸德府,豫授館鴻慶官,遲之不遣,檄取國書及問所使何命,倫答以國書非大金皇帝不授,而所命則祈請梓宮。 留彌旬,金迓使至,倫始渡河,見金帥完顏昌、宗弼于涿州,具言劉齊營私民怨之狀,且其忍負本朝厚恩,若得志,寧不負上國?時金人已定議廢豫,頗納其言。

冬,十月,庚寅朔,詔:“依舊間一日開講筵。 ”

丁酉,徽猷閣待制、新知永州胡安國提舉江州太平觀,從所請也。

趙鼎進呈,因言:“安國昨進《春秋解》,必嘗經聖覽。 ”帝曰:“安國所解,朕置之座右,雖間用傳注,能明經旨。 朕喜《春秋》之學,率二十四日讀一過。 居禁中亦自有日課,早朝退,省閱臣僚上殿章疏,食后,讀《春秋》、《史記》;晚食后閱內外章奏,夜讀《尚書》,率以二鼓。 ”鼎曰:“今寒素之士,豈能窮日力以觀書?陛下聖學如此,非異代帝王所及!”帝曰:“頃陳公輔嘗諫朕學書,謂字畫不必甚留意。 朕以謂人之常情,必有所好,或喜田獵,或嗜酒色,以至它玩好,皆足以蠱惑性情,廢時亂政。 朕自以學書賢于它好,然亦不至廢事也。 ”

戊戌,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觀張浚,責授秘書少監、分司南京,永州居住。

先是帝謂趙鼎曰:“浚誤朕極多,理宜遠竄。 ”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大功。 ”帝曰:“勤王,固已賞之為相也,功過自不相掩。 ”鼎又曰:“浚之罪不過失策耳。 凡人計謀欲施之際,豈不思慮,亦安能保其萬全!儻因其一失,便置之死地,后雖有奇謀妙算,誰敢獻之!此事利害自關朝廷,非獨私浚也。 ”帝意解,翼曰,乃有是命。

趙鼎之初相也,帝謂曰:“卿既還相位,見任執政,去留惟卿。 ”鼎曰:“秦檜不可令去。 ”張守、陳與義乞罷,帝許之。 檜亦留身求解機務,帝曰:“趙與卿相知,可以必安。 ”檜至殿廬,起身向鼎,謂曰:“檜得相公如此,更不敢言去。 ”

戶部員外郎霍蠡自鄂州赴行在,詔引對。

是日,偽齊遣兵侵泗州,守臣、起復閤門宣贊舍人劉綱率官軍拒退之。 尋詔綱領文州刺史。

庚子,都官員外郎馮康國乞補外。

趙鼎奏:“自張浚罷黜,蜀中士大夫皆不自安。 今留行在所几十餘人,往往一時遴選。 臣恐台諫以浚里黨,或有論列,望陛下垂察。 ”帝曰:“朝廷用人,止當論才不才。 頃台諫好以朋黨罪士大夫,如罷一宰相,則凡所荐引,不問才否,一時罷黜。 此乃朝廷使之為朋黨,非所以愛惜人才而厚風俗也。 ”鼎等頓首謝。

文州團練使、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司右軍第一將高杰,除名勒停,本軍自效。 杰醉擊隊官,統制巨振笞之,杰怒,自斷其指,韓世忠以聞,故有是命。

是日,有星殞于偽齊平康鎮,壕寨官賁百祥見之,謂之曰:“禍在百日之內。 ”劉豫問:“可禳否?”曰:“惟在修德。 ”豫怒,以為誑,斬于市。

辛亥,權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請以諸路所起禁軍弓弩手揀刺上四軍。 趙鼎等因論及南兵可數,張守曰:“止是格尺不及耳。 ”帝曰:“人,猶馬也。 人之有力,馬之能行,皆不在軀干之大小。 故兵無南北,顧所以用之如何耳。 自春秋之時,申公巫臣通吳于上國,遂霸諸侯,項羽以江東子弟八千,橫行天下,以至周瑜之敗曹操,謝玄之破苻堅,皆南兵也。 ”

正議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汪伯彥復資政殿大學士,用中書檢舉也。

甲寅,武翼郎、行營左護軍部將張世安為酈瓊所殺,特贈武節郎,官其家二人。

乙卯,金以左監軍昌為左副元帥,封魯王:以宗弼為右副元帥,封沈王。

先是知樞密院事時立愛屢以年老請解職,至是致仕。

丁巳,以中書舍人傅崧卿松尚書禮部侍郎,常同試禮部侍郎。

閏月,癸亥,趙鼎奏張俊措置河道事。 帝曰:“俊每事必親臨,所以有濟。 ”帝因言:“朕每論將帥,須責其挽弓騎馬,人未知朕意,必謂古有文能附眾,武能威敵,不在弓馬之間。 抑不知不能弓馬,何以親臨行陳而率三軍使之赴難?況今時艱,將帥宜先士卒,此朕之深意也。 ”

時俊以全軍還行在,帝欲令俊盡以舟師分布控扼,然后引兵渡江。 鼎曰:“淮西寂然無驚,似不必爾。 外間便謂朝廷棄淮西矣。 當一向勿問,不發一兵,彼未必敢動。 ”帝以為然。

甲戌,戶部尚書章誼等請用禮官議,為徽宗皇帝作主祔廟,詔恭依。

己卯,龍圖閣待制、知處州劉大中試禮部尚書,徽猷閣直學士、知荊南府王庶試兵部侍郎。

辛巳,觀文殿大學士、江南西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綱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時趙鼎、秦檜已葉議回蹕臨安,綱聞知,上疏,三省乃檢會綱累乞宮觀奏章行下。 時未有代者,綱懲靖康之謗,乃具以本司積蓄財谷之數聞于朝廷,自是不復出矣。

壬午,詔:“臨安太廟,且令留存。 ”

初以行在建康,故以太廟為本府聖祖殿,是時將回蹕,宗廟祀典不可久曠,遂依明德皇后故事,行埋重虞祭、祔廟之禮。

癸未,復漢陽縣為軍,用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奏也。 尋以右奉議郎、通判鄂州孔戊知軍事。

乙酉,趙鼎言:“比得旨,復置茶馬官,舊有主管至提舉官,凡三等。 ”帝曰:“俟擇得人,當考其資歷命之。 ”尋以左中奉大夫、直秘閣張深主管成都等路茶馬監牧公事。

自趙開后,茶馬無專官者近十年,先是知熙州吳璘常取茶至軍前博馬,因以易珠玉諸無用之物,帝聞之,數加戒飭,故復置官領其事。

戊子,詔:“應淮西脫歸使臣,不候整會去失,并先次支破本等請給,如有冒濫,即坐以法。 ”

初,淮軍中諸使臣為酈瓊劫去,至是復歸者甚眾,有司以文券不明,例降所給。 趙鼎與執政議不合,乃密白于帝曰:“此曹去偽歸正,當優假之。 今乃降其所請,反使棲棲有不足之嘆。 ”帝即批出,各還其本,于是人心欣然,來者相繼。 鼎因奏事又言:“來春去留之計,望更留聖慮,恐回蹕之后,中外謂朝廷無意恢復。 ”帝曰:“張浚措置三年,竭民力,耗國用,何嘗得尺寸之地,而壞事多矣。 此等議論,不足恤也。 ”

十一月,甲午,用戶部尚書章誼請,初置贍軍酒庫于行在,命司農寺丞蓋諒主之,賜浙東總制錢五萬緡為釀本,其后歲收息錢五十萬緡。

乙巳,金右副元帥沈王宗弼執偽齊尚書左丞相劉麟于武城。

先是金主已定議廢豫,會豫乞師不已,左副元帥魯王昌謂之曰:“吾非不欲出兵也,顧以用兵以來,無往不捷;而自立齊國之后,動輒不利,恐蹈覆車,挫威武耳。 ”豫請不已,乃以女真萬戶薩巴為元帥府左都監,屯太原,渤海萬戶大托卜嘉為右都監,屯河間,令齊國兵權聽元帥府節制,遂分戍于陳、蔡、汝、亳、許、潁之間。 于是尚書省上豫治國無狀,金主下詔責數之,略曰:“建爾一邦,逮茲八稔,尚勤吾戍,安用國為?”遂令昌等以侵江南為名,抵汴京,先約麟單騎渡河計事。 麟以二百騎至武城,與宗弼遇,金人張翼圍之數匝,悉擒而囚之。

丙午,金人廢劉豫為蜀王。

初,宗弼既執劉麟,遂與左副元帥昌、三路都統葛王褒同馳赴汴城下,以騎守宣德、東華、左、右掖門。 宗弼將褒等三騎突入東華門,問齊王何在,偽皇城使等錯愕失對。 宗弼以鞭擊之,徑趨垂拱殿,入后宮門,又問,有美人揭帘曰:“在講武殿閱射。 ”宗弼等馳往,直升殿,豫遽起,欲更衣,宗弼下馬執其手曰:“不須爾,有急公事,欲登門同議。 ”于是偕行出宣德門,就東闕亭少立。 宗弼乃麾小卒持贏馬,強豫乘之,約令偕至寨中計事。 豫拊手大笑上馬,從衛猶數十人。 宗弼露兩刃夾之,囚于金明池。

丁未,故朝請大夫陳師錫,加贈諫議大夫。 其子右朝奉郎顯,言黨籍餘官任台諫者凡七人,其五人皆已贈諫議大夫,故有此命。

是日,金右副元帥魯王昌復入汴京,召偽齊文武百官、軍、民、僧、道、耆壽,拜金詔于宣德門下。 宣詔已,昌與宗弼,張紫蓋,從素隊數十人,立西朵樓下。 偽尚書左丞相張昂,左丞范恭、右丞李鄴,趨前欲拜,昌斂身,令通事傳言慰勞,昂等次第進揖。 次見宗弼,宗弼不為禮。 昂等退,二帥入居東府,遣鐵騎數千巡繞大內,又遣小卒巡行坊巷,揚言曰:“自今不用汝為簽軍,不敢汝免行錢,不敢汝五厘錢,為汝敲殺貌事人,請汝舊主人少帝來此住坐。 ”于是人心稍定。 尚書省行下:“齊國自來創立重法,一切削去,應食糧軍,願歸農者許自便。 齊國宮人,檢劉豫所留外,聽出嫁。 內侍除看守宮禁人外,隨處住坐。 自來齊國非理廢罷大小官職,并與敘用。 見任官及軍員,各不得奪侵民利。 自來逃亡在江南人,卻來歸投者,并免本罪,優加存恤。 一應州縣見勘諸公事,不得脫漏。 ”

始,豫僭位,作褚幣,自一千至百千,皆題其末曰:“過八年不在行用,”其兆已見矣。 逮豫之廢也,汴京有錢九千八百七十餘萬緡,絹二百七十餘萬匹,金一百二十餘萬兩,銀一千六十萬兩,糧九十萬斛,而方州不在此數。

豫拘于瓊林苑,嘗蹙額無聊,謂魯王昌曰:“父子盡心竭力,無負上國,惟元帥哀憐之。 ”昌曰:“蜀王,汝不見趙氏少帝出京日,萬姓然頂煉臂,號泣之聲聞十餘里。 今汝廢,在京無一人憐汝者,汝何不自知罪也!”豫語塞。 昌逼之北行,問以所欲,豫乞居相州韓琦宅,昌許之。 先是進士邢希載、毛澄上書,請豫密通朝廷,為所殺。 自是留錢五萬,命道士追荐諸直言者而去。

豫弟京兆留守益,輕財好施,禮賢下士,與士卒同甘苦,頗有遠略,金人亦忌之。 將廢豫,先遣左監軍完顏杲、右都監薩巴以侵蜀為名伐京兆,襲益以歸。

金人以偽齊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太傅張孝純權行台尚書左丞相,契丹蕭保壽弩為右丞相,金人溫敦師中為左丞,燕人張通古為右丞,偽齊戶部侍郎馮長寧為戶部尚書,燕人張鈞為禮部侍郎,又以杜崇為兵部郎中,張仲熊為光祿寺丞,皆在行台供職。 崇,充子;仲熊,叔夜子也。 鈞始事遼,為鴻臚寺少卿、遼興軍節度掌書記,奉張覺歸順表來朝,除徽猷閣待制,至是復用。 罷偽齊尚書右丞相張昂知孟州,左丞范恭知淄州,右丞李鄴知代州,殿前都指揮使許青臣同知懷州,偽皇子府左軍統制靳賽同知相州,戶部員外郎韓元英為忠武軍節度副使,南路留守翟綸為橫海軍節度副使,又以完顏呼沙呼為汴京留守,偽齊河南監酒李儔同知副留守,知代州劉陶為都城警巡使,宗室趙子滌為汴京總制,偽皇子府選鋒軍統制李師雄為馬步軍都虞候,前軍統制王世忠為步軍都虞候,偽知萊州徐文為汴京總管府水軍都統制,偽鎮海軍節度使、山東路留守李成為殿前都指揮使兼知許州,孔彥舟為步軍都指揮使兼知東平府,涇原路經略使張中孚為陝西諸路節制使、權知永興軍,秦鳳路經略使張中彥權知平涼府;麟府路經略使折可求,環慶路經略使趙彬,熙河路經略使慕容洧,資政殿學士、知開封府鄭億年,知河南府關師古,知拱州酈瓊,知亳州王彥先,知宿州趙榮,大名府副總管劉光時,并依舊職。

時金晉國王宗翰已亡,全主以太師、領三省事宋國王宗磐為太宗長子,豪猾難馭,而京東留守宗雋乃親叔父,有才望,乃拜宗雋太保、領三省事,封兗國王以制之。

初,金制,自祖宗以來,優恤臣下,樂則同享,財則共用。 自金主初時,詞臣韓昉教之,稍學賦詩染翰。 及嗣位,左右日進諂諛,導之以宮室之壯,侍衛之嚴,入則端居九重,出則警蹕清道,視舊功大臣浸疏,且非時莫得見,盡改開國之故制。 由是宗戚思亂。

初,修武郎硃弁,既為金人所拘,至是遣使臣李發歸,報宗翰等相繼歿亡。 秦檜曰:“金國多事,勢須有變。 ”帝曰:“金人暴虐,不亡何待!”檜曰:“陛下但積德,中興固自有時。 ”帝曰:“亦須有所施為而后可以得志。 但今政猶病人誤服藥,氣力尚羸,來春當極力經理中原。 ”

乙卯,為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立虞主,不視朝。 故事,山陵埋重于皇堂之外,及將祔徽宗主,翰林學士硃震言不當虞祭,又請埋重于廟門之外。 帝命禮官議,太常以為不可,乃埋重于報恩觀,立虞主。 昭慈之喪也,工部侍郎韓肖胄題虞主,至是震引漢、唐及昭陵故事為言,乃不題。

十二月,乙丑,帝親行卒哭之祭,用酒幣。 先是虞主還几筵殿,帝服袍履奉迎,遂行安神禮。 自埋重至于癸亥,皆太常代行九虞,及是又親祭焉。

丁卯,祔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神主于太廟第十一室。 初議祔廟畢純吉服,及太常以為請,上詔曰:“情有不安,可并如舊,其俟過小祥取旨。 ”

戊辰,中書門下省奏:“勘會已降指揮,來春復幸浙西,所有太廟神主,合先次進發。 ”詔恭依。

庚午,樞密院進呈:“先得旨,令京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移司鎮江府,留兵以守楚州。 ”秦檜奏曰:“諸軍老小既處置得宜,萬一警急,諸帥當盡力捍衛。 ”時已命張俊、岳飛皆留屯江內,故檜奏及之。

世忠上奏,極論:“敵情叵測,其將以計緩我師,乞獨留此軍,蔽遮江、淮,誓與敵人決于一戰。 ”帝賜札曰:“朕迫于強敵,越在海隅,每慨然有恢復中原之志。 顧以頻年事力未振,姑郁居于此。 前日恐有未便,委卿相度,今得所奏,益見忠誠,雖古名將何以過。 使朕悚然興嘆,以謂有臣如此,禍難不足平也。 古人有言,‘閫外之事,將軍制之,’今既營屯安便,控制得宜,卿當施置自便,勿復拘執。 至于軍餉等事,已令三省施行。 ”

辛巳,尚書禮部侍郎常同試御史中丞。

癸未,有司奉九廟神主還浙西,百官辭于城外。

徽猷閣待制王倫、右朝請郎高公繪還自金。

初,劉豫既廢,左副元帥魯王昌乃送倫等歸,曰:“好報江南,既道涂無壅,和議自此平達。 ”

前七日,知泗州劉綱奏倫歸耗,帝顰蹙曰:“朕以梓宮及皇太后、淵聖皇帝未還,曉夜懮懼,未嘗去心。 若敵人能從朕所求,其餘一切非所較也。 ”趙鼎曰:“仰見陛下孝心焦勞。 ”帝曰:“國家但能自治以存天心,豈無復強之曰:“及見,倫言金人許還梓宮及皇太后,又許還河南諸州,帝大喜,賜與特異。 時通問副使硃弁以表附論歸進,帝覽之感愴,厚恤其家。

金主詔改明年為天眷元年,大赦。 命韓昉、耶律紹文等編修國史,以完顏勖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是日,金徙劉豫于臨潢府。

丁亥,以王倫為徽猷閣直學士、提舉醴泉觀,充大金國奉迎梓宮使;高公繪為右朝奉大夫,充副使。

是冬,川陝宣撫副使吳玠遣裨將馬希仲攻熙州。 希仲素妄庸,得檄即氣索,不得已進營熙州城外數十里。 熙州父老聞官軍來,有欲率眾歸附者,金將宣言曰:“北軍今日大至,當共劫營。 ”希仲聞之,昏時拔寨遁去。 希仲還,玠斬之以徇。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
【宋紀一百二十】 起著雍敦牂正月,盡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八年(金天眷元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在建康。 尚書左仆射趙鼎率百官遙拜淵聖皇帝于南宮門外,退,詣常御殿門,進名奉慰,以帝在諒闇故也。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宮。

頒行女直小字。

封大司空完顏昱為王。

辛卯,金宣議郎、總管府議事官楊克弼、迪功郎楊憑,獻書于左副元帥魯王昌、右副元帥沈王宗弼,論和議三策:“上策,還宋梓宮,歸親族,以全宋之地,責其歲貢而封之;中策,守兩河,還梓宮,下策,以議和款兵,邀歲幣,出其不意,舉兵攻之,僥幸一旦之勝。 ”又言:“今宋使以梓宮為請,萬一不許,大軍縞素遮道。 當此之時,曲在大金而不在宋。 ”昌后頗用其言。

戊戌,詔復幸浙西,以二月七日起發。 帝因諭趙鼎曰:“建康諸官司及百官廨舍,皆令照管,它時復來,幸免更營造,以傷民力。 ”鼎等奏已令建康府拘收,且言若金人遂以大河之南來歸,當駐蹕建康以俟經營。

己亥,偽齊武顯大夫、知壽州宋超,率軍民來歸,閤門宣贊舍人、知壽春府孫暉以聞,帝曰:“此事于朝廷無毫發之益,但如人子來歸,為父者豈可卻而不受!然已遣使人與金議事,可下沿淮,不得擅遣人過淮招納,引惹事端。 ”乃命淮西帥臣劉錡入朝處超等,俟畢復還合肥。

是日,金知蔡州劉永壽殺烏嚕貝勒,率城中遺民來降。

永壽為淮西安撫使,烏嚕副之,永壽以小隙劾其罪,金人移烏嚕同知德州。 未几,忽報烏嚕以女直兵三千來蔡者,提轄白安時請永壽南歸,永壽不從,曰:“朝廷若賜我死,當死之。 ”安時恐其謀泄,即拘永壽,勒兵以待之。 烏嚕引眾入城,不為備,安時乘勢盡殺之,遂驅城中軍民來歸。 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遣統制官張憲等往納之。

乙巳,趙鼎言:“士大夫多謂中原有可復之勢,宜便進兵,恐它時不免議論,謂朝廷失此機會,請召諸大將問計。 ”帝曰:“不須恤此。 今日梓宮、太后、淵聖皇帝畢未還,不和則無可還之理。 ”參知政事陳與義曰:“用兵須殺人。 若因和議得遂我所欲,豈不賢于用兵?萬一和議無可成之望,則用兵所不免。 ”帝以為然。

丙午,寶文閣待制、知鎮江府曾開試尚書禮部侍郎。

戊申,尚書兵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兼侍講胡世將為樞密直學士、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帝聞席益已去,因問刑部尚書胡交修:“孰可守蜀者?”交修曰:“臣從子世將可用。 ”遂有是除。 時趙鼎亦不欲世將居中故也。

自重兵聚關外以守蜀,而餉道險阻,漕舟出嘉陵江,春夏漲而多覆,秋冬涸而多膠。 紹興初,創行陸運,調成都、潼川、利州三路夫十二萬,縣官部送,激賞爭先,倍道而馳,晝夜不息,十斃三四。 至是交修言:“養兵,所以保蜀也;民不堪命,則腹心先潰,尚何保蜀之云!臣愚欲三月以后,九月以前,第存守關正兵,餘悉就糧它州。 如此則給守關者水運有餘,分戍者陸運可免。 ”帝乃命學士院述交修意,詔宣撫副使吳玠行之。

乙卯,金改燕京樞密院為行台尚書省,以三司使杜充簽書樞密院事,劉筈并簽書省事。 時左副元帥魯王昌、右副元帥沈王宗弼皆在軍中,監軍杲屯長安,右副監薩巴屯鳳翔,以新取河南、陝州故也。

二月,丁巳朔,尚書兵部侍郎王庶試兵部尚書。

庶自荊南入對,奏曰:“今十年而恢復之功未立,臣請言其失,蓋在偏聽,在欲速,在輕爵賞,是非邪正混淆。 誠能有功則賞,有罪則罰,其誰不服!苟委其權于大臣而非其人,則未有不身受其欺而國罹其禍者。 昔漢光武以兵取天下,不以不急奪其費。 不知兵者,不可使輕言兵。 ”它日,又見,口陳手畫秦、蜀利害。 帝大喜之,即日遷尚書。

戊午,開州團練使、知廬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劉錡對于內殿,錡言淮北兵歸正者不絕,今歲合肥度可得四五萬眾。 翼日,上謂趙鼎等曰:“朕每慮江上諸將控扼之勢未備,若上流有警,岳飛不可下,則江、淮數百里邊面空虛,得錡一軍,遂可補此闕矣。 ”

壬戌,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請增兵,帝曰:“上流地分誠闊遠,寧與減地分,不可添兵。 今日諸將之兵,已患難于分合。 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所戒。 今之事勢雖未至此,然與其添與大將,不若別置數項軍馬,庶几緩急之際易為分合也。 ”

是日,六宮先發。 帝召淮西宣撫使張俊至宮中,從容與論邊事,俊曰:“臣當與岳飛、楊沂中大合軍勢,期于破敵以報國家。 ”帝諭之曰:“卿能如此,甚副朕意。 然此乃卿之所識,朕更有一二事戒卿;朕來日東去,慎無與民爭利,勿興土木之工。 ”俊悚息承命。 俊見地無磚面,再三嘆息,帝曰:“艱難之際,一切從儉,庶几少紓民力。 朕為人主,雖以金玉為飾,亦無不可;若如此,非特一時士大夫之論不以為然,后世以朕為何如主也!”

全主如約羅春水。

癸亥,帝發建康府,殿前都虞候楊沂中,主管侍衛步軍兼權馬軍司公事解潛,以其軍從。 是日,次東陽鎮。

甲子,帝次下蜀鎮。 殿中侍御史張絢請車駕所過州縣量免租稅,帝曰:“自古人主所過,皆有蠲復,當議使實惠及人也。 ”絢又疏決,帝曰:“此事則不須。 父老望幸之意,不可不有以慰之;若罪人有罪,無可恤也。 ”

乙丑,帝次鎮江府。

是日,金主幸天開殿。

丙寅,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充寶文閣直學士,賜銀帛三百匹兩。

安國以衰老乞致仕,帝將許之,乃詔以安國解釋《春秋》成書。 進職加賜。 翼日,詔安國進一官,致仕,命未下而安國卒矣。

安國風度凝遠,言必有數,動必有法,燕居獨處,未嘗有怠慢,而與人談論,氣怡詞簡,若中無所有。 性本剛急,晚更沖澹。 在官不登六載,雖數以罪去,其愛君之心,遠而逾篤。

戊辰,帝次呂城鎮。 己巳,帝次常州。 庚午,帝次無錫縣。 辛未,帝次平江。 甲戌,帝次吳江縣。 丙子,帝次崇德縣。 丁丑,帝次臨平鎮。 戊寅,帝至臨安府。

戶部尚書、權知建康府章誼充端明殿學士、江南東路安撫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司公事。

甲申,中書舍人李彌遜試尚書戶部侍郎。

是月,金以拉林水、混同江護邏地與民耕牧。

三月,丙戌朔,廣西經略司奏:“得安南都護府諜,當道郡王薨謝,今有遺進表章及綱運。 ”詔使人免到闕,就使直龍圖閣、本路轉運副使硃芾充吊祭使,賜絹布各五百匹,羊五十口,面五十碩,酒五十瓶,仍以敕書諭其嗣子天祚。

安南與廣西諸司通問訊,其王不列銜而列將佐數人,有稱中書侍郎同判都護府者,印文曰:“南越國印”。

乙丑,濟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仲儡嗣濮王。

庚寅,禮部尚書劉大中參知政事,兵部尚書王庶充樞密副使。

金以禁苑隙地分給百姓。

辛卯,故靜海軍節度使、特進、檢校太尉兼御史大夫、安南都護、上柱國、交趾郡王李陽煥,贈開府儀同三司,追封南平王。

壬辰,樞密使秦檜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前一日,趙鼎留身奏事,帝曰:“堂中必無異議者。 ”又曰:“秦檜久在樞密,得無怨望否?”鼎曰:“檜大臣,必不爾。 然用之在陛下爾,況自有闕。 ”是夕,鎖院制下,朝士皆相賀,惟吏部侍郎晏敦復退而有懮色。

己亥,制授故南平王李陽煥嗣子天祚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封交趾郡王,其階、勛及檢校官、憲銜、食邑、功號,皆如陽煥初封故事。

辛丑,太常少卿蘇符言:“景靈宮神御見在溫州,將來四孟朝獻,請比附國朝諒陰故事,行在設位,分命大臣行禮。 ”從之。

壬寅,詔:“故相韓忠彥,配饗徽宗皇帝廟庭。 ”

甲辰,徽猷閣待制、兩浙都轉運使向子諲試尚書戶部侍郎。

丁未,詔:“江、浙州縣,回蹕所嘗過者,民間欠紹興六年歲終稅賦皆除之。 ”

戊申,左正言李誼言:“金人入居汴都,西北之民,感恩戴舊,襁負而歸,相屬于路,此殆天所以興吾宋也。 臣願于淮南、荊、襄僑建西北諸州郡,分處歸正之民,給以閑田,貸以牛具,使各遂其耕種之業;而又親戚故舊同為一所,相愛相恤,不異于閭里。 將見中原之人,同心效順,敵人之謀,當不攻而自屈矣。 ”詔諸路宣撫司依累得旨措置。

金以韓昉為翰林學士。

夏,四月,己未,太常少卿蘇符言:“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至今未聞諱日,請權于聞哀日,以祖宗忌辰禮例建置道場行香。 ”從之。

壬戌,命樞密副使王庶暫往沿江及淮南等處措置邊防。 詔曰:“朕臨遣樞臣,協濟軍務,按行營壘,周視山川,乘斯閑暇之時,經畫久長之利。 凡爾監司、群帥、郡縣之官,各盡乃心,以康庶事,儻或馳慢失職,已令王庶密具以聞。 ”先是御史中丞常同言:“今去淮益遠,邊民多不自安,宜遣重臣出按兩淮荒田,縱民耕之,勿收租稅,數年之后,百姓足而國用足矣。 ”至是帝命庶行視東關,且調諸路兵預為防秋計,并以同奏付庶行之。

時保成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楊沂中,怒其統制吳錫,收系之獄。 戶部侍郎向子諲力言于庶,謂錫可用,庶奏釋之,使統兵屯淮西。

丙寅,王庶辭,帝戒以張浚待諸將多用術數,且狎昵,自取輕侮,呂祉以傲肆自大取敗,皆可為戒。 帝因論:“王伯之道,不可兼行,當以三王為法。 今之諸將,不能恢復疆宇,它日朕須親行,不殺一人,庶几天下可定。 ”庶奏以大理少卿周聿、尚書金部員外郎晁謙之,并主管機宜文字,軍器監丞李若虛、樞密院計議官方滋、左承奉郎、通判臨安府硃敦儒,并為樞密行府咨議參軍。 謙之,任城人也。

自酈瓊叛,張俊擅棄盱眙而歸,諸將稍肆。 庶素有威嚴,臨發,勞師于都教場,軍容嚴整。 庶便服坐壇上,自楊沂中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轅門,庭趨受命,拜賜而出,莫敢仰視。

丁卯,金以靜江節度使盧彥倫行少府監兼都水使者,充提點京城大內所。 命其營建宮室,止從儉素。

己巳,尚書刑部侍郎曾開試禮部侍郎。

壬申,秘書少監兼崇政殿說書尹焞留身求去。

時已詔焞免兼史事,帝曰:“待與卿在京宮觀。 ”焞力辭,且云:“士人若不理會進退,安用所學!”翼日,上以諭輔臣。 參知政事劉大中曰:“焞所學淵源,足為后進矜式。 班列中若得老成人為之領袖,亦是朝廷氣象。 ”乃以焞直徽猷閣、主管萬壽觀,留侍經筵。

癸酉,徽猷閣待制、新知承州胡寅試尚書禮部侍郎。

辛巳,太常少卿蘇符言:“今歲當行祫享,而在諒闇內,請用熙寧故事,移就來年孟冬。 ”從之。

壬午,金主朝享于天元殿,立費摩氏為貴妃。

是月,徽猷閣直學士王倫,見金左副元帥魯王昌于祁州。

時韓世忠、岳飛、吳玠軍各遣間招誘中原民,金得其蠟彈旗榜,出以語倫曰:“議和之使繼來,而暗遣奸諜如此,何故?”倫言:“所議靖民,乃主上之意。 邊臣見久而無成,或乘時希尺寸為己勞,則不可保,主上決不之知。 若上國孚其誠意,確許之平,則朝廷一言戒之,誰敢爾者!”諸帥相視無語。

五月,乙未,秘閣修撰、知建州魏矼權尚書吏部侍郎。

初,金制,以遼、宋取士之法不同,命南北之士各以素所習之業應試,號為南北選。 己亥,金主詔南北選各以經義、詞賦兩科取士。

壬寅,集英殿修撰、提舉亳州崇道觀張燾試尚書兵部侍郎。

丁未,命吏部員外郎范同假太常少卿,接伴金國人使;武功大夫、高州刺史、帶御器械劉光遠假吉州團練使,副之。

先是徽猷閣直學士王倫既見魯王昌,昌遣使偕倫至京師。 倫見金主,首謝廢豫,然后致帝旨議和。 時昌及太師宗磐密議許和,至是遭倫還,且命太原少尹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石慶充來議事。 思謀為宣和時通好海上所遣之人,今再遣來,示有許和意。

樞密副使王庶條上淮南耕種等事,帝曰:“淮南利源甚博,平時一路上供內藏~絹九十餘萬,其它可知。 ”

辛亥,改命徽猷閣直學士王倫充館伴使。

初,命權吏部侍郎魏矼館伴,右武大夫榮州防御使。 知閤門事藍公佐假慶遠軍承宣使副之。 矼言:“頃任御史,嘗論和議之非,今難以專對。 ”秦檜召矼至都堂,問其所以不主和議之意。 矼具陳敵情難保,檜謂之曰:“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 ”石工曰:“相公固以誠待敵,第恐敵人不以誠侍相公耳。 ”檜不能屈,乃改命焉。 既而倫又辭,遂命給事中吳表臣往來館中議事。

癸丑,召利州觀察使、知鼎州馬擴赴行在。 金使烏陵阿思謀初入境,數問擴所在,王倫奏:“思謀乃海上結約之人,與擴相熟,宜召赴行在,恐須使令。 ”故有是命。

六月,乙卯朔,禮部貢院奏試博學宏詞合格,中等,左迪功郎、鄂州武昌縣尉詹叔義,右迪功郎、前建康府司法參軍陳岩肖;下等,左迪功郎、饒州鄱陽縣東尉王大方。 詔叔義、大方并與堂除,仍減年磨勘,岩肖賜同進士出身。

戊午,金主至自天開殿。

壬戌,宗正少卿張九成權尚書禮部侍郎。

衍聖公孔玠避亂寓衢州,詔即賜田五頃。

戊辰,接伴官范同言金使已至常州,帝愀然曰:“太后春秋已高,朕朝夕思念,欲早相見,故不憚屈己以冀和議之成。 然有備無患,縱使和議已成,亦不可弛兵備。 ”參知政事劉大中曰:“和與戰守自不相妨,若專事和而忘戰守,則墮敵計中耳。 ”

樞密副使王庶時在合肥,上疏曰:“臣聞無故請和者,謀也。 究觀金國,侵軼已逾一紀,前此乘戰勝之勢以至江、淮,而我未嘗有一日之捷。 逮至紹興甲寅冬,蕃部深入,駐兵淮南,陛下親征,至使奔逸而去。 又丙辰冬,敵人傾國南侵,陛下再統六師,至于江、淮之間,皇威大振,蕃部皆有所卻,于是遺使告我以徽宗皇帝、顯肅皇后訃音。 彼若果敦鄰好,則所報訃音,不應在累年之后;必因畏長驅而往,故以此謀沮師。 陛下天資聖孝,哀毀之中,即遣使往以求梓宮,往返之間,一年半矣,尚未聞梓宮之至,固已落彼之計。 又聞去年金國以欺詐廢豫,偽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日望我兵之至。 諸帥之在中都者,如居積薪之上而火未然,勢之傾危,未有易于此者。 若我一搖足,則中原非彼所有,所以陰謀秘計,不得不遣使也。 也違之間,可不深思而熟計之!臣中夜以思,使人之來,其甘言啖我,不過出于二策:一則以淮為界,一則以河為界。 以淮為界,乃我今日所有之地,而淮之外亦有見今州縣所治,如泗州、漣水軍是也,既為我有,安用以和為請。 若以河為界,則東西四千里,兵火之餘,白骨未斂,几無人跡,彼若誠實與我,既得其故地,非若偽豫之不恤,尚當十年無征役,以蘇其凋瘵。 財賦既無所從出,所責歲賂無慮數百萬,若欲重斂諸路,困弊已極,安可取以充溪壑之欲!利害曉然,而不先為之慮,則三十萬兵宿于無用之地,假以歲月,是彼不必征伐,而我數年之間,終于自斃。 彼之為計可謂盡善,而我之為國未有若斯之疏也。 臣願陛下先與在廷之臣,立為一定之論,若以淮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少,以河為界,其所請之賂必多。 或多或少,未系國之利害,以凋弊之極為言。 彼若以生靈為念,當告之以河南之地,偽豫暴斂之甚,必使之蘇息,然后可漸責稅賦,其歲賂須五年之后方能津遣。 若或見從,則彼之和議,方見誠實。 如或不然,則彼以計困我,既使我不敢用兵,而又于因窮之際重取歲賂,是彼無所施為而坐收成功,其為謀深矣。 ”疏入,不報。

直秘閣、奉迎梓宮副使高公繪先歸至臨安。

壬申,帝特御射殿,引見禮部合格舉人黃公度已下,遂以南省及四川類試合格舉人黃貢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參定為五等,賜及第、出身、同出身,奏名林格以下,出身至助教。

癸酉,樞密副使王庶自淮西還行在。

先是庶將還朝,未至,復上疏言:“宴安鳩毒,古人戒之。 國家不靖,疆場患生,敵人變詐百出,自渝海上之盟。 至于今日,其欺我者何所不至,陛下所自知也,豈待臣言!夫商之高宗,三年不言。 其在諒闇,言猶不出,其可以見外國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復,天地鬼神,為之憤怒,能言之類,孰不痛心!陛下抱負無窮之悲,將見不共戴天之仇,其將何以為心,又何以為容,亦何以為說?願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高宗不言之意,無見異域之臣,止令趙鼎而下熟與計事,足以彰陛下孝思之誠,而與國體為宜。 ”又言:“金使入境,經過州郡,傲慢自尊,略無平日禮數,接伴使欲一見而不可得。 官司供帳,至打造金捈情A輕侮肆志,略無忌憚。 臣聞自古謀人之國者,必有一定之論,越之取吳,在驕其志而已,秦之取六國,在散其從而已,其間雖或出或入,而一定之論未嘗易也。 金人所以謀人之國者,曰和而已。 觀其既以是謀契丹,又以是謀中國。 方突騎赴闕,初以和議為辭,暨大兵圍城,又以和議為辭。 二聖播遷,中原板蕩,十餘年間,衣冠之俗,蹂踐几遍,血人于牙,吞噬靡厭,而和議未之或廢也。 今王倫迎奉梓宮爾,而受金人和議以歸,且與其使俱來,此其可信不可信乎?劉豫雖然僭竊,正名號者七八年,一旦見逐。 金人慮中原百姓或有反側,陝西叛將或生顧望,吾一日出師必有應者,以此設為講和之說,仍遣使焉,所以款我,昭然無疑矣。 臣蒙陛下親擢,備位本兵,國之大事,不敢隱默,故重為陛下陳其三策:上策,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則應之,所謂善戰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 金之強大自居,一旦或拘其使,出其意表,氣先奪矣,其敗可立而待。 其次,願陛下念不共戴天之仇,堅謝使人,勿與相見,一切使指令對大臣商議,然后徐觀所向,隨事酬應。 最其次,姑示怯弱,待在厚禮,俟其出界,精兵躡之,所謂掩其不備,破之必矣。 臣頃與邊將大臣議論,皆云若失今日機會,它日勞師費財,決無補于事功,至有云今年不用兵乞納節致仕者。 觀此,則人情思奮,皆願為陛下一戰,望陛下英斷而力行之。 ”

乙亥,起復武信軍承宣使、行營中護軍統制軍馬張宗顏知廬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撫司公事,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知廬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劉錡以所部屯鎮江府。

初,王庶自淮上歸,命宗顏以所部七千人也廬州,命中護軍統制官臣師古以三千人屯太平州,又分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二軍屯天長及泗州,使緩急互為聲援。 徙錡屯鎮江,為江左根本。

時朝廷以諸將權重,欲撫循偏裨以分其勢,張俊覺之,謂行府錢糧官、右通直郎、新監行在榷貨務劉時曰:“君為我言于子尚:易置偏裨,似未宜遽;先處己可也,不知身在朝廷之上能几日。 ”庶聞之曰:“為我言于張十:不論安與未安,但一日行一日事耳。 ”俊不悅。

丙子,帝諭大臣曰:“昨日王倫對云:‘金使烏陵阿思謀說,國書中須是再三言武元帝海上通好事,庶得國中感動。 ’朕因記當時如尼瑪哈輩不肯交燕、云,皆欲用兵。 惟阿古達以謂‘我與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約,待我死后由汝輩’,卒如約。 阿古達乃所謂武元者也。 以此知創業之人,設心處慮,必有過人者。 ”

初,行朝聞思謀之來,物議大凶,群臣登對,率以不可深信為言。 帝意堅甚,往往峻拒之,或至于震怒。 趙鼎因請間密啟于帝曰:“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乃屈體請和,誠非美事。 然陛下不憚為之者,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 群臣憤懣之辭,出于愛君,非有它意,不必以為深罪。 陛下宜好謂之曰:‘講和誠非美事,以梓宮及母、兄之故,不得已為之。 議者不過以敵人不可深信,苟得梓宮及母、兄,今日還闕,明日渝盟,所得多矣,意不在講和也。 ’群臣以陛下孝誠如此,必能相亮。 ”帝以為然,群議遂息。

詔:“今后除六曹尚書未應資格人,依元祐例帶權字,俸賜如正侍郎,滿二年取旨。 ”

丁丑,金使福州管內觀察使、太原府少尹、河東北路制置都總管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騎都尉石慶充入見。

思謀初至行在,帝命與宰執議事于都堂,思謀難之,欲宰相就館中計議,趙鼎持不可。 思謀不得已,始詣都堂,然猶欲以客禮見輔臣,鼎抑之如見從官之禮。 鼎步驟雍容,思謀一見,服其有宰相體。 鼎問思謀所以來之意,曰:“王倫懇之。 ”問:“所議云何?”云:“有好公事商議。 ”鼎曰:“道君皇帝諱日尚不得聞,有何好公事?”又問:“地界何如?”曰:“地不可求,聽大金所與。 ”時執政聚聽,惟王庶不顧。 鼎因與思謀議定出國書之儀,思謀氣稍奪。

將對,鼎奏曰:“金使入見,恐語及梓宮事,望少抑聖情,不須哀慟。 ”帝問何故,鼎曰:“使人之來,非為吊祭,恐不須如此。 ”及見,鼎與諸大臣洎管軍楊沂中、解潛皆立侍殿上,閤門引思謀等升殿。 帝遣王倫傳旨,諭曰:“上皇梓宮,荷上國照管。 ”又問:“太后及淵聖聖體安否?”因哽咽,舉袖拭淚,左右皆飲泣。 思謀曰:“三十年舊人,無以上報,但望和議早成。 ”帝又諭曰:“記舊人,必能記上皇,切望留意。 ”思謀退,遣倫就驛燕之。

翰林學士兼侍讀兼資善堂翊善硃震疾亟,上奏乞致仕,且荐尹焞代為翊善。 夜,震卒,年六十七。 中夕奏至,帝達旦不寐。 戊寅,輔臣奏事,帝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同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 ”帝指奏牘曰:“震亦荐焞代資善之職,但焞微聵,恐教兒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 ”乃詔國公往奠,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又命戶部侍郎向子諲治其喪事。

癸未,給事中兼侍講吳表臣試尚書兵部侍郎。

是夏,金左監軍完顏杲自長安歸去中。

元帥府下令:“諸公私債負無可償者,沒身及妻女為奴婢以償之。 ”先是諸帥回易貸緡,遍于諸路,歲久不能償;會改元詔下,凡債負皆釋去。 諸帥怒,故違赦;復下此令。 百姓怨憤,往往殺債主,嘯聚山谷焉。

秋,七月,乙酉朔,詔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壽觀王倫假端明殿學士,為奉迎梓宮使;大理寺丞陳括為尚書金部員外郎,假徽猷閣待制,副之。

殿中侍御史張戒復上疏,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則不忘決戰之意,而實則嚴兵據險以守。 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 使真宗無達蘭之捷,仁宗非慶歷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又曰:“苟不能戰,不能守,區區信誓,豈足恃也!”

詔以司馬光族曾孫人及為右承務郎,嗣光后。

戊子,樞密副使王庶留身言:“臣前日在都堂,與趙鼎等同見金使再詢,訪得烏陵阿思謀在宣、政間嘗來東京,金人任以腹心,二聖北狩,盡出此人。 今日天其或者遣使送死,雖齏醢之,不足以快陛下無窮之冤。 今陛下反加禮意,大臣溫顏承順,臣于是日心酸氣噎,如醉如痴,口未嘗交一談,目未嘗少覘其面。 君辱臣死,臣之不死,豈有所愛惜也!臣又竊聽其說,詭秘譎詐,無一可信。 問其來則曰王倫懇之,論其事則曰地不可求。 且金人不遣使已數年矣,王倫何者能邀其來乎?‘地不可求,聽我與汝’,若無金主之意,思謀敢擅出此語乎?臣曉夜尋繹此語,彼必以用兵之久,人馬消耗,又老師宿將,死亡略盡,敵人互有觀望,故設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尋干戈。 今欲苟且目前以從其請,后來禍患,有不可勝言者!設如金人未有動作,損陛下威武,離天下人心,蠹耗財賦,怠惰兵將,歲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壞者國家之事力,所懮者陛下之宗祏。 臣下無所不可,今走道路、號奉使者,朝在泥涂,暮升侍從;居廟堂、任經綸者,竊弄威柄,專任私昵,豈止可為流涕、慟哭而已哉!臣忠憤所激,肆口所言,冒瀆天聽,請賜誅責,臣不勝願幸。 ”

己丑,故貴州刺史狄流,特贈貴州防御使,官其家五人。 流,青孫也,靖康間為并、代、云中等路廉訪使,太原之破,死焉。 其家訴于朝,乃有是命。

王倫言兵部侍郎司馬朴,見在軍前,守節不屈,請優恤其家以為忠義之勸,許之。 偽豫之廢也,金人欲以朴為汴京行台尚書右丞,朴力辭而免,金人重其節。

右正言李誼試右諫議大夫。

辛卯,金左副元帥昌朝于京師,議以廢齊舊地與宋,金主命群臣議。 會東京留守宗雋入朝,議與昌合,太傅宗干等爭之不能得。 宗雋曰:“我以地與宋,宋必德我。 ”宗憲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 若復資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與便。 ”宗憲,宗干之弟也。 昌之弟勖亦以為不可,既退,昌責勖曰:“它人尚有從我者,汝乃異議乎?”勖曰:“苟利國家,豈敢私耶!”時太師宗磐位在宗干上,昌及宗雋附之,竟定議,以地與宋。

丁酉,金使烏陵阿思謀以北還入辭。 帝每及梓宮必掩泣,群臣莫不感動。

王倫偕金使行,趙鼎告以“上登極既久,四見上帝,君臣之分已定,豈可更議!”倫問議割地遠近,鼎答以大河為界,乃淵聖舊約,非出今日,宜以舊河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 倫受之而去。

金安春河溢,壞廬舍,民多溺死。

壬寅,金左丞相希尹罷。

丁未,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劉錡充樞密院都統制,依舊鎮江府駐答刀。

辛亥,詔:“殿前司選鋒軍統制吳錫還行在,令本司別遣一軍往廬州,權聽帥臣張宗顏節制。 ”

先是宗顏請令錫更戍,帝曰:“錫有膽勇心計,然不可獨用,可趣歸,令楊沂中別遣軍代之。 ”趙鼎曰:“沂中已嘗有此請矣。 ”鼎等退而語,咸服帝知人。

近制,三衙管軍更日內宿,至是殿前都虞候楊沂中已免直,惟權馬軍司公事解潛與殿步二司統制官互輪。 潛又言今來無事,請依東京舊例。 乃詔潛權免,只分輪統制官。 癸丑,右諫議大夫李誼引晉、唐故事奏言:“今萬騎時巡,宮闕非曩之壯大,禁衛非曩之眾多,內外之患,可備非一;而管軍夜居于外,是潛等之寢則安,為社稷之慮則未安也。 宜令沂中與潛依舊輪宿。 ”從之。 尋命帶御器械韓世良權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

是月,四川制置使胡世將至遂寧府,遂會川陝宣撫副使吳玠于利州。

時軍闕見糧,玠頗以家財給之。 玠行至大安軍,婦人、小兒千百飢餓者,擁馬首而噪,玠大怒曰:“吾當先斬勾光祖,然后自劾以諭汝輩。 ”光祖時以直秘閣為利州路轉運副使故也。 異時宣撫副使皆文臣,而玠起行伍,不十年為大帥,故不肯相下。 及是世將開懷與語,玠歡甚,語人曰:“宿見胡公開懷曉事,使我懮懣豁然。 ”世將行之明日,玠乃械諸路漕司吏斬于市。 先是水運溯江千餘里,半年始達,陸運則率以七十五斗而致一斛,世將與玠反復共論,玠曉然知利害所在。 世將又以恩義開諭,且貸閬州守將孫渥回易米數萬石給之,諸路漕臣相繼集利州,各有所餉饋,軍賴以給。 乃復前大帥席益轉般摺運之法,糧儲稍充,公私便之。

八月,甲寅朔,金頒行宮制。

戊午,詔曰:“日者復遣使人報聘鄰國,申問諱日,期還梓宮。 尚虞疆埸之臣,未諭朝廷之意,遂馳邊備以疑眾心,忽于遠圖,安于無事,所以遏奔沖、為守備者,或至闕略,練甲兵、訓士卒者,因廢講求,保圉乏善后之謀,臨敵無決勝之策。 方秋多警,實軫予衷。 爾其嚴飭屬城,明告都部曲,臨事必戒,無忘捍御之方,持志愈堅,更念久長之計,以永無窮之聞,以成不拔之基。 凡爾有官,咸體朕意。 ”

癸亥,回鶻貢于金。

己卯,金以京師為上京,府曰會寧,舊上京為北京。

癸未,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兼權刑部侍郎。

九月,甲申朔,金以完顏奭為會寧牧,封鄧王。 乙未,金主詔:“百官誥命,女直、契丹、漢人各用本字,渤海同漢人。 ”

丁酉,金改燕京樞密院為行台尚書省。

戊戌,金主朝明德宮。

辛丑,溫州州學教授葉琳,上書請興太學,其說以為:“今駐蹕東南,百司備具,何獨于太學而遲之?且養士五百人,不過費一觀察使之月俸。 ”又言:“漢光武起于河朔,五年而興太學,晉元興于江左,一年而興太學,皆未嘗以恢復為辭,以饋餉為解。 誠以國家之大體在此,雖甚倥傯,不可緩也。 ”事下禮部。 既而右諫議大夫李誼言:“今若盡如元丰養士之數,則軍食方急,固所未暇;若止以十分之一二為率,則規模稍弱,又非天子建學之體。 況宗廟、社稷俱未營建,而遽議三雍之事,豈不失先后之序!望俟回蹕汴京,或定都它所,然后推行。 ”從之。

甲辰,金以完顏奕為平章政事。

丁未,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趙鼎遷特進,以《哲宗實靈》成書也。 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草制,有曰:“謂合晉、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賤霸;謂散牛、李之黨,未知明是而去非。 惟爾一心,與予同德。 ”右仆射秦檜深恨之。

是秋,金人徙知許州李成知翼州,徙知拱州酈瓊知博州,悉起京畿、陝右在官金銀錢谷,轉易北去,蓋將有割地之意也。

劉豫之未廢也,偽麟府路經略折可求因事至云中,左監軍完顏杲密諭以廢豫立可求之意。 及是副元帥魯王昌有割地南歸之議,完顏杲恐可求失望生變,因其來見,置酒鳩之。 可求歸,卒于路。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一
【宋紀一百二十一】 起著雍敦牂十月,盡屠維協哈五月,凡八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八年(金天眷元年)

冬,十月,甲寅朔,金以御前管句契丹文字李德固為參知政事。

丙寅,金主封叔宗強為紀王,宗敏為邢王,太宗子和魯布等十三人皆為王。

金自晉王宗翰歿后,太師宗磐日益跋扈,嘗與太傅宗干爭論于金主前,即上表求退。 完顏勖曰:“陛下富于春秋,而大臣不協,恐非國家之福。 ”金主因兩解之。 宗磐愈驕恣,又嘗于金主前拔刀向宗干,都點檢蕭仲恭呵止之。 己巳,金主始禁親王以下佩刀入宮。

辛未,金定封國制。

癸酉,金以東京留守宗雋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封陳王。 宗雋入朝,與宗磐深相結。

甲戌,特進、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兼樞密使趙鼎罷,為檢校少傅、奉國節度使、兩浙東路安撫制置大使兼知紹興府。

時秦檜黨侍御史蕭振等,屢以浮言使鼎自去,鼎猶未深覺,其客敕令所刪定官方疇以書勸之曰:“見几而作,《大易》格言;當斷不斷,古人深戒。 ”鼎乃引疾乞免。 殿中侍御史張戒上疏乞留鼎,否則置之經筵。 時檜力勸屈己議和,鼎持不可,繇是卒罷。

鼎入辭,從容奏曰:“臣昨罷相半年,蒙恩召還,已見宸衷所向與鄉來稍異。 臣今再辭之后,人必有以孝悌之說脅制陛下矣。 臣謂凡人中無所主而聽易惑,故進言者得乘其隙而惑之。 陛下聖質英邁,見天下是非善惡,謂宜議論一定,不復二三;然臣甫去國,已稍更改。 如修史本出聖意,非群臣敢建言,而未几復罷,此為可惜。 臣竊觀陛下未嘗容心,特既命為相,不復重違其意,故議論取舍之間,有不得已而從者。 如此,乃宰相政事,非陛下政事也。 ”

鼎行,檜奏乞同執政往餞。 樞密副使王庶謂鼎曰:“公欲去,早為庶言。 ”鼎曰:“去就在樞密,鼎豈敢與!”檜至,鼎一揖而去,自是檜益憾之。

丁丑,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乞赴行在奏事。

先是徽猷閣直學士王倫既與烏陵阿思謀至金廷,金主復遣簽書宣徽院事蕭哲等為江南詔諭使,使來計事。 世忠聞之,上疏曰:“金人遣使前來,有詔諭之名,事勢頗大。 深思敵情,繼發重兵壓境,逼脅陛下別致禮數。 今當熟計,不可輕易許諾。 其終不過舉兵決戰,但以兵勢最重去處,臣請當之。 ”因乞赴行在奏事,馳驛以聞,上不許。

戊寅,樞密副使王庶言:“間者金使之來,大臣僉議,或和或戰,所主不同。 臣忠憤所激,輒爾妄發,不量彼己之勢,不察時事之宜,屢奏封章,力請謝絕,專圖恢復。 謂敵情不可以仁恩馴服,王倫之往,必致稽滯。 今聞奏報,已還近境,和議可決。 臣謀不逮遠,智不通方,伏望速賜降黜。 或以適補執政闕員,未便斥去,乞即特降處分,遇有和議文字,許免簽書,庶逃前后反復,有失立朝之節。 ”己卯,詔不許。

十一月,甲申,翰林學士承旨孫近參知政事。

丙戌,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罷。

初,趙鼎之未去也,九成謂鼎曰:“金失信數矣,盟墨未干,以無名之師掩我不備。 今實厭兵,而張虛聲以撼中國。 彼誠能從吾所言十事,則與之和,當使權在朝廷可也。 ”

鼎既免,檜謂九成曰:“且同檜成此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為異議!特不可輕易以苟安耳。 ”它日,與呂本中同見秦檜,檜曰:“大抵立朝須優游委曲,乃能有濟。 ”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 ”檜為之變色。 九成從容言于帝曰:“敵情多詐,議者不究異日之害,而欲姑息以求安,不可不察。 ”會檜聞九成在經筵講書,因及西漢災異事,大惡之。 九成入見,面奏曰:“外議以臣為趙鼎之黨,雖臣亦疑之。 ”帝問其故,九成曰:“臣每造鼎,見其議論無滯,不覺坐久,則人言臣為鼎黨無足怪。 ”既而九成再章求去,帝命以次對出守。 檜必欲廢置之,除秘閣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

丁亥,詔:“榮州防御使、知閤門事藍公佐接伴大金人使過境,俟接伴官、右司員外郎范同等到日交割。 ”

是日,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復言:“恐金人詔諭之后,遣使往來不絕,其如禮物以至供饋賜予,蠹耗國用,財計闕乏,贍國不給,則經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望宣諭大臣,委曲講議,貴在得中,以全國體。 ”

丙申,徽猷閣直學士、提舉醴泉觀王倫至行在。 倫引疾乞在外宮觀,不許,仍令赴內殿奏事。

庚子,參知政事孫近兼權同知樞密院事,以樞密副使王庶累章求去故也。

庶奏曰:“臣切詳王倫之歸,以為和好可成,故地可復,皇族可歸,上自一人,下逮百執事,皆有喜色。 獨臣愚闇,不達事機,早夜以思,揣本齊末,末見其可。 臣復有強聒之情,別無它情,止知愛君。 和之與否,臣不復論,且以目今金人利害言之,講和為上,遣使次之,用兵為下。 何以言之?金人自破大遼及長驅中原,几十三年矣,所得土地,數倍漢、唐,所得珠玉子女,莫知紀極,地廣而無法以經理,財丰而持勢以相圖。 又,老師宿將,死亡殆盡,幼主權分,有患失之慮,此所以講和為上也。 金人滅大遼,蕩中原,信使往來,曾無虛日,得志兩國,專用此道。 矧自廢豫之后,陰謀敗露,杌隉不安,故重報使人以安反側,兼可以察我之虛實,耗我之資糧,離我之心腹,怠我之兵勢,彼何憚而不為!此所以遣使為便也。 金人之兵,內有牽制,外多疑忌,所用之人,非若昔日之勇銳,所簽之軍,非若昔日之強悍;前出后空,或有覆巢之虞,率眾深入,不無倒戈之慮;又,淮上虛荒,地無所掠,大江浩渺,未可易渡,諸將兵勢,不同曩時,所以用兵為下也。 今彼所行皆上策,至為得計,吾方信之不疑,墮其術中,惟恐不如所欲。 臣不敢效子胥出不祥之言,殺身以立后世之名,于國何補?惟陛下深思之,速斷之,無使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天下幸甚!臣蒙陛下過聽,擢置樞庭,言雖忠而不適于時,慮雖深而不明乎變,愚魯自信,滯固不移,臣亦自厭其遲鈍,況它人乎?兼自今冬以來,疾疹交作,精神昏耗,腳膝重膇,若猶貪冒寵榮,不知退避,罪戾之來,所不可逭,陛下雖欲保全,有所不能。 伏望矜臣衰備,保臣始終,俾解職事,除臣一在外宮觀差遣,以便醫藥”帝乃許之。

辛丑,詔大臣:“遣使至境,朕以梓宮未還,母后在遠,陵寢宮闕,久稽汛掃,兄弟宗族,未得會聚,南北軍民,十餘年間不得休息,欲屈己求和。 在庭侍從、台諫之臣,其詳思所宜,條奏來上。 ”

寶文閣直學士、知台州梁汝嘉試尚書戶部侍郎。

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言:“臣伏讀宸翰,鄰邦許和。 臣愚思之,若王倫、藍公佐所議,講和割地,休兵息民,事跡有實,別無誣同外國誑賺本朝之意,二人之功,雖國家以王爵處之,未為過當。 欲望聖慈各令逐人先次供具委無反覆文狀于朝,以為后證。 如臣前后累具己見,冒犯天威,日后事成虛文,亦乞將臣重置典憲,以為狂妄之戒。 ”

先是世忠數上疏,議不當議和。 帝賜以手札曰:“朕勉從人欲,嗣有大器。 而梓宮未還,母后在遠,陵寢宮禁,尚爾隔絕,兄弟宗族,未遂會聚,十餘年間,民兵不得休息,早夜念之,何以為心!所以屈己和戎,以圖所欲,賴卿同心,其克有濟。 卿其保護來使,無致疏虞。 ”世忠既受詔,乃復上此奏,詞意剴切,由是秦檜惡之。

甲辰,樞密副使王庶充資政殿學士、知潭州。

庶論金不可和,于道上疏者七,見帝言者六。 秦檜方挾金自重以為功,絀其說。 庶語檜曰:“公不思東都抗節全趙時,而忘此敵耶?”檜大恨。 庶又抗章求去,乃有是命。

中書舍人兼侍講兼學士院句龍如淵試御史中丞。

時秦檜方主和議,力贊屈己之說,以為此事當斷自宸衷,不必謀之在廷。 帝將從其請,而外論群起,計雖定而未敢畢行。 如淵言于檜曰:“相公為天下大計,而群說橫起,何不擇人為台官,使盡擊去,則相公之事遂矣。 ”檜大悟,遂擢如淵中丞,人皆駭愕。

侍御史蕭振權尚書工部侍郎。 振乞留王庶,故有是命。

丁未,樞密院編修官胡銓上疏曰:“臣謹按王倫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緣宰相無識,遂舉以使敵。 專務詐誕、欺罔天聽,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 今者無故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 劉豫臣事金國,南面稱王,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拔之業,一旦金人改慮,捽而縛之,父子為虜。 商鑒不遠,而倫又欲陛下效之。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 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人籓臣之位乎?且安知異時無厭之求,不如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夫三尺童子,至無知也,指仇敵而使之拜,則怫然怒;堂堂大國,相率而拜仇敵,曾無童稚之羞,而陛下忍為之耶?倫之議乃曰:‘我一屈膝,則梓宮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 ’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說啖陛下哉?然而卒無一驗,則敵之情偽已可知矣。 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仇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 就令敵決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后世謂陛下何如主也?況敵人變詐日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則梓宮決不可還,太后決不可復,淵聖決不可歸,中原決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凌夷,不可復振,可為慟哭流涕長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間關海道,危如累卵,當時尚不忍北面臣敵;況今國勢稍張,諸將盡銳,士卒思奮!只如頃者敵勢陸梁,偽豫入寇,固嘗敗之于襄陽,敗之于淮上,敗之于渦口,敗之于淮陰,較之前日蹈海之危,已萬萬矣;倘不得已而用兵,則我豈遽出敵人下哉!今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乘之尊,下穹廬之拜,三軍之士,不戰而氣已索,此魯仲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虛名,惜夫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 今內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內,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一旦變作,禍且不測。 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

“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心腹大臣而亦然。 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導陛下為石晉。 近者禮部侍郎曾開等引古誼以折之,檜乃厲聲責下:‘侍郎知故事,我獨不知!’則檜之遂非很愎,已自可見。 而乃建白,令台諫侍臣簽議可否,是蓋恐天下議己,而令台諫侍臣共分謗耳。 有識之士,皆以為朝無正人,吁,可惜哉!頃者孫近傅會檜議,遂得參知政事。 天下望治有如飢渴,而近伴食中書,謾不敢可否一事,檜曰敵可講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 臣嘗至政事堂,三發問而近不答,但曰已令台諫侍從議之矣。 嗚呼!參贊大臣,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能折沖御侮邪?臣竊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

“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日,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蒿街,然后羈留敵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 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

戊申,接伴使范同,奏金使遣人議過界,帝曰:“若使百姓免于兵革之苦,得安其生,朕亦何愛一己之屈!”時上下洶洶,上手札付同,涂中稍生事,當議編置。 既而金使蕭哲與其右司侍郎張通古入境,同北向再拜,問金主起居,軍民見者,往往流涕。

辛亥,樞密院編修胡銓昭州編管。

銓之上書也,都人喧騰,數日不定。 帝語秦檜曰:“朕本無黃屋心,今橫議若此,據朕本心,惟有養母耳。 ”于是檜與參知政事孫近言:“臣等比以金使及境,各進愚計,務欲接納適中,可以經久。 朝廷之體,貴在縝密,不敢漏言。 聞銓上章歷詆,蓋緣臣等識淺望輕,無以取信于人,伏望睿斷早賜誅責,以孚眾聽。 ”詔答曰:“卿等所陳,初無過論。 朕志固定,擇其可行。 中外或致于懮疑,道路未詳其本末。 至小吏輕詆柄臣,久將自明,何罪之有!”至是乃議責銓。 檜批旨曰:“北使及境,朝廷夙夜講究,務欲上下安帖,貴得和議久遠。 銓身為樞屬,既有所見,自合就使長建白。 乃狂妄上書,語言凶悖,仍多散副本,意在鼓眾劫持朝廷。 可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送昭州編管,永不收敘。 令臨安府差使臣兵級押發前去,候到,具日月聞奏。 仍令學士院降詔,布告中外,深知朕安民和眾之意。 ”

時銓妾孕臨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遲行,而臨安已遣人械送貶所。 秘書省正字范如圭,如敕令所刪定官方疇見吏部侍郎晏敦復,為銓求援。 敦復曰:“頃嘗言檜奸,諸公不以為然;今方專國,便敢如此。 此人得君,何所不為!”敦復即往見守臣徽猷閣待制張澄,語之曰:“銓論宰相,天下共知。 祖宗朝言事官被謫,開封府必不如是。 ”澄愧謝曰:“即追還矣。 ”

壬子,改銓監廣州都鹽倉。

宜興進士吳師古鋟銓疏于木,監登聞院陳剛中以啟送行。 師古坐流袁州,剛中謫知虔州安遠縣。

丙辰,金以康宗以上畫像工畢,奠獻于乾元殿。

張浚在永州,上疏言:“燕、云之舉,其監不遠。 蓋自宣和以來,挾詐反覆,傾我國家,非可結以恩信。 借令彼中有故,上下分離,天屬盡歸,河南盡復,我必德其厚賜,謹守信誓,數年之后,人心益懈,士氣漸消。 彼或內變既平,指瑕造舋,肆無厭之求,發難從之請,其將何詞以對?顧事理可懮,又有甚于此者。 陛下積意兵政,將士漸孚,一旦北面事仇,聽其號令,小大將帥,孰不解體!陛下欲經理河南而有之,臣知其無與赴功而共守者也。 ”凡五十疏,皆不服。

岳飛在鄂州,上言:“金人不可信,和議不可恃,相臣謀國不臧,恐貽后人譏。 ”秦檜銜之。

十二月,甲寅,檢校少傅、奉國軍節度使、知紹興府趙鼎充醴泉觀使,免奉朝請,從所請也。

乙卯,左朝奉大夫、主管洪州玉隆觀馮楫守宗正少卿、假徽猷閣待制,為國信計議副使。 楫既罷歸,行至鎮江,復召楫入對,除楫故官,與王倫偕見使人議事。

丙辰,詔曰:“朕以眇躬,撫茲艱運,越自初載,痛二帝之蒙塵,故茲累年,每卑辭而遣使。 不難屈己,徒以為親,雖悉意于經營,終未得其要領。 昨者驚傳諱問,恭請梓宮,彼方以講好而來,此固當度宜而應。 朕念陵寢在遠,梓宮未還,傷宗族之流離,哀軍民之重困,深惟所處,務適厥中。 既朝慮而夕思,又廣詢而博訪,言或同異,正在兼收,事有從來,固非創議。 樞密院編修官胡銓,職在樞機之屬,分乖廉陛之儀,遽上封章,肆為凶悖,初投匭而未出,已謄稿而四傳,導倡陵犯之風,陰懷劫持之計。 倘誠心于體國,但合輸忠;惟專意于取名,故茲眩眾。 閔其淺慮,告爾多方,勿惑胥動之浮言,庶圖可久之大計。 ”時秦檜恐言者不已,故請下此詔以戒諭之。

戊午,秦檜以大金使名未正,乞令人與計議,改江南為宋,詔諭為國信,如不受封冊,不遣泛使,皆當先事言之,帝曰:“朕受祖宗二百年基業,為臣民推戴,已逾十年,豈肯受其封冊!兼畫疆之后,兩國各自守境,每事不相關涉,惟正旦、生辰遣使之外,非時不許往來,朕計已定。 ”

己未,吏部尚書李光參知政事。

秦檜與光初不相知,特以和議初成,將揭榜,欲藉光名以鎮壓耳。 帝意亦不欲用光,檜言:“光有人望,若同押榜,浮議自息。 ”帝乃許之。

癸亥,金新宮成。

乙丑,詔:“紹興府南班不帶遙郡宗室十八員,歲撥上供米五百斛,令同判大宗正事士祇均給之。 ”以士祇言宗室俸薄者不足于糴故。

庚午,殿中侍御史鄭剛中言:“今日之勢,尤急于邊郡。 如楚、泗、通、泰、滁、濠、江、鄂以至荊、襄、關陝之地,不過二十餘郡,願詔大臣,精選二十餘輩,分而布之,使其招徠牧養,朝廷又時遣使按行,無狀者易之,處處得人,則須以持久,增敕賜金之事可行矣。 ”從之。

甲戌,端明殿學士、提舉萬壽觀韓肖胃以舊職簽書樞密院事。

乙亥,以肖胃為大金奉表報謝使,光山軍承宣使、樞密副都承旨錢愐副之。

丙子,金詔諭使、尚書右司侍郎張通古,明威將軍、簽書宣徽院事蕭哲至行在,言先歸河南地,徐議事。 以左仆射府館之。

丁丑,金立貴妃費摩氏為皇后。

詔:“大金遣使前來,止為盡割陝西、河南故地,與我講和,許還梓宮、母、兄、親族,餘無須索。 慮士民不知,妄有扇惑,尚書省榜諭。 ”

台諫官句龍如淵等再詣都堂議國事。 秦檜曰:“若王倫商量不聽,則如之何?”如淵曰:“正恐倫未能辦此。 亦嘗率易入文字,請相公、參政親見使人與議,庶國事早濟。 ”李光曰:“此固不可憚;第一至館中遂有如許禮數。 ”如淵曰:“事固如此。 然視人主之屈,則有間矣。 ”光默然。

遂召國信計議使王倫、副使馮楫至都堂。 如淵語倫曰:“公為使人,通兩國之好,凡事當于敵中反覆論定,安有同敵使到此而后議者!”倫泣且曰:“倫涉萬死一生,往來敵中者數四。 今日中丞乃責倫如此!”檜等共解之曰:“中丞無它,亦激公使了取書事耳。 ”倫曰:“此則不敢不勉。 ”

戊寅,句龍如淵與李誼入對,帝曰:“士大夫但為身謀,向使在明州時,朕雖百拜,亦不復問矣。 ”帝辭色俱厲。 如淵曰:“今日事勢,與在明州時不同。 ”誼曰:“此事莫須召三大將來,與之商議,取其穩當乃可?”帝不答,久之曰:“王倫本奉使,至此亦持兩端;秦檜素主此議,今亦求去矣。 ”

翼日,帝召倫入對,責以取書事。 是晚,倫見金使商議,以危言動之;金使張通古度不能強,遂許之。

如淵又言:“講和之事,系國利害,禮文之間,所當商全。 其如大議蓋已素定,初不待道涂之言而決也。 沈該輕儇俗子,素無循行,近因上書,亦蒙召對。 深慮希進之人,迎合聖意,自此妄有陳獻,乘時獵取官職,有紊紀綱,為害不細,望賜寢罷。 ”先是張燾、晏敦復因論施庭臣、莫將除命,亦言該贓吏,不當由冗散召對,至是遂寢。

己卯,吏部侍郎晏敦復,戶部侍郎李彌遜、染汝嘉,兵部侍郎兼史館修撰兼權吏部尚書張燾,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樓炤,中書舍人兼資善堂翊善蘇符,權工部侍郎蕭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對,上奏曰:“臣聞聖人與眾同欲,是以濟事。 是故人君施設注措,未有不以從眾而成,違眾而敗者。 伏見今日屈己之事,陛下以為可,士大夫不以為可,民庶不以為可,軍士不以為可,如是而求成,臣等竅惑之。 仰惟陛下獨以為可者,謂梓宮可歸也,淵聖可還也,母后可復也,宗族、土地可得也。 國人不以為可者,謂敵人素多變詐,今特虛文以來,而梓宮未歸,淵聖未還,母后未復,宗族、土地未得,何可遽為卑辱之事!此公論也。 以陛下聖孝,固無所不盡,然天下公論,又不可不從。 使天誘其衷,敵人悔禍,惟我之從,而梓宮已歸,淵聖已還,母后已復,宗室、土地皆已得之,則兩國通好,經久之禮,尚有可議。 豈有但信其虛辭,一未有所得,而遂欲屈膝以從之乎!一屈之后,將舉國以聽之,臣等恐彼之所許,未必可得,而我之為國,日朘月削,遂至不可復支矣。 臣等竊聞敵使入境,伴使北向再拜,問敵帥起居;此故事也,然軍民見者,或至流涕。 夫人心戴國如此,雖使者一屈猶為之不平,況肯使陛下不顧群議,斷而行之?萬一眾情不勝其忿,而王云、劉晏之事或見于今日,陛下始有追悔之心,恐已晚矣。 傳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 ’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 臣等職在論思,竊聞輿議,不敢緘默,伏望聖慈俯同眾情,毋遂致屈而緩圖之,不勝幸甚!”帝覽奏,愀然變色曰:“卿言可謂納忠,朕甚喜士大夫盡忠如此。 然朕不必至為敵所紿。 方且熟議,若決非詐偽,然后可從。 如不然,當拘留其人,再遣使審問虛實。 ”

庚辰,尚書右仆射秦檜見金使于其館,受國書以歸。 初,欲行代受書禮,檜未有以處,因問給事中直學士院樓炤,炤舉《書》‘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之語,檜悟,于是帝不出,檜攝塚宰受書。 張通古欲索百官備禮以迎,檜乃命三省、樞密院吏朝服乘馬導從。 當時以檜首創和議,致虧國體,觀者莫不憤嘆。

辛巳,御史中丞句龍如淵言:“今和議已定,遣使歲必再三,使者冠蓋相望于途矣。 欲望特詔有司,檢照近年體例,參酌中制,將所得恩例,凡使者在鋪及至界首者,比舊減三分之二;汴京或燕中者減半;直至金國者全給,庶几久而可行。 ”

是月,虛恨蠻王歷階犯嘉州忠鎮寨,執寨將茹大猷以歸。

虛恨,乃烏蠻之別種,所居高山之后,夷人以高為虛,以后為恨,故名焉。 其地東接馬湖,南抵邛部川,北接中鎮,地方三百里,墟落數十。 天禧以前,朝廷歲以酒食犒勞。 嘉祐間,始入寇,遂徙寨于陽山江北以避之。 紹聖間,乞于嘉州博易,不許。 至是遣其從人來忠鎮寨,為漢人所殺,蠻益仇恨。 有判官田二三,本新津縣吏也,亡命蠻中,教歷階為邊患,遂舉族入寇,轉掠忠鎮。 十二村民殆盡。

鄜延既破,第六將李世輔為金右副元帥宗弼所喜,累遷知同州。 及金廢偽齊,世輔乃當其徒王世忠等,潛謀遣使臣白彥忠持書抵川陝宣撫副使吳玠,使出兵外應。 是冬,左監軍完顏杲自大同之陝西,見左都監薩巴,議割地事。 比過同州,世輔乃佯稱墜馬折臂,伏兵州廨,因稿其從者,醉而悉殺之。 遂縛杲上馬,欲挾以南歸。 穆昆固云方索馬于外,聞變,不得入,城已閉,轉至東門,遇哈塔雅率騎三十餘,遂相與斬門而出。 世輔與親校崔皋、拓跋忠等數十人自西門出,且戰且前。 至五丈原,追騎益眾,世輔謂曰:“迫我急,即殺之矣。 ”固云等一進一退以綴之。 世輔度眾寡不敵,乃解杲縛,折箭為誓,留之路側。 固云識杲聲,與騎而歸。 時洛水溢,世輔無舟,不得渡,金人又會兵斷其歸路,世輔遂奔夏州。 其父同州觀察使永奇及其家百餘人,皆為金人所族。 金以固云為安遠大將軍。 固云,洛索子也。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九年(金天眷二年)

春,正月,壬午朔,詔:“大金已遣使通和,割還故地,應官司行移文字,務存兩國大體,不得輒加詆斥。 布告中外,各令知悉。 ”

癸未,新除起居郎莫將試司農卿,充伴送使。

乙酉,新監廣州鹽倉胡銓簽書威武軍節度判官廳公事。

丙戌,以金人來和,大赦天下。 “應河南新復路分見任文武官,各安職守,并不易置;山寨土豪等,優與推恩;應陝西掌兵官,昨緣撫馭失宜,致有離散,非其本心,今來既已歸還,各仰安職;應進士諸科,曾因劉豫偽命得解者,并與理為舉數;應新復州縣,放免苗稅三年,差徭五年;應兩淮、荊襄、川陝新舊宣撫使及三衙管軍,并特取旨,優異第賞,統兵官等第推恩,內外諸軍并與犒設。 張邦昌、劉豫,僭號背國,原其本心,實非得已,其子孫親屬,并令依舊參注,無官者仍許應舉。 軍興以來,州縣失守投降之人,不以存亡,并與敘復,子孫依無過人例。 靖康圍城偽命及因苗傅、劉正彥名在罪籍,見今拘管編置者,并放逐便;未經敘用者與收敘。 紹興八年特奏名進士試入第五等人,并特依下州文學恩例。 江、浙諸路今年和預買~絹,每匹特免一貫文。 江西、湖廣等路見有盜賊嘯聚去處,并許自新,前罪一切不問。 ”

龍圖閣學士、提舉醴泉觀王倫,賜同進士出身,除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充迎奉梓宮,奉還兩宮、交割地界使;榮州防御使、知閤門事藍公佐為宣州觀察使,副之。 許歲貢銀絹共五十萬匹兩。 倫、公佐及報謝使副韓肖胄、錢心面,各官其家二人,賜裝錢有差。

戊子,帝謂大臣曰:“祖宗陵寢,久淪異域,今故地既歸,便當遣宗室使相與近臣偕往修奉。 ”遂命光山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祇與兵部侍郎張燾俱行。

宗正少卿馮楫權尚書禮部侍郎。

己丑,詔以黃金一千兩附北使張通古進納兩宮。

時通古與報謝使韓肖胄先行,而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伏兵洪澤鎮,詐令為紅巾,俟通古過則劫之,以壞和議。 肖胄至揚州,世忠將郝抃密以告直秘閣、淮東轉運副使胡紡白之,肖胄、通古乃自真、和由淮西以去。 世忠怒,追抃,欲殺之,抃棄家依岳飛軍中。

庚寅,以金人歸河南地,命官奏告天地宗廟社稷。

少師、萬壽觀使、榮國公劉光世,賜號和眾輔國功臣,進封雍國公;揚武翊運功臣、少保、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遷少師;少保、淮西宣撫使張俊,賜安民靜難功臣,遷少傅。 自劉光世以下,其所領三鎮節鉞皆如舊,用講和恩也。

壬辰,太尉、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保平、靜難軍節度使、川陝宣撫副使吳玠,并開府儀同三司;殿前都虞候、保成軍節度、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為太尉、殿前副都指揮使、主管都指揮使公事。 飛上表有云:“唾手燕、云,終欲復仇而報國;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稱籓。 ”又言:“今日之事,可懮而不可賀,勿宜論功行賞,取笑敵人。 ”秦檜惡之,遂成仇隙。 吳玠在熙州,其幕客請為賀表,玠曰:“玠等不能宣國威靈,亦可愧矣,但當待罪稱謝可也。 ”

癸巳,詔建皇太后宮室于大內,以舊承慶院為之。

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江州觀察使、權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解潛,以論事不合求罷;為建寧軍承宣使、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

甲午,金人所命知宿州趙榮以城來歸。 榮不俟割地,首先納款,由是金人怒之。

是日,金右副元帥沈王宗弼始以割地詔下宿州。 金主詔河南吏民,略曰:“頃立齊豫以守南服,累年于茲。 天其意者不忍遽泯宋氏社稷,猶留康邸在江之南,以安吾南北之赤子也。 倘能偃兵息民,我國家豈貪尺寸之地,而不為惠安元元之計乎!所以去冬特廢劉豫,今自河之南,復以賜宋氏。 爾等處爾舊土,還爾世主,我國家之恩亦已洪矣。 爾能各安其心,無忘我上國之大惠,雖有巨河之隔,猶吾民也。 其官吏等,已有誓約,不許輒行廢置,各守厥官,以事爾主,無貽悔吝。 ”又命官吏軍民,願歸山東、河北者聽。

丁酉,詔:“淵聖皇帝宮殿,令臨安府計度修建。 ”

戊戌,以王倫為東京留守兼權開封府尹,郭仲荀為太尉、東京副留守兼節制軍馬。

金以左丞相宗雋為太保,領三省事,進封兗國王,復以興中尹完顏希尹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

己巳,劉光世為陝西宣撫使,吳玠為四川宣撫使,內陝西路階、成等州,聽玠節制如舊,命內侍賚告以賜。 帝因光世除命,諭輔臣曰:“河南新復,境土所命守臣,專在拊循遺民,勸課農桑,各使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東南之財力,虛內以事外也。 ”

丙午,徽宗大祥,帝衰服,御几筵殿,易白羅袍,行祭奠之禮,前后不視事十日。 宰臣率百官進名奉慰。

熙河經略使慕容洧叛。

洧在熙河十餘年,驍勇得眾,屢為邊患。 及金人歸陝西地,洧嘆曰:“吾何面目見朝廷!”棄熙河去,居西夏、青唐兩界之間,有眾數千。 洧又寇環州,經略使趙彬追及,與戰,涇原經略使張中彥率兵援之,洧敗走,其眾多降。

二月,癸丑,京城副留守郭仲荀乞兵與糧,帝曰:“朕今日和議,蓋欲消兵,使百姓安業。 留司豈容多兵!但得二三千人彈壓侵略足矣。 至于錢糧,亦只據所入課利,養贍官兵。 它日置榷場,不患無錢,豈可虛內而事外邪!朕見前朝開邊,如陝西、燕山,曾不得尺帛斗米,而府藏已耗竭矣,此可為戒。 ”遂命淮西宣撫使遣統領官、右武大夫、文州防御使鄭堪,武略大夫唐朴,以本部兵千人從仲荀之任。

丁巳,郭仲荀遷太尉,充東京同留守。

徽猷閣待制劉岑試尚書刑部侍郎。

大理寺少卿周聿權尚書刑部侍郎,仍充陝西宣諭使。

戊午,殿中侍御史曾統試左諫議大夫。

己未,尚書右仆射秦檜上徽宗皇帝陵名曰永固。

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李綱知潭州,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硃勝非知湖州,觀文殿學士、提舉洞霄宮汪伯彥知宣州,提舉洞霄宮張浚知福州,建寧軍承宣使、新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解潛知邵州。

左承事郎陳最言:“河南之民,自金人蹂踐以來,習于戰斗,且懲前日之殺戮,欲保鄉井,全骨肉。 至如依險山寨之民,其備御之計,可謂詳矣。 適丁此時,因其部分,申以府兵之法,使自為守,民必樂從。 ”詔東京同留守郭仲荀措置。 仲荀請以近城閑田募弓箭手,從之。

壬戌,新知福州張浚,復資政殿大學士、充福建路安撫大使,兼知福州。

開州團練使劉錡落階官,為龍神衛西廂都指揮使。 錡統所部自鎮江還朝,遂代解潛權主管侍衛軍馬司公事。

己巳,翰林學士樓炤兼侍讀、權尚書工部侍郎。

壬申,檢校少傅、奉國軍節度使、醴泉觀使趙鼎知泉州。 鼎寓居會稽,秦檜猶忌其逼,乃以遠郡處之。

是日,金主如天開殿。

三月,丙戌、徽猷閣直學士知漳州廖剛試御史中丞。

戊子,尚書吏部侍郎晏敦復,戶部侍郎梁汝嘉,皆進權本部尚書;尚書兵部侍郎兼侍講兼資善堂翊善吳表臣,移禮部侍郎;權工部侍郎兼侍講蕭振,移兵部侍郎;徽猷閣待制、知臨安府張誠試工部侍郎。

甲午,命參知政事孫近撰皇太后冊文,參知政事李光書冊兼篆寶,寶用金,冊以鈱石。

乙未,少保、鎮南軍節度使、醴泉觀使、成國公呂頤浩乞歸台州養疾,許之。

丙申,東京留守王倫始交地界。

先是趙榮既納款,知壽州王威者亦以城來歸。 及倫至東京,見金右副元帥沈王宗弼,首問榮、威,且責赦文載割河南事,不歸德于金。 倫一面改定,謂元降赦文非真,乃已。 接伴使烏陵阿思謀至館,亦以榮、威為問,必欲得之。 至是倫始交地界畢,京城父老官吏送宗弼至北效,宗弼坐壇上,酌酒為別,應交割州軍官物,十分留二分,餘八分赴河北送納。 宗弼由沙店渡河之祁州,金遂移行台于大名。

初,金以宗輔子褒為三路都統,知歸德府,秋毫無擾,甚得人心。 及割地而歸,褒悉遣其吏士先行,最后乃出,即下釣橋,極為肅靜。

丁酉,徽宗禫祭,帝詣別殿行禮。

己亥,以久雨,放臨安府內外公私僦舍錢三日。 自是雨雪則如之。

詔分河南為三路,京畿路治東京,河南府路治西京,應天府路治南京,以帥臣兼留守,三路各置漕臣一員兼提刑。

初,河南鎮撫使翟興既死,其將李興隆于劉豫,豫用為鄜延路兵馬鈐轄,移河南。 至是以興為武翼大夫、閤門宣贊舍人,職如故。

豫之僭也,有郁臻者,以吏職出身,獻屯田之議,豫大喜,行其策,且謂人曰:“前朝以虛譽用人,惟尚科舉,至宣、靖間,誤國者皆進士及第之人。 我則不然,惟才是用,不問門閥。 ”乃以臻為秉義郎、閤門祗候,充白波輦運。 及繳還河南,召臻赴行在,泰檜見而不之禮,既而曰:“劉豫國祚不永者,蓋由用此輩而不用士人也。 ”臻恨之。

辛丑,翰林學士兼侍讀樓炤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癸卯,升衡州茶陵縣為軍,以知縣兼軍使。

丙午,金命百官詳定儀制。

先是金制多襲遼舊。 宗憲曰:“方今奄有遼、宋,當遠引前古,因時制宜,成一代之法,何乃近取遼人制度哉!”左丞相希尹曰:“爾意甚與我合。 ”由是器重之。

丁未,歸德府復為應天府,平涼府復舊州名,陳、許、潁、壽、曹、延慶州復舊府名,順州、臨汝鎮、潁順軍復舊縣名,皆偽齊所改也。 先是偽齊建雙廟于應天,以祠陳東、歐陽澈,王倫命毀之。

尚書刑部侍郎劉岑移吏部侍郎。

是春,夏人乘折可求之喪,陷府州。 可求子彥文挈家依金左副元帥魯國王昌于大同府。 后金人命彥文知代州。

夏,四月,癸丑,環慶經略使趙彬,言已殺叛將慕容洧,其部曲多降。 秦檜言:“陝西無事,實為慶幸。 ”然洧實不死。

丙辰,景靈宮孟夏朝獻,上詣行禮殿行禮;翼日,亦行之。 自是四孟皆用此例。

壬戌,詔卜永固陵于西京。

詔升胙城縣為軍,以東京留守王倫言縣與北界滑州相連,乞升名額為便文移故也。

癸亥,御史中丞廖剛言:“今先帝已終,而朔望遙拜淵聖皇帝之禮如故,此盛德也。 然禮有隆殺,方兄為君,則君事之,及己為君,則兄之而已。 望免抑聖心,自此浸罷,歲時自行家人禮于內庭可也。 若遠在萬里之外,每尊之為君,比其反也,則不歸政,恐天下有以議我也。 況此拳拳之意,于淵聖何益?萬一歸未有期,尤非所以示遠人。 ”事下禮部、太常寺。 侍郎吳表臣、馮楫、少卿周葵等,請遇朔望日,皇帝用家人禮遙拜于禁中,群臣遙拜于北宮門外,從之。

甲子,觀文殿學士孟庚為河南府路安撫使兼知河南府、充西京留守,資政殿學士致仕路允迪為應天府路安撫使兼知應天府、南京留守。

甲戌,金百官朝參始用朝服。

五月,庚辰朔,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事閭丘昕權尚書吏部侍郎,左司員外郎陳橐權刑部侍郎。

丙戌,名顯肅皇后神御殿曰承順。 時原廟未立,承元、承順殿皆寓行宮天章之西。

戊子,太白晝見。

判大宗正事士祇、兵部侍郎張燾朝謁永安諸陵。

前二日,士祇等至河南,民夾道歡迎,皆言久隔王化,不圖今日復得為宋民,有感泣者。 士祇等入柏城,披荊履薛,隨宜葺治,成禮而還。 陵下石澗水,兵興以來久涸,三使到,水即日大至,父老驚嘆,以為中興之祥。 士祇等既朝陵,留二日,遂自鄭州歷汴、宋、宿、泗、淮南,以歸行在。

庚寅,奉迎欽先、孝思殿祖宗御容赴行在。

先是劉豫入東京,毀天章閣,遷御容于啟聖院。 至是王倫遣官辨認以聞,故有是旨。

癸卯,起居舍人程克俊言:“河南故地,復歸版圖,父老苦劉豫煩苛久矣,賦斂及于絮縷,割剝至于蔬果,宿債未償,欠牘具在。 欲望明詔新疆州縣,取劉豫重斂之法,焚于通衢。 ”詔如所請。

豫之僭也,凡民間蔬圃之田,皆令三季輸稅,又令民間供贍射士。 宣諭官方庭實嘗口言其不便,事下諸路漕臣措置,故克俊及之。

乙巳,金主至自天開殿。

金使張通古之北還也,見河南已置戍,謂韓肖胄曰:“天子裂壤地益南國,南國當圖報大恩。 今輒置守戍,自取嫌疑,若興師問罪,將何以為辭?”肖胄即遣人馳告,遽命罷戍。 通古至上京,具以白太傅宗干,且曰:“及其部署未定,當議收復。 ”宗干喜曰:“是吾志也。 ”即除通古參知行台尚書省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二
【宋紀一百二十二】 起屠維協洽六月,盡上章涒灘四月,凡十一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九年(金天眷二年)

六月,己酉朔,金主初御冠服。

簽書樞密院事樓炤,與東京留守王倫同檢視修內司。 趨入大慶殿,過齊明殿,轉而東,入左銀台門,屏去從者;入內東門,過會通門,由垂拱殿后稍南至玉虛殿,乃徽宗奉老子之所;殿后有景命殿。 復出至福寧殿,即至尊寢所,簡質不華,上有白華石,廣一席地,祖宗時,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則南面拜石上。 稍北,至坤寧殿,屏畫墨竹蘆雁之屬,然無全本矣,它殿畫皆類此。 自福寧至欽先、孝思二殿,欽先奉諸帝,孝思奉諸后,帳座供具猶在。 出肅雍門,至玉春堂,規模宏壯,非它位比,劉豫嘗對偽臣于此。 左竹徑之上,有迎曦軒,對軒有月屏。 始至修內司,謂元是寶繪堂。 復由延春閣下稍東,即太母之舊閣,過小門曰錦莊,無飾。 入睿思殿門,登殿,左曰玉鑾,右曰清微,后曰宣和,殿庭下皆修竹,自此列石為山,分左右斜廊,為復道、平台,上過玉華殿,后有軒曰稽古,西廡下曰尚書內省。 西出后苑,至太清樓下,壁間有御書。 登瑤津亭,亭在水間,四面樓閣相對。 遂趨出拱辰門。 時京城外不復有民舍,自保康門至太學道才數家。 太學廊廡皆敗,屋中惟敦化堂榜尚在,軍人雜處其上,而牧彘于堂下。 惟國子監以養士,略如學舍。 都亭驛牌,猶是偽齊年號。 瓊林苑,金人嘗以為營,后作小城圍之。 金明池斷棟頹壁,望之蕭然也。

庚戌,皇后邢氏崩于五國城,年三十四。

乙卯,帝謂秦檜曰:“山陵事務從儉約,金玉之物,斷不可以一毫置其中,前世厚葬之害,可以為鑒。 ”

丙辰,簽書樞密院事樓炤至永安軍,先謁昭、厚二陵及會聖宮。 昭陵因平岡種柏成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四面缺角,所存者半。 神門內石羊、馬、駝、象之類皆在。 神台三層,高二丈,俱植柏。 最下約廣十五丈,為水道者五。 大門外石人對立,其號下宮者,乃酌獻之地,已無屋,而遺基歷歷可見。 餘陵規模皆如此。 諸陵前控洛水,左少室,右嵩高,山川佳氣不改,而室屋皆為偽守竇玠所毀,宮牆內草深不見遺址。 舊分水南、水北,水北尚有二千戶,水南墟矣。

己未,金主從容謂侍臣曰:“朕每閱《貞觀政要》,見其君臣議論,大可規法。 ”翰林學士韓昉曰:“皆由太宗溫顏訪問,房、杜輩竭忠盡誠,其書雖簡,足以為法。 ”金主曰:“太宗固一代賢君,明皇何如?”昉曰:“唐自太宗以來,唯明皇、憲宗可數。 明皇所謂有始而無終者,初以艱難得位,用姚崇、宋璟,惟正是行,故能成開元之治;末年怠于萬機,委政李林甫,奸諛是用,以致天寶之亂。 苟能慎終如始,則貞觀之風,不難追矣。 ”金主稱善。 又曰:“周成王何如?”昉曰:“古之賢君。 ”金主曰:“成王雖賢,亦周公輔佐之力。 后世疑周公殺其足,以朕觀之,為社稷大計,亦不當非也。 ”

壬戌,觀文殿學士、左正議大夫、新知宣州汪伯彥為檢校少傅、保信軍節度使。 時伯彥入見,命坐,甚寵。 伯彥上所著《中興日歷》。 后三日,遂有是命。

甲子,寶文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胡交修試兵部尚書兼翰林學士。

己巳,光山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祇,兵部侍郎張燾,自西京朝陵還,入見。 帝問:“諸陵寢如何?”燾不對,唯言萬世不可忘此仇,帝默然。

保平、靜難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四川宣撫使吳玠薨于仙人關,年四十七。 詔輟朝二日,贈少師,賻帛千匹。

玠御下嚴而有恩,故士樂為之死。 其后制置使胡世將問玠所以勝于其弟右護軍都統制璘,曰:“敵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然其弓矢不若中國之勁利。 吾嘗以長技洞重甲于數百步外,又據其行使,爭出銳卒,與之為無窮,以阻其堅忍之勢。 至于決機兩陳之間,則璘有不能言。 ”然玠晚節嗜色,多蓄子女,餌金石,以故得咯血疾死。 后謚武安。

初,富平既失律,蜀口屢危,金人必欲以全取勝,獨賴玠以為固,蜀人久而思之。

辛未,簽書樞密院事、大金報謝使韓肖胄,自金國還至東京。 肖胄初入北境,迓者謂當稱謝恩使,肖胄以使命敕授,不敢輒易。 論難三四,金人卒不能奪。

壬申,簽書樞密院事樓炤至長安,留十餘日。

初,夏國主乾順所遣鄜、延、岐、雍經略安撫使李世輔,欲從乾順借兵,伐延安以復仇,因說乾順,發兵可以取陝西五路,乾順信之。 時有酋豪號青面夜叉者,恃眾擾邊,乃屬世輔先圖之;世輔請精兵三千,晝夜疾馳,掩至其地,擒之以歸。 乾順大悅,將妻以女,世輔辭以父喪。 乾順即益以兵眾,命招撫使王樞隨之,鼓行而東,至延安。 已而兵馬都監薛昭縋城見世輔曰:“始告捕者,蘇常、柳仲二人耳。 ”俄有捕其人以獻者,世輔詰之,遽服,因剖心以祭。

時金人已還河南地,炤出朝廷赦書以示世輔,世輔未之信。 有耿煥者,與世輔有舊,為言真詔也,世輔即率所部南望拜赦,因遂說夏人南歸。 夏人多懷土,獨與願從者二千人來,而王樞者反說世輔還夏,世輔遂擒之。 樞才入境,即望闕遙拜,言夏國主感聖恩,將遣使入貢。 炤聞之,因與宣諭使周聿皆以書招世輔歸朝,有命行府備差遣王晞韓護樞赴行在。

乙亥,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倫,自京城赴金國議事。

初,右副元帥沈王宗弼既還祁州,密言于金主曰:“河南之地,本昌與宗磐主謀割與南朝,二人必陰結彼國。 今來使已至汴京,未可令過界。 ”倫有云中舊吏,隸宗弼帳下,密來謁倫,告以宗弼之謀。 倫具言于朝,乞早為之備,而秦檜但奏趣倫過界。 會西京留守孟庚至京師,倫始解留鑰,將使指北行。 時宗磐等謀為變,遂命中山府拘倫,且會本路簽軍,以復取河南為名,將作亂。

丙子,兵部侍郎兼史館修撰張燾兼權吏部尚書。

夏國有芝生于后堂,國主乾順作《靈芝歌》,俾中書相王仁宗和之。 辛亥,乾順殂,謚曰聖文皇帝,廟號崇宗,子仁孝嗣立。

是夏,金以李鄴為翰林學士承旨,行台戶部尚書馮長寧為東京戶部使。 自大名至其東京,凡五千里。

是時金人置司河間、真定、平陽、太原、顯州春州曰錢帛,燕京曰三司,大同曰轉運,中京曰度支,上京曰鹽鐵,東京曰戶部,皆掌漕計之職。

金主命司馬朴試舉人于燕京,得中山石琚為首。

金人科舉之制,先于諸州分縣赴試,縣令為考試官,號鄉試。 惟雜犯者黜,榜首曰鄉元。 次年春,分三路類試,自河以北至女真皆就燕,關西及河東就云中,河以南就汴,皆取旨選官知舉,號府試,凡二人取一,榜首曰府元。 至秋,盡集諸舉于燕,號會試,凡六人取一,榜首曰狀元。 分三甲,上甲皆賜緋,雖下甲,率十三年而轉奉直大夫。 所試分詞賦、經義二科,仍兼律義。 親戚不回避,有私者決沙袋。 其后又有明經、明法、童子等科,然不擢用,止于簿、尉,后復置御試于上京,士人苦之,多不往,則就燕京官之。

秋,七月,己亥朔,金主執其太師、領三省事宋國王宗磐,太保、領三省事、兗國王宗雋,滕王宗英、虞王宗偉。

先是郎君和什者謀反,下大理獄,事連宗磐等。 會宗磐等以朔日入見,因伏兵執之。 辛巳,皆坐誅。

初,宗磐自以太宗長子,嘗與金主爭位;而左副元帥魯王昌,實穆宗長子,金主大父行也。 宗翰歿后,宗戚大臣多懼禍,故二人有逆謀。 宗英、宗偉與宗磐同產,知其情,既被誅,悉除屬籍。 右副元帥沈王宗弼已平內難,遂馳至燕京,囚燕京留守彬王宗孟及其子稟。 宗孟,宗磐弟也。 既而咸州詳兗沂王暈,亦以通謀伏誅。

金主以左副元帥魯國王昌,屬尊,有大功,釋不問,出為行台左丞相,手詔慰遣;以杜充為行台右丞相,以蕭寶、耶律暉為行台平章政事。 昌怒曰:“我開國元臣也,何罪而與降奴為伍!”降奴,謂充等也。

金主以太傅、領三省事秦國王宗干為太師,進封梁宋國王;拜右副元帥沈王宗弼為都元帥,進封越國王;以尚書左丞蕭慶為右丞相;陳王希尹,詔書不名,肩輿升殿。

始,宗弼之殺諸王也,希尹與其謀。 希尹子昭武大將軍達勒達,有智略,力兼百人。 宗雋入見,達勒達自后執其手而殺之,故有是賜。

甲申,詔:“新疆縣令,自今并差文臣。 ”

自建炎間始置武令,劉豫因之,論其以為不學而從政,民間被害甚眾,故復用文臣。

丁亥,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周綱權尚書吏部侍郎。

是日,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倫至中山府,為金人所拘。

壬辰,彰武軍承宣使、知金州兼陝西宣諭使郭浩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兼知延安府,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趣令以所部之任。 武康軍承宣使、利州路經略安撫使、川陝宣撫使都統制、節制成、鳳州楊政為熙河蘭鞏路經略安撫使,兼知熙州。 定國軍承宣使、熙河蘭鞏路經略安撫使兼右護軍都統制、節制階、岷、文、龍州吳璘為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兼知秦州。 仍詔郭浩、楊政、吳璘,并依舊聽四川宣撫使節制。 時陝西新復,永興、涇原、環慶三路偽官張中孚、趙彬、張中彥為帥。 熙河慕容洧叛,鄜延關師古入朝,秦鳳無帥,樓炤以便宜命浩等分鎮三路。 于是炤欲盡移川口諸軍于陝西,璘曰:“敵反覆難信,懼有它變。 今我移軍陝古,蜀口空虛,敵若自南山搗蜀,要我陝右軍,則我不戰自屈矣。 當且依山為屯,控守要害,逮敵情見力疲,浙可進據。 ”繇是璘、政二軍獨屯內地。 時已命張中孚節制陝西諸路軍馬,故以浩副焉。

詔:“新復州軍,請佃官田納租外,免輸征稅。 ”

劉豫之僭也,租稅并取之,至是有舉人上書,請去其一。 戶部言:“自己之田謂之稅,請佃田土謂之租。 自來不曾有并納租稅指揮。 ”乃依舊制。

甲午,尚書兵部侍郎兼吏館修撰張燾權吏部尚書。

乙未,詔臨汝軍殄寇縣復舊縣名。 縣,劉豫所改也。

丙申,詔置司看詳劉豫偽命官換給。 帝曰“朕方以天下為度,凡偽命者既已寬貸勿問,使其才可用,亦當鐶試用之。 ”遂命都省、察院委官如賞功司例。

乙亥,詔:“金州依舊隸四川宣撫使司,虢州隸京西,商州聽金州節制。 ”自五路初復,而商、虢復隸陝西,至是陝西宣諭使周聿、郭浩言:“五路并在秦川之北,萬一盜賊出沒,五路便見隔絕,豈能南來為朝廷用!商州舊屬川陝,自講和之后,還隸陝西,而武關、秦關之險并在其北,何以制御!況虢州跨河帶山,北臨陝郊,最為要害之地,今亦屬陝西,非所謂以近致遠也。 ”故有是旨。

庚子,王倫在中山,始聞宗磐等已誅,同行者皆懮,俄金人令赴祁州。

金主捕魚混同江,綱繩絕,曹國王宗敏乘醉鞭馬入江,手引系綱大繩,沈于水。 金主呼左右救之,倉卒莫有應者,顯武將軍完顏思敬躍入水,引宗敏出。 金主稱嘆,賞賚甚厚,擢思敬為右衛將軍。

八月,己酉,復淮南諸州學官員。

庚戌,樓炤自鳳翔歸,白川陝諸軍冬衣,已下成都府等路取撥十六萬匹,帝曰:“蜀土頻年調發,凋弊已甚。 今吳玠一軍既分屯關陝,饋運十省八九。 若更能鐫減冗官,四川民力,庶几其少紓乎!”

詔川陝宣撫司便宜補官,限一年陳乞換給。 時言者論名器浸輕之弊,以為:“三歲大禮廕補,三年科舉,所得之士共止數百人,而便宜補官,一歲之間乃倍此數。 今罷便宜聖旨已五年,其所換給約萬計。 乞限一年,庶息奸弊。 ”因有是旨。

金魯王昌至燕京,愈驕肆不法,與翼王古蘭謀反。 金主漸知其與宋交通,會有上變者,辛亥,下詔誅之。 昌自燕京南走,追及之于祁州。

乙亥,樓炤奏以保安軍寇成知環州。

帝曰:“陝西沿邊控制夏國,最為要害,當擇久在軍中,諳練邊事,或本土武人,方能保固障塞,民得安業。 可札付炤,令諭諸帥。 ”翼日,秦檜奏:“已行下諸帥,如上旨。 ”帝曰:“堡寨最沿邊急事,神宗戒陝西諸帥,悉出手批。 然于器械則稍變古法,新法弓稍短,不能及遠,又放箭拘以法,不能中的。 朕自幼年即習騎射,如拽硬、射視,各是一法。 斗力至石以上,箭落不過三五十步,如此,何以御敵耶!”

丙辰,右朝請大夫、淮南西路轉運判官李仲孺知廬州。

時武信軍承宣使、知廬州張宗顏卒,故以仲孺代之。 淮西宣撫使張俊遂命統制官田師中將宗顏之眾八千人歸建康。 后贈宗顏保靜軍節度使,謚壯敏。

戊午,金都元帥越國王宗弼,殺魯國王昌于祁州,丞其首以獻。 昌臨刑,謂宗弼曰:“我死之后,禍必及爾,宜早圖之。 ”宗弼不答。

己未,帝諭大臣曰:“吳玠軍馬既移屯熙、秦等路,便當以五百人為一指揮,令諸帥招填,稍足舊額,與弓箭手參用,緩急之際,有足倚仗,庶几漸復祖宗之舊。 金人和議雖堅,安能保其終久無舋!況夏人乍臣乍叛,尤難保持。 今日邊防,尤不可忽。 ”

庚申,中書舍人王次翁試尚書工部侍郎。

庚戌,詔東京留守司搜訪郊廟禮器來上。 時當行大禮,帝以渡江后所作禮器多不合古,故命訪之舊都。 禮官初議郊與明堂當間行,秦檜欲集議,帝曰:“且依近例行明堂禮可也。 ”

尚書左司員外郎晁謙之權戶部侍郎。

庚午,給事中蘇符充賀大金正旦使,知閤門事王公亮充副使。 尋命各官其家一人。

乙亥,雄武軍承宣使關師古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行營中護軍前軍統制。 師古自延安入朝,既對,遂有是命。

詔知晉寧軍折可求兼主管本軍沿邊安撫司公事,措置興后麟、府州,用樓誑l請也。

丁丑,太白晝見。

初,金人欲得王威、趙榮,已遣還之。 韓世忠遺秦檜書曰:“榮、威不忘本朝,一身歸順,父母妻子,悉遭屠滅,相公尚忍遣之,無復中原望耶?”檜慚,且慮世忠沮遏,乃令勞、威自六合趨淮西而去。 至是檜奏外間頗有異論,于是詔以勞、威屢抗官軍及驅掠兩州之罪榜諭中外。 金越王宗弼得之,復以榮為將。

九月,戊寅朔,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護國軍承宣使李世輔言:“初歸朝日,有父母兄弟之仇,臣曾報復,乞待罪。 ”詔:“世輔有功鄜延,特放罪。 ”后四日,引對便殿,帝諭曰:“卿竭忠歸朝,立功顯著。 ”乃起復故宮,賜名忠輔,除樞密院都統制;俄又賜名顯忠。

金降封太宗諸子。 大司空完顏昱罷。

癸未,給事中蘇符試尚書禮部侍郎,仍兼資善堂翊善。

樞密直學士、成都、潼川府、夔州、利州路安撫制置使、知成都府胡世將為寶文閣學士、川陝宣撫副使,置司河池,諸路并聽節制。 世將精神明悟,閑習吏治,其守成都,甚有政績,至是就用之。

世將既除宣副,諸將皆賀,世將語之曰“世將不能騎射,不知敵情,不諳邊事。 朝廷所以遣來者,襲國朝之故事,以文臣為制將爾。 自今以往,軍中事務,皆不改吳宣撫之規模。 世將有所未達,諸公明以指示;或諸公有所未達者,亦當奏聞。 各推誠心,勿相疑忌,共濟國事可也。 ”諸將皆拜謝。

涇原路經略安撫使張中孚,言邊隅無警,望許臣入覲闕庭,詔俟春賑萼_發。

既而秦鳳等路提點刑獄公事宋萬年遺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書,言:“昨頒降新復河南詔書,張中孚等初不曾拜,卻將金國詔書宣讀。 百姓見詔書上有本朝廟諱、御名,皆不忍聞。 萬年昨密問吳璘:‘萬一兵復渡河,如何描畫?’璘謂:‘中孚等重兵在手,為秦鳳腹脅之患,內外相應,必來搗虛。 我軍既守家計,安能遠出接見!’以此見中孚等陰藏奸謀,所系非輕。 ”世將即具以聞,且言:“臣昨論奏逐人罪惡,以謂朝廷方守信誓,不欲遽易帥守。 然中孚等并已降指揮,許令入覲。 欲望因其自請,別與差遣。 ”于是中孚等皆改命。

甲午,名皇太后宮曰慈寧。

丙申,詔:“汝州郟城縣故資政殿學士蘇軾墳、寺,以旌賢、廣惠為名。 ”以孫札部侍郎符援范鎮家賜剎例有請故也。

金主初居新宮,立太祖原廟于慶元宮,盧彥倫監造宮室。 彥倫性機巧,能迎合皇后意,由是頗見寵。

己亥,太尉、東京同留守郭仲荀,言所帶在京人馬已至鎮江。

先是帝召仲荀赴行在,仲荀因與劉豫之眾五千七百餘人南歸。 帝謂秦檜曰:“仲荀,善人也,但馭眾非所長,姑令駐彼,別選人代之。 ”檜曰:“孰可當者?”帝曰:“極難其人,欲于二三大將統制官中選之。 ”檜等言董先、牛皋才具,帝曰:“二人誠驍勇,然先好貨,皋嗜酒,未可馭眾。 ”時京畿提點刑獄公事辛永宗與仲荀偕來,帝亦以其誕謾不可用,檜曰:“外人不知陛下察其奸狀,乃謂最蒙眷寵。 ”帝曰:“朕何嘗喜之!如道宗更不循理,亦不可用。 ”既而檜等請以樞密統制官雷仲代將其兵,從之。

辛丑,詔:“東京遠來宗室子年及二十者,授承信郎;餘廩給之,俟年及取旨。 ”

壬寅,金遣溫都思忠諸路廉問。

甲辰,權刑部侍郎、陝西宣諭使周聿使還,入見。 聿言:“陝西既歸,得地數千里,得兵十三萬,得馬二萬,有四塞之固,居天下上游,可謂強盛。 然陝西入金十有餘年,城池不修,器甲不備,異時四十萬僅支一隅,方才十三萬而夏人不敢侵犯者,以金人精兵在內故也。 今日金人盡去,土地闊遠,雖有要塞,其實甚虛。 欲望陝西凡空閑不耕之地,除元業主識認給付外,依本朝沿邊制度,并招弓箭手。 土田肥美,邊人樂耕,不出數年,兵政自成,盡在關中,與唐無異,因謀都邑以建本根。 ”又言:“陝西諸路既命楊政帥熙河,吳璘帥秦鳳,然所屯之眾,皆四路忠勇之士,吳玠教習已逾十年,百戰之餘,所向無敵。 和好既成,既可往來,舊國舊都,不能無念,統兵之官,皆欲誘致。 望戒四路帥臣,非元所統,不得招納。 ”

是秋,太行義士峰起,威勝、遼州以來,道不通行。

時金人法苛賦重,加以飢饉,民不聊生。 又下令欠債者以人口折還,及藏亡命而被告者皆死。 至是將相大臣如昌、宗磐之徒皆被誅,二帥久握重兵,植黨滋眾,至是悉為亡命,保聚山谷,官司不能制。

冬,十月,辛亥,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倫始見金主于御林。 倫述帝命,金主悉無所答,使宰相責之曰:“汝但知有元帥,豈知有上國耶!”

癸丑,權尚書刑部侍郎周聿改戶部侍郎,太常少卿蘇攜權刑部侍郎。

權吏部侍郎兼史館修撰張燾充寶文閣學士、知成都府兼本路安撫使。 四川制置局限一月結局。

初,成都乏帥,帝諭秦檜曰:“張燾可付以便宜,使治成都;第道遠,恐甚憚行。 ”檜退,召燾諭旨。 燾曰:“君命也,燾其敢辭!”帝大喜,遂有是命。 帝諭檜曰:“燾雖安撫一路,如四川前日無名橫斂,不急冗費,可令蠲減以寬民力。 ”以成都帥臣而得行四川民事自燾始。

甲寅,樞密行府准備差遣王晞韓,以夏國招撫使王樞至行在。 樓炤言:“陝西新復,正與夏國為鄰,此等留之無益,還之可使知恩。 ”乃詔閤門引見,令臨安府燕犒,差行在官館伴。 秦檜又召樞至都堂,諭以講和意,并還近所獲夏人之俘百九十人歸之,仍命晞韓伴送樞至境上。

己未,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讀兼資善堂翊善吳表臣權吏部尚書,兼職如故。

丙寅,洪州觀察使、新知鼎州王彥卒于邵州,年五十。 荊南舊部曲聞彥之喪,皆即佛宮為位而哭。

彥事親孝,居官廉。 其為將也,與士卒同甘苦,屢破大盜,子弟從軍者,未嘗沾賞。 及將死,召其弟侄,悉以家財分給之。 時號名將。 然性剛寡合,雖待士盡禮而黑白太分,此其大略也。

是月,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來朝。

金主復遣翰林待制耶律紹文至驛諭奉使王倫,言:“卿留云中無還朝;及貸之還,曾無以報,反間貳我君臣。 ”乃遣副使藍公佐先歸,論歲貢、正朔、誓表、冊命等事,而拘倫以俟報。 已而遷之河間,遂不復遣。

十一月,戊寅,秘書少監鄭剛中權尚書吏部侍郎。

定國軍承宣使、知秦州兼節制屯駐行營右護軍馬軍吳璘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帝諭大臣曰:“吳玠久在蜀,備著忠績,雖已優加恤典,然聞其家頗貧,可謂錢三萬緡,仍進其弟軍職,令撫其家屬。 ”故有是命。

己卯,帝諭輔臣曰:“前日議移岳飛屯于襄陽,深慮饋運費力。 不若先移萬人于江西,既省饋運,亦可以彈壓盜賊。 ”

庚辰,言者論:“今輿地復歸,宿師百萬,隸籍諸將,非屯田何以善后!今荊南、興、洋、汝、潁、江、淮之間,沃野千里,尚或丘墟,是地有遺利。 諸師所統,自農為兵者不少,戰士之外,負荷役使之徒,不無可用,是人有餘力。 望令諸路宣府帥臣悉章講行。 ”從之。

宣州觀察使、知閤門事藍公佐至燕山,俄而越國王宗弼亦至。 公佐懼不免,留四日,始聽行。

己丑,追復左通直郎、直龍圖閣張所,特與一子官,仍賜其家銀、絹百匹、兩。

先是宣撫使岳飛言所忠義,帝命復舊官。 飛又言:“好生惡死,人之常情,所以忠許國,義不顧身,雖斧鉞在前,凜然不易其色。 乞與旌加褒異,使天下忠義之士皆知所勸。 ”故有是命。

辛酉,參知政事李光罷。

光與右仆射秦檜議事不合,于帝前紛爭,且言檜之短,殿中侍御史何鑄因劾光狂悖失禮。 光引疾求去,帝命以資政殿學士出守,言者又擊之。 后三日,以光提舉洞霄宮。

金豫國公昱卒。

是冬,金主諭其政省:“自今四時游獵,春水秋山,冬夏刺缽,并循遼人故事。 ”

元帥府下令沿河置寨,防渡河南歸之人,及與人渡者皆死。

海寇張青乘海至遼東,稱南師,遂破蘇州;遼土大擾,中原之被掠在遼者,多起兵應之。 青初無進取意,既而復去。

金主詔郡縣,不得從元帥府擅更簽軍,俟見御畫乃聽。

時太行義士王忠植已取石州等十一郡,聞于朝,帝嘉之,拜忠植武功大夫、華州觀察使、統制河州忠義軍馬。 忠植,步佛山人也。

初,金人之割地也,以新河為界。 朔方盛傳駕將北征,民間往往私結徒黨,市軍器,以備緩急,沿河尤甚。 每遇陰晦,輒引領南望曰:“御營烈水光矣!”太行義士又攻懷州萬善鎮,破之。 守臣烏陵阿思謀率軍民城守。 思謀自金中內變,每夜被衣而坐,喟然嘆曰:“可惜!官人備歷捐險以取天下,而今為數小子壞之,我未知其死所矣!”官人,謂宗翰也。

知濬州韓常,嘗與防御判官宮茵夜飲,論及江、淮、川、陝用兵等事,茵盛言金兵之強,南兵之弱。 常曰:“君知其昔,未知其今。 今之南軍,其勇銳乃昔之我軍;我軍,其怯懦乃昔之南軍。 所幸者南方未知耳。 ”

女真萬戶呼沙呼北攻蒙古,糧盡而還,蒙古追襲之,至上京之西北,大敗其眾于海嶺。

金主以富勒瑪為招討使,提點夏國、達勒達兩國市場。 達勒達者,在金國之西北,其近漢地謂之熟達勒達,食更粳稻;其遠者謂之生達勒達,止以射獵為生,性勇悍,然地不生鐵,矢鏃但以骨為之。 遼人初置市場與之回易,而鐵禁甚嚴,至今始弛其禁。 又,劉豫不用鐵錢,繇是河東、陝西鐵錢率自云中貨于達勒達,蒙古得之,遂大作軍器焉。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年(金天眷三年)

春,正月,辛巳,右仆射秦檜言:“前日外間有匿名書非毀朝廷,當繳進。 ”帝曰:“已見之,無足恤。 ”

先是金人遣奉使官、宣州觀察使、知閤門事藍公佐南歸,議歲貢、表誓、正朔、冊命等事,且索河東、北士民之在南者。 是日,右正言陳淵入對,言:“自公佐之歸,聞金人盡誅往日主議之人,且悔前約,以此重有要索。 臣謂和戰二策,不可偏執。 ”帝語淵曰:“今日之和,不惟不可偏執,自當以戰為主。 ”

既而吏部員外郎許忻出為荊湖南路轉運判官,將行,亦上疏言:“臣竊見金人為本朝患,十六年于茲矣。 昨張通古輩來議和好,陛下以梓宮、母后、淵聖之故,俯從其欲,復命王倫等報聘。 今王倫既已拘留,且重有邀索,外議藉藉,謂敵情反復如此,咸以為懮。 望陛下采中外之公言,定國家之大計,深察敵人變詐之狀,亟安天下懮慮之心。 繼自今時,嚴為守備,激將士捐軀效死之氣,雪陛下不共戴天之仇。 ”

金以都元帥宗弼領行台尚書省事,命諸州郡軍旅之事決于帥府,民訟錢谷,行台尚書省治之,宗弼兼綜其事。 金主命宗室子亮赴宗弼軍行任使,旅以為行軍萬戶。 亮,宗干第二子也,時年十八。

乙酉,以集英殿修撰、京畿都轉運使莫將試工部侍郎,充護梓宮、奉迎兩宮使;濟州防御使、知閣門事韓恕為宣州觀察使,副之。

初,兗人張匯,從其父行正守官保州,留敵不能歸,至是聞元帥府主管漢兒文字蔡松年言敵有渝盟意,遂與燕人王暉、開封劉炎謀,夜自新鄉渡河赴行在,上疏言敵情利害。 大略以為:“敵主懦將驕,兵寡而怯,又且離心,民怨而困,咸有異意。 鄰國延頸以窺隙,臣下側目以觀變,寇盜外起,親戚內亂,加之昔之名王、良將,加尼瑪哈、達蘭之徒,非被誅則病死。 故子胥戮則吳滅,孔明沒則蜀亡,爭戰之際,古今不易之理。 今金人內有羽毛零落之懮,外失劉豫籓籬之援,譬之有人自截其手足而復剖其心腹,欲求生也,不亦難乎?此乃皇天悔禍,眷我聖宋,復假其手以自相誅戮,特以良時付之陛下,周宣、漢光中興之業也。 曩者敵未當殄滅之時,臣雖早歸朝廷,亦無補于聖德,故臣隱身敵中,甘處貧賤十五年者,伺今日之隙也。 又況當時河北人心未安,河南廢齊之后,人心亦且搖動。 王師先渡河,則弊歸河北而不在中原;設若烏珠先侵河南,則弊歸中原而不在河北。 但得先渡河者,則得天下之勢,誠當日勝負之機,在于渡河之先后耳。 而烏珠已有南侵之意,臣恐朝廷或失此時,反被敵乘而先之。 ”疏奏,匯等授初品文資。

辛卯,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李綱薨于福州。

綱之弟校書郎經早卒,綱悼恨不已;會上元節,綱臨其喪,哭之慟,暴得疾,即日薨,年五十八。 帝方遣中使徐恂撫問,訃聞,贈少師,徙其弟兩浙東路提點刑獄公事維于閩部,以治其喪,令所居州量給葬事。

甲午,太尉、慶遠軍節度使、東京同留守兼節制軍馬、京畿營田大使郭仲荀充醴泉觀使,從所請也。

詔作忠烈廟于仙人關,以祠吳玠。

丁酉,左通直郎、充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尹焞遷一官,致仕,以焞引年告老故也。 焞遂居紹興。

癸卯,帝謂大臣曰:“莫將奉使金國,凡所議事,可一一錄付,恐將妄有許可,它日必不能守。 ”時金人所請,朝廷多不從,故有是諭。

是月,夏改元大慶。

二月,辛亥,濟州防御使、主管侍衛軍馬司公事劉錡為東京副留守,仍兼節制軍馬。

癸丑,詔曰:“永惟三歲興賢之制,肇自承平,爰暨累朝,遵用彝典。 頃緣多事,洊展試期,致取士之年,屬當宗祀;宜從革正,用復故常。 可除科場于紹興十年仰諸州依條發解外,將省、殿試更展一年,于紹興十二年正月鎖院省試,三月擇日殿試。 其向后科場,仍自紹興十二年省試為准,于紹興十四年令諸州依條發解。 內將來紹興十二年特奏名,合出官人有年六十一歲者,許出官一次。 ”

故集賢殿修撰周常追復寶文閣待制。

常,浦城人,元符末嘗為禮部侍郎,坐元祐黨落職,婺州居住,至是用其家請而命之。

乙卯,殿中侍御史何鑄試右諫議大夫。

庚申,御史中丞廖剛試工部尚書。

剛每因奏事,論君子小人朋黨之辨,反復切至。 又論人君之患,莫大于好人從己。 若大臣惟一人之從,群臣惟大臣之從,則天下事可懮。 剛本秦檜所荐,至是滋不悅。 它日,因對,又請起舊相有人望者,處之近籓重鎮,檜聞之曰:“是欲置我何地耶?”既積忤檜,遂出台,而剛又名聞天下。

尚書工部侍郎王次翁試御史中丞。

壬戌,尚書戶部侍郎周聿充顯謨閣待制、樞密都承旨。

丁卯,觀文殿學士、左通奉大夫、西京留守孟庚為左宣奉大夫、東京留守兼權知開封府。

資政殿大學士、左通奉大夫、江西安撫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張守,資政殿學士、左中大夫、知應天府兼南京留守路允迪,資政殿學士、左中大夫、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宮留守葉夢得,并進一官。

三月,己卯,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范同權尚書吏部侍郎。

丙戌,成都府路安撫使張燾始至成都。

初,燾自京、洛入潼關,已聞金人有敗盟意,逮至長安,所聞益急。 燾遽行,見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為言和尚原最為要沖,自原以南,則入川路,若失此原,是無蜀也。 世將曰:“蜀口舊戍皆精銳,最號嚴整,自朝旨撤戍之后,關隘撤備,世將雖屢申請,未見行下,公其為我籌之。 ”燾遂為世將草奏,具言事勢危急,其速徙右護軍之戍陝右者還屯蜀口,又請賜料外錢五百萬緡以備緩急。

辛卯,賜京東、淮東宣撫使韓世忠、淮西宣撫使張俊燕于臨安府,以其來朝故也。

初,諸大將入覲,陳兵閱于禁中,謂之內教。 至是統制官呼延通因內教,出不遜語,中丞王次翁乞斬通以肅軍列,因言:“祖宗著令,寸鐵入皇城者,皆有常刑。 今使武夫悍卒披堅執銳于殿廷之下,非所以嚴天陛也。 ”內教遂罷。

丙申,禮部侍郎充大金賀正旦使蘇符自東京還行在。

初,徽猷閣待制洪哠既拘冷山,頗為陳王希尹所厚。 希尹問以所議十事,哠折之曰:“封冊,虛名,年號,南朝自有;金三千兩,景德所無;東北宜絲蠶,上國有其地矣,絹恐難增也。 至于取淮北人,搖民害計,恐必不能。 ”希尹曰:“吾欲取降附人誅之以懲后,何為不可?”哠引梁武帝易侯景事言之。 希尹意稍解,曰:“汝性直,不誑我,吾與汝入燕,遣汝歸議。 ”遂行。 會工部侍郎莫將繼來,議不合,囚之涿州,事復變。 哠過其戍帳,其戍將聞洪尚書名,爭邀飲食。

符至東京,敵人拒不納。 符乃還。

丁酉,詔:“川陝宣撫使,自今或警急,其調發軍馬,描置錢糧,應干軍事待報不及,并許胡世將隨宜措置。 ”用世將請也。

時諜報河東、北簽軍備糧,來戍河中,收復河南州郡。 都元帥宗弼又傳令:“宋國系和議之國,存留橋路往來,已調絳、蒲、解州三萬夫過河修疊堤岸,仍差馬軍編欄,令同州照驗。 ”世將慮其出沒不測,即具以奏,且遣兵備之。

己亥,彰武軍承宣使、樞密院都統制、知延安府、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郭浩移知永興軍,兼節制陝西諸路軍馬。

壬午,奉安徽宗皇帝、顯恭皇后、顯肅皇后神御于天章閣之西神御殿。

癸卯,故朝散郎鄧忠臣,特贈直秘閣。

夏,四月,乙巳朔,金溫都思忠廉問諸路,得廉吏杜遵晦以下百二十四人,各進一階;貪吏張軫以下二十一人,皆罷之。

戊申,詔:“三公、三少帶節鉞者,并序班在宗室開府儀同三司之下。 ”時以諸大將官高,故裁抑之。

癸丑,顯謨閣直學士趙彬為尚書兵部侍郎。

金中書令蜀王尼楚赫薨,年六十八,后謚武襄。

乙丑,宰相率百官啟建天申節道場,以梓宮未還,不用樂。

丁卯,金主如上京。

時降將酈瓊為金人所用,知金將南伐,語其同列曰:“瓊向從大軍南伐,每見元帥國王親臨陳督戰,矢石交集,而王免胄指麾,三軍意氣自若,用兵制勝,皆與孫、吳合、可謂命世雄材矣。 至于親冒鋒鏑,進不避難,將士視之,孰敢愛死乎?宜其所向無前,日辟國千里也。 江南將帥,才能不及中人,每當出兵,必身居數百里外,謂之持重;或督召軍旅,易置將校,僅以一介之士持虛文諭之,謂之調發;制敵決勝,委之偏裨。 是以智者解體,愚者喪師。 幸一小捷,則露布飛馳,增加俘級,以為己功,斂怨將士,縱或親臨,亦必遠遁。 而又國政不綱,才有微功,已加厚賞,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誅,不即覆亡,已為天幸,何能振耶!”瓊所指元帥,謂宗弼也。 宗弼聞之,召問江南成敗,誰敢相拒者,瓊曰:“江南軍勢怯弱,皆敗亡之餘,又無良師,何以御我!吾以大軍臨之,彼君臣方且心破膽裂,將哀鳴不暇,蓋傷弓之鳥,可以虛弦下也!”宗弼喜,以為知言。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三
【宋紀一百二十三】 起上章涒灘五月,盡十二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年(金天眷三年)

五月,丙子,金主詔元帥府復取河南、陝西地。

先是完顏昌議割地與宋,宗弼力爭之;昌既死,宗弼復言割地非計。 宗干以下皆曰:“趙構蒙再造之恩,不思報德,妄自鴟張,所求無厭,今若不取,后恐難圖。 ”金主曰:“彼將謂我不能奄有河南之地;且都元帥久在方面,深究利害,宜即舉兵攻之。 ”乃集舉國之兵于祁州元帥府,大閱,遂分四道并進:命鑷滿憎庚ルX山東,右副元帥完顏杲入陝右,驃騎大將軍、知冀州李成入河南,而宗弼自將精兵十餘萬人與知東平府孔彥舟、知博州酈瓊、前知宿州趙榮抵汴。

丙戌,宗弼入東京,觀文殿學士、留守孟庚,不知所措,統制官王滋請以兵護庚,奪門走行在。 庚以敵騎多,不能遽去,遂率官屬迎拜宗弼入城,住舊龍德宮。 于是金主詔諭諸州縣以完顏昌擅割河南,且言宋人多所邀求之故。 詔辭略曰:“非朕一人與奪有食言。 恩威弛張之間,蓋不得已。 ”遂命使持詔遍抵諸郡,又分兵隨之。 知興仁府李師雄,徽猷閣待制、知淮寧府李正民,皆束身歸命。 自是河南諸郡望風納款矣。

金人破拱州,守臣左奉議郎王慥死之。

金右副元帥完顏杲自河中渡河,入同州界,疾馳二百五十里,趨永興軍。 陝西州縣多舊時金、齊官,所至迎降,遠近震恐。

丁亥,金人破南京。

初,金人既背盟,復以葛王褒知歸德府。 褒以數千騎至宋王台,遣人諭都人、官吏、學生,告以不殺、不掠之意,請路留守出門相見。 資政殿學士、南京留守路允迪,不得已朝服出城見之,會于宋王台。 允迪為主,褒為客,允迪奉觴為壽,褒與酬飲,遂送允迪于汴京。 褒鼓吹入城,秋毫不犯。

金主謂尚書左丞宗憲曰:“向以河南、陝西地與宋人,卿以為不當與;今復取之,是猶用卿言也。 卿識慮深遠,自今以往,其盡言無隱。 ”宗憲拜謝,遂攝門下侍郎。

戊子,四川宣撫副使胡世將在河池,知同州張恂遣人告急。 時右護軍之戍陝西者五萬人,始漸至所屯州縣,而蜀一帶正兵不過三萬人,朝廷所除諸帥皆未至本鎮,得報駭愕。 永興軍路經略使郭浩,時在延安,本路副都總管、權知永興軍郝遠,開長安城門納金人。 長安破,關中震動,鈐轄傅忠信、盧士閔不從,斬關以出。 知陝州吳琦,城守以御金人。 郝遠遣人持金國檄書至宣撫司,語不遜,不可聞,世將焚檄,斬其使。

己丑,金人破西京。

初,金人有渝盟意,河外豪杰以告河南府兵馬鈐轄李興,興告于轉運判官、權留守李利用、副總管孫暉,謂:“洛陽實沖要重地,東接王畿,南通巴蜀,北控大河,可以屏衛襄、漢;況陵寢所在,不可不注意也。 ”利用然之,令興招集忠義民兵,密為防御計,不數月,得萬餘人,暉大懼,欲殺之。 會報敵已渡河,利用聞之,即棄城遁走。 李成以鐵騎數千據天津橋,興令七騎逆擊之,成罔測,遂退。 暉棄城走,興轉戰至定鼎門,傷重,仆于地,夜半復蘇,乃走外邑聚兵。 敵引兵入城,以成知河南府。 時朝廷以利用有治最,除直秘閣以寵之,而利用已遁矣。

庚寅,龍圖閣直學士、知順昌府陳規,得報敵騎入東京,時新東京副留守劉錡方送客,規以報示錡,錡曰:“吾軍有萬八千,而輜重居半,且遠來,力不可支。 ”乃見規,問曰:“事急矣,城中有糧,則能與君共守。 ”規曰:“有米數萬斛。 ”錡曰:“可矣。 ”規亦力留錡共守。 錡又見劉豫時所蓄毒藥猶在,足以待敵。 會其所部選鋒、游奕二軍及老幼輜重相去甚遠,錡遣騎趨之,夜四鼓,才至城下。 旦,得報,鐵騎入陳,距順昌三百里,闔城惶惑。 錡遣兵屬與規議,斂兵入城,為捍御計,人心稍定。

辛卯,四川宣撫副使胡世將,自河池遣涇原經略使田晟以兵三千人迎敵。

始,金人之渡河也,利路經略使楊政尚在鞏州,永興經略使郭浩尚在鄜延,環慶經略使范綜尚在金州,而主管鄜延經略司公事王彥亦未至其地,惟熙河經略使兼宣撫司參謀官孫渥、右護軍都統制兼秦鳳經略使吳璘,隨世將在河池。 世將倉皇召諸帥議出師,政、晟先至,渥進曰:“河池地平無險阻,敵騎已迫鳳翔,自大散關疾驅,一二日可至帳下。 頃吳公宣撫,偶閱兵至河池,几為敵擒,其事不遠。 願公去此,治兵仙人原,原去河池才五六十里,而殺金坪、家計寨天險足恃,元戎身處危地,而欲號令將帥,使用命赴敵,渥不識也。 ”璘獨抗聲言曰:“和尚原、殺金坪之戰,方璘兄弟出萬死破敵時,承宣在何許?今出此懦語沮軍,可斬也!右護軍強半隔限在陝西,未易呼集。 敵來,日夜思戰,今聞宣撫舍河池,去保山寨,失戰士心,不可!璘請以百口保破敵!”世將壯之,指所坐帳曰:“世將誓死于此矣!”官屬韓詔等進曰:“渥實失言,不定居幕下。 ”遂先遣晟還涇原,渥赴熙河。 渥恐懼汗落,單馬趨出,顧謂世將所親曰:“渥為公忠謀,乃反得罪。 吳家小帥勇而銳,未見其勝之之道也。 它日無忘渥言。 ”

統領忠義軍馬李寶,與金人戰于興仁府境上,殺數百人,獲其馬甚眾。 寶,岳飛所遣也。

壬辰,劉錡召諸將計事,皆曰:“吾軍遠來,未及息肩,敵人邀我歸路,其敗必矣。 莫若守城,其徐為計。 ”錡曰:“錡本赴官留司,今東京既破,幸全軍至此,有城可守,機不可失,當同心力,以死報國家。 ”眾議始定,即鑿舟沈之,示無去意。 通判府事汪若海,方奉府檄至行在,錡以奏附若海,即與官屬等登城區處。 城外有居民數千家,恐為賊巢,悉焚之。 分命諸統制官,許青守東門,賀輝守西門,鐘彥守南門,杜杞守北門,且明斥堠,及募土人作鄉導間探。 于是人皆奮曰:“早時人欺我八字軍,今日當為國家立功!”錡親于城上督工,設戰具,修壁壘。 時守備全闕,錡取偽齊所作蚩尤車,以輪轅埋城上,又撤民家扉,以代笓籬笆。 凡六日粗畢,而金人游騎已渡河至城外矣。

癸巳,武經大夫、濰州團練使王彥先以毫州叛,附于金,金以酈瓊守之。

是日,邊報至行在。

丙申,胡世將命右護都統制吳璘將二萬人自河池赴寶雞河南以捍敵,遣本司都統知興元府楊政、樞密院都統制知永興軍郭浩為之聲援。

戊戌,帝謂秦檜曰:“敵人不知信義,無足怪者。 但士大夫不能守節,至于投拜,風俗如此,極可為懮。 ”秦檜曰:“自靖康以來,賣國之人,皆蒙寬恩,故習熟見聞。 若懲革之,當自今日。 ”遂下令曰:“昨者金國許歸河南諸路,及還梓宮、母、兄,朕念為人子弟,當申孝悌之義,為民父母,當興振救之思,是以不憚屈己,連遣信使,奉表稱臣,禮意備厚。 不謂設為詭計,方接信使,便復興兵,河南百姓,休息未久,又遭侵擾。 朕隙然痛傷,何以為懷!仰各路大帥各竭忠力,以圖國家大計。 ”又詔罪狀烏珠,募有能生擒烏珠者,除節度使,賜銀帛五萬,田千頃,第一區。

先是檜荐王次翁為御史中丞,凡可為檜地者,次翁無不力為之。 及金人渝盟,次翁懼檜得罪,因奏曰:“前日國是,初無主議。 事有小變,更用它相,后來者未必賢,而排黜異黨,紛紛累月不能定,願陛下以為戒。 ”帝深然之,檜位遂安,公論不能搖矣。

己亥,少師、護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萬壽觀使、雍國公劉光世為三京招撫處置使,以援劉錡,以統制官李貴、步諒之軍隸之,賜錢二十萬緡,銀絹三萬匹兩為軍費。 于是光世駐軍太平州,請樞院都統制李顯忠同行,至宿、泗間,其軍多潰。

庚子,詔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 又詔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軍前合行黜陟,許以昨張浚所得指揮。

辛丑,金人攻鳳翔府之石壁寨,吳璘遣統制官姚仲等拒之。 仲自奮身督戰,珠赫貝勒中傷,退屯武功。 時楊政母病方死,亦不顧家,徑至河南,與璘協力捍敵。 已而諸軍家屬悉歸內地,人心既定,踴躍自奮,不復懼敵矣。

先是金人之別將又圍耀州,節制陝西軍馬郭浩遣兵救之,敵解去。

壬寅,金人圍順昌府。

先是劉錡于城下設伏,敵游騎至,擒其千戶阿克順殺第二人,詰之,云:“韓將軍在白龍渦下寨,距城三十里。 ”錡夜遣千餘兵擊之,頗殺敵眾。 既而三路都統葛王褒及龍虎大王軍并至城下,凡三萬餘人。 錡以神臂弓及強弩射之,稍引去;復以步兵邀擊,溺于河甚眾,奪其器甲。 又獲女真、漢兒,皆謂敵已遣銀牌使馳詣東京,告急于都元帥宗弼矣。

時錡見陳、蔡以西,皆望風投拜;又有王山者,舊為宗弼所用,嘗知順昌府,至是復來城下,宗弼欲再令守順昌;錡慮有苟全性命者賣己于外,故順昌官吏軍民皆不許登城,以己所部兵守之。

時鄜延路副總管劉光遠,以道梗不能赴,武功大夫、溫州刺史、新知石泉軍柳倪,為錡所辟,皆在軍中。 倪適至東門,敵射中其左足,倪拔矢反射之,敵應聲而倒。

是月,金冊李仁孝為夏國王。

六月,甲辰朔,少師、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為太保,封英國公;少傅、淮西宣撫使張俊為少師,封濟國公;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為少保,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

徽猷閣直學士、知臨安府張澄試尚書戶部侍郎。

樞密院降檄書下諸路宣撫司,罪狀宗弼、完顏杲,令頒之河南、陝西諸路。

檄書曰:“蓋聞好生惡殺,天道之常;壓亂喜安,人心惟一。 順天從眾者昌,逆天違眾者亡,亙古迄今,理有不易。 金人自靖康以來,稱兵南下,蕩覆我京都,邀留我二聖,長驅深入,所至焚滅,殘忍不道,載籍靡聞。 前歲忽遣人割還河南故地,皇帝深念一紀之間,兵拏怨結,禍極凶殫,南北生靈,肝腦涂地,許其修睦,因以罷兵,庶几休養生息,各正性命,仰合于天心。 既遣行人,往議事因,使方入境,兵已濟河,托為捕賊之名,紿我守疆之吏,掩其不備,復取舊都。 信義俱亡,計同寇賊。 惟彼烏珠,號四太子,好兵忍殺,樂禍貪殘,陰蓄無君之心,復為倡亂之首,戕殺叔父,擅奪兵權,既不恤壯士健馬之喪亡,又豈念群黎百姓之疾苦!雖外以遺毒于中國,實內欲窺圖乎厥家。 天理靡容,是將假手;人心攜貳,必識所歸。 如彼骨肉至親,一旦自相魚肉,維爾腹心勛舊,豈能自保始終!如生、熟女真、契丹、奚、驉B渤海、漢兒等,離去父母、妻、男,捐棄鄉土養種,衣不解甲,二十餘年,死于行陳者,首領不保,斃于暴露者,魂魄不歸。 爰自謀和,始圖休息,炎方盛夏,驅迫復來,兵端一開,何時而已!河東、河北、京東三路,皆吾本朝赤子,偶留敵中,皇帝宵旰不忘,日思拯救。 今者既因暴斂,復遭簽發,室家田里,不得保聚,身犯鋒鏑,就死何辜!三京、五路之人,方脫囚奴,初沾恩澤,既未終大賜,且復懮永淪,罪在一夫謀己之私,毒被寰宇兆民之眾。 皇帝若曰:‘朕為人父母,代天君師,兼愛生靈,不分彼此,坐視焚溺,痛切在躬。 況彼兵出無名,神人共怒,而我師直為壯,將士一心,所向無前,何往不克!本欲為民而吊伐,豈忍多殺以示威。 誓與華夷,蠲除首惡,期使南北,共享太平。 ’幕府遵奉指揮,應南北官員、軍民,如能識運乘機,奮謀倡義,生擒烏珠,或斬首來歸者,大則命以使相,次則授以節鉞,各賜銀絹五萬匹兩,良田百頃,第宅一區。 至如薩里干,資性貪愚,同惡相濟,昨在同州,已為李世輔擒縛,搏頰求哀,僅脫微命;尚敢驅率其眾,復侵關陝,有能并殺擒獻者,推賞一如前約。 其有鄉黨豪杰,忠義舊臣,雖遭敵人迫脅之凶威,豈忘國家涵養之大德!糾合戮力,建立奇功,高爵厚祿,上所不吝,前愆往咎,一切滌除。 此意不渝,有如皎日,天地鬼神,實鑒臨之。 檄書到日,上下僚采,遠近兵民,遞相告諭,共赴師期。 富貴之報,澤及子孫,忠義之名,光于史冊,悉乃心力,其克有勛。 ”

戊申,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濟州防御使、東京副留守劉錡為鼎州觀察使、樞院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時金兵圍順昌已四日,乃移寨于城東拐李村,距城二十里。 錡遣驍將閭充,以稅卒五百,募土人前導,夜劫其寨。 至軍中,氈帳數重,硃漆奚車,有一帥遽被甲呼曰:“留得我即太平。 ”不聽,竟殺之。

既而報都元帥宗弼親擁兵至。 先是宗弼在龍德宮,得告急之報,即索靴上馬,麾其眾出軍,頃刻而集。 過淮寧,留一宿,治戰具,備糗糧,自東京往復千二百里,不七日而至。

錡聞宗弼至近境,乃登城會諸將于東門,問曰:“策將安出?”或謂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錡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欲為緩急之用。 況已挫敵鋒,軍威稍振,雖多寡不侔,然有進無退。 兼敵營近三十里,而四太子又來援,吾軍一動,被敵追及,老小先亂,必至狼狽,不惟前功盡廢,致敵遂侵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為誤國之罪。 不如背城一戰,于死中求生可也。 ”眾以為然,欲求效命。

錡呼帳下曹成等二人,諭之曰:“吾遣爾為間,事捷,有厚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殺。 我今遣騎探路,置汝隊中,汝遇敵,必墜馬,使為所得。 敵帥問我何人,則曰:“邊帥子,喜聲色,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 ’”已而遣探騎果遇敵,二人被執,宗弼問,對如言,宗弼喜曰:“可蹴此城耳!”遂下令,不用負鵝車砲具行。 翼日,錡行城上,見二人遠來,心知其歸,即縋上。 敵械二人,以文書一卷系于械,錡取焚之。

己酉,四川宣撫副使胡世將,命都統制吳璘、楊政以書遺金右副元帥完顏杲,約日合戰,略曰:“璘等聞之,師出無名,古之所戒。 大金皇帝與本朝和好,復歸河南之地,朝廷戒飭諸路,安靜邊界,不得生事,丁寧惻恆,無所不至,諸路遵稟朝廷約束,不敢毫發有違。 今監軍忽舉偏師,侵暴疆場,人神共憤,莫如其故。 璘等身任將師,義當竭誠報國,保捍生靈,已集大軍,約日與監軍一戰。 兵法,敵加于己,不得已應之,謂之應兵。 兵應者勝,璘等不為無辭。 ”完顏杲遣古延以三千騎直沖南軍,都統制李師顏等以驍騎擊走之。 古延入扶風縣城守,杲別遣軍策應,不能勝而退。 師顏等攻扶風,拔之,擒金兵一百十七人,首領三人。 別遣裨將擊鳳翔西城外敵寨,杲怒,自戰于百通坊,列陳二十餘里,統領姚仲等力戰,破之,殺獲尤多。

先是帝聞敵兵渡河,以御札賜世將,令率厲將士,保捍關隘,有能建立奇效,卓然出眾,雖王爵節鉞,亦所不吝。 又賜吳璘、楊政、郭浩、田晟詔書諭旨,仍命世將給付焉。

金都元帥越國王宗弼入泰和縣,壬子,攻順昌府。

先是宗弼至順昌,責諸將用兵之失。 眾曰:“今者南兵非昔之比,國王臨城自見。 ”宗弼至城下,見其城陋,謂諸將曰:“彼可以靴尖趯倒耳!”即下令:“來早府治會食,諸軍所得玉帛子女,聽其自留,男子長成者皆殺。 ”且折箭為誓以激其眾。

平明,敵兵攻城十餘萬,府城惟東西兩門受敵。 錡所部不滿二萬,而可出戰者僅五千。 金兵先攻東門,錡出兵應之,金兵退。 宗弼自帶牙兵三千,往來為援,皆帶重甲,三人為伍,貫韋索,號“鐵浮屠”,每進一步,即用拒馬子遮蔽,示無反顧。 復以鐵騎為左右翼,號“拐子馬”,悉以女真充之;前此攻所難下之城,并用此兵,故又名“長勝軍”。 時金諸帥各居一部,眾欲擊韓常軍,錡曰:“擊韓雖退,宗弼雄兵尚不可當也。 法當先擊宗弼,宗弼一動,則餘軍無能為矣。 ”

時天大暑,敵遠來疲敝,晝夜不解甲。 錡先遣毒潁水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渴死,毋飲于潁。 金士馬飢渴,食水草者輒病,往往困乏。 錡士氣閑暇,軍皆番休更食羊馬垣下。 方早涼,錡按兵不動;未申間,忽遣數百人出西門;金兵方接戰,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短兵極力與戰。 統制官趙撙、韓直皆被數矢,戰不肯已,錡急令扶歸。 士殊死斗,入敵陳中,斫以刀斧,至有奮手捽之,與俱墜于濠者,金兵大敗,殺其眾五千,橫尸盈野。 宗弼乃移寨于城西,掘塹以自衛,欲為困官軍之計。 是日大雨,平地水深尺餘,錡遣兵劫之,上下皆不寧處。

乙卯,順昌圍解。

宗弼之未敗也,秦檜奏令劉錡擇利班師,錡得詔不動。 至是宗弼不能支,乃作筏系橋而去。 宗弼至泰和縣,臥兩日,至陳州,數諸將之罪,自韓常已下皆鞭之。 于是復以葛王褒守歸德府,常守許州,翟某守陳州,宗弼自擁其眾還汴京。

丙辰,湖北、京西宣撫司統制官牛皋及金人戰于京西,敗之。

己未,樞密院都統制郭浩遣統制官鄭建充等集鄜延、環慶之兵,攻金人于醴州,敗之,復醴州。

三京招撫處置使劉光世進軍和州。

壬戌,詔:“敵人侵攻河南,已決策用兵,所宜經理財用以贍軍旅。 帥守諸司,自當體國協濟大計,可將應見管錢物量留經費外,盡數起發。 有能率先應辦,當加褒擢;如隱占不實,必置于法。 ”并謂在官錢物,不得因緣擾民。

甲子,權主管鄜延經略司公事王彥,拒金人于青溪嶺,卻之。

初,右副元帥完顏杲既破鳳翔,與都統制吳璘、楊政夾渭水而陳。 璘駐兵大虫嶺,杲自登西平原覘之,曰:“善戰者立于不敗之地,此難與爭。 ”乃引去,自涇原路欲趨邠州,于是樞密院都統制郭浩,統右護軍及鄜環之師在邠州三水縣,涇原經略使田晟,遣統制官曲汲、秦弼拒敵于青溪嶺。 宣撫副使胡世將,謂浩非素臨行陳之人,難以責成,即遣彥及統制官楊從儀、程俊、向起、鄭師正,曹成等分道而出,與金人戰蒿谷、吳頭、麻務屯之間。 金人屢敗,留千戶五人守鳳翔,杲自將銳兵攻青溪。 汲、弼不能當,戰敗,棄青溪走,世將命晟召汲,斬于軍前以徇。 彥率兵迎金人,戰盤堠、兔耳,敗之。 金人去,復還屯鳳翔。

初,命司農少卿李若虛往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軍計事,至是若虛見飛于德安府,諭以面得帝旨,兵不可輕動,宜班師,飛不聽。 若虛曰:“事既爾,勢不可還,矯詔之罪,若虛當任之。 ”飛許諾,遂進兵。

左從政郎張闡為秘書省正字。

闡因轉對,論三事:其一,“請廣求人才,任將相,練士卒,則徽宗梓宮可還,母后、淵聖可歸;毋專屈己許和,使權不在我。 ”二曰:“臣比自溫歷處、婺,浹旬再值雨雹,麥秀者偃,桑萌者落;宜恐懼修省,以召和氣。 ”其三論官冗曰:“兵火后,縣不滿千戶。 設官乃十餘人;州不滿萬戶,而官至百餘人,場務及兵官率十員。 無學校而置教官,無軍士而置將領,駐泊鈐轄之屬及員外置署者不在焉。 昔光武并省四百餘縣,吏員十置其一;唐憲宗用李吉甫言,省冗員八百,吏千四百。 漢、唐中興,宜以為法。 ”帝獎諭曰:“非卿不聞此。 ”

湖北宣撫司統領官孫顯及金人戰于陳、蔡間,敗之。

丁卯,帝謂大臣曰:“朕躬履艱難,久于兵事,至于器械,亦精思熟講。 昨造大鏃箭,諸軍皆謂頭太重,不可及遠,又造銳首小槍,初亦未以為然,其后用以破敵,始服其精利。 今劉錡軍于順昌城下破敵,正用此槍也。 ”

戊辰,川陝宣撫司都統制楊政所遣左部統領官曹成,自汧陽襲金人于天興縣,敗之。

京樂宣撫使韓世忠,遣統制官王勝率背嵬將成閔北伐,遇金人于淮陽軍南二十里,水陸轉戰,掩金人入沂水,死者甚眾,奪其舟二百。

資政殿大學士、福建路安撫大使張浚言:“臣切念自群下決回鑾之計,國勢不振,事機之會,失者再三。 向使敵出上策,還梓宮,歸兩殿,供須一無所請,宗族盡返而南,則我德敵必深,和議不拔,人心懈怠,國勢浸微,異時舋端卒發,何以支持?臣知天下非陛下之有矣。 今幸上天警悟,敵懷反覆,士氣尚可作,人心尚可回。 願因權制變,轉禍為福,用天下之英才,據天下之要勢,奪敵之心,振我之氣,措置一定,大勛可集。 ”繼聞淮上有警,連以邊計奏知,又條畫海道舟船利害。 帝嘉浚之忠,遣中使獎諭。 浚時大治海舟至千艘,為直指山東之計,以俟朝命。

閏六月,癸酉朔,尚書戶部侍郎晁謙之移工部侍郎。

辛巳,涇原經略使田晟,與金人戰于涇州,敗之。 初,完顏杲既為王彥所卻,遂自鳳翔悉兵攻涇州。 晟據山為陳,乘敵壁壘未定,奮兵掩殺,自巳至申,連戰皆捷,奪其戰馬兵械甚眾,金人敗走。

甲申,晟及金人再戰于涇州,敗績。 初,金人為晟所破,會降將引金兵取間道繞出晟所據之山后,大呼擊晟,而晟所領兵將有舊嘗從敵者,望風驚潰;惟右護軍萬人與敵鏖戰,中傷死敵者十一,然無一人遁者。 宣撫副使胡世將具以實聞,且待罪。

先是世將以敵鋒甚銳,晟不能獨當,檄兩都統,令吳璘守河南,楊政知涇州策應。 政遣統制樊彥率兵以往,統制王喜繼之,未至而晟敗。 政自劾失律,世將不之罪。 諸軍請斬彥、喜以徇,世將下令:“彥貸命,追奪在身官爵;喜降十官,押赴本軍自效。 ”

金人雖幸勝晟,亦殺傷過當而還,自是歸鳳翔,不復戰,以兵攻陝西諸縣城守未下者。 河南糧食垂盡,世將亦離河池,登仙人原山寨,為防守之計,保險以自固矣。

丙戌,寶文閣學士、川陝宣撫使胡世將升端明殿學士。

定國承宣使、知秦州兼行營右護軍都統制、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吳璘,武康軍承宣使、知興元府兼樞密院都統制楊政,彰武軍承宣使、知永興軍兼樞密院都統制、節制本路屯駐右護軍兵馬兼節制陝西諸路軍馬郭浩,并為節度使,璘鎮西軍,政武當軍,浩奉國軍,三人皆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升充侍衛親軍步軍都虞候。

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復宿州。

初,張俊既至合服,聞金兵在宿、亳間,命統制官趙密出西路。 密引眾徑蘇村,時水漲三尺,涉六晝夜,乃達宿城,與金兵遇,敗之。 而德率眾自壽春趨宿州,夜半,破金營,降其守武翼大夫、閤門宣贊舍人馬秦。

己丑,金人遣兵襲永興軍兵馬鈐轄傅忠信于華州之山寨,忠信率將官盧士閔、張寶拒破之。

壬辰,湖北、京西宣撫司統制官張憲、傅選及金將韓常戰于潁昌府,敗之。

丙申,張憲復淮寧府。

先是韓常既敗走,宣撫使岳飛遣統制官牛皋、徐慶等與憲會。 憲等適與常戰于淮寧府,敗之,常引去。 飛以勝捷軍統制趙秉淵知府事。

丁酉,京東、淮東宣撫司都統制王勝克海州。

先是韓世忠命勝率統制官王升、王權等攻海州,守將王山以兵逆戰,去城六十里,與官軍遇,敗走。 夜二鼓,以舟師傅城北。 山乘城守,而勝命諸軍隨地而攻,火其北門,軍士周成先入,生執山。 父老裒金帛以犒軍,勝不受。

世忠每出軍,秋毫無犯,軍之所過,耕夫皆荷鋤而觀。

戊戌,淮西宣撫使張俊克亳州。

初,三京招討使劉光世,聞酈瓊在亳州,遣使臣趙立同南京進士蔡輔世往招之。 及門,守者問故,立鄙人無謀,乃言劉相公遣我持書來招酈太尉。 守者以白,瓊不啟書而焚之,械送獄,既而縱之。

至是光世引軍還太平,而俊以大軍至城下,都統制王德已下宿州,即乘勝趨亳州,與俊會。 瓊聞之,謂葛王褒曰:“夜叉又來矣!其鋒未易當,請避之。 ”遂率眾遁去。 俊軍至城下,父老列香花迎之,俊引兵入城。

時俊兵威甚盛,而知謀勇敢,賴德為多。 德亦先計后戰,故未嘗敗。

己亥,樞密直學士、知順昌府陳規知廬州,武泰軍節度使、沿淮制置使劉錡兼權知順昌府。 時秦檜將班師,故命規易鎮淮右。

先是帝賜錡空名告身千五百,命書填將佐之有功者。 錡復檄上,謂不若自朝廷給之為榮,至是始具功狀以聞,凡統兵官之立功者,皆以上所賜碗帶予之;其有過者,則杖責之,斥為士伍。 金人之始至也,游奕軍統領田守忠、正將李忠恃勇深入,皆手殺數十人而后死。 錡厚加優恤,遂以犒軍銀帛十四萬匹兩均給將士,軍無私焉。

于是錡方欲進兵乘敵虛,而檜召錡還。 徽猷閣待制洪哠,時在燕山,密奏:“順昌之役,敵震懼喪魄,燕之珍寶,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王師亟還,自失機會,可惜也!”

庚子,責授左中大夫、秘書少監、興化軍居住趙鼎,再責清遠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以右諫議大夫何鑄再疏論之也。

張俊既破亳州,遇大雨,士皆坐于水中,俊遂引軍還壽春,留雄勝軍統制宋超守亳州,以兵千人與之,民皆失望。

是月,金主次涼陘。

大旱,使蕭彥讓、田膘M西京囚。

秋,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湖北、京西宣撫使司將官張應、韓清入西京。

初,河南府兵馬鈐轄李興既聚兵,先復伊陽等八縣,又復汝州,金河南尹李成棄城遁走。 河陽宣撫使岳飛遣應、清與之會,遂復永安軍。

丙午,御史中丞王次翁為參知政事。

武節大夫、閤門宣贊舍人、河南府兵馬鈐轄李興為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知河南府,右承奉郎、知汝州劉全咨為右承事郎。

興既得西京,言于朝,乞命帥守,遂就除之,仍給真俸,許便宜行事。 全咨亦以驛報屢通,故特遷之。

己酉,岳飛留大軍于潁昌,命諸將分道出戰,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銳。 金宗弼患之,會諸將,欲并力一戰,飛聞之曰:“金人技窮矣。 ”乃日出挑戰,且詈之。 宗弼怒,戊申,合諸將逼郾城。 飛遣子云與金人戰,數十合,金兵尸布地。 宗弼以拐子馬萬五千來,飛戒步卒,以麻扎刀入陳,勿仰視,第斫馬足。 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 飛軍奮擊,統制官楊再興單騎入敵陣,欲擒宗弼,不獲,身被數創,猶殺敵數百人,遂大破之。 宗弼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馬勝,今已矣!”因復益兵而前,飛步將王剛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其裨將。 飛出視戰,望見塵起,自以四十騎突戰,敗之。

永興軍路經略副使王俊,遣統領官辛鎮與金人戰于長安城下,敗之。

初,詔胡世將遣兵千人,具舟百艘,載柴草膏油自丹州順流而下,至河中府,焚毀金人所系浮橋,及選萬人由斜谷出潼關,皆以絕敵歸路。 世將奏:“已差統領官閻興以五百人往會知丹州傅師禹、知陝州吳琦、知華州潘道及忠義統制官傅起同措置,斷毀河橋。 又,臣前遣永興副帥王俊領選鋒三十人,已復興平、醴泉二縣,永興之屬邑也。 今正與大敵相拒,且當盛暑,中傷者多,未容更遣兵。 兼俊在彼,可乘間斷其歸路。 ”其后閻興結河東忠義秦海等十餘人,皆補以官。

岳飛奏:“金人銳氣已沮,將棄輜重渡河,豪杰向風,士卒用命,時不再來,機難輕失。 ”

秦檜欲畫淮以北棄之,諷台臣請班師。 知飛忠銳不可回,乃先召諸將。 癸丑,太尉、保成軍節度使、殿前副都指揮使楊沂中為淮北宣撫副使,武泰軍節度使、沿淮制置使兼權知順昌府劉錡為淮北宣撫判官,為退守計也。

金都元帥宗弼既敗于郾城,憤甚,以師十二萬次臨潁。 甲寅,岳飛遣統制楊再興、王蘭、高林以三百騎擊之于小商橋,殺二千餘人,再興、蘭、林俱戰死,獲再興之尸,焚之,得箭鏃二百。 飛痛惜之。 張憲繼至,復戰,宗弼夜遁,追奔十五里。 飛謂子云曰:“敵屢敗,必還攻潁昌,汝宜急援王貴。 ”既而宗弼果至。 乙卯,貴將游奕軍,云將背嵬軍,戰于城西。 云以騎兵八百挺前決戰,步軍將左右翼繼之,殺其副統軍。 飛進軍硃仙鎮,距汴京四十五里,與宗弼對壘而陳,遣背嵬騎五百奮力破之,宗弼還汴京。 飛檄陵台令行視諸陵,葺治之。

壬戌,岳飛奉召班師。

先是飛遣將梁興渡河趨絳州,結兩河豪杰,所至響應,父老潛輸糗糧以餉義軍,金都曲亦有密受飛旗榜者。 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黃龍府,與諸君痛飲耳!”

秦檜既令楊沂中等還屯,乃言:“飛孤軍,不可久留,請令班師。 ”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曰:“十年之功,廢于一旦!”乃自郾城引兵還,民遮馬哭曰:“我等頂香盆,運糧草,以迎官兵,金人皆知之,今去,我等無譙類矣!”飛亦悲泣,取詔示之曰:“吾不得擅留。 ”哭聲振野。

方宗弼敗于硃仙鎮,欲棄汴京,有書生叩馬曰:“岳少保且退矣。 ”宗弼曰:“謂何?”書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內,大將能立功于外者。 岳少保且不免矣。 ”宗弼悟,乃留汴。

飛遣諸將還武昌,于是潁昌、淮寧、蔡、鄭諸州復為金人所取,中原豪杰皆絕望矣。

甲子,復釋奠文宣王為大祀,用太常博士王普請也。 于是祀前受誓戒,加籩豆十有二,其禮如社稷。

乙丑,金人圍趙秉淵于淮寧府,李山、史貴及劉錡統制官韓直共擊退之。 秉淵聞岳飛已退,遂棄城南歸。

丁卯,右諫議大夫何鑄為御史中丞。

金主命文武官五品以上致仕者,給俸祿之半,職三品者仍給傔人。

庚午,右承議郎、通判順昌府汪若海特遷一官,以陳規言圍城之初若海毅然請援于朝也。

若海移書輔臣,具言劉錡之勝,且謂:“錡所統不過二萬人,其中又止用五千人出戰。 今諸大將所統甚眾,使乘錡戰勝之后,士氣百倍之際,諸路并進,烏珠可一舉而破,甚無難者。 今諸大帥惟淮西最務持重,不肯輕舉。 宜以淮西之兵塞其南歸之路,俾京西之兵道河陽,渡孟津,淮東之兵卷淮陽,渡鼓城,俾陝西之兵下長安,渡蒲板。 則河朔之民必響應,寇帶而共降,烏珠可不戰而破也。 聞淮西之帥得亳便還,義士莫不嘆息,甚為朝廷惜之。

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兼閤門宣贊舍人、新知辰州柴斌移知唐州。

辛未,金將古延引兵攻盩厔縣,永興軍路經略副使王俊逆戰于東駱谷,卻之。

時帝以親札賜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言:“今日事勢,以力保關隘為先。 又,陝西將士與右護軍不同,正當兼容,有仗義自奮者,優獎之以勵其餘。 ”于是世將奏:“川口諸隘及梁、洋一帶,先已修畢。 見分遣吳璘在白石至秦州以來,遏熙、秦州之沖;楊政在寶雞,遏永興、鳳翔之沖;及永興副帥王俊亦在盩厔作寨,牽制敵勢。 兼自金人再侵陝西,諸將曾受偽命,并許收使,如能立功,就上超轉。 緣從偽既久,率望風拜降,臣亦開其自新之路,多方願諭,已招到一萬一千五百餘人。 總管傅忠信,安撫硃勇,將官梁柄及統制、統領官,各給袍帶。 其老幼居于近里,又有總管魏價等十四員,帶城寨兵一千五百,亦加勸獎,官各授差遣,卒各支請給,與右護軍相參為用矣。

時政在寶雞,完顏杲陰遣客刺政,詐為降卒,政覺而誅之。

是月,金都元帥宗弼奏河南、陝西捷,金主遣使勞問。 完弼以下將士,凡有功軍士三千,并加忠承校尉。

八月,乙亥,韓世忠圍淮陽軍,命諸將齊攻之。 帳前親隨武翼郎成閔從統制官許世安奪門而入,大戰于門之內,閔身被三十餘槍,世安亦脛中四矢,力戰,奪門復出。 閔氣絕而復蘇屢矣,世忠大賞之。 別將解元掩擊金人于沂州郯城縣,敵溺死者甚眾。 及班師,世安以箭瘡不能騎,遂肩輿而歸;世忠怒,命世安馬前步行。 世忠奏閔之功,授武德大夫、遙郡刺史。

閔,衛州人,世為農,建炎初,避亂抵京口,日者趙常見而奇之。 黃天蕩之役,閔投世忠軍中,至是有功。 既而世忠乞重賞以勸將士,遂除涿州團練使。

戊寅,知陝州吳琦遣統制官侯信渡河,劫金人中條山寨,敗之,獲馬二十匹。 翼日,又戰于解州境上,敗之,殺其將茂海。

己卯,宰執奏徽宗隨龍人乞恩例,帝曰:“若舊人尤當優恤。 凡事干徽廟,非唯朕奉先之孝所當自致,亦欲風勵四方,使人知有君親之恩也。 ”

庚辰,金人自滕陽來救淮陽軍,韓世忠逆擊于泇口鎮,敗之。

是日,韓世忠所遣統制官劉寶、郭宗儀、許世安,以舟師至千秋湖陵,遇金人所遣酈瓊叛卒數千人,寶等與戰,大捷,獲戰船二百。

辛巳,金主詔撫諭陝西五路。

壬午,李成自河陽以五千騎攻西京,知河南府李興命開城門以待之。 成疑不進,興遣銳士自它門出擊之,成敗走。

金初定公主、郡、縣主及附馬品級。

丁亥,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軍潰于宿州。

初,沂中至宿州,而以步軍退屯于泗。 金人詭令來告以有邊騎數百屯柳子鎮,沂中欲擊之。 或諫以為不可輕出,沂中不聽,留統領民王滋、蕭保以騎兵千人守宿州。 夜,沂中自將騎兵五千襲柳子鎮,至明,不見敵而退。 金人以重兵伏其歸路,沂中知之,遂橫奔而潰。 沂中至壽春府,渡淮而歸,與保、滋相隔。 參議官曹勛不知沂中所在,表聞于朝,朝廷大恐,令淮南洲縣權宜退保。 金人動沂中不得志,遂攻宿州,滋、保與戰,不利。 金人入城,怒州人之降也,乃縱屠戮。 自是潰兵由淮水上下數百里間四散而歸,其死亡者甚眾。 既而沂中自淮西復還泗州,人心始定。

壬辰,永興軍路經略副使王俊擊金人于盩厔縣東,敗之。

甲午,川陝宣撫司同統制軍馬邵俊,統領王喜,遇金人于隴州汧陽縣牧羊嶺,敗之。 喜以功復為協忠大夫、榮州防御使、右游奕都統制。

九月,壬寅朔,遣起居舍人李易赴韓世忠軍前議事。 秦檜主罷兵,召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赴行在,遂命易見世忠諭旨。 時淮西宣撫副使楊沂中還師鎮江府,三京招撫處置使劉光世還池州,淮北宣撫判官劉錡還太平州,自是不復出師矣。

丁未,楊政軍同統制楊從儀劫金人鳳翔府城南寨,敗之,獲戰馬數百。

戊申,金主如燕京,都元帥宗弼入見于行在。 浹旬,還軍,金主起立,酌酒飲之,賜以甲胄、弓矢。

先是李成數為知河南府李興所敗,乞師于宗弼,得蕃、漢軍數萬。 興聞之,度眾寡不敵,棄城去,寓治于永寧之白馬山。

丁酉,金主親饗太祖廟。

庚戌,合祀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赦天下。

癸丑,楊政軍統制官楊從儀、邵俊,統領王喜,敗金人于汧陽。

辛未,尚書右仆射秦檜,以明堂恩封華國公。

癸亥,金殺尚書左丞相陳王希尹、右丞蕭慶。 先是客星守陳,太史以告宇文虛中,虛中以告,希尹不以為怪,及是坐誅。

初,希尹嘗為晉國王宗翰監軍,為群臣所忌,而常以智得免,論者稱其通變如神。 金主尤忌之,詔曰:“師臣密奏,奸狀已萌,心在無君,言宣不道。 逮燕居而竊議,謂神器以何歸。 稔于聽聞,遂致章敗。 ”時金主未有子,故嫉希君者以此言譖之。 金主又詔曰:“慶迷國罔悛,欺天相濟,既致于理,咸伏厥辜,賴天之靈,誅于兩觀。 ”蓋以慶為希尹之黨也。 并殺希尹子昭武大將軍達勒達、符寶郎曼岱。

冬,十月,戊戌,秦檜以修書恩,進左銀青光祿大夫,封衛國公。

是月,淮北宣撫判官劉錡來朝。

十一月,戊申,金將喀齊喀自潼關出侵陝州,守臣吳琦擊卻之。

鳳翔府同統制軍馬楊從儀,敗金人于寶雞。

癸丑,金以孔子四十九代孫璠襲封衍聖公。

乙卯,胡世將奏,已遣兵解慶陽之圍,請詔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出兵牽制,帝曰:“此未易輕議。 凡事有緩急先后,必思而后動,乃可以成功也。 ”

先是慶陽圍急,帥臣宋萬年乘城拒守。 會世將以檄書召建寧軍承宣使、河東經略使王忠植以所部赴陝西,行至延安,叛將趙惟清假詔書執之。 忠植曰:“若本朝詔書則受,若金國詔書則不拜也。 ”惟清械之,以詣右監軍完顏杲。 杲使甲士引詣慶陽城下,諭使出降。 忠植大呼曰:“我河東步佛山忠義人也,為金所執,使來招降,願將士勿負朝廷,堅守城壁,忠植即死城下。 ”杲怒,詰之。 忠植披襟大呼曰:“速殺我!”遂遇害。

癸亥,金以都點檢蕭仲恭為尚書左丞,前西京留守完顏昂為平章政事。

甲子,金行台尚書左丞相杜充卒。

是月,宜章洞民駱科叛,遂犯桂陽、郴、道、連、賀州諸縣,詔發大軍往討之。

十二月,壬午,命尚書右仆射秦檜上皇太后冊寶于慈寧殿,寶用金,冊以鈱石;上遙賀于宮中,群臣遙賀宮門外。

丙戌,尚書禮部侍郎蘇符擢禮部尚書仍兼資善堂翊善。

起居舍人郭孝友權尚書工部侍郎。

丁丑,金地震。

己亥,詔:“太廟時享以少牢,祫享以太牢,如舊典。 ”用太常少卿陳桷請也。

金以阿里布為左副元帥。

是月,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引兵還行在。

永州防御使呼延通自殺。 初,通以私忿欲殺韓世忠,不果。 世忠知之,通與淮陰統制官崔德明不葉,世忠即召通,斥為士伍,使隸德明軍中。 世忠生日,諸將皆入為壽,通自淮陰馳至,世忠見之,即走入,不復出。 通伏地泣,眾共遣之,通乃去。 德明還淮陰,數通擅離軍之罪,杖之數十。 通怏怏,赴運河死,人皆惜其勇,世忠后亦悔之。

初,知河南府李興既屯白馬山寨,李成以蕃、漢數萬眾圍之。 時興妻周氏與其子居襄陽,惟幼子在側。 敵圍益急,士心頗搖。 興聞,謂諸將曰:“興與諸君尚當以死守,毋有二志。 苟或不敵,吾豈為敵污者!當抱是兒南向投崖,以謝天子。 ”諸將皆感泣,由是守益堅。 敵遣使賚黃榜召興以奉國上將軍、河南尹,興得檄不啟,立斬其使,以檄聞于朝。 白馬受圍久,方冬泉涸,軍民乏絕,興焚香默禱,一夕大雪,泉源皆溢,成知興志不可屈,乃即山下屯兵積糧,為久居之計,興潛遣將士夜焚之。 成大挫,徑歸西京。

金既復取河南地,猶慮中原士民懷二意,始創屯田軍。 凡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與百姓雜處,計其戶口,授以官田,使自播種,春秋量給衣馬。 若遇出軍,使給其錢米。 凡屯田之所,自燕之南,淮、隴之北,俱有之,多至五六萬人,皆筑壘于村落間。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四
【宋紀一百二十四】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一年(金皇統元年)

春,正月,壬寅,右文殿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趙開卒,年七十六。

自金人侵陝、蜀,開職饋餉者十年,軍用得以毋乏,一時賴之。 開既黜,主計之臣率三四易,于開條畫,毫發無敢變更者,人偉其能。 然議者咎開竭澤而漁,使后來者無所施其智巧。 凡茶、鹽、榷酤、激賞、零畸絹布之征,遂為西蜀常賦,故雖累經減放,而害終不去焉。

癸卯,鳳翔府同統制軍馬楊從儀,敗金人于渭南。

庚戌,淮西宣撫使張俊入見。 帝問曾讀《郭子儀傳》否,俊對以未曉。 帝諭云:“子儀方時多虞,雖總重兵處外,而心尊朝廷,或有詔至,即日就道,無纖介顧望,故身享厚福,子孫慶流無窮。 今卿所管兵,乃朝廷兵也,若知尊朝廷如子儀,則非特一身饗福,子孫昌盛亦如之。 若恃兵權之重而輕視朝廷,有命不即稟,非特子孫不饗福,身亦有不測之禍,卿宜戒之。 ”

先是金都元帥宗弼自順昌戰敗而歸,遂保汴京,留屯宋、亳,出入許、鄭之間,復簽兩河軍與蕃部凡十餘萬,欲謀再舉。 上亦逆知敵情必不一挫便已,乃詔大合兵于淮西以待之。 俊自建康來朝,故有是諭。

是日,金群臣上金主尊號曰崇天體道欽明文武聖德皇帝。 金主初服袞冕。 命太師宗干輦輿上殿,制詔不名。

辛亥,帝諭大臣曰:“李左車言:‘千里饋糧,士有飢色。 ’敵若侵淮,其勢糧必在后。 但戒諸將持重以待之,至糧盡欲歸,因其怠擊之,則無不勝矣。 ”

癸丑,金主謝太廟,大赦,改元皇統。

乙卯,金人攻壽春府,守將孫暉、樞密院編制雷仲合兵拒之。

己未,淮北宣撫判官劉錡,自太平州渡江以援淮西。 錡有兵二萬,馬數百,朝廷聞報,亟令張俊還建康拒敵。 時孫暉、雷仲皆棄城而出,金人破壽春,殺守兵千餘人,系橋淮岸以濟其眾。

金初定命婦封號。

西夏請置榷場,金主許之。

乙丑,劉錡至廬州,駐兵城外。 時樞密直學士、知廬州陳規病卒,城中無守臣,備御之具皆闕,官吏軍民散出逃遁,惟有宣撫司統制官關師古兵二千餘人。 錡巡其城一匝,曰:“城不足守也。 ”乃冒雨與師古率眾而南。

丙寅,金以大軍入廬州,遣輕騎追劉錡,及于西山口。 錡自以精兵為殿,西向列陳以待。 追騎望見錡旌旗,逡巡不敢逼,日暮,各解去。

丁卯,劉錡結陳徐行,號令諸軍,占擇地利,共趨東關,依水據山,以遏金人之沖。 自金人渡淮,淮南之人皆避過江南,為遷徙之計,惟視錡兵以為安危。 錡既得東關之險,稍休士卒,兵力復振。 金人據廬州,雖時遣兵入無為軍、和州境內剽掠,不敢舉兵逼江,懼錡之乘其后也。 江南由是少安。

戊辰,金人破商州。

先是右逼元帥完顏杲遣珠赫貝勒以數千騎入侵,守臣邵隆知不可守,乃焚倉庫,毀廬舍而遁。 金人入城,據之。

己巳,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以殿前司兵馬三萬人發行在。

金封平章政事完顏昂為漆水郡王。

二月,癸酉,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渡江屯和州。

初,金都元帥宗弼既入合肥,諜者報金人已入含山縣,漸入歷陽。 時張俊諸軍已趣裝,猶未發,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見俊,請速出軍,俊猶遲之,曰:“更俊探報。 ”夢得曰:“敵已過含山縣,萬一和州為金人所得,長江不可保矣。 ”俊遂令諸軍進發,諭諸統制曰:“先得和州者勝。 ”德曰:“德當身先士卒,為諸軍前鋒。 ”俊壯之,將士皆鼓舞,言雚噪而行。 有報已失和州者,德乃率所部兵渡采石,約俊明日入城會食。 至中流,聞敵勢甚眾,莫敢前,德驅之進翟,首先登舟。 俊宿于江中,德率眾徑至城下,敵退屯昭關。

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知商州邵隆復入商州。

初,隆既遁去,乃屯兵山嶺間,道出州西芍藥口,謂避地者曰:“汝皆王民,毋忘本朝。 ”眾感泣,攜老幼來歸。 隆遣其子繼春出商州之北以張其勢,而移軍洪門。 金人以精騎來攻,隆設三伏以待,鏖戰兩時許,大破之,擒其將。 隆始持十日糧,過期,食不繼,士卒臠腐尸,嚙草木食之,疲困日甚。 及戰,隆親鼓之,呼聲動山谷,無不一當百,遂大捷。 繼春亦破之于洛南縣,金人乃去。 隆以功遷右武大夫、榮州防御使。

丙子,帝謂大臣曰:“中外議論紛然,以敵逼江為懮,殊不知今日之勢,與建炎不同。 建炎之間,我軍皆退保江南,杜充書生,遣偏將輕與敵戰,得乘間猖獗。 今韓世忠屯淮東,劉錡屯淮西,岳飛屯上流,張俊方自建康進兵前渡,敵窺江,則我兵皆乘其后。 今虛鎮江一路,以檄呼敵渡江,亦不敢來。 ”其后卒如帝所料。

故朝散大夫鮮于侁,追復集賢殿修撰。

淮東宣撫司都統制王德,遇金鎮國大將軍韓常于含山縣東,擊敗之。

戊寅,金主詔:“諸致仕官職俱至三品者,俸祿、人力各給其半。 ”

己卯,淮西宣撫司統制官關師古、李橫復取巢縣。

辛巳,直秘閣、知泰州王晛楹摀q泰制置使,措置水寨鄉兵,控守二州。

壬午,淮西宣撫司將官張守忠,遇金人于全椒縣,敗之。

先是金人分兵侵滁州、濠州,起復武功大夫、英州刺史、知滁州趙時遁去。 張俊遣左軍統制趙密追金人,擊之,密令守忠以五百騎出全椒,偃誘篁竹間,敵疑不動,迫暮,引去。 密乃引兵出六丈河以分敵勢,將斷其歸路。

癸未,劉錡自東關引兵出清溪,邀擊金人。 張俊、楊沂中亦遣統制官王德、張子蓋等會兵取含山縣,復奪昭關。

乙酉,金改封海濱王耶律延禧為豫王,昏德公趙佶為天水郡王,重昏侯趙桓為天水郡公。

丁亥,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判官劉錡,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統制官田師中、張子蓋,及金人戰于柘皋鎮,敗之。

前一日,錡行至柘皋,與金人遇,夾水而軍。 初,金人之退兵也,日行甚緩,至尉子橋,天大雨,次石梁河,河湍暴,敵斷橋以自固,列營柘皋。 柘皋地平,金人以為騎兵之利,且見錡步軍,意甚易之。 河通巢湖,闊二丈餘,錡命軍士曳薪疊橋,須臾而成,遣甲軍數隊過橋,皆臥槍而坐。 會沂中、德、師中、子蓋之軍俱至。 翌日,敵將邢王與鎮國大將軍韓常等,以鐵騎十餘萬分為兩隊,夾道而陳。 沂中自上流涉淺徑進,官軍不利,統制官輔逵中目,騎兵有稍卻者。 德曰:“敵右隊皆勁騎,吾當先破之。 ”乃與師中麾兵渡橋,薄其右隊。 敵軍動,有一帥被甲躍馬,指畫陳隊,德引弓一發,帥應弦墜馬,德乘勢大呼馳擊,諸軍皆鼓噪。 金人以拐子馬兩翼而進,德率眾鏖戰。 沂中曰:“敵便習在弓矢,當有以屈其技。 ”乃令萬兵各持長斧,堵而前,奮銳擊之。 金人大敗,退屯紫金山,德等尾擊之,捕敵百人,馬馱數百,而錡以步兵甲重,不能奔馳,下令無所取。 故無俘獲焉。 是役也,將官拱衛大夫、武勝軍承宣使姚端以下,死敵者九百三人,而敵之死者甚眾。 錡謂德曰:“昔聞公威略如神,今果見之,請以兄禮事公。 ”

己丑,我軍復廬州。

金人之侵淮也,資政殿大學士、江東安撫制置大使、知建康府葉夢得,團結沿江軍民數萬,分據江津,遣其子書寫安撫司機宜,文字模將千人守馬家渡。 及是宗弼、酈瓊以輕兵來攻,不得渡而還。

丙申,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上奏稱賀,詔嘉獎。

初,建康屯重兵,歲費錢八百萬緡,米八百萬斛,榷貨務所入不足以贍。 至是禁旅與諸道之師皆至,夢得被命,兼總四路漕計以給饋餉,軍用不乏,故諸將得悉力以戰,由是朝廷益嘉之。

三月,庚子朔,金人圍濠州。

初,金人自柘皋退軍于紫金山,濠州守臣王進發書告急,日已再四,而通判州事張綱以邊機事請赴行朝,遂泛舟而去。

一日,趙榮以數百騎至城下,進登城望之。 榮語進曰:“大金以精兵三十萬旦暮臨城,勢不可敵,公宜開門,縱民出城為避地計。 且淮岸舟船頗多,水陸從便,傾城而去,不三兩日,可以獲安。 方今滿城生靈性命在足下,宜念之。 ”進怒曰:“趙榮,汝不能全節于朝廷,乃為北軍游說邪?”使勁弩射之。 榮大怒,少退,罵進良久而去。 州人聞之,以避地之謀力請于進,進不從。 至是金兵自延陵浮梁渡淮,翌日,以兵數萬列于東門之外,旌旗蔽野。 是時進有兵千餘,又有宣撫司兵數百在城中。 金人謂樓櫓皆腐爛,攻之必破,乃使人至城下招降,守陴者怒罵之。

甲辰,淮西宣撫使張俊,淮北宣撫使楊沂中,判官劉錡,會議班師。

時俊、沂中、錡俱在廬州,俊與沂中為腹心,而與錡有隙。 諸軍進退多出于俊,而錡以順昌之功驟貴,于諸將亦頗相節制。 然柘皋之戰,奏賞諸軍,錡獨不預。 方金人之初退,虛實未明,三軍相視,猶豫無決,但聞俊、沂中議,欲棄壽春而移廬州于巢縣,復以廬州為合肥。 而濠州自金人侵略,圍城閉守,日夜遣人至軍前求援。 至是有被略人民自淮上竄歸者,皆言金人渡淮去已遠,而濠路亦通。 翌日,俊因會飲,謂錡曰:“公步兵久戰,可自此先回,徑取采石歸太平,吾欲與楊太尉至濠州,耀兵淮上,安撫濠梁之民,而吾軍取宣化以歸金陵,楊太尉渡瓜州以歸臨安,庶道路次舍、樵爨不相妨。 ”軍之始行也,有詔,淮東、西漕臣胡紡、李仲孺,江東漕臣陳敏識,隨軍饋運,又遣兩浙漕臣張匯繼至,會集于軍前。 俊命諸漕備十日糧,諸漕以水路止于廬州,陸路無夫搬運,遂給軍士錢人一千,使之附帶,又令敏識撥水路綱運入滁州以接濟二軍。 夜,二軍調發,遲明,軍馬盡去,獨俊留兵數百未行。

乙巳,平旦,楊沂中赴張俊帳會食已,二帥俱去。 行數里,諜報敵攻濠州甚急,俊茫然失色,得馳騎邀劉錡。 錡遂命軍中持十日糧,繼二軍而行。

丙午,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舟師至昭信縣,夜,世忠以騎兵遇金人于聞賢驛,敗之。

丁未,金人破濠州,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知州事王進為所執,兵馬鈐轄、武功郎、閤門宣贊舍人邵青巷戰,死之。 前一日,金兵薄城下,以云車、沖梯之屬攻城,城土與屋瓦皆震,矢石如雨。 進所部皆閩人,未嘗經戰守,或告以州之民兵,皆百戰之餘,可以捍敵,進不從。 翌旦,兵馬鈐轄邵宏縋城投拜,告以城中虛實。 金益兵東南隅,乘風縱火,焚其樓櫓皆盡。 敵乘勢登城,進奔馬入郡舍,朝服坐于廳前,遂就執。 金人縱兵焚掠,夷其城而去。

戊申,張俊、楊沂中、劉錡至黃連埠,去濠州六十里而聞城破,俊乃召沂中、錡謀之。 錡謂沂中曰:“兩府何以處?”沂中曰:“惟有戰耳。 相公與太尉在后,沂中當居前,有進無退。 ”錡曰:“有制之兵,無能之將可御;無制之兵,有能之將不可御也。 今我軍雖銳,未為有制。 且軍士被甲荷糧而趨,今已數日,本救援濠州,濠州即失,進無所投,人懷歸心,勝氣已索,又糧食將盡,散處迥野,此危道也。 不若據險下寨,塹地栽木,使根本可恃,然后出兵襲人。 若其引去,徐為后圖,乃全師保勝之道。 諸將皆曰:“善!”于是鼎足以為營,仍約逐軍選募精銳,旦日入濠州。

俊遣斥堠數輩,還,俱言濠州無金人,或謂:“金人破城之后無所藉,又畏大軍之來,尋已去矣。 ”乃再遣騎數百往探,皆無所見。 俊遣將官王某謂錡曰:“已不須太尉前進矣。 ”錡乃不行,惟沂中與王德領二千餘騎往,以兩軍所選精銳策應之。 四更,起黃連埠。 午時,騎兵先至濠州城西嶺上,列陳未定,有金人伏甲騎萬餘于城兩邊,須臾,煙舉城上,伏騎分兩翼而出。 沂中謂德曰:“如何?”德知其勢不可,乃曰:“德,統制官也,安敢預事!太尉為宣撫,利害當處之。 ”沂中皇遽以策麾其軍曰:“那回!”諸軍聞之,以為令其走,散亂南奔,無復紀律。 其步軍見騎軍走,謂其已敗,皆散。 金人追及,步軍多不得脫,殺傷甚眾。

己酉,韓世忠引兵至濠州。

庚戌,秦檜奏:“近報韓世忠距濠三十里,張俊等亦至濠州五十里,又岳飛已離池州渡江去會師矣。 ”帝曰:“首禍者惟烏珠,戒諸將無務多殺,惟取烏珠可也。 澶淵之役,達蘭既死,真宗詔諸將按兵縱契丹,勿邀其歸路,此朕家法也。 朕兼愛南北之民,豈忍以多殺為意乎!”

辛亥,韓世忠與金人戰于淮岸,夜,遣游奕軍統制劉寶率舟師溯流,欲劫金人于濠州。 金人覺之,先遣人于下流赤龍洲伐木以扼其歸。 有自岸呼曰:“赤龍洲水淺可涉,金已遣人伐木,欲塞河扼舟船,請宣撫速歸。 我趙榮也。 ”諸軍聞之,皆以其言為然,世忠亦命速歸。 而金人以鐵騎追及,沿淮岸且射且行,于是矢著舟如蝟毛。 至赤龍洲,金人果伐木,漸運至淮岸,未及扼淮而舟師已去。 金人復歸黃連埠。

楊沂中自宣化渡江歸行在。

壬子,金人自渦口渡淮北歸。

癸丑,張俊引兵渡江,歸建康府。

丁巳,劉錡自和州引兵渡江,歸太平州。

戊午,金主親祭孔子廟,北面再拜,退,謂侍臣曰:“朕幼年游佚,不知志學,歲月逾邁,深以為悔。 孔子雖無位,其道可尊,使萬世景仰。 大凡為善。 不可不勉。 ”自是頗讀《尚書》、《論語》及《五代》、《遼史》諸書,或以夜繼日。

己未,金主宴群臣于瑤池殿。 適宗弼遣使奏捷,近臣多進詩稱賀。 金主覽之曰:“太平之世,當尚文物,自古致治,皆由是也。 ”

甲子,行營右護軍前部統制張彥與金人遇于山陽劉坊寨,武節大夫、秦鳳路第八將張寵戰死。 宏以偽命補官,歸朝,屢有戰績,事聞,贈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夏,四月,丙子,金以濟南尹韓昉參知政事。

辛卯,詔給事中、直學士院范同入對。

初,張浚在相位,以諸大將久握重兵難制,欲漸取其兵屬督府,而以儒臣將之。 會淮西軍叛,浚坐謫去。 趙鼎繼相,王庶在樞府,復議用偏裨以分其勢,張俊覺之,然亦終不能奪其柄。 至是同獻計于秦檜,請皆除樞府而罷其兵權,檜納之,乃密奏于帝以柘皋之捷,召韓世忠、張俊、岳飛并赴行在論功賞。 時世忠、俊已至,而飛獨后,檜與參知政事王次翁懮之,謀以明日率三大將置酒湖上,欲出,則語直省官吏曰:“姑待岳少保來。 ”益令堂廚丰其燕具。 如此展期以待,至六七日。

及是飛乃至。 上即召同入,諭令與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林待聘分草三制。 壬辰,以揚武翊運功臣、太保、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節制鎮江府英國公韓世忠,安民靜難功臣、少師、淮南西路宣撫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濟國公張俊并為樞密使,少保、湖北、京西路宣撫使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岳飛為樞密副使,并宣押赴本院治事。

世忠既拜,乃制一字巾,入都堂則裹之,出則以親兵自衛,檜頗不喜。 飛被服雍容,檜尤忌之。

乙未,樞密使張俊言:“臣已到院治事,見管軍馬,望撥屬御前營內。 ”時俊與秦檜意合,故力贊議和,且覺朝廷欲罷兵權,即首解所統兵。 帝從其請,復召范同入對,命林待聘草詔書獎諭,略曰:“李、郭在唐俱稱名將,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負不釋位之舋,陷于嫌隙;而子儀聞命就道,以勛名福祿自終。 是則功臣去就趨舍之際,是非利害之端,豈不較然著明?”意蓋有所指也。

帝謂韓世忠、張俊、岳飛曰:“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撫之權尚小,今付卿等以樞府本兵之權甚大,卿等宜共為一心,勿分彼此,則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顧如宗弼,何足掃除乎!”

是日詔:“宣撫司并罷,遇出師,臨時取旨。 逐司統制官已下,各帶御前字入銜,且依舊駐答刀;將來調發,并三省、樞密院取旨施行。 仍令統制官等各以職次高下輪替入見。 ”

右正言萬俟离試右諫議大夫。

是月,慕容洧破新泉寨,又攻會州,將官硃勇卻之。 洧憤,將益兵入侵。 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遺洧書,勉以忠義,略言:“人心積怨,金人咸有歸思。 太尉誠乘此時料簡精銳,保據險阻,儲積糧食,繕治甲兵,拒此殘敵,為持久計,敵必舉兵以攻,太尉據兵以待,世將當出兵岐、隴,共乘其弊。 如此,則太尉今日之舉,乃吳公和尚原之舉也,吳公之勛業寵祿,必再見于太尉矣。 比聞金人有疑太尉心,而置重兵于山后,事危矣,計不早定,禍必中發。 先發者制人,不易之論也,惟太尉圖之!”洧自是不復侵邊。 勇本洛城人,在會州嘗與夏人戰,擒其驍將,由是知名。

五月,甲辰,顯謨閣待制、樞密都承旨周聿試尚書刑部侍郎。

丁未,詔韓世忠候御前委使,張俊、岳飛帶本職前去按閱御前軍馬,專一措置戰守。 時秦檜將議和,故遣俊、飛往楚州,總率淮東全軍,還駐鎮江府。

戊申,太常少卿陳桷權尚書禮部侍郎。

先是金主如燕京,太師、領三省事梁宋國王宗干從,有疾,金主親臨問。 自燕京還至野狐嶺,宗干疾亟,不行。 金主親臨問,語及軍國事,金主悲泣不已,及后同往視疾,后親與饋食,至暮而還,因赦罪囚,為宗干禳疾。 己酉,宗干薨。 庚戌,金主親臨。 太史奏戌亥不宜哭泣,金主曰:“朕幼沖時,太師有保傅之功,安得不哭!”哭之慟,輟朝七日。 金主還上京,幸其第視殯事。 及宗干喪至上京,金主臨哭,葬之日,復臨視之,其優禮如此。

丙辰,汪伯彥卒,年七十三。 帝悼之。 后九日,除開府儀同三司致仕、贈少師,賜其家田十頃,銀帛千匹兩,官給葬事,又官其親屬二人于饒州,后謚忠定。

六月,戊辰朔,責授單州團練副使劉子羽復右朝請大夫、知鎮江府,兼沿江安撫使。

初,樞密使張俊,嘗為子羽之父韐部曲,韐器之,俊荐其才,故復用。

俊晚年主和議,與秦檜意合,帝眷之厚,凡所言,朝廷無不從,荐人為監司、郡守、帶職者甚眾。

乙亥,詔有司造克敵弩,韓世忠所獻也。 帝謂宰執曰:“世忠宣撫淮東日,與敵戰,常以此弩勝。 朕取觀之,誠工巧,然猶未盡善。 朕籌畫累日,乃少更少,遂增二石之力而減數斤之重,今方盡善,后有作者,無以加矣。 ”秦檜曰:“百工之事,皆聖人作,非諸將所及也。 ”

金詔都元帥宗弼與宰執同入奏事。

庚寅,金行台平章政事耶律暉致仕。

癸未,張俊、岳飛至楚州,俊居于城外,中軍統制王勝引甲軍而來。 或告俊曰:“王勝有害樞使意。 ”俊亦懼,問之:“何故擐甲?”勝曰:“樞使來點軍,不敢不貫甲耳。 ”俊乃命卸甲,然后見之。

飛視兵籍,始知韓非忠止有眾三萬,而在楚州十餘年,金人不敢攻,猶有餘力以侵山東,為之嘆服。

時統制河北軍馬李寶戍海州,飛呼至山陽,慰勞甚悉,使下海往山東牽制,寶焚登州及文登縣而還。

俊以海州在淮北,恐為金人所得,因命毀其城,遷其民于鎮江府。 人不樂遷,莫不垂涕。 俊遂總世忠之兵還鎮江,惟背嵬一軍赴行在。

甲申,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知河南府李興,以所部至鄂州。

興據白馬山,與李成相拒凡數月,朝廷以興糧餉道梗,孤軍難守,乃命班師。 興率軍民僅萬人南歸,至大章谷,遇金人數千要路,興擊退之。 至鄂州,都統制王貴言于朝,遂以興為左軍同統制。

壬辰,太保、三京等路招撫處置使雍國公劉光世罷,為萬壽觀使。

金人始渝盟,光世嘗請以舒、蘄等五州為一司,選置將吏,宿兵其中,為籓籬之衛。 諫官萬俟离言:“光世欲以五州為根本,將斥旁近地自廣,以襲唐季籓鎮之跡,不可許也。 ”及三大將既罷,光世入朝,因引疾乞祠。 帝謂大臣曰:“光世勛臣,朕未嘗忘。 聞其疾中無聊,昨日以玩好物數種賜之,光世大喜,秉燭夜觀,几至四更。 朕于宮中,凡玩好之物,未嘗經目,止須賜勛舊賢勞耳。 ”光世既罷,遂寓居永嘉。

金有司請舉樂,金主以梁宋國王宗干新喪,不允。

甲午,金衛王宗強薨。 金主親臨,輟朝,如宗干喪。

是月,徽猷閣待制洪皓,在金境求得皇太后書,是夏,遣布衣李微賚至。 帝大喜,因御經筵,謂講讀官曰:“不知太后寧否几二十年。 雖遣使百輩,不如此一書。 ”遂命微以官。

秋,七月,丁酉朔,翰林學士兼實錄院修撰范同為參知政事。

丙午,金以宗弼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太保、都元帥,領行台如故。 以燕京路隸尚書省,西京及山后諸部族隸元帥府。 己酉,宗弼還軍中。

辛亥,金參知政事耶律讓罷。

壬子,右諫議大夫萬俟离疏言:“樞密副使岳飛,爵高祿厚,志滿意得,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頹墜。 今春敵兵大入,趣飛掎角,而乃稽違詔旨,不以時發。 久之一至舒、蘄,匆卒復還。 幸諸帥兵力自能卻敵,不然,則敗撓國事,可勝言哉!比與國列按兵淮上,公對將佐謂山陽為不可守,沮喪士氣,動搖民心,遠近聞之,無不失望。 望免飛副樞職事,出之于外,以伸邦憲。 ”癸丑,帝謂大臣曰:“飛倡議不修楚州城,蓋將士戍山陽久,欲棄而之他。 飛意在附下以要譽,朕何賴焉!”秦檜曰:“飛意如此,中外或未知也。 ”

先是檜逐趙鼎,飛每對客嘆息,又以恢復為己任,不肯附和議,讀檜奏至“德無常師,主善為師”之語,惡其欺罔,恚曰:“君臣大倫,根于天性,大臣而忍面謾其主郡?”金都元帥宗弼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始可和。 ”檜亦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己必及禍。 至是飛自楚州歸,乃令离論其罪,始定計殺飛矣。

甲寅,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武泰軍節度使劉錡知荊南府,罷其兵,張俊深忌錡與岳飛,每言飛赴援遲而錡戰不力也。 飛請留錡掌兵,不許。

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魏良臣權尚書吏部侍郎。

己未,少師、樞密使、濟國公張俊為太傅,進封廣國公,賜玉帶,以俊首抗封章請歸部曲也。

俊請離軍將佐并與添差差遣,從之,其后大為州郡之患。

是月,樞密使張俊復往鎮江措置事務,副使岳飛留行在,以二人議事不葉故也。

八月,甲戌,少保、樞密副使岳飛復為武勝、定國軍節度使,充萬壽觀使。

右諫議大夫萬俟离既劾飛罪,未報。 御史中丞何鑄、殿中侍御史羅汝楫復交疏論之,大略謂:“飛被旨起兵,則略至龍舒而不進;銜命出使,則欲棄山陽而不守。 以飛平日,不應至是,豈非忠衰于君邪!自登樞筦,郁郁不樂,日謀引去。 嘗對人言:‘此官職,數年前執政除某而謀不願為者。 ’妄自尊大,略無忌憚。 近嘗倡言山陽之不可守,軍民搖惑。 使飛言遂行,則几失山陽,后雖斬飛何益!乞速賜處分,俾就閑祠,以為不忠之戒。 ”离章四上,又錄其副示之,飛乃丐免,故有是命。

癸巳,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特起復。

世將方與諸將議出師進討,而其母康氏卒于晉陵。 帝聞之,詔:“軍旅事重,不拘常制,日下供職,不許辭避,”翌日,又詔世將弟彥博起復,依舊添差提舉兩浙市舶,官給葬事。

時金人統軍呼珊、迪布祿,合軍五萬餘屯劉家圈。 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川陝宣撫司都統制楊政,樞密院都統制郭浩,皆會于仙人原,世將授璘以攻取之策。 璘乞精兵三萬人,破此兩敵,收復秦、隴,事若不捷,誓以必死,世將以二萬八千人與之,仍命政出和尚原,浩出商州以為聲援。

璘閱兵河池,以新戰陣之法,每戰以長槍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強弓,次強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 約敵相搏,至百步內,則神臂先發,七十步,強弓并發,次陳如之。 凡陳以拒馬為限,鐵鉤相連,俟其傷則更替之。 更替以鼓為之節,騎出兩翼以蔽于前,陳成而騎兵退,謂之疊陳。 諸將竊議曰:“軍其殲于此乎!”璘曰:“古之束伍令也。 軍法有之,諸君不識爾。 得車戰餘意,無過于此。 戰士心定,則能持滿,敵雖銳,不能當也。 房知車戰之利,可用于平原曠野之間,而不得車戰之法,其敗固宜。 敵騎長于奔沖,不爾,無有能抗之者。 ”

九月,癸卯,鄂州前軍副都統制王俊,詣都統制王貴,誣告副都統制張憲謀據襄陽為變。 先是秦檜欲害憲以及岳飛,乃言憲有異圖,佯稱金人侵略上流,冀朝廷還岳飛復掌兵,而己為之副。 會憲詣樞密行府白事,俊承風旨上變,以統制官傅選為證,貴即日以聞。 張俊在行府,聞之,遂收憲屬吏。 俊,東平人,初為雄威卒,后從范瓊為右軍統制者是也。

甲辰,詔:“宗室緦麻親任環衛官身亡者,賜錢三百千;袒免減三之一。 ”

自軍興財匱,宗室近臣,吉凶賜予皆罷之。 及是皇叔祖右監門衛大將軍、利州刺史仲豕礡A至無以斂,判大宗正事齊安郡王士祇請于朝,故有是旨。

九月,戊申,泗州言奉使官工部侍郎莫將、知閤門事韓恕歸至本州。

帝諭大臣曰:“此殆上天悔禍,敵有休兵之意爾。 ”秦檜曰:“每恨敵情難保,未能仰副陛下憫亂之意。 ”先是將、恕至涿州,為金人所執,至是都元帥宗弼將議和,故縱之歸報焉。 既而宗弼引兵破泗州以脅和,淮南大震。

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引兵至秦州城下,川陝宣撫司都統制楊政,夜引兵入隴州界,徑趨吳山,與金人對壘。

是日,金主至自燕京,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宮,賜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絹二匹,絮三斤。

乙卯,詔:“左武大夫、忠州團練使劉光遠赴行在奏事,仰秀州守臣方滋不移時刻津遣,須管來晚到行在。 ”

時金國都元帥越國王宗弼以書來,朝議遣光遠往聘,而光遠方以贓罪為監司所按,故趣召之。 翌日,光遠至行在,帝面諭以前罪一切不問,遂以為拱衛大夫、利州觀察使,而左武大夫、吉州刺史曹勛亦遷拱衛大夫、忠州防御使,令與光遠偕行。

丙辰,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及金統軍呼珊戰于剡家灣,敗之。

初,呼珊與迪布祿合軍劉家圈,呼珊善戰,迪布祿善謀,二人皆老于兵者,狃其常勝,且據險自固,前臨峻嶺,后控臘家城,進退有守,謂南軍必不敢輕犯。 璘揣知其情,先一日,召諸將,問:“何以必勝?”統制官姚仲曰:“戰于原上則勝。 ”璘以為然,諸將議不同,璘曰:“諸將所以不同,憚辭勞苦,不欲攻原上耳。 若金人乘勢而下,我兵敗矣。 ”卒如仲議。

璘既相視其地,乃遣人告敵曰:“明日請戰。 ”金人聞之皆笑,愈不設備,夜半,璘遣仲與鄜延經略使兼知成州王彥率所部銜枚直進,渡河,涉峻嶺,截坡上,出其不意,約與敵對柵,然后發火。 又遣將張士廉等取間道以兵控臘家城,戒曰:“敵根本在彼,若敗必趨入城。 汝等截門,勿縱一騎入。 ”

二將所部軍行,寂無人聲,又大陰霧,既上嶺,列柵乃發火。 金人大駭,倉卒備戰,我軍已畢列。 游騎有聞金帥以馬捶敲鐙者,曰:“吾事敗矣!”

我軍氣益振,璘策迪布祿有謀,必謂我趨戰欲速,不肯徑出。 呼珊恃其百戰百勝,與迪布祿異議,宜可挑取。 已而遣輕兵嘗敵,果見呼珊勒兵而出,與我軍合,鏖擊數十,更休迭戰。 敵及三陳,戰急,大將有請曰:“敵居高臨下,我戰地不利,宜少就平曠以致其師,宜可勝。 ”璘叱曰:“如此,則我走,敵遂勝矣。 敵已潰,毋自怯。 ”璘輕裘駐馬陳前,麾軍亟戰。 軍皆殊死斗。 金人大敗,遁去,騎兵追襲,斬首六百三十,生擒七百人。

騎將楊萬,膂力過人,生擒一千戶詣璘。 璘曰:“萬可斬也,戰方急,豈可得一人而遽返邪!”萬投千戶于地,倉遽復上馬入陳。

騎將馬廣者,所部號八字軍,察敵將潰,越陳挑逐,既而大靡,俘馘人馬數千,敵兵降者萬餘人。 璘悉釋之,聽其自便。

金殘兵果趨城走。 張士廉違節制后期,二帥僅以身入城。

翌日,第賞,馬廣獨不及,反將誅之,曰:“此違約束,輕犯令者也。 ”

呼珊入城,率餘兵拒守。 璘圍之。

戊午,劉光遠、曹勛辭于內殿,遂命持金帥報書以行。

癸亥,言者請令有官人銓試,并兼習兩場。 故事,銓試有官人分五場:曰經義,曰詩賦,曰時義,曰斷案,曰律義;願試一場者聽。 議者謂“試之以經義、詩賦、時義者,欲使之通古今;試之以《刑統》義、斷案者,欲使之明法令。 宜令二者各兼一場,庶使人人明古今,通法令,而無一偏之失。 ”事下吏部,乃命任子如所請。

右軍都統制吳璘自臘家城班師。

初,金統軍呼珊在城中,璘急攻之。 城且破,朝廷以驛書命璘,遂歸。 宣撫副使胡世將聞之,嘆曰:“何不降金字牌,且來世將處!”

即日,世將以金人之俘三千人獻于行在,命利州路轉運判官郭游卿,就俘獲中以聲音容貌驗得女真四百五十人,同日斬于嘉陵江上,斂其尸以為京觀;餘皆涅其面,于界上放還。 敵氣大沮。

涇原經略使秦弼,以策應不及,致失呼珊,遂罷兵柄。

是日,武顯大夫、西和州巡檢元成,與金人戰,死之。

時宣撫司命成以所部牽制熙河敵兵,行至鞏州,與敵遇,自度必死,南向而哭曰:“長于行陳,死于兵戎,竟不得見吾君矣!”遂自刎而死。

商州管內安撫使邵隆,及金知虢州賈澤戰,敗之,復虢州。

是秋,金境多蝗。

冬,十月,戊辰,川陝宣撫司都統制楊政,及金萬戶通檢戰于寶雞,敗之。

時通檢屯渭北,政欲攻拔其城。 是日,黎明,通檢將精兵萬眾出戰,政鼓勇士鏖戰縣旁,至日晡,五十餘合,勢未分。 政遣裨將騎突出陳后山上,持幟以招,陽為麾軍。 金人望見,大呼曰:“伏發矣!”乃驚而潰,政乘勢掩殺,通檢至城門而橋已絕,乃擒之。

己巳,劉光遠等至金軍。 乙亥,金宗弼遣劉光遠等還。

宗弼之入侵也,首破泗、楚二郡,樞密使張俊在鎮江,遣其侄統制官子蓋以輕兵屯維揚、盱眙之間,伺敵進止。 俊不以兵渡江,恐妨和議,謂人曰:“南北將和,敵謂吾怠,欲攄柘皋之忿爾。 勿與交鋒,則敵當自退。 ”

時右諫議大夫、知鎮江府、沿江安撫使劉子羽建議清野,盡徙淮南人于鎮江。 民兵雜居,子羽撫以恩信,無敢相侵擾者,境內貼然。

既而金兵久不至,俊以問子羽,子羽曰:“此敵異時入侵,飄如風雨,今更遲回,是必有他意。 ”至是宗弼遣光遠等還報,大略言當遣尊官右職、名望夙著者持節而來,蓋金欲速和故也。

戊寅,宗正丞邵大受言:“宗正舊有四書:日《玉牒》,曰《仙源積慶圖》,曰《宗籓慶系錄》,曰《宗枝屬籍》。 建炎南渡,寺官失職,舉四書而逸于江滸。 陛下比命重修《仙源慶系屬籍總要》,乃合三者而一之,固無愧于昔。 獨《玉牒》未修,望詔有司討論一書,以備中興之盛典。 ”從之。

少保、醴泉觀使岳飛,下大理寺。

先是樞密使張俊言張憲謀反,行府已有供到文狀,左仆射秦檜乘此欲誅飛,乃送飛父子于大理獄,命御史中丞何鑄、大理卿周三畏鞫之。

乙酉,虛恨蠻王歷階詣喜州乞降。

歷階既犯邊,獲寨將茹大猷以去。 提刑司調兵防扼,所費不貲,連年不能討,大猷因以利啖之。 去年春,歷階款塞求降,不許,至是復申前請。 守臣邵博言于宣撫司,以便宜補歷階進武校尉,令還大猷等,且遺以色帶、茶、彩,命王士安往促之。 歷階遣其子阿帕、蠻將軍葉遇等送大猷歸,州令右宣校郎、知峨眉縣梁端即境上恩斯神祠折箭歃血,與盟而去。 歷階歸,其出沒鈔掠如故。

癸巳,揚武翊運功臣、太保、樞密使、英國公韓世忠罷,為橫海、武寧、安化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奉朝請,進封福國公。

世忠不以和議為然,由是為秦檜所抑。 至是魏良臣等復行,世忠乃諫,以為:“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淪于域外,其間豪杰,莫不延頸以俟吊伐。 若自此與和,日月侵尋,人情銷弱,國勢委靡,誰復振乎?”又乞俟北使之來,與之面議,優詔不許。 世忠再上章,力陳秦檜誤國,詞意剴切,檜由是深怨世忠。 言者因奏其罪,上留章不出。 世忠亦懼檜陰謀,乃力求閑退,遂有是命。 世忠自此杜門謝客,絕口不言兵,時跨驢攜酒,從一二童奴游西湖以自樂,平時將佐罕得見其面云。

是月,金人破濠州。

商州安撫使邵隆及金人所命知陝州鄭賦戰,克之,復陝州。

起復川陝宣撫使胡世將,圖上右護軍都統制吳璘剡灣克捷之狀,且言:“臣詢究眾論,皆謂璘此戰比和尚原、殺金坪,論以主客之勢,險易之形,功力數倍。 據捉到蕃人供,金國中稱璘有‘勇似其兄’之語。 臣猥以書生,誤膺重寄,上賴朝廷指授,璘等為國宣力,川陝用兵以來,未有如此之勝,望優與遷擢,以為盡忠許國之勸。 ”又奏:“本司都統制楊政,焚蕩敵寨十餘處,親率勝兵與薩里干迎敵,敵眾敗去,致不敢并力熙、秦;樞密院都統制郭浩,于陝、虢等處攻卻敵寨,并皆獲捷,牽制敵軍,不致并力秦、鳳;并乞優異推恩。 ”乃賜璘等詔書獎諭,賜世將黃金二百兩,茶藥有差。

初,三將之并出也,璘復秦州,捷剡灣;政下隴州,破岐下諸屯;浩取華、同二州,入陝府,有破竹之勢。 世將亦遣要約陝西、河東忠義首領數十,願為內應。 而朝廷與金約和,秦、晉之人珠惜之。 三將歸,解嚴,第功,于是統制官姚仲、王彥、向起各落階官,仲、彥為華、虢兩州觀察使,起為邵州防御使。

十一月,辛丑,金都元帥宗弼遣魏良臣等還,許以淮水為果,歲幣銀、帛各二十五萬匹、兩;又欲割唐、鄧二州。 因遣其行台戶部侍郎蕭毅、翰林待制、同知制誥邢具瞻審定可否。

先是有舉人獻策于宗弼者,宗弼用之,于盱眙、龜山造舟為梁,引兵深入,東過臨淮,南至六合,西臨招信,晝夜不絕。 至是軍食不斷,士皆飢苦,宗弼乃遣毅等與良臣偕來焉。

壬寅,詔以四立日就行在權宜設位,祭五福太乙。

乙巳,詔吏部侍郎魏良臣就充接伴使,以金使蕭毅已過界也。

毅等過江,揭旗于舟,大書“江南撫諭”。 右朝散大夫、知鎮江府劉子羽見之,怒,夜,以他旗易之。 翌日,良臣見旗有異,大懼,乃索之,且以脅子羽,子羽曰:“吾為守臣,朝論無所預。 然揭此于吾之境,則吾有死而已。 ”請不已,出境,乃還之。

丁未,光山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齊安郡王士祇,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

士祇數言事,秦檜患之。 岳飛之下吏也。 士祇草奏欲救之,語泄。 檜乃使言者論:“頃岳飛進兵于陳、蔡之間,乃密通書于士祇,敘其悃愊,蹤跡詭秘。 范同頃為浙東憲,與士祇通家往還,或以他故數日不克見,則必遣其屬邵大受往傳導言語,窺伺國論。 士祇身為近屬,在外則結交將帥,在內則結交執政,事有切于聖躬,望罷其宗師職事,庶几助成中興之業。 ”故有是命。 仍令刑部檢會宗室戚里不得出謁接見賓客條法,申嚴行下。

己酉,金稽古閣火。

壬子,金審議使、行台戶部兼工部侍郎蕭毅、翰林待制、同知制誥邢具瞻等入見。 毅等至館,帝命工部侍郎莫將館伴。

時殿陛之儀,議猶未決。 議者以為兵衛單弱,則非所以隆國體;欲設仗衛,恐駭敵情。 秦檜與知閤門事鄭藻謀之,藻請設黃麾仗千五百人于殿廊,蔽以帟幕,班定徹帷,檜然之。 自是以為定制。

時秦檜議誓書事,以為:“自古盟會,各出意以為之誓,未有意自彼出,而反覆更易,必欲如其所要者。 ”帝曰:“朕固知之。 然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徽宗既無及矣,太后年逾六十,日夜痛心。 今雖與之立誓,當奏告天地、宗廟、社稷,明言若歸我太后,朕不憚屈己與之和。 如其不然,則此要誓,神固不聽,朕亦不憚用兵也。 ”

乙卯,御史中丞何鑄充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充大金報謝使。 右諫議大夫萬俟离試御史中丞,起居郎羅汝楫為右諫議大夫。 丁巳,拱衛大夫、利州觀察使、知閤門事曹勛落階官,為容州觀察使,充報謝副使。

何鑄入辭,帝諭鑄委典致詞,事在必濟。 又召勛至內殿,諭之曰:“朕北望庭幃,逾十五年,几于無淚可揮。 所以頻遣使指,又屈己奉幣者,皆以此也。 竊計天亦默相之。 ”言已,淚下,左右皆掩泣。 帝曰:“汝見金主,以朕意與之言曰:‘惟親若族,久賴安存,朕知之矣。 然閱歲滋久,為人之子,深不自安。 且慈親之在上國,一尋常老人耳,在本國則所系甚重。 ’往用此意,以天性至誠悅之,彼亦當感動也。 ”

戊午,金國審議使蕭毅等辭行。 時朝廷許割唐、鄧二州,餘以淮水中流為界。 毅辭,辭諭曰:“若今歲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今歲未也,則誓文為虛設。 ”

辛酉,特進觀文殿大學士、福建安撫大使兼知福州張浚為檢校少傅、崇信軍節度使,充萬壽觀使,免奉朝請。

秦檜將議和,遣工部員外郎蓋諒因事至閩中,風浚使附其議,當引為樞密使。 浚答書,言敵不可縱,和不可成,檜不悅。 會浚以母老乞詞,乃有是命。

是月,詔:“大金已遣使通和,令川陝宣撫司照會保守見存疆界,不得出兵生事,招納叛亡。 ”

十二月,癸酉,試尚書工部侍郎莫將權本部尚書,往唐、鄧州分畫地界。

先是詔刑部侍郎周聿充京西路分畫地界官,應干措置,樞密都承旨鄭剛中充陝西路分畫地界官,應干措置,委川陝宣撫司照南北誓書文字,子細分畫,不得差錯生事,至是又遣將焉。

乙亥,簽書樞密院事、充大金報謝使何鑄等至軍前,金都元帥宗弼遣鑄往會寧,且以書來索北人之在南者,因趣割陝西餘地。

是日,遣莫將、周聿往割唐、鄧,又命鄭剛中分畫陝西,以劉豫、吳玠元管地界為准。

癸巳,岳飛賜死于大理寺。

飛既屬獄,何鑄以中執法與大理卿周三畏同鞫之。 飛久不伏,因不食,求死,命其子閤門祗候雷視之。 至是萬俟离入台月餘,獄遂上。 及聚斷,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彥猷言飛不應死,眾不從。 于是飛以眾證,坐嘗自言己與太祖以三十歲除節度使,為指斥乘輿,情理切害,及敵侵淮西,前后受親札十三次,不即策應,為擁兵逗留,當斬;閬州觀察使、御前前軍統制權副都統制張憲,坐收飛、云書,謀以襄陽叛,當絞;飛長子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舉醴泉觀云,坐與憲書,稱“可與得心腹兵官商議”,為傳報朝廷機密事,當追一官,罰金。 詔飛賜死,命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沂中蒞其刑,誅憲、云于都市。 參議官、直秘閣于鵬,除名,送萬安軍,右朝散郎孫革,送潯州,并編管;仍籍其貲,流家屬于嶺南。 天下冤之。 飛死,年三十九。

初,獄之成也,太傅、醴泉觀使韓世忠不平,以問秦檜,檜曰:“飛子云與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 ”世忠怫然曰:“莫須有’三字,何以使人甘心!”固爭之,不聽。

飛事親至孝,家無姬侍。 吳玠素服飛,願與交歡,飾名姝遺之,飛曰:“主上宵旰,寧大將安樂時耶!”卻不受。 玠大嘆服。 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師每休舍,課將士注坡跳壕,皆重鎧以習之。 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 卒夜宿,民開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卒有疾,親為調藥。 諸將遠戍,飛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 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無犯。 善以少擊眾。 凡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謀定而后戰,故所向克捷。 猝遇敵不動。 故敵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張俊嘗問用兵之術,飛曰:“仁、信、智、勇、嚴、闕一不可。 ”每調軍食,必蹙額曰:“東南民力竭矣!”好賢禮士,雅歌投壺,恂恂如儒生。 每辭官,必曰:“將士效力,飛何功之有!”然忠憤激烈,議論不挫于人,卒以此得禍。

時上下以和議得成為幸,淵聖在金,鮮有厝意者。 金主詔以天水郡公趙桓乞本品俸,令有司賙濟之。

金尚書左丞完顏勖奉詔訪祖宗遺事。 勖采摭遺言舊事,自始祖以下十帝,綜為三卷,凡部族曰某部,復曰某水之某,又曰某鄉、某村以別識之。 凡與契丹往來及征伐諸部,其間詐謀詭計,一無所隱,事有詳有略,咸得其實。 書成,進入,金主焚香立受之,賞賚有差。 旋詔左丞勖暨平章政事奕,職俸外別給二品親王俸傔。 舊制,皇兄弟、皇子為親王,給二品俸。 宗室封一字王者,給三品俸。 勖等別給親王俸,皆異數也。

徽猷閣待制洪皓,在燕山密奏:“敵已厭兵,勢不能久;異時攜婦隨軍,今不復攜矣。 朝廷不知虛實,卑詞厚幣,未有成約,不若乘勝追擊,以復故疆,報世仇。 張浚名動殊方,可惜置之散地。 ”并問李綱、趙鼎安否,又言將帥中唯岳飛為金人所畏;胡銓封事,其地有之,彼亦知中國有人。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五
【宋紀一百二十五】 起玄黓掩茂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二年(金皇統二年)

春,正月,壬寅,詔建國公瑗出外第,可依親賢宅。 差提點官并都監。

右承奉郎、賜緋魚袋張宗元為右宣議郎、直秘閣。 宗元,樞密使俊孫也。

俊自鎮江還朝,行府結局,乃乞罷機務,章四上,不許。 時俊所部在建康,未有所付,俊荐本軍統制、清遠軍節度使王德可典軍,乃以德為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己亥,金主獵于拉林河。

癸卯,樞密行府奏升開長縣為軍,割盱眙、招信兩縣隸之,仍于盱眙縣置榷場。

乙巳,金命伐高麗。

丁未,金主至自拉林河。

戊申,尚書省乞以岳飛獄案令刑部鏤板,遍牒諸路。

有進士智浹者,汾州人,知書,通《春秋左氏傳》,好直言,飛以賓客待之。 飛初下吏,浹上書訟其冤,秦檜怒,并送大理;獄成,浹坐決杖,送袁州編管。

詔升安丰縣為安丰軍,以壽春、霍邱、六安三縣隸之。

壬子,顯謨閣學士、知洪州梁揚祖為尚書兵部侍郎。

金衍聖公孔璠薨,子拯襲。

二月,丁卯,金主如天開閣。

庚午,婉儀張氏薨,輟視朝二日,贈賢妃,葬城外延壽院。

初,建國公瑗之少也,育于妃所;及是吳婉儀收而并視之,與崇國公璩同處,雖一食必均焉。

甲戌,金賑熙河路。

丁丑,保慶軍節度使、建國公瑗為檢校少保、進封普安郡王,時年十六。

王天性忠孝,自幼育宮闈,起居飲食,未嘗離膝下,帝尤所鐘愛。

己卯,殿前都指揮使楊沂中賜名存中。

川陝宣諭使鄭剛中,左中大夫、四川轉運判官兼宣撫使參議官李觀,與金大使鎮國上將軍、沁南節度使烏凌阿贊謨、副使奉政大夫、行台尚書吏部郎中孟某相見,置酒于百家村。

先是詔宣撫副使胡世將遣近上參議官從剛中至界首,約觀商議具奏,至是剛中、觀與閤門祗候、宣撫司干辦公事范之寧偕至鳳翔境上,贊謨等亦以檄來,言:“奉都元帥府指揮,可計會江南差來官從長相度交割,今欲自鳳州分界。 ”先二日,之寧至寶雞縣,與贊謨議相見之地,贊謨言欲至鳳州相見,之寧曰:“宣諭已過二里矣。 二里在和尚原之北。 ”議不諧而罷。 剛中檄贊謨云:“元得指揮,只是商議,仍須取旨,即無便使交割之文。 交割與商議,事理不同,未審今于何處分界?”贊謨回牒云:“陝西地界,即未指揮,須先商議,即無便交割之理。 何處分界,亦候相見時計議。 ”

至是贊謨與剛中相見,首謂“階、成、祐、鳳、商、秦六州當還上國。 ”剛中與論久之,贊謨曰:“階、成、祐、鳳倘未見還,當先還我商、秦二州,須以大散關為界。 ”剛中曰:“願示公文當奏取旨。 ”贊謨出檄,云:“已差交割官矣。 ”剛中持不可,贊謨曰:“講和而不退和尚原兵馬,何也?”剛中曰:“割地之旨朝下,兵晚退矣。 ”贊謨又欲遣人于大散關立界堠,剛中、觀不從,各上馬去。

世將具奏曰:“臣竊觀和尚原系商、秦州險地之要,并系川蜀緊要門戶,若為金人所占,委有利害。 前已具奏,未准回降指揮,宜檢會詳酌,速降處分。 薩里干等前年冬領軍馬五萬攻打和尚原,本司遣兵捍御,薩里干為見有備,不敢入險,復回長安。 去年春,珠赫貝勒萬眾侵略商州地名洪門、芍藥等處,本司遣兵擊退。 去年冬,薩里干欲復秦州,本司遣兵捍御,薩里干相視秦州高險,城守嚴備,重兵在后,不敢進攻而退。 可見和尚原、秦、商州三處,金人屢欲窺伺,終不得志。 正系控扼川口必守之地,若為金人所占,利害至重,望賜詳酌。 ”辛卯,世將奉詔,令與剛中照吳玠、劉豫所管地界分畫。 世將乃言:“秦州元不系吳玠地分,合自秦州南以吳玠元管界至分畫;商州元不系吳玠所管地分,合自商州南以吳玠元管界至分畫;和尚原、方山原兩處,昨自建炎四年系吳玠創立山寨,原不系劉豫所管地分界至,今來合行保守;已牒鄭剛中照應分畫去訖。 和尚原系川蜀緊要門戶,比之秦、商二州,所系利害尤重,臣已屢具論奏,請賜速降處分。 ”疏入,詔:“世將具兩奏,不同因依。 ”時金人必欲得和尚原,故有是命。

丙戌,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保順軍承宣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解元,升充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 元,韓世忠部曲也,至是代將世忠之軍,故擢之。

戊子,金皇子濟安生。 金主年二十四,初舉子,喜甚,乃告廟,大赦。 自來亡命投在江南人,見行理索,候到并行釋罪;其職官、百姓、軍人,并許復故。

簽書樞密院何鑄、知閤門事曹勛進誓表于金。

表曰:“臣構言:今來畫疆,合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 自鄧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為界屬鄧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盡屬光化軍,為敝邑沿邊州城。 既蒙恩造,許備籓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 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稱賀不絕。 歲貢銀絹二十五萬兩匹,自壬戌年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納。 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 臣今既進誓表,伏望上國蚤降誓詔,庶使敝邑永有憑焉。 ”

勛等見金主,首以太后為請。 金主曰:“先朝業已如此,豈可輒改!”鑄伏地不言,勛再三懇請,金主命歸館。 是晚,館伴耶律紹文、楊用修至館,傳金主命來晨上殿。 金主乃許歸微宗、鄭后之喪及帝母韋氏,遣鑄等還。

初,奉使徽猷閣待制洪哠既至燕,金主聞其名,欲用為翰林直學士,哠力辭。 至是赦文復令南官換授,哠請于參知政事韓昉,乞于真定或大名養濟,作逃歸計。 昉怒,遂換中京副留守,再降為承德郎、留司判官。 趣行者屢矣,敓i迄不就職。

己丑,吏部尚書兼資善堂翊善吳表臣、權禮部尚書兼資善堂翊善蘇符、權禮部侍郎陳桷并罷,坐討論典禮,并不詳具祖宗故事,專任己意,懷奸附麗故也。

辛卯,給事中、知貢舉程克俊等言:“博學宏詞科,右承務郎洪遵、敕賜進士出身沈介、右從政郎洪適并合格。 ”遵,適弟;介,德清人也。 秦檜以所試制詞題進讀,帝曰:“是洪哠子邪?父在遠,子能自立,可與升擢差遣。 ”帝又言遵之文于三人中為勝,遂以遵為秘書省正字,介、適并為敕令所刪定官。 自渡江以來,詞科中選即入館自遵始。

是月,金改封蜀王劉豫為曹王。

三月,甲午朔,詔普安郡王朝朔望。 庚子,樞密院編修官趙衛,大理寺直錢周材,并改合入官,為普安郡王府教授。

辛丑,金主還自天開殿。 大雪。

壬寅,普安郡王出閤就外第,命宗室正任已上送之。

丙午,金以都元師宗弼為太傅。

丁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定江軍節度使、御前統制田師中,升充殿前都虞候、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張俊力荐師中代掌岳飛軍。 先數日,帝諭輔臣曰:“朕欲面委師中營田之事。 倘區處得宜,地無遺利,便可使就糴以充軍賦;軍賦既足,取不及民,則免催科之擾,輸送之費,可以少寬民力。 若乃規其入以供公上,非朕所欲也。 ”既又賜師中銀帛萬匹兩為犒軍之費,至是特降制命之。

武安軍承宣使、御前統制、權鄂州都統制王貴添差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罷從軍。

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雄武軍承宣使、御前統制關師古卒于建康府,贈昭化軍節度使,謚毅勇。

庚戌,權工部尚書莫將、刑部侍郎周聿自京西割地還行在。 時金人遣李成以兵行境上,邊民驚擾。

辛亥,詔齊安郡王士祇建州居住。

御史中丞萬俟离,再論“士祇貪殘險忍,朋比奸邪。 其初罷也,語人曰:‘士离于后宮有姻婭之契,而于陛下為近屬之尊。 去闕之日,嘗蒙陛下賜銀千兩,又嘗密札慰諭再三。 ’以示非久復用之意。 又語人曰:‘士祇嘗荐李綱相矣,嘗荐趙鼎相矣,嘗荐孫近執政矣。 ’今居衢州,賓客日盈其門,談論之間,無不詆訕時政。 使陛下不許交通之旨,徒為虛文,望稍加黜責以靖國論。 ”乃詔:“都省檢舉宗室干謁禁例行下,有犯令,御史台、宗正司、按察官劾奏。 ”

甲寅,太常少卿施坰兼權禮部侍郎。

乙卯,帝御前殿,引試南省舉人何溥以下。 是舉,兩浙轉運司秋試舉人,凡解二百八人,而溫州所得四十有二,宰執子侄皆預焉。

丙辰,起復端明殿學士、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卒于仙人關。

世將疾,命官屬會軍馬、錢糧、鎧仗、文書等,召宣諭使鄭剛中至臥內,面授之。 剛中辭以使事有指,不敢當。 世將曰:“公以近臣出使,苟利國家,以意可否之,請命于朝可也。 ”

帝初欲擢世將以簽書樞密,訃聞,贈資政殿學士,恤典如執政。

金遣左宣徽使劉筈以袞冕、圭寶、佩璲、玉冊來致冊命。

其冊曰:“皇帝若曰:咨爾宋康王趙構,不吊,天降喪于爾邦,亟瀆齊盟,自貽顛覆,俾爾越在江表,用勤我師旅,蓋十八年于茲。 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禍,誕誘爾衷,封奏押至,願身列于籓輔。 今遣光祿大夫、左宣徽使劉筈持節冊命爾為帝,國號宋,世服臣職,永為屏翰。 嗚呼!欽哉,其恭聽朕命!”筈,彥宗之子也。

戊午,修武郎、侍衛步軍司統領軍馬田邦直知光州。

金立子濟安為皇太子。

辛酉,秦檜等賀帝以皇太后有來期。

先是徽猷閣待制洪哠在燕,先報太后歸耗。 帝諭檜曰:“哠身陷敵區,乃心王室,忠孝之節,久而不渝,誠可嘉尚。 哠之二子并中詞科,亦其忠義之報也。 ”

是月,夏國地震,逾月不止,地裂泉涌,出黑沙。 歲大飢,乃立井里以分賑之。

夏,四月,甲子朔,少保、判紹興府、信安郡王孟忠厚為迎護梓宮禮儀使,保慶軍承宣使、知大宗正事士□都大主管,兩浙轉運副使黃敦書提舉應辦一行事務;參知政事王次翁為奉迎兩宮禮儀使,內侍省副都知藍珪都大主管,江東轉運副使王晛毀舉一行事務。 既而忠厚請禮官與俱,乃命大理寺丞吳棫。

淮康軍承宣使、熙、河、蘭鞏路經略安撫使、節制利、閬州屯駐行營右護軍馬孫渥卒于興州。

丙寅,金以臣宋告中外。

丁卯,太常少卿施坰權尚書禮部侍郎。

戊辰,追封皇太后曾祖故郊社齋郎、贈太師、雍國公韋愛臣為惠王,祖贈太師、安康郡王子華為德王。 先是后父安禮已追封魯王,故有是命。

己巳,封婉儀吳氏為貴妃。

庚午,帝御射殿,引正奏名進士,唱名,有司定右通直郎、主管台州崇道觀秦□第一,舉人陳誠之次之。 秦檜引故事辭,乃降為第二人,特遷左朝奉郎、通判臨安府,賜五品服。 自誠之以下,賜第者二百五十三人。 新科明法,得黃子淳一人而已。

金五鳳、重明等殿成。

辛未,帝御射殿,放合格特奏名進士胡鼎才第二百四十八人,武舉正奏名陳鄂等五人,特奏名潘璋等二人。 是歲,始依在京舊制,分兩日唱名,自是以為例。

戊寅,吏部侍郎魏良臣為接伴使,知閤門事藍公佐副之。

辛巳,知盱眙縣宋肇,言得泗州報,邢皇后已上仙。 詔禮官討論合行典禮。

甲申,起居舍人楊願,請以臨安府學增修為太學,從之。

己丑,為大行皇后發喪,即顯肅皇后故几筵殿成服立重,不視朝。

詔升棗陽、盱眙縣為軍,廢天長軍為縣,皆以便于沿邊關報也。

五月,癸巳朔,金主不視朝。

金主自去年荒于酒,與群臣飲,或繼以夜,宰相入諫,或飲以酒,曰:“知卿等意,明日當戒。 ”因復飲。

乙巳,軍器臨主薄沈該直秘閣、知盱眙軍,措置榷場之法。 商人資百千以下者,十人為保,留其貨之半,赴泗州榷場博易,俟得北物,復易其半以往,大商悉拘之,以待北價之來。 兩邊商人各處一廊,以貨呈主管官,牙人往來評議,毋得相見。 每交易千錢,各收五厘息錢入官。 其后又置場于光州棗陽、安丰軍花□鎮,而金人亦于蔡、泗、唐、鄧、秦、鞏、洮州、鳳翔府置場,凡棗陽諸場,皆以盱眙為准。

丙午,增筑慈寧殿。

庚戌,權工部尚書莫將等議大行皇后謚曰懿節。

辛亥,權禮部侍郎施坰等請立別廟于太廟之內,從之。 殿室三間,其南為霝星門,不立齋舍、神廚,以地隘故也。

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程瑀試尚書兵部侍郎。

乙卯,詔:“禮部依舊制試教官,仍先納所業經義、詩各三首,會刑寺無過,下國子監看詳,禮部覆考,然后許試,附省試院兮兩場,非取士之歲,附吏部銓院,不限人數,以文理優長為合格。 ”

詔資政殿學士、提舉亳州明道觀鄭億年赴行在奏事。

時簽書樞密院事何鑄等使還,宗弼因索億年及張中孚與杜充、字文虛中、張孝純、王進家屬,且送前觀文殿學士、東京留守孟庚、徽猷閣待制、前知陳州李正文、右迪功郎、前開封府推官畢良使還行在。 正文,即正民也,避金主諱,改焉。

己未,言者論夔路有殺人祭鬼之事,請嚴禁之。 帝謂宰執曰:“此必有大巫倡之,治巫則自止。 ”

辛酉,金主宴群臣于五云樓。 左丞完顏勖進酒,金主起立,宰臣曰:“至尊為臣下屢起,禮未安。 ”金主曰:“朕屈己待臣下,亦何害?”是日,盡醉而罷。

六月,甲子,權工部尚書莫將等言:“奉詔,令待從、台諫、禮官赴尚書集議,梓宮既還,當修奉陵寢,或稱攢宮。 竊聞朝廷通使,見議陵寢地。 兼據太史局稱,今歲不宜大葬。 欲遵景德故事,權行修奉攢宮,以俟定議。 ”從之。

戊辰,御史中丞萬俟离為攢宮按行使,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宋唐卿為副使。

戊辰,何鑄還,金都元帥宗弼復求和尚、方山原地。 會都統制吳璘圖上形勢,帝乃詔川陝宣撫副使鄭剛中見發國書計議,不得擅便分畫。

辛未,左通議大夫、提舉臨安洞霄宮王庶,責授向德軍節度副使,道州安置。

庶罷政,行至江州,聞再奪職之命,乃買田于敷淺原之上,徙家居焉。 至是殿中侍御史胡汝明,論“庶寄居德安,詭占逃田,強市民宅。 其譏訕朝政之語,形于詩篇,殆未可悉數。 望重行竄逐,以慰一方士民之心而為萬世臣之子戒。 ”故有是命。

己卯,尚書省言金使明威將軍、少府少監高居安扈從皇太后一行前來,詔容州觀察使、知閤門事曹勛充接伴使。 初,金主既許皇太后南歸,乃遣居安及內侍二人扈從,又以御前左副都點檢完顏宗賢、秘書監劉陶為使。 宗賢,太宗子,時封沂王。

甲申,鎮西軍節度使、步軍都虞候、秦鳳路經略使、知秦州、兼行營右護軍都統制、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吳璘檢校少師,改充階、秦、岷、鳳四州經略使,仍以漢中田五十頃賜之。

秋,七月,癸巳,右諫議大夫羅汝楫言:“左奉議郎、簽書武威軍節度判官廳公事胡銓,文過飾非,益唱狂妄之說,橫議紛紛,流布遐邇,若不懲艾,殆有甚焉者矣。 望陛下重行竄逐,以申邦憲。 ”詔銓除名,新州編管。

甲午,皇太后回鑾,自東平登舟,由清河至楚州境上。

回鶻遣使貢于金。

丙申,直秘閣、四川轉運副使井度兼川陝宣撫司參議官,令再任。 協忠大夫、郢州防御使、秦鳳路馬步軍副總管、行營右護軍左部同統制、知鳳翔府兼管內安撫司公事、統制忠義軍楊從儀,改知鳳州。 時將割和尚原,故有是命。

丁酉,祔懿節皇后神主于別廟。

金太傅宗弼乞致仕,不許,優詔答之,賜以金券,給人口牛馬各千,駝百,羊萬,仍每歲宋國進貢內給銀絹二千兩匹。

甲辰,按行使萬俟离等請卜攢宮于昭慈聖獻皇后攢宮之西北。

己酉,命有司制常行儀仗。

自南渡,儀物草創;時以皇太后且至,將躬迎于郊,諸王宮大小學教授石延慶以儀衛為請,乃命工部尚書莫將、戶部侍郎張澄與內侍邵諤、董治將等先造玉輅及黃麾仗,用二千二百六十五人,從之。

是月,金北京、廣寧府蝗。

八月,辛酉朔,金國都元帥宗弼復以書來求商州及和尚、方山原地。 于是川陝宣撫副使鄭剛中,亦言和尚原自紹興四年后便系劉豫管守,不系吳玠地分,合割還金,從之。

乙丑,靖州言盜破丰山寨,軍民死者甚眾。 帝曰:“蠻夷但當綏撫,不可擾之。 ”乃詔湖北帥臣劉錡毋得生事。

丙寅,皇太后渡淮。 時帝遣后弟平樂郡王韋淵往迓,遂扈從以歸。

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何鑄,依舊職提舉江州太平觀。

時御史中丞萬俟离,右諫議大夫羅汝楫,交章論鑄之罪,謂:“鑄,胥吏之子,無聞望。 初以廖剛荐為台屬,與孫近、范同締交;逮近、同之敗,自是跡不遑安,乃益合黨與,傾搖國是。 去春淮甸警報,日與儇薄之徒張皇敵勢,以為朝廷自當遷避。 岳飛反狀敗露,鑄首董其獄,亦無一言敘陳。 偶因報聘乏人,陛下置之樞庭,命之出疆,臨行,使親舊謄播,以為議獄不合,遂致遠行,廣坐語人,以脫此自幸。 飛之負國,天下所同嫉,鑄長御史,乃黨惡如此,罪將安逃!”章五上;鑄亦累章求去,乃有是命。

右朝散大夫宇文師瑗直顯謨閣,右奉議郎張汲直秘閣,并主管萬壽觀,以將北行也。 右宣議郎、福建路提點刑獄司干辦公事趙恬勒停。

先是宇文虛中因王倫使還附奏:“若金人來取家屬,願以沒敵為言。 ”至是宗弼來索虛中家甚急,帝遣內侍許公彥往閩中迎之。 恬,虛中子婿也,與其族謀,欲留師瑗一子為嗣,守臣顯謨閣直學士程邁持不可。 師瑗乃使恬以海舟夜載其屬之溫陵而身赴行在,邁遣通判州事二人入海邀之,言于朝,故有是命。 汲先得衢州通判,旋罷之,至是復去。 已而師瑗至行在,上疏懇留,秦檜不許。 虛中妻安定郡夫人黎氏,請以所賜田易錢以行,乃賜黃金百兩焉。

庚午,責授向德軍節度使王庶卒于道州,許歸葬。

辛未,權工部尚書莫將與侍從、兩省官十一人,以皇太后回鑾,同班上賀。 詔吏部侍郎魏良臣就充館伴使。

金復封太宗子呼魯為王,鎮陝西。

壬辰,命權工部尚書莫將,知閤門事曹勛接伴大金第二番人使。 甲戌,御史中丞兼侍讀萬俟离為參知政事,充大金報謝使。 乙亥,榮州防御使、帶御器械邢孝揚充報謝副使。

己卯,帝謂大臣曰:“比聞大金中宮頗恣,權不歸其主,今所須者,無非真珠、靸靸之類,此朕所不顧而彼皆欲之,則侈靡之意可見矣。 宜令有司悉與,以廣其欲,侈心一開,則吾事濟矣。 ”時金人又須白面猢猻及鸚鵡、孔雀、師子、貓兒,帝亦令搜訪與之。 帝曰:“敵使萬里遠來,所須如此,朕何懮哉!”帝又曰:“聞金皇后擅政,三省惟承后旨,其主所言,顧未必聽。 且后性侈靡,其珍珠裝被,追集繡婦至數千人,后日更繡衣一襲,直數百緡,其風如此,豈能久耶!”

辛巳,帝奉迎皇太后于臨平鎮。

初,后既渡淮,帝命秦魯國大長公主、吳國長公主迎于道。 至是至臨平奉迎,用黃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普安郡王從。 帝初見太后,喜極而泣。 軍衛歡呼,聲振天地。 時宰相秦檜、樞密使張俊、太傅、醴泉觀使韓世忠及侍從、兩省、三衙管軍從帝行,皆班幄外。 太后自北方聞世忠名,特召至帘前,曰:“此為韓相公邪?”慰問良久。 其后餉賜無虛月。

壬午,皇太后還慈寧宮。

太后聰明有遠慮,帝因夜侍慈寧,語久,冀以順太后意。 太后令帝早臥,且曰:“冬月宜早起,不然,恐妨萬几。 ”帝不欲遽離左右,太后遂示以倦意,帝乃退。

詔扈從太后官屬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白諤等十二人皆遷官。 癸未,百官詣常御殿門,拜表稱賀。 丙戌,以皇太后還宮,遣執政官奏告天地。

戊子,帝服黃袍,乘輦,詣臨平奉迎梓宮,登舟,易緦服,百官皆如之。

己丑,徽宗皇帝、顯肅皇后及懿節皇后梓宮皆至行在,寓于龍德別宮,以故待漏院為之,在行宮南門之東,帝后異殿。 始議奉安梓宮之禮,或請姑寓僧坊,太常少卿王賞曰:“孝子之事親,思其居處。 宣和內禪,退居龍德,今宜綿蕝仿行殿以治喪儀。 ”又議百官制服,賞曰:“訃告始至,已成服矣;復服之,非是。 特上與執事者當服,改葬,緦而已。 ”梓宮既入境,則承之以槨,命有司預置袞冕,翠衣以往。 及是納槨阜中,不改斂,用安陵故事也。

是日,朝廷答金都元帥宗弼書,許以陝西地界。

川陝宣撫副使鄭剛中,遣選鋒軍統制兼知鳳州楊從儀、鄜延經略使兼知成州王彥、閤門祗候、宣撫司干辦公事范之寧偕割陝西餘地。 金人遣直秘閣、朝奉郎、知彰化軍節度使事賀景仁來分畫,乃割商、秦之半,存上津、丰陽、天水三邑及隴西成紀餘地,棄和尚、方山原,以大散關為界。 于關內得興趙原,為控扼之所。

先是左武大夫、榮州防御使邵隆,在商州几十年,披荊棘,立官府,招徠離散,各得其心,自金人渝盟之后,與敵戰,雖嘗暫棄其城,俄即收復,終不肯去。 至是割畀金人。 以隆為陝西節制司統制。 隆怏怏不已,嘗密遣兵為盜以劫之。 秦檜怒,久之,以隆知辰州。

自議和后,川陝宣撫司及右護軍分屯三邊與沿流十七郡。 興州,吳璘所部,僅五萬人;興元,楊政所部,僅二萬人;金州,郭浩所部,僅萬人;惟興州屯兵最多,至二萬有奇。 興元府、利州魚關各萬,金州六千,洋、閬各五千有奇,西和、劍三千而贏,綿、階三千而弱,成州、大安軍二千而贏,潼川千有奇,文、龍二郡與房州之竹山皆數百。 馬之籍萬五千,計興州境內為七千而弱,關外四州為二千而贏,此其大概也。 自諸將所屯外,凡關外沿邊待敵去處,則三都統司每春秋二仲遣兵更戍:成州四千六百三十人,照應秦州道路;鳳州界九百二十五人,控扼熙、鞏、秦之道路;鳳州界三千八百五十人,控扼鳳翔府一帶道路;興元府界千二百六十二人,洋州界千一百二十四人,并照應岐、雍一帶道路;金州界一千六百人,控扼商州、永興軍一帶道路;合興州界戍卒,共萬四千人。 又置烽燧四路,凡一百六十二烽,早晚舉火,傳報平安。 此其大略也。

九月,庚戍朔,帝行奠酹梓宮之禮。

壬辰,金主詔給天水郡王子、侄、婿、天水郡公子俸。

癸巳,有司具送金國禮物,常幣外有金器,極精巧。 帝謂宰執曰:“此上皇時所用,朕不欲饗之,交鄰國以息兵養民,朕之志也。 ”帝又言:“徽宗、顯肅之疾,皇太后躬親伏侍。 及啟手足,又與淵聖呼當時御躬葬事之役者,待其畢集,然后啟贊。 其思慮深遠如此。 ”

乙未,少保、鎮潼軍節度使、信安郡王孟忠厚為樞密使。 時秦檜當為山陵使,而不欲行,故用忠厚。

金使殿前左副都點檢完顏宗賢等朝辭,詔參知政事萬俟离就驛伴宴。

戊戌,詔奉慈寧宮錢二十萬緡,帛二萬一千匹,綿五千兩,羊千有八十口,酒三十六碩。

辛丑,樞密院言:“昨降旨不得指斥大金,尚慮行移之間,或有違誤,理宜飭詔中外官司常切遵守。 ”時金國都元帥宗弼又遣使來,言邊吏以兵出塞,朝廷亦遣書報之。

壬寅,大赦天下。

乙巳,少保、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冀國公秦檜為太師,封魏國公。

金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劉筈、奉國上將軍、禮部尚書完顏宗表來;丙午,入見。

戊申,新玉輅成。

詔金國誓書藏內侍省。

參知政事王次翁充大金報謝使,德慶軍節度使、提點皇城司錢愐副之。

太常少卿兼實錄院檢討王賞權尚書禮部侍郎。

甲寅,奉國軍承宣使、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知金州兼樞密院都統制郭浩,改金、房、開、達州經略安撫使。

中書舍人楊願假戶部尚書,左武大夫、宣州觀察使、知閤門事何彥良假奉國軍承宣使,賀金主正旦,器幣視生辰之數,自是以為例。

先是金人求真珠、靸靸等物,秦檜以誓書不遣泛使,乃諭盱眙軍令錄事參軍孫守信往泗州,諭守將周企令具奏達,俟遣彥良出使附行。 皇太后歲遺金主之后禮物,亦以巨萬計。

乙卯,懿節皇后靈駕發引,顯肅皇后次之,徽宗皇帝又次之。 是日,帝緦服祖奠于龍德宮,吉服還內。

冬,十月,乙丑,詔:“中外臣民,自今月丙寅后,并許用樂。 ”初以梓宮未還,故輟樂以待迎奉,至是太母還宮,將講上壽之禮,故舉行焉。

丙寅,權攢徽宗皇帝、顯肅皇后于會稽永祐陵,懿節皇后祔陵,在昭慈聖獻皇后攢宮西北五十步。 周地二百二十畝并林木,為錢三千八百緡有奇。 其后昭慈、永祐二攢宮,歲用祠祭錢八千四百餘緡,修繕錢五千緡,以紹興府當輸內帑錢供其費。

乙亥,翰林學士兼侍讀、資善堂翊善程克俊充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丁丑,太傅、樞密使、廣國公張俊,進封益國公。

戊寅,追封皇太后曾祖贈太師、惠王韋順臣為廣王,祖贈太師、德王子華為福王,父贈太師、魯王安禮為兗王,母秦越國夫人宋氏為陳魯國夫人。

庚辰,省鎮江府沿江安撫司。

壬午,太傅、醴泉觀使、福國公韓世忠,進封潭國公;太保、萬壽觀使、雍國公劉光世,改封揚國公。

癸未,詔車輅院復置官吏。

甲申,皇太后生辰,燕于慈寧宮,始用樂,上壽。

是月,川陝宣撫副使鄭剛中自河池移司利州。

舊宣撫司率居綿、閬之間,及胡世將代吳玠,就居河池,然饋餉不繼,人以為病。 至是已罷兵,剛中乃還居益昌以省費。 既而剛中欲移屯一軍,都統制楊政不從,剛中呼政語曰:“宣撫欲移軍而都統制不肯,剛中雖書生,不畏死也。 ”聲色俱厲。 政即日聽命。

十一月,己丑朔,檢校少傅、崇信軍節度使、萬壽觀使張浚,以赦恩封和國公。

癸巳,太傅、樞密使、益國公張俊為鎮洮、寧武、秦寧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奉朝請,進封清河郡王。

初,太師秦檜與俊同主和議,約盡罷諸將,獨以兵權歸俊,故俊力助其謀。 及諸將已罷,而俊居位歲餘,無請去之意,檜乃令殿中侍御史江邈論其罪。 邈言:“俊據清河坊以應讖兆,占承天寺以為宅基,大男楊存中握兵于行在,小男田師中擁兵于上流,他日變生,禍不可測。 ”帝曰:“俊有復辟功,無謀反之事,皆不可言。 ”會樞密使孟忠厚竣事還朝,而邈又言俊之過,俊乃求去位,故有是命。

尚書戶部侍郎張澄權本部尚書。

乙未,檢校少保、保成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兼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為少保,錄復土之勞也。 宋故事,未有以保傅為管軍者,有之自存中始。

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保順軍承宣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解元為保順軍節度使,錄迎扈之勞也。 元不及拜而卒。

己亥,詔:“太學養士,權于臨安府學措置增展。 ”

庚子,命內侍王晉錫作崇政、垂拱二殿。

時言者請復朔日視朝之禮,而行宮止一殿,故改作焉。 崇政以故射殿為之,朔望則權置帳門,以為文德、紫宸殿,校射則以為選德,策士則以為集英、垂拱;以故內諸司地為之,在皇城司北。

和眾輔國功臣、太保、護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充萬壽觀使、揚國公劉光世薨于行在,年五十四。 詔贈太師,輟視朝二日,贈銀絹二千匹兩,子、孫、甥、侄進官者十四人。 上臨奠。 謚武僖。

光世蚤貴,其為大將,御軍姑息,無克復志,論者以此咎之。

庚戌,少保、樞密使、信安郡王孟忠厚罷,為少傅、鎮潼軍節度使、判福州。 忠厚使山陵還,言者引故事論列,故有是命。

甲寅,金平章政事、漆水郡王元顏昂薨,追封鄆王。

辛酉,言者請復武舉,詔送兵部。

庚午,禮部請太學養士權以三百人為額。

太常博士劉爃,請隨宜修創禖壇,事下禮部。 后筑于臨安府城之東南。

壬申,金主出獵,逾旬始還宮。

癸酉,龍神衛回廂都指揮使、護國軍承宣使、御前統制兼樞密院都統制李顯忠為保信軍節度使、兩浙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 顯忠戍池州,引疾求去,故有是命。 顯忠時年三十二。

庚辰,大理卿周三畏權尚書刑部侍郎。

甲申,金太子濟安薨。 濟安之病也,金主與后幸佛寺焚香,流涕哀禱,曲赦五百里內罪囚。 是夜薨,謚英悼。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六
【宋紀一百二十六】 起昭陽大淵獻正月,盡閼逢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三年(金皇統三年)

春,正月,己丑朔,帝不受朝,詣慈寧殿賀皇太后。 太師秦檜率百官詣文德殿拜表稱賀,遙拜淵聖皇帝于行宮北門。

金主以太子喪,不御正殿,群臣詣便殿稱賀。

癸巳,太傅、醴泉觀使、潭國公韓世忠,請以其私產及上所賜田,統計從來未輸之稅并歸之官,從之。

戊戌,帝蔬食,齋于常御殿,遣太師秦檜冊加徽宗謚曰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

己亥,帝親饗太廟。 秦檜為大禮使,簽書樞密院事程克俊為禮儀使,普安郡王亞獻,皇叔光州觀察使士街為終獻。

辛丑,立春節,學士院始進帖子詞,百官賜春幡勝。 自建炎以來久廢,至是始復之。

癸卯,詔以錢塘縣西岳飛宅為國子監、太學。 舊太學七十七齋,今為齋十有二,曰禔身,服膺,守約,習是,允蹈,存心,持志,養正,誠意,率履,循理,時中。

時夏人立學校于國中,立小學于禁中,親為訓導。

己酉,殿中侍御史江邈權尚書吏部侍郎。

二月,乙丑,更永祐陵曰永固。

丙寅,揚武翊運功臣、太傅、橫海、武寧、安化軍節度使、醴泉觀使、潭國公韓世忠,進封咸安郡王。

時劉光世始薨,舊功大臣惟世忠與張俊在。 俊勛譽在世忠左,特以主和議為秦檜所厚,故先得王。 至是世忠願輸積年租賦于官,乃有此命。 時帝又數召世忠等兼家屬宴于苑中,賜名馬、寶劍等甚渥。

己巳,詔:“清河郡王張俊,咸安郡王韓世忠,平樂郡王韋淵,并五日一朝。 ”

庚午,詔:“自來年為始,令太史局遞賜諸路監司、守臣歷日。 ”

己卯,國子司業高閌言:“太學者,教化之本,而最所當先者,經術是也。 自漢以來,多置博士,后世所謂詩賦、論策,皆經術之餘耳。 太學舊法,每旬有課,月一周之,每月有試,季一周之,亦皆以經義為主而兼習論策為三場。 苟加一場,則旬課季考之法,遂不可行。 自元祐以來,雖臣僚累奏,請加詩賦,通為四場,而終不施行都,蓋為此也。 自罷詩賦之后,朝廷恐專門之學未足以收實用,乃別設詞學一科,試以制詔表章之類,通謂之雜文。 臣今參合條具太學課士及科舉三場事件:第一場,大經義三道,《論語》、《孟子》義各一道;第二場以詩賦;第三場以子史論一首并時務策一道。 永為定式。 ”閌又言:“比歲郡國雖有學,而與選舉不相關。 今參取祖宗舊制,通以當今之宜,補太學生,以諸路住本貫學滿一年,三試中選,不曾犯第三等以上罰;或雖不住學,而曾經發解,委有士行之人,教授保委申州給公據,赴國子臨補試。 諸路舉人以住本貫學半年,或雖不住學而兩預釋奠及齒于鄉飲酒禮者,本學次第委保,教授審實,申州聽取應,仍自紹興十四年為始。 ”皆從之。

乙酉,詔臨安府建景靈宮。 先是言者謂:“自元丰始廣景靈宮,以奉祖宗衣冠之游,即漢之原廟也。 自艱難以來,庶事草創,而原廟神游,猶寄永嘉,四孟荐享,旋即便朝設位,未副廣孝之意。 望命有司擇地,仿景靈宮舊規以建新廟,迎還列聖粹容,庶几四孟躬行獻禮,用慰祖宗在天之靈。 ”事下禮官。 至是權禮部侍郎王賞等,乞體仿溫州見今安奉殿宇,令本府同修內司隨宜修蓋。 其后創于新莊橋之西,以劉光世賜第為之,筑三殿,僧人、道士十人,吏卒二百七十六人,上元結燈樓,帘幕歲一易,歲用酌獻二百四十羊。 凡帝后忌辰,通用僧、道士四十七人作法事。

三月,辛卯朔,國子司業高閌,請在學人依徽宗御筆,復立三年歸省之限以彰孝治,帝曰:“舊有九年之法,至徽廟方改作三年。 豈有士人九年而不省其親者乎!其從之。 ”

金以尚書左丞完顏勖為平章政事,殿前都點檢宗憲為尚書左丞。

丁酉,金太皇太后唐古氏崩,后謚欽仁,葬恭陵。

乙巳,詔臨安府建大社、大稷。

丙午,詔臨安府同殿前司修筑圜丘于龍華寺之西。 壇四成,上成縱廣七丈,下成二十有二丈;分十三陛,陛七十有二級;壇及內翕礞Z九十步,中翕礡B外翕穧@二十五步。 以龍華寺為望祭殿,不筑齋宮。

己酉,金主封子道濟為魏王。

夏,四月,癸酉,右諫議大夫兼侍講羅汝楫試御史中丞。

癸未,懿節皇后撤几筵,帝素服焚香,以太師秦檜為禮儀使。

是月,蒙古復叛,金主命將討之。

初,魯國王昌既誅,其子勝花都郎君者,率其父故部曲以叛,與蒙古通。 蒙古由是強,取二十餘團寨,金人不能制。

先是金都元帥越國王宗弼,疑知亳州王彥先至南朝常泄其國中陰事,乃徙彥先知澶州,而調其子保義郎大觀從軍北討,實質之也。 大觀年二十餘,驍猛喜騎射,以事劉麟擊鞠得官,宗弼以為保義校尉。

閏四月,己丑,立貴妃吳氏為皇后。

五月,庚申,帝諭大臣曰:“人言南地不宜牧馬,昨朕自創行,雖所養不多,方二三年,已得駒數百,此后不患不蕃。 與自川、廣市來,病不堪乘而沿路所費不少計之,一匹省數百千緡。 ”秦檜曰:“儉以足用,寬以愛民。 《魯頌》專言牧馬。 ”帝又曰:“國家自有故事,京城門外便有孳生監,每年所得甚多。 祖宗用意可見也。 ”

甲子,秘書少監秦□權尚書禮部侍郎。

壬申,詔:“國子監置博士,正、錄各一員,學生權以八十人為額。 ”

丁丑,天申節,宰臣率百官上壽,京官任寺監簿已上及行在升朝官并赴,始用樂。 近臣進金酒器、銀香合、馬,郡縣錫宴,皆如承平時。

己卯,大宴集英殿。

甲申,金初立太廟、社稷。

六月,戊戌,吏部員外郎周執羔請戒諸監司巡按檢視簿書,凡財用之出入無簿書押者,必按以不職之罪,又乞命帥臣區別條目,下諸路州軍廣行搜訪徽宗御制,皆從之。

己酉,金初置驍毅軍。

庚戌,金人遣通問使徽猷閣待制洪哠、直龍圖閣張邵、修武郎硃弁還行在。

先是金主大赦,始許哠等南歸。 渡江后,奉使几三十人,生還者三人而已。

秋,七月,甲子,詔求遺書。

癸未,奉安至聖文宣王于國子監大成殿,命太師秦檜行禮。 時學初成,帝自題賜書閣榜曰首善。

八月,丙戌,遣權吏部侍郎江邈奉迎景靈宮萬壽觀神宗神御于溫州,自海道至行在。

辛卯,敷文閣直學士、知臨安府王晛椰u尚書工部侍郎。

金主詔給天水郡王孫及天水郡公婿俸祿。

丁酉,尚書兵部侍郎兼侍讀、資善堂翊善程瑀試兵部尚書。

戊戌,徽猷閣待制洪哠至自金,即日引見內殿。 帝諭哠曰:“卿不忘君,雖蘇武不能過。 ”賜內庫金幣、鞍馬、黃金三百兩,帛五百匹,象齒、香綿、酒茗甚眾。 翌日,見于慈寧殿,帟人設帘,太后曰:“吾故識尚書矣。 ”命撤之。 退,見秦檜,語連日不止,曰:“張和公敵人所憚,乃不得用。 錢塘暫居,而景靈宮、太廟皆極土木之華,豈非示無中原意乎?”檜不悅,謂其子秘書省正字適曰:“尊公信有忠節,得上眷。 但官職如讀書,速則易終而無味,須如黃鐘、大呂乃可。 ”

起居郎鄭朴權尚書兵部侍郎,尚書左司郎中王師心權工部侍郎。 己亥,以朴為賀金正旦使,左武大夫、保順軍承宣使、知閤門事何彥良副之;師心為賀金生辰使,武功大夫、解州防御使、干辦皇城司康益副之。 時出疆必遣近臣,故并遷二人,自是以為例。

庚子,直龍圖閣張邵自金還。 入見,言:“靖康以來迄于建炎,使金而不反者凡數人,若陳過庭、聶昌、司馬朴、滕茂實、崔縱、魏行可,皆執于北荒,歿于王事,而司馬朴之節尤為可觀。 劉豫既廢,金人取河南地,金帥達蘭使朴為尚書左丞,欲以收南人之心,朴辭以病,堅臥不起,達蘭不能奪。 陳過庭且死,其卒自割其肋,取肝為羹以獻。 既死,以北俗焚之,其卒又自剔股肉,投之于火,曰:‘此肉與相公同焚。 ’其感人如此。 聶昌割河東,絳州人殺之。 滕茂實將死,自為祭文,人憐其忠。 崔縱中風,坐廢三年,將死,以后事屬臣。 魏行可之死,臣亦見之。 去冬,臣請于金尚書省,乞挈縱、行可之櫬以歸,朝命下所屬發遣。 而行可之櫬,挈之往中京,乃不果發。 縱之櫬,金人差丁役輿致,令臣護之以來,臣謹置之臨安府城外妙行寺。 而臣之隨行使臣有呂達者,本婺州人,亦病死于北界。 欲望聖慈,以死事之臣如過庭輩七八人,其間恐未有經褒贈者,令有司檢舉,特推恤典,使縱之親戚迎護其櫬,而官助之葬,下以慰忠義之魂于九原,上以副陛下不忘臣下之心,庶可激勵天下仗節死難之義。 ”

乙巳,修武郎硃弁自金國還行在。

弁奏硃邵、史抗、張忠輔、高景平、孫谷、傅偉文、硃勣、李舟、僧寶真、婦人丁氏、晏氏、卒閻進節義于朝,乞優恤。 邵,府谷人,靖康初,以秉義郎知震威城,其死節甚偉。 抗,濟源人,為代州沿邊安撫副使;忠輔為將領。 守崞縣;景平,崞縣人,為隆德府部將;谷,朔寧人,為益府屬;皆以宣、靖間死事。 寶真,五台山僧,靖康中嘗召對,俾聚兵謀敵。 金人生執,欲降之,寶真曰:“我既許宋皇帝以死矣,豈妄言邪!”臨刑,色不變,北人嗟異。 丁氏,度五世孫,嘗適人,后為敵所掠,欲妻之,丁氏罵敵不從,絕于梃下。 至是弁裒其事上之,疏入,不報。

壬子,禮部言今歲南效應罷孟冬朝獻景靈宮之禮,從之,自是以為例。

九月,戊午,復寧遠、萬寧、宜倫三縣為吉陽、萬安、昌化軍,并免隸瓊州,仍以軍使兼知倚郭縣事。

甲子,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壽觀、權直學士院洪哠出知饒州。

時金人來取趙彬輩三十人家屬,詔歸之。 哠曰:“昔韓起謁環于鄭,鄭小國也,能引誼不與。 金既限淮,官屬皆吳人,留不遣,蓋慮知其虛實也。 彼方困于蒙古,姑恃強以嘗中國,若遽從之,彼將謂秦無人而輕我矣。 若恐以不與之故致渝盟誓,宜謂之曰:‘俟淵聖皇帝及皇旅歸乃遣。 ’。 秦檜大怒。 哠又言:“王倫輩以身徇國,棄之不取,緩急何以使人?”初,檜在完顏昌軍中,昌圍楚州久不下,欲檜草檄諭降,有實訥者,在軍知狀。 哠與檜語及金事,因曰:“憶實訥否?別時托寄聲。 ”檜色變而罷。

翌日,侍御史李文會即奏:“哠頃事未面之婿,夤緣改官,以該討論,乃求奉使。 比其歸也,非能自脫,特以和議既定,例得放歸。 而貪戀顯列,不求省母。 若久在朝,必生事端,望與外任。 ”檜進呈,因及宇文虛中事。 帝曰:“人臣之事君,不可以有二心。 為人臣而二心,在《春秋》皆所不赦。 ”乃命黜哠。

丁卯,御史中丞兼侍講羅汝楫試吏部尚書。

左司諫詹大方論:“秘閣修撰、主管祐神觀張邵,奉使無成,嘗與其副不協,持刃戕之,其辱命為甚。 若置而不問,恐遠人聞之,必謂中國無賞罰,望改授外祠。 ”乃以邵主管台州崇道觀。

已而邵又遺秦檜書,言金有歸淵聖及宗室諸王意,勸其遣使迎請,于是秦檜益怒之。

庚午,詔:“故兵部侍郎司馬朴,忠跡顯著,特贈兵部尚書,賜其家銀帛三百匹兩。 ”以洪哠言其死節也。

冬,十月,乙未,奉安祖宗帝后及徽宗皇帝、顯肅皇后神御于景靈宮。

庚子,帝詣景靈宮,行款謁之禮。 辛丑,亦如之。

十一月,戊午,帝服袍履,乘輦,詣景靈宮行朝獻之禮;遂赴太廟,宿齋。

己未,朝饗太廟禮畢,帝服通天冠,絳紗袍,乘玉輅,齋于青城。

庚申,日南至,合祀天地于圜丘,太祖、太宗并配。 自天地至從祀諸神,凡七百七十有一,設祭器九千二百有五,鹵簿萬二千二百有二十人,祭器應用銅玉者,權以陶、木,鹵簿應有用文繡者,皆以纈代之。 初備五輅,惟玉輅并建旗常與各建所載之旗。 青城用蘆席絞屋為之,飾以青布。 不設齋宮,以黑繒為大裘,蓋元祐禮也。 禮官以行在御街狹,故自宮徂廟,不乘輅,權以輦代之。 禮畢,上不御樓,內降制書,赦天下。

庚午,給事中楊願假禮部尚書,充金賀正旦接伴使,容州觀察使、知閤門事兼權樞密副都承旨曹勛副之。 及還,就充送伴。 自是以為例。

癸酉,太常博士劉爃言:“國之大事在祀。 昨自南渡草創,未能備物,凡遇大小祠祭,并權用奏告,一籩一豆,酒脯行事。 今時方中興,容典寢備,如日、月、五帝且不得血食,神州、感生亦削去牲牢,風、雷、蠶、農盡寢其禮,簡神瀆禮,于是為甚。 望明詔有司講求祀典,凡不可闕者,并先次復舊,其他以次施行。 ”從之。

十二月,癸未朔,日有食之,詔避殿,減膳。 是日,陰雨不見。 太師秦檜率百官上表稱賀。

癸已,秘書丞嚴抑言:“本省藏祖宗國史、歷代圖籍,有右文殿、秘閣、石渠及三館、四庫。 自渡江后,權寓法慧寺,與居民相接。 深慮風火不虞,欲望重建,以副右文之意。 ”于是建省于天井巷之東,以故殿前司寨為之。 帝自書右文殿、秘閣二榜,命將作監米友仁書道山堂榜。 且令有司即直秘閣陸宰家錄所藏書來上。

己亥,宗正少卿段拂權尚書禮部侍郎。

己酉,金賀正旦使、副左金吾衛上將軍、右宣微使完顏曄、秘書少監馬諤,見于紫宸殿。 金主遺帝金酒器六事,色綾羅紗觳三百段,馬六匹。 自是正旦率如此例。

是歲,金初頒《皇統新律》,其法千餘條,大抵依仿南朝,間有創立者。 如毆妻至死,非用器刃者不加刑。 他率類此。 徒自一年至五年,杖自百二十至二百,皆以荊決臀,仍拘役之。 雜條惟僧尼犯奸及強盜不論得財不得財并處死,與古制異。

金主漸悟左丞相希尹之冤,謂左丞宗憲曰:“希尹有大功于國,而死非其罪,朕將錄用其孫,如之何?”宗憲對曰:“陛下深念希尹,錄用其孫,幸甚。 若不先明死者無罪,生者何由得仕?”金主曰:“卿言是也。 ”遂復希尹官,贈儀同三司、邢國公,改葬之;并贈蕭慶為銀青光祿大夫。 以希尹孫守道為應奉翰林文字。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四年(金皇統四年)

春,正月,癸丑朔,燕北使于紫宸殿,權侍郎、正刺史已上預焉。

甲寅,金主以去年宋幣賜宗室。

戊午,吏部尚書羅汝楫為大金報謝使,瀛海軍承宣使,知閤門事鄭藻副之。

己未,金國賀正旦使完顏曄等辭行。

初,太傅、醴泉觀使韓世忠俸賜如宰執。 丙寅,韓世忠言:“兩國講和,北使朝正恭順,此乃陛下沈機獨斷,廟堂謨謀之力,臣無毫發少裨中興大計,望將請給截日住支,并將背嵬使臣三十員、官兵七十人撥赴朝延使用。 ”詔使臣令殿前司交割,餘不許。

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倫為金人所殺。

倫留居河間六年,至是金人欲用為河間、平、灤三路都轉運使。 倫曰:“奉使而來,非降也。 大宋之臣,豈受大金爵祿耶!”金遣使來趣,倫又不受。 金人杖其使,俾縊殺之;倫冠帶南向,再拜慟哭,乃就死。 未几,其子述使北人訪其骨,得之以歸。 其后帝嘗語宰執曰:“倫雖不矜細行,乃能死節,此為難也。 ”

丁卯,詔上津、丰陽二縣隸金州。

辛未,封普安郡王婦郭氏為咸寧郡夫人,給內中俸。

癸酉,侍御史李文會試御史中丞,右司諫詹大方試右諫議大夫。

戍寅,內出鎮圭付國子監,以奉文宣王。

左朝奉大夫、秘閣修撰趙子偁卒。 詔侍從台諫集議普安郡王當持何服,議者張澄、李文會、秦□、周三畏、王晛楚B劉才邵、詹大方、張叔獻、段拂、何若、游操奏:“檢照《國朝會要》,嘉祐四年九月,詔使臣、內殿崇班、太子率府率以上遭父母喪,并聽解官行服,宗室解官給俸。 所有普安郡王持服,乞依故事。 ”

瀛海軍承宣使、知閤門事、充金報謝副使鄭藻,改鎮東軍承宣使。

二月,癸未,金主如東京。

辛卯,復置教坊,凡樂工四百有十六人,以內侍充鈐轄。

丙申,給事中兼權直學士院楊願等送伴北使還,入對。 自是率如之。

金主次春水。

丁酉,回鶻遣使于金。

丙午,左通奉大夫、參知政事萬俟离,依前官提舉江州太平觀。

先是离使金還,大師秦檜假金人語,以數十言囑离奏于上,离不可。 他日,奏事退,檜坐殿廬中批上旨,輒除所厚官吏鈐紙尾進,离拱手曰:“偶不聞聖語。 ”卻不視。 檜大怒,自是不交一語。 御史中丞李文會,右諫議大夫詹大方,即奏离黷貨營私,窺搖國是,离再上章求去;帝命以資政殿學士出守。 及入謝,問勞甚悉。 檜愈怒,給事中楊願因封還錄黃,乃有是命。

同知大宗正事士雄魽A請宗學生以百員為額,大學生五十,小學生四十,職事人各五人,從之。

己酉,資政殿學士、新知紹興府樓炤入見,即日除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加政事。

軍器監陳康權尚書吏部侍郎,尚書左司郎中李若谷權工部侍郎,以將出使也。

三月,丁卯,改岷州為西和州,與階、成、鳳州皆隸利路。

己巳,帝幸太學,祗謁先聖,止輦于大成殿門外,步趨升降。 退,御敦化堂,命禮部侍郎秦□執經,國子司業高閌講《易•泰卦》,權侍郎、正剌史已上并與。 坐講畢,賜諸生席于廡下,啜茶而退,遂幸養正、持志二齋,觀諸生肄業之所。 賜閌三品服,□與學官皆遷官,諸生授官、免解、賜帛如故事。

壬申,國子司業兼崇政殿說書、資善堂贊讀高閌權尚書禮部侍郎。

御史中丞李文會言:“建寧軍承宣使、提舉江州太平觀解潛,本趙鼎之客,不從和議:及和議之效既著,居常不樂。 明州觀察使、浙西馬步軍總管辛永宗,好撰造言語,變亂是非。 二人者,守官寄居,皆在平江沖要之地,倡為異說,恐使命往來,傳聞失實,旋致疑惑,誠為未便。 ”詔永宗移湖南副總管;潛責濠州團練副使,南安軍安置。

庚辰,詔:“諸軍應有刻板書籍,并用黃紙印一帙,送秘書省。 ”

夏,四月,癸未朔,葬柔福公主。 主既死,從梓宮者以其骨歸,至是葬之。

丙戍,命太師秦檜提舉制造常儀,詔有司求蘇頌遺法來上。 帝謂檜曰:“宮中已制成小范,可以窺測,日以晷度,夜以樞星為則。 蓋樞星,中星也。 非久降出,用以為式,但廣其尺寸爾。 ”遂命內侍邵諤專主其事。

將作監丞蘇籀,請取近世儒臣所著經說,集而成編,以補唐之《正義》闕遺。 帝諭秦檜曰:“此論甚當,若取其說之善者頒諸學宮,使學者有所宗師,則為王安石、程頤之說者不致紛紜矣。 ”

戊戍,權吏部侍郎陳康伯為報金賀生辰接伴使,容州觀察使、知閤門事曹勛副之。 自是歲為例。

庚子,軍器監丞蘇策,請遠方之民委有孝行者,令州縣以聞,乞行旌表,詔申嚴行下。

五月,辛亥朔,金主如薰風殿。

甲寅,將作監米友仁權尚書兵部侍郎。

甲子,資政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樓炤罷。

御史中丞李文會,右諫議大夫詹大方,論炤素無繩檢,交結蔡京,亟改京秩,其帥紹興,不恤國事,溺愛二倡。 詔以本職提舉江州太平觀。

乙丑,御史中丞兼侍讀李文會言:“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高閌,初為蔡翛之客,媚蔡京以求進;復錄程頤之學,徇趙鼎以邀名。 權工部侍郎王師心,奉使大金,專務嗜利。 起居舍人吳秉信,機巧便利,專結樓炤。 此三人者,若久在朝,必害至治。 。 ”詔以閌知筠州,師心知袁州,秉信知江州。

先是帝在經筵,常謂閌曰:“向來張九成嘗問朕:‘《左氏傳》載一事或千餘言,《春秋》只一句書之,何也?’朕答之云:‘聖言有造化,所以寓無窮之意。 若無造化,即容易知,乃常人言耳。 ’”閌曰:“說《春秋》者雖多,終不能明,正如窺造化矣。 ”帝因問九成安否。 翌日,謂秦檜曰:“張九成今在何處?”秦檜曰:“九成頃以唱異惑眾,為台臣所論,既與郡,乃乞祠,觀其意終不為陛下用。 ”帝曰:“九成清貧,不可無祿。 ”檜疑閌荐之,呼給事中兼侍講楊願詢其事,文會亦劾閌。

是日,拜文會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自是執政免,即以言諸代之。

丙寅,太常謚故觀文殿大學士張商英曰文忠。

戊辰,權尚書吏部侍郎陳康伯假吏部尚書,充金報謝使,以金來賀生辰故也。 上欲用右武大夫、嘉州防御使錢愷為副,方持母喪,乃起復故官,假保信軍承宣使、知閤門事。

己巳,金主始遣驃騎大將軍、安國軍節度使烏延和、通議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來賀天申節,遺上珠一囊,金帶一條,衣七對,色綾羅紗縠五百段,馬十匹。 自是歲如之。

辛未,天申節,文武百官、金國人使上壽于紫宸殿。 故事,北使上壽畢,同百官殿上賜酒三行,次赴筵于尚書省。 至是特就驛燕之,仍以執政官押伴。

癸酉,大燕垂拱殿。

丁丑,北使辭行。 自是留館中率不過十日。

己卯,右諫議大夫詹大方為御史中丞兼侍講。

六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乙未,帝謂大臣曰:“浙東、福建被水災處,可令監司躬往,悉力賑濟,務使實惠及民,毋為文具。 ”

時江、浙、福建同日大水。 建州水冒城而入,俄頃深數丈,公私廬舍盡壞,溺死數千人。 嚴州水暴至,城不沒者數板,右奉議郎、通判州事洪光祖,集舟以援民,且區處山阜,給之薪粥,卒無溺者。 衢、信、處、婺等州,民之死者甚眾。

丙申,右武大夫、華州觀察使、提舉佑神觀白鍔,特刺面配萬安軍。

時閩、浙大水,鍔乃自北方從太后歸者,宣言燮理乖繆,洪哠名聞中外,顧不用!太師秦檜聞之,奏系鍔大理寺。 鍔館客張伯麟嘗題太學壁曰:“夫差,爾忘越王之殺而父乎!”伯麟亦下獄。 獄具,鍔坐因伯麟嘗問何故不用廉訪使,鍔答以任內臣作耳目,正是祖宗故事,恐主上不知,因出言指斥,乃有是命。 伯麟亦杖脊,刺配吉陽軍。

御史中丞詹大方即奏哠與鍔為刎頸交,更相稱譽,誑惑眾聽。 時哠以徽猷閣直學士知饒州。 丁酉,詔哠提舉江州太平觀。

秋,七月,庚戍朔,知濠州李觀民以赴任上殿,帝戒以毋招集流亡,恐金人啟舋也。 旋以語宰執,俾申諭之。

壬子,秘書省正字吳芾、何逢原并罷。

殿中侍御史汪勃言:“芾與潘良能結為死黨,變亂是非;逢原因藍公佐之回,揣見和議少變,乃公肆異論,求合流俗。 二人者不罷黜,緩急之際,必為國家之害。 ”乃以芾通判處州,逢原通判池州。

丁巳,詔:“與國同姓者不得二名。 ”

命有司改作祭器,三年乃成。

庚申,復置梅州。

先是諸軍請衣賜,所差使臣多以弊朽易取良縑,而諸軍所得皆怯薄者。 至是詔戶部委官封記,仍令總領所差官偕本軍使臣同領,以絕其弊。

秘書省舊有提舉官,見《麟台故事》。 少監游操,言肇建新省,望依故事,旋詔以禮部侍郎秦□兼之。 操,建陽人也。

辛酉,升蜀州為崇慶軍,以帝始封之地故也。

庚午,金建原廟于東京。

丙子,帝幸秘書省,太師、尚書左仆射、監修國史秦檜,率百官及實錄院官奉迎。 帝遂幸秘閣,召群臣觀晉、唐書畫,三代古器。 還,御右文殿,賜群臣茗飲,從官坐于堂上,省官席于廡下。

八月,癸未,金主殺其子魏王道濟。

庚寅,直顯謨閣、兩浙轉運副使李椿年權尚書戶部侍郎。

癸巳,召尚書左司郎中林保、國子司業宋之才入對,以保權尚書吏部侍郎,之才權禮部侍郎。 后二日,以保為賀金正旦使,知閤門事康益副之;之才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趙瑰副之。

九月,己酉,金主如東京;壬子,畋于沙河。

乙卯,金遣使祭遼陵。

辛酉,詔分利州為東、西兩路,用端明殿學士、四川宣撫副使鄭剛中請也。

時川口屯兵十萬人,分隸三大將,檢校少師、鎮西軍節度使、右護軍都統制、階、成、西和、鳳州經略使吳璘屯興州,檢校少保、武當軍節度使、利州路經略安撫使兼知興元府、宣撫司都統制楊政屯興元府,檢校少保、奉國軍度度使、金、房、開、達州經略安撫使兼知金州、樞密院都統制郭浩屯金州,皆建帥府,而統制官知成州王彥、知階州姚仲、知西和州程俊、知鳳州楊從儀亦領沿邊安撫使。 剛中請以興元府、利、閬、洋、巴、劍、天安軍七郡為東路,治興元府;興、階、成、西和、文、龍、鳳、七州為西路,治興州;即命政、璘為安撫使,浩為金、房、開、達州安撫使,諸裨將領安撫使命者皆罷,從之。

時和議方堅,而璘獨嚴備,日為敵至之虞,故西路兵為天下最。 上覽剛中奏,謂檜曰:“川、陝地遠,為將尤難得人。 如璘統兵有法,肯為朝延出死力,諸將所不及也。 ”

政故為璘兄玠裨將,及分道建帥,而執門下之禮益恭,世頗賢之。

金主詞:“熏風殿二十里內及巡幸所過五里內,并復一年。 ”

辛未,御史中丞詹大方言:“責授清遠軍節度副使、潮州安置趙鼎,輔政累年,不顧國事,邪謀密計,深不可測;與范沖輩咸懷異意,以邀無妄之福;用心如此,不忠孰甚?王文獻,一狂士也,鼎方在貶所,尚啖之以利,使之游說。 偶然敗露者,獨文獻耳;其詭計所施,人所不知者,又不知几十百人。 今文獻與守臣龔寬已有行遣,而鼎為誅首,置之不問,則鼎與其黨轉相惑亂,決無安靜之理,非宗廟社稷之福也。 ”壬申,秦檜進呈,帝曰:“司遷之遠地,使其門生故吏知不復用,庶無窺伺之謀。 ”于是移吉陽軍安置。

癸酉,金行台左丞相張孝純卒。

冬,十月,庚辰,詔昌化、萬安、吉陽依舊為軍,置守臣,還屬縣。

壬辰,金立借貸飢民酬賞格。

庚子,詔:“州縣文臣初至官,詣學祗謁先聖,乃許視事。 ”用左奉議郎羅長源請也。 長源言:“士大夫皆學夫子之道以從政,而不知所自。 望令先詣學宮,以彰風化之本。 ”后遂著為令。

長源又言:“朝廷通好息民,興崇學校,多士潛心經史,而終歲未有升進之望。 乞以諸州進士解額,留七分以備科舉,餘三分歸于學校,稍取大觀三舍之法參酌增損之,務從簡便。 ”事下禮部。 遂以長源知鄂州。

甲辰,金以河朔諸郡地震,詔復百姓一年,其壓斃者,官為斂藏。 陝西蒲、解、汝、蔡諸郡縣,飢民質為奴婢者,官給絹贖為民,放還其鄉。

十一月,戊申朔,御史中丞兼侍讀詹大方試工部尚書。

己酉,金主獵于海島,三日之間,親射五虎,獲之。 左丞完顏勖獻《東狩射虎賦》,金主悅,厚賜之。 勖能以契丹字為詩文,凡游宴有可言者,輒作詩以見意。

癸丑,給事中兼侍講兼直學士院楊願試御史中丞。

甲子,帝即宮中閱試殿前馬步諸軍,將士藝精者錫賚有差。 自是歲以冬月行之,號內教場。

乙丑,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硃勝非薨。 勝非與秦檜有隙,奉祠八年,寓居湖州僧舍。 及薨,贈三官為特進。 后謚忠靖。

壬申,秦檜請以軍器監趙子厚兼權吏部侍郎。 檜言今日宗室不可不崇獎,令聚于朝,帝曰:“宗室中之賢者,如嘗中科第及不生是非之人,可收置行在,如寺、監、秘書省,皆可以處之。 祖宗以來,不用宗室作宰相,其慮思﹝甚﹞遠,可用至侍從而止。 ”

檜又奏請依舊置宗學教育宗子,帝可之。

十二月,乙卯,詔臨安府及諸郡復置漏澤園。

乙酉,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李文會罷。

御史中丞楊願,殿中侍御史汪勃,右正言何若,共劾“文會憸邪害政,自登言路,每論一人,必遣家仆密送于門外曰:‘此出上意。 ’及為御史,又與王文獻締交,俾游說于外,私養台吏,伺台中章疏,梟心虺志,無所不為。 陛下講修鄰好之時,儻使奸險小人尚在政地,獸窮則搏,必致為國生事。 ”疏六上。 詔文會落職,依前左朝奉郎、提舉江州太平觀。 願等又攻之,詔文會筠州居住。

自秦檜再居相位,每荐執政,必選世無名譽、柔佞易制者,不使預事,備員書姓名而已。 百官不敢謁執政,州縣亦不敢通書問,如孫近、劉炤、萬俟离、范同、程克俊及文會等,不一年或半年,必以罪罷。 尚疑復用,多使居千里外州軍,且使人伺察之。

甲午,金主至自東京。

庚子,御史中丞兼侍講楊願充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辛丑,復詔願參知政事。

壬寅,詔:“自今北使在庭,嘗借官奉使者,并權立借官班。 ”自是遂為故事。

癸卯,金賀正旦使金吾衛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布薩溫、安遠大將軍、充東上閤門使高慶先,見于紫宸殿。

以右正言何若試諫議大夫。

丙午,秘閣修撰、兩浙轉運副使王鈇權尚書戶部侍郎;權尚書戶部侍郎李椿年,以懮去官。

金以龍虎衛上將軍亮為中京留守。

亮為人僄急,殘忍任數。 初,金主以太祖嫡孫嗣位,亮意以其父宗干乃太祖長子,而己亦太祖孫,遂懷覬覦。 在中京,專務立威以壓伏小民,與明安蕭裕深相結。

是歲,右宣教郎、直秘閣、主管佑神觀硃弁卒于行在。 秦檜惡洪哠,故弁亦不得遷,逾年卒。

融州觀察使、行營右護軍選鋒統制、知洋州、節制巴、蓬、洋州屯駐軍馬王俊卒。

俊行軍紀律嚴明,退者必誅,軍中號為“王開山”,言其所向無前也。 然性強,好犯上,吳玠亦畏其反復而喜其勇,常厚遇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七
【宋紀一百二十七】 起旃蒙赤奮若正月,盡強圉單閼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五年(金皇統五年)

春,正月,丁未朔,初行大朝會禮于大慶殿,黃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視東都舊儀損三之一。 輦出房,不鳴鞭,以殿狹也。 建炎以來,正、至不受朝,但宰臣率百官拜表稱賀而已。 及太后還宮,言者以為請,乃講行焉。

己未,分經義、詩賦為二科以取士。

辛酉,初籍千畝。

戊辰,命權戶部侍郎王鈇措置兩浙經界。

李椿年既以懮去,秦檜請用鐵。 帝因言經界之法,細民多以為便,檜曰:“不如此,則差役不行,賦稅不均。 積弊之久,今已盡革。 去年陛下放免積欠,天下便覺少蘇。 ”鈇言:“本部員外郎李朝正,嘗知溧水縣,均稅不擾,請與共事。 ”又言:“今當革詭名挾戶,侵耕冒佃,使差有常籍,田有定稅,則差役無爭訴之煩,催科免代納之弊。 然須不擾而速辦,則實利及民。 欲更不畫圖,又造砧基簿,止令逐保排定,十戶為一甲,令遞相糾合,從實供帳二本,積年所隱,一切不問。 如有不實,致人陳告,即將所隱田給以充賞。 ”從之。

辛未,初命諸路僧道士納免丁錢。 時言者論今官尹皆納役錢,而僧道坐享安閑,顯為僥幸,乃詔:“律僧歲輸五千,禪僧、道士,各二千,其住持、長老、法師、紫衣、知事皆遞增之,至十五千,凡九等。 ”

二月,戊寅,帝謂大臣曰:“朕觀史冊,見古之養士有至二三千人,亦朝廷一盛事。 ”于是增國學弟子員百人,通舊以七百人為額。 尋命置上舍三十人,內舍百人。

乙未,全主次濟州春水。

己亥,保大軍節度使、崇國公璩,加檢校少保,進封恩平郡王,以將出閤故也。 其官屬禮儀,并依普安郡王體例。

三月,辛酉,武信軍承宣傳、添差江南西路兵馬鈐轄兼安撫司統制程師回,升本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洪州駐答刀。

時師回統兵戍贛上,會詔歸北境人,師回有親兵數百,憚不欲行。 守臣秘閣修撰薛弼諭之曰:“公從卒多,不可庇,公能遣此屬,朝廷必多公。 ”師回承命。 既而省府趣師回就道。 師回舟行過大孤山,舟人告毋作樂,恐龍怒,師回故命奏樂。 少頃,黑云四合,有物涌波間,師回射中其目,即還入水,風亦息。 人皆服其勇。

甲子,帝謂大臣曰:“交鄰國之道,當以守信為主。 ”秦檜曰:“臣觀真宗皇帝時,雖遠蕃小國如溪洞之類,亦必委曲調護,不欲起兵端,可謂至仁矣。 ”時金人來索北客之在南者,檜因遣敷文閣待制周襟、馬觀國、史願北還。

戊辰,金主次天開殿。

己巳,帝策試南省舉頭林機等于射殿。

四月,戊寅夜,彗出東方。

癸未,賜正奏名進士劉章等三百人及第、出身、同出身,正奏名張鎡新科明法及第。 甲申,特奏名林洵美等二百四十七人,武舉正奏名應褒然等二人,特奏名三人,授官有差。

丁亥,赦天下。 前四日,帝謂秦檜:“彗星見,朕甚懼焉。 卿等可圖所以消弭之道。 ”檜秦太宗、真宗朝嘗緣彗星疏決獄囚等事,帝曰:“且降詔以四事為主,避殿,減膳,寬民力,出滯獄。 ”于是手詔監司、郡守條具便民事目;憲臣巡行,親決獄事。 至是肆赦。 ”勘會數十年來邊臣邀功生事,今當兼愛內外,期于并生;勘會數十年來學者黨同伐異,今當崇雅黜浮,抑其專門私己;勘會累年以來兵革不息,近者講和罷戰,正以保全生靈,愛惜民力。 已降手詔,委諸路監司、郡守措置裕民事目,務要必行,以施實德。 ”

庚寅,成州團練使、知敘州邵隆齊。

隆在金州,數以兵出敵境,秦檜恨之。 至是因飲酒暴卒,年五十一,或謂檜密使人鴆殺之。 敘人皆悲哭,為之罷市。

五月,戊午,正侍大夫、忠州防御使、添差荊湖南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白常,移潭州駐答刀。

時金人來索在南將士,常亦在遣中。 同行者悉為敵效力,常獨不肯往,曰:“丈夫死則死耳,不能為反覆士。 ”每自書頭銜曰:“前熙河經略使白常”,右副元帥完顏杲見之,不悅也。 后欲強官之,竟托疾以免。 常有產在德順,熙河守將惡之,大詈曰:“自常既臣我家,而尚宋官乎!”械系久之,常不屈而止。

金初用御制小字。

甲子,金國賀生辰使、龍虎衛上將軍、殿前左副都點檢完顏宗永,副使通議大夫、充翰林待制程寀,見于紫宸殿。 初燕垂拱殿,辭,亦如之。

丙寅,天申節,百官用樂上壽于紫宸殿。

丁卯,賜宗永等燕射于教場,自是遂為故事。

初,宗永等將至,秦檜言于帝曰:“使人及期而來,蓋由待之以禮,示之以信故也。 ”帝曰:“大抵為國之道,既不能強,又不能弱,則兵連禍結,無有已時。 朕何惜為天下生靈少屈耶!”

于是遣吏部侍郎陳康伯接伴,而和州防御使、知閤門事錢愷副之。 宗永甫入疆,帝以端午,遣中使賜扇帕于洪澤,宗永言:“上國是日例賀,當北面再拜,且接伴使副同之,乃敢受。 ”康伯以舊制卻之。 或謂康伯:“此細故,朝廷必不惜。 ”康伯曰:“今曲從之,后為例,不復可改,且辱命自我始。 況所求無厭,寧能盡從之乎!”宗永卒受賜,因自辨,數曰“接伴慢我”。 朝廷聞之,懼生事,侍御史汪勃即劾康伯酬對辱國,請罷之以副惇信睦鄰之意,乃出康伯知泉州,而愷亦降為舒州團練使。

金主日與近臣酣飲,或繼以夜。 壬申,平章政事完顏勖上疏諫,金主為止酒,仍布告廷臣。

六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丁丑,帝幸秦檜新第。 后八日,降制,加恩封檜妻魏國夫人王氏為韓國夫人,□妻淑人曹氏為和義郡夫人,孫右承事郎塤、堪、坦并直秘閣,賜三品服。 時塤年九歲。

乙未,命給事中李若谷權戶部侍郎。

丙申,刑部侍郎周三畏,進權本部尚書。

七月,戊午,詔廬、光州上供錢米展一年,用轉運司請也。 帝曰:“人皆知取之為取,而不知予之為取。 若稍與展免,俟其家給人足,稅斂自然易辦。 ”淮南平時一路上供內藏綢絹九十萬匹有奇,至紹興末年,才八千匹爾。

八月,丙子,尚書右司郎中林乂權吏部侍郎,右司郎中錢時敏權工部侍郎。

己卯,詔:“自今太學及州縣釋奠先聖,并令宗子侍祠。 ”

丙戍,左朝散大夫、知南康軍張元禮,乞免牛稅一年。 帝曰:“天下之物,不當稅者其眾,如牛、米、柴、面之類是也。 ”秦檜曰:“去歲浙中艱食,陛下令不收米稅,故江西客販俱來,所全活者不可勝計。 ”

戊戍,金主發天開殿。

辛丑,增太學弟子員二百人。

時夏人重建太學,親釋奠,弟子員賜予有差。

自建炎初,省諸路提舉常平官,并其職于提刑司。 次年,朝議復置,且討論其得失,書成未頒,而帝南渡。 繼而言者謂常平之法不可行,遂寢。 中間常平之職,常隸發運司,亦隸經制司,已而復隸提刑司。 至是王鈇言:“常平一司,錢谷斂散,宜專使領之,請復置諸路提舉官。 ”九月,詔以諸路提舉茶鹽官為提舉茶鹽常平公事,川、廣以憲臣兼領。

知和州劉將乞展免夏稅一年。 帝謂宰執曰:“言事與行事不同,若此行事,便有實利及民。 ”秦檜曰:“儒者所陳王道,不過愛民。 ”帝曰:“然。 ”

帝親書“一德格天之閤”賜太師、左仆射秦檜,又金鍍銀洗鑼、唾壺、照匣等物賜之。

甲寅,起居舍人錢周材權尚書刑部侍郎,國子司業嚴抑權工部侍郎。 時將遣二人出疆,乃有是命。

庚申,金主至自東京。

辛酉,以錢周材為賀金國正旦使,閤門祗候俞似副之;嚴抑為賀生辰使,閤門祗候曹□副之。

時虔、梅及福建劇盜有號管天下者,其徒日眾,攻掠縣鎮,鄉民多結砦自保。 先是福建帥臣莫將上言:“漳、泉、汀、劍四州接江西、廣東之境,游手從賊,熟識山路,引其直沖山路,如入無人之境。 官軍不習山險,多染癉癘,艱于掩捕。 乞委四州守臣,募強壯游手每州一千人為效用。 ”時統制官張淵措置本路盜賊,請逐州先招五百人。 既而將改帥廣東,以知虔州、集賢殿修撰薛弼為福建帥。 是月,弼入福建,沿途盜賊。 弼令迓兵列隊伍,揚金鼓,聲言“新帥以虔兵至矣”,賊不敢犯。

冬,十月,癸未,敷文閣直學士、樞密院都承旨兼侍讀李若谷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尋兼參知政事。

戊子,寶文閣直學士、提舉亳州明道宮晏敦復卒于明州。

方議和之始,敦復力抵屈己之非。 秦檜使人啖以利曰:“公若曲從,兩地旦夕可至。 ”敦復曰:“吾終不以身計而誤國家;況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請勿復言。 ”檜卒不能屈。 帝嘗面諭曰:“卿鯁堜|直言,無所間辟,可謂無忝爾祖矣。 ”

辛卯,金追贈太祖謚曰應乾興運昭德定功睿神莊孝仁明大聖武元皇帝。

己亥,命中書舍人段拂權戶部侍郎。

十一月,甲辰,右朝散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觀滕膺卒。

方臘之反也,膺為台州司戶參軍。 賊徒呂師囊以萬眾圍城,膺率軍民捍之,數月不能拔。 台人為立祠祀之,后名其廟曰義靈。

丙辰,檢校少保、奉國軍節度使、侍衛步軍都虞候、金、房、開、達州安撫使、知金州兼樞密院都統制郭浩薨,謚恭毅。

戊午,右諫議大夫何若試御史中丞,侍御史汪勃試右諫議大夫。

丙寅,右司員外郎王循友權禮部侍郎。

閏十一月,己卯,詔罷新科明法。

丙戍,詔提舉秘書省月給公使錢三百緡。

丁酉,太學博士王之望,請仿端拱、咸平故事,悉取近郡所開《經典釋文》,令國子監印千百帙,俾郡縣各市一本,置之于學,帝曰:“古人讀書,須親師友,雖未必盡得聖經妙旨,然亦自有淵源。 今士大夫未有自得處,便為注說,以為人師,此何理也?”

寧國軍節度使、權主奉益王祭祀安時薨。 輟朝一日,贈少師,追封清化郡王。

十二月,戊申,金增謚始祖以下十帝,增太宗謚曰體元應運世德昭功哲惠仁聖文烈皇帝。

丁卯,金驃騎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蒲察說,正議大夫、尚書刑部侍郎吳磐福,來賀來年正旦。

是月,郭仲荀卒于台州。

初,建康府御前都統制王德,以清河郡王張俊之侄子蓋及俊親將馬立、顧暉并為統制官。 至是俊解兵柄已久,德浸不禮子蓋等而罷之。 俊怒,每訴諸朝,左仆射秦檜亦忌其勇,詔乃罷德為浙東總管,以統制官王權代之。

時福建土寇未平,本路鈐轄李貴,領兵討管天下失利,為賊所執。 轉運司申樞密院,言閩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戰,莫將所招游手,易聚難散,于事不便,詔下安撫司共議。 薛弼以為廣東總管韓京,每出必捷,正以所部多土人,故所向克捷。 今本部素無士兵,故連年受弊。 弼又謂前守贛上,有武翼郎周虎臣、成忠郎陳敏,各有家丁數百人,皆能戰,比之官軍,一可當十,遂辟虎臣為本路將官,敏為汀、漳巡檢。 又請揀取二人家丁,日給錢米,責以捕賊,期于必滅,與漕司合奏,號奇兵。 自此歲費三萬六千緡,米九千石,而土寇遂平。 虎臣,開封人;敏,石城人也。

時監司、郡守多獻羨餘以希進。 袁州帑廩充溢,或謂知州事王師心,盍獻諸朝。 師心不聽,以諸縣民有逋租,悉為代輸之。

福建措置盜賊張淵所部統領官邵宏淵,性質直而喜功,淵惡不用,且銜其嘗對眾相折,杖之百,斥入卒伍。 宏淵之客鐘鼎,走行在上書,為辨曲直,左仆射秦檜怒,始創聽讀之名,羈鼎于福之郡學。 鼎求于帥臣薛弼,乞依所親于永福,弼許之。 鼎復詣闕上書,弼自劾,降一秩。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六年(金皇統六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封太祖諸孫為王;以褒為葛王,尋授兵部尚書。

乙亥,金主畋于磨棱。 甲申,金主還京師。

戊子,太學外舍生以千人為額。

庚寅,金以邊地與夏國。

辛卯,帝致齋于內殿。 壬辰,親饗先農于東郊,牲用少牢,配以后稷。 帝御通天冠,絳紗袍,詣親耕位親耕,九推乃止。 遂登觀耕壇,命宰執、使相、侍從、兩省、台諫行五推之禮,庶人終千畝焉。

金主如春水,出獵,誤入大澤中,金主馬陷,因步出,亦不罪導騎。

二月,壬寅,詔:“諸路淫祠非在祀典者,并日下毀去。 ”以左司郎中李檉請也。

丙寅,金右丞相濮王韓企先薨。

企先為相,每欲為官擇人,專以培植獎勵后進為己任,推轂士類,甄別人物。 一時台省多君子,彌縫闕失,議論必歸于正,時稱賢相。 后謚簡懿。

三月,庚子朔,詔有司建武學。 先是士人上書者多以為言,帝數諭大臣以文武之道不可偏廢,祖宗自有故事,至是乃考卜焉。

壬申,金以譚國公阿里布為行台右丞相。

阿里布,宗室子也,屢從征伐有功,嘗以左監軍隨宗弼復河南,故有是擢。

壬午,復桂陽監臨武洞為縣。

乙未,增建太廟。

時新祭器將成,而太廟殿室狹,至不能陳列。 給事中段拂請正殿從西增六間,通舊為十三間,其中十有一間為十一室,東西二間為夾室,又作西神門,冊寶殿,祭器庫。

己亥,工部奏立淮東、江東、兩浙、湖北諸縣歲較營田賞罰格。 其法以紹興七年至十三年所收課利最多,酌中者為額。 每縣令以十分為率,取二分賞之。 歲收增三分至一分以上,并減磨勘年;仍以最虧一縣為罰。

金主以上京宮室太狹,是月,始役五路工匠撤而新之。 規模雖仿汴京,然僅得十之一二而已。

夏,四月,庚子朔,金主至自春水。 以同判大宗正事宗固為太保、右丞相兼中書令。

戊午,兵部上武士弓馬及選試去留格。 初補入學,步射弓一石。 若公私試步騎射不中,即不許試程文。 其射格,自一石五斗以下至九斗,凡五等。 帝可其奏,因諭輔臣曰:“國家武選,所系非輕,今諸將子弟皆恥習弓馬,求換文資,數年之后,將無人習武矣,豈可不勸誘之!”

金行台右丞相阿里布薨。

五月,辛巳,命權吏部王循友、權戶部侍郎。 李朝正編類諸路監司郡守條上裕民事件。

丙戍,詔作景鐘。 鐘高九尺,天子親祠上帝則用之,以皇祐黍尺為准。 既成,命秦檜銘之。

丁亥,金主使金吾衛上將軍、彰德軍節度使烏古論海、昭武大將軍、同知宣徽院事趙興祥來賀天申節。

辛卯,金以左宣徽使劉筈為行台右丞相。

筈以能得皇后意,故擢為相,仍兼判左宣徽使。 留京師時,河南官吏濫雜,或請厘革之,筈曰:“廢齊用兵江表,求一切近效,其所用人不必皆以章程,故有不由科目而為大吏,不試弓馬而握兵柄者。 今撫定未久,姑收人心,奈何為是紛更也?”遂仍其舊。

宇文虛中既留金,累官禮部尚書兼承旨。 虛中恃才輕肆,好譏訕,貴人達官,往往積不能平。 虛中嘗撰宮殿榜署,惡虛中者摘其字以為謗訕。 會有告虛中謀反者,詔有司鞫治,無狀,乃羅織虛中家圖籍為反具。 虛中曰:“死自吾分。 至于圖籍,南來士大夫家家有之。 高士談圖書尤多于我家,豈亦反耶?”有司承風旨,并逮士談。 六月,乙巳,殺虛中及士談,金人冤之。 士談,瓊之孫,嘗為忻州戶曹參軍,降金,官至翰林學士。

丁未,秦檜奏淮東鹽課增羨,乞推賞,帝曰:“推賞之典,尤所當慎。 今年有羨,次年必虧,益民之食鹽,止如是也。 ”

癸丑,監察御史巫人及請申嚴有司,所在刑獄,不得為非法之具,如仁和、錢塘所用浮匣、命繩之類,違者抵罪,詔刑部禁止。

己未,分遣醫官循行臨安,療病者,至秋乃止。 后以為例。

監察御史陳積中論監司州縣淹留詞斥之弊,請令諸部每季檢舉,劾其尤者,從之。

是月,安南獻馴象十。

秋,七月,壬申,檢校少傅、保信軍節度使、和國公張浚,落節鉞職名,依舊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觀,連州居住。

先是浚因星變,欲力論時事以悟帝意,以其母計氏年高,言之必被禍,恐不能堪。 計氏見其形瘠,浚具言所以,計氏誦其父咸紹聖初舉制科策曰:“臣寧言而死于斧鉞,不忍不言而負陛下。 ”浚意遂決,即上疏言:“當今事勢,如養大疽于頭目心腹之間,不決不止;決遲則禍大而難測,決疾則禍輕而易治。 惟陛下謀之于心,斷之以獨,謹察情偽,預備倉卒,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 不然,日復一日,后將噬臍,此臣所以食不下咽而一夕不能安也。 ”秦檜見之,大怒。 御史中丞何若即奏:“浚建造大第,強占民田,殊失大夫省愆念咎之禮。 居常怨恨,以和議非便,惟欲四方多事,僥幸再進,包藏禍心,為害實大。 望賜降黜,以為臣子喜亂徇私之戒。 ”故有是命。

戊子,言者乞禁福建民間私藏軍器,帝曰:“此自有法,宜令民通知。 若絕其源,則盜自不作矣。 ”

壬辰,提舉秘書省秦□奉詔立定獻書賞格,詔鏤板行下:應有官人獻秘閣闕書善本及二千卷,與轉官,士人免解,餘比類增減推賞,願給直者聽,諸路監司守臣訪求晉、唐真跡及善本書籍准此。 ”

八月,辛丑,筑高禖壇。

初,監察御史王鎡,以上繼嗣未立,請行親祠高禖之禮。 禮官言:“自祖宗以來,惟兩制侍祠,雖《大唐月令》、《政和新禮》有天子親享之儀,而未嘗舉,乞命執政侍祠。 ”乃改筑于圜丘之東,高咫而廣五倍。

詔訪遺書于西蜀,仍委逐路帥臣。

壬子,將作監邊知白權尚書戶部侍郎,右司員外郎周執羔權禮部侍郎。 甲寅,以邊知白為賀金國正旦使,武節郎兼閤門宣贊舍人孟思恭副之;周執羔為賀生辰使,左武大夫、知閤門使宋錢孫副之。 先是奉使者得自辟十人以行,賞典既厚,願行者多納金以請,執羔始拒絕之。

金以所教神臂弓弩手八萬人討蒙古,連年不能克。 是月,令汴京行台尚書省事蕭保壽努與蒙古議和,割西平河以北二十七團寨與之,歲遺牛羊米豆,且冊其長為蒙古國,蒙古不受。

九月,甲戍,端明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何鑄為大金國信使,賓德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邢孝揚副之,以迎請宗族故也。

丙申,詔:“武成王廟從祀諸將,升趙充國王于堂,降韓信于廡下。 ”用祠部員外郎、權國子司業陳誠之請也。

是月,劉豫死于金臨潢府。

冬,十月,丁酉朔,新禮器成。 戊戍,帝觀于射殿,宰執、侍從、台諫、南班宗室、禮官、正刺史以上皆與觀,撞景鐘,奏新樂,用皇祐故事也。

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觀劉子羽卒,年五十。

子羽在泉州,嘗獻時宜八事:論淮甸郡縣不必盡守故城,各隨所在,據險置寨,守以偏將;故長驅深入,則我綴其后,二三大將浮江上下為之聲援。 論荊、襄宜合為一路,置帥公安,益兵聚糧,為戰守計。 論三衙寡弱未振,宜益增禁衛。 論守江宜輕戍江北,重戍江南。 論舟船當講求訓練,使大艦利于控扼,小舟利于走集。 論南兵剽悍可用,請別立統帥。 論江、淮、陝、蜀之兵當互為聲援。 論募兵,請于荊、粵收集諸盜。 后皆不行。

十一月,庚午,言者論:“近來詩賦、經術,各以舊試人數分取,其間不無輕重。 大抵習詩賦者多,故取人常廣;治經術者鮮,故取人常少。 今若專以就試之人立定所取分數,則詩賦人常占十之七八,而治經術者止得十之一二,但恐浸廢經術之學矣。 望命有司再加討論,如通經之人有餘,聽參以策論,圓融通取,明立分數,庶几主司各有遵守。 ”帝曰:“當日行詩賦,為士人不讀史;今若專用詩賦,士人不讀經。 大抵讀書當以經義為先,所論宜令禮部看詳以聞。 ”

癸酉,帝齋于文德殿。

丙子,合祀天地于南郊,始命普安郡王亞獻,恩平郡王璩終獻。 是歲,備祭器,設八寶,如政和之儀。 太史局令胡平言三台星見。 禮畢,帝御行宮,赦天下。

庚辰,復置荊門軍當陽縣。

自建炎渡江,始廢御書院;癸未,詔復之。

癸巳,權尚書工部侍郎錢時敏移兵部侍郎,軍器監徐琛權工部侍郎。

十二月,己亥,彗出西南方。 詔避殿,減膳。

辛酉,金使龍虎衛上將軍、會寧尹盧彥論,定遠大將軍、四方館伴使張仙壽,來賀來年正旦。

是歲,西夏尊孔子為文宣帝。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七年(金皇統七年)

春,正月,己卯,詔曰:“朕惟軍興二十餘年,黎元騷動,故力圖罷兵以冀休息。 今疆埸無虞,流徙有歸,四境之內,舉獲安堵,朕心庶几焉。 尚慮監司、郡守不能深體朕意,致或刻削苛細,進獻羨餘,失朕愛民本旨。 自今敢有違戾,仰御史台彈劾,監司各許互察;部內犯而失按,必與并坐。 布告中外,咸體朕意。

左朝議大夫李椿年權尚書戶部侍郎。

癸未,金以西京鹿囿為民田。

己丑,詔:“近免稅米,而所過尚收力勝錢,其除之,其餘稅則并與裁減。 ”帝因言:“薪面亦宜免稅。 商旅既通,更平物價,則小民不致失所矣。 ”

辛卯,左迪功郎陳介言:“國家頒降鄉飲酒儀式,而諸郡所行,疏數不同。 請令三歲科舉之年,行之于庠序,即古者三年大比飲酒于序之意也。 ”國子監言:“唐人亦止行于貢士之歲,宜依介所請。 如願每歲舉行者,聽從其便。 ”從之。

壬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李若谷參知政事,御史中丞何若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二月,乙未朔,右諫議大夫兼侍講汪勃試御史中丞。

甲辰,帝齋于內殿。 時將祀高禖,乃以太師、尚書左仆射秦檜為親祠使。

乙巳,帝親祠青帝于東效,以伏羲、高辛配,普安郡王終獻。 又祀簡狄、姜嫄于壇下,牲用太牢,玉用青,幣仿其玉之色,樂舞如南郊之制。 禮畢,御端誠殿受賀。

己酉,封才人劉氏為婕妤。

辛亥,改造殿前司寨為瓦屋,用領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奏也。 南渡初,諸營皆覆茅,焮火屢驚,故存中以為請。

三月,丁卯,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寧國軍承宣使、鄂州駐答刀御前左軍統制牛皋卒。 前一日,都統制田師中大會諸將,皋遇毒而歸,知其必斃,乃呼親吏及家人囑以后事,至是卒。 或謂秦檜密令師中毒之,聞者莫不嘆恨。

乙酉,太師、尚書左仆射、魏國公秦檜,以郊恩徙封益國公,自是建旄、封國之在北者皆改命。 時有請置益國公官屬者,檜雖不行,亦不加罪焉。

戊子,安民靖難功臣、太傅、醴泉觀使、清河郡王張俊,移節靜江、寧武、靖海軍;揚武翊運功臣、太傅、醴泉觀使、咸安郡王韓世忠,移節鎮南、武安、寧國軍。

權尚書戶部侍郎邊知白,移吏部侍郎。

是月,金人與蒙古始和,歲遺牛、羊、米、豆、綿、絹之屬甚厚。 于是蒙古長鄂羅貝勒自稱祖元皇帝,改元天興。 金人用兵連年,卒不能討,但遣精兵分據要害而還。

夏,四月,己亥,御史中丞兼侍講汪勃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甲寅,皇太后朝景靈宮。

戊午,金主宴群臣于便殿。 金主醉,以劍逼其弟元,使強飲,元懼而出,命左丞宗憲追之,宗憲與俱去;乃命戶部宗禮跪于前,手殺之。

己未,詔責授清遠軍節度副使、吉陽軍安置趙鼎,遇赦永不檢舉。 右修職郎石恮,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特免真決,送潯州編管。

初,鼎貶潮州,守臣徐璋為之治第,且饋餉之。 恮時為錄事參軍,數與鼎相見。 及是恮代歸,而璋已卒,守臣左朝散大夫翁子禮發其事,下大理,鞫實。 鼎坐不自省循,請托州郡借人抄書,因令干官顧湜囑恮供給書寫人,于是恮大收人戶鹽錢,節次應副使用,又受璋饋送八百餘緡,璋又盜官錢為鼎蓋造第宅,通計一萬餘緡,綢絹三千六百餘匹,故有是命。

五月,己巳,徽猷閣直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洪哠,責授濠州團練副使,英州安置。 哠丁內艱,既終喪,復遂祠請。 于是直徽猷閣王洋知饒州,而左奉議郎陳之淵添差通判,二人與右承議郎、通判州事李勤積不相能。 勤幸以訐進,告哠有欺世飛語,洋、之淵皆與聞之。 殿中侍御史余堯弼,即奏哠造為不根之言,簧鼓眾聽,几以動搖國是,請竄遐裔,洋、之淵亦宜置之典憲,詔罷洋、之淵,而哠有是命。

金中京留守亮,召還京師,同判大宗正事,加特進。

辛巳,金主使龍虎衛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完顏卞、寧遠大將軍、東上閤門使大珪,來賀天申節。

六月,癸巳朔,帝諭宰執曰:“臨安居民皆汲西湖,近來為人扑買作田,種菱藕之類,沃以糞穢,豈得為便?況諸庫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 ”又曰:“沿江石岸,令速修之,遲則沖損害民,費工必倍。 ”

丁酉,金主殺橫海軍節度使田翩A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高鳳廷、王敬、趙益興、龔尋鑒等。

秋,七月,金以太白經天,曲赦畿內。

壬申,武泰軍節度使、知荊南府事劉錡提舉江州太平觀,從所請也。 錡鎮江陵凡六年。

癸酉,敕令所奏:“諸遭喪應解官,而臨時竄名軍中,規免執喪者,徒三年;所屬知情而為申請起復者,減二等。 ”先是帝數論大臣以為有傷風教者,至是立法。

甲申,提舉太平觀張闡請老。 帝曰:“此吾初年詞命之臣。 ”命以敷文閣待制致仕。

戊子,行營右護軍都統制吳璘,改充御前諸軍統制兼知興州。

八月,乙未,帝謂宰執曰:“朝廷于臨安不免時有所需,如御膳米,初以日供,今則月一取之,庶不緣此擾民也。 ”

癸卯,責授清遠軍節度副使趙鼎卒。

鼎在吉陽三年,故吏門人皆不敢通問。 廣西經略使張宗元時遣使渡海,以醪米饋之。 秦檜令本軍月具鼎存亡申尚書省,鼎知之,遣人呼其子汾,謂之曰:“檜必欲殺我,我死,汝曹無患,不爾,誅及一家矣。 ”乃不食而卒,年六十三。 四方聞之,有泣下者。

乙巳,直秘閣、知臨安府沈該為尚書禮部侍郎,權工部侍郎趙不棄充敷文閣待制、知臨安府。 丙午,召龍圖閣學士、知紹興府詹大方為工部尚書。 戊申,以該為賀大金正旦使,閤門宣贊舍人蘇曄副之;大方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容肅副之。

己未,寶文閣學士王晛毀舉萬壽觀。

晛楫墨郎罹瓷A以疾請奉祠,而兩浙轉運判官湯鵬舉奏其應辦國信,每事丰腆,并無遺闕,乃有是命。 晛椰雃璁b數日卒,贈右銀青光祿大夫,賜銀絹五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官給葬事。

九月,乙丑,戶部具到諸路月樁錢數。 帝曰:“科斂之煩,富者猶不能堪,下戶何所從出!若計諸州羨餘以減月樁錢,誠寬民力。 ”

甲戌,右朝散郎、直秘閣呂摭,除名,梧州編管。

秦檜追恨頤浩不已,使台州守臣曹惇求其家陰事。 會摭妻姜氏告摭丞其庶弟之母,送獄窮治,摭懼罪陽瘖,乃以眾證定罪,于是一家破矣。

丙子,資政殿學士、四川宣撫副使鄭剛中罷。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堯弼,劾“剛中天資凶險,敢為不義,專與異意之徒合為死黨。 妄用官錢,縱使游士搖脣鼓舌,變亂黑白。 四川都轉運司,蓋總四路財計以贍軍須也,俾乘間上書,并歸宣司,則是制軍、制食通而為一,雖密院、戶部不得如此,祖宗維持諸路之計,于此掃地。 不知剛中封靡自植,欲以何為?總領司建置之意,蓋與諸路一體,剛中怒形于色,不欲總司舉職,朝廷不得已為之易置,則又揚言以為己能。 自古跋扈籓鎮敢如此否?”章未報,堯弼又奏剛中奢僭、貪饕、妄作威福、罔上不忠、敗壞軍政五罪,乃有是命,仍令剛中于鄂州聽旨,其隨行軍實,令湖廣總領所交割,具數申省,軍兵令都統制田師古拘收,押還本司。

是月,金主出獵至陰山之北,遂至西京。

太保、右丞相宗固薨,以都元帥宗弼為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領行台尚書省事如故。 以平章政事完顏勖為左丞相兼侍中,都點檢宗賢為右丞相兼中書令,行台右丞相劉筈、左丞蕭仲恭為平章政事,李德固為尚書右丞,秘書監蕭肄為參知政事。

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癸卯,詔建太一宮于行在。 自駐蹕以來,歲祀十神太一于惠照僧舍。 言者以為未稱欽崇之意,乃作宮焉。

甲辰,秦檜進呈殿前、馬、步三司管軍扈衛十年,取旨推恩。 帝曰:“往日將帥出戰立功,時有遷轉。 今休兵日久,如已建節者,固不較計,其它豈無升進之望!當有以系其心,且使后來者知勸。 ”

丁未,詔:“太常少卿歲以春秋二仲荐獻紹興府園陵攢宮,季秋令監察御史按視。 ”

己酉,少保、寧遠軍節度使、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為少傅,以扈衛十年推恩也。

壬子,金平章行台尚書省事奚寶卒。

十一月,丁卯,權禮部侍郎周執羔,請復賜新及第進士聞喜宴于禮部貢院,從之。

癸酉,金以工部侍郎布薩達蔓為御史大夫。

乙亥,左奉議郎洪適、右朝散郎、通判濠州曾恬并罷。

適通判台州,與守臣曹惇不相能。 恬,公亮孫也,為大宗正丞。 秦檜專政,士方求媚以取要官,而恬自守無所詘。 殿中侍御史余堯弼,論適奸險強暴,得自家傳,在台州貪墨逾濫;恬縱脫不檢,自謂趙鼎門人,常懷怨望,遂絀之。 既而恬又坐擅興工役貶秩。

己卯,金主命減常膳羊豕五之二。

癸未,金以尚書左丞宗憲為行台平章政事,以同判大宗正事亮為尚書左丞。

是月,金主復歸上京。

時右丞亮務攬權柄,用其心腹為省台要職,引蕭裕為兵部侍郎。 一日,因召對,語及太祖創業艱難,亮嗚咽流涕,金主以為忠。

十二月,丁未,郭武郎、閤門祗候張昂充東南第十四將。

甲寅,資政殿學士鄭剛中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桂陽臨居住。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堯弼,再論:“剛中抗命偃蹇,遲留不行。 四川自建炎之后,惟知宣撫之尊,蓋以去朝廷遠,能自立威福故也。 方今中興總攬權綱之時,而剛中乃爾怙權傲慢,請亟賜竄責,以為臣子不忠之戒。 ”右正言巫人及復論剛中四罪,以為:“騶導儗于乘輿,賄賂溢于私帑,暴無名之斂以重困吾民,告不根之謗以恐動遠俗。 既被召命,不即引道,而密遣爪牙,窺伺朝政。 ”故有是命。

丙辰,金主使金吾衛上將軍、殿前左副都點檢完顏宗籓,安遠大將軍、充東上閤門使吳前范,來賀來年正旦。

戊午,金參知政事韓昉罷,以兵部尚書秉德為參知政事。

金主未有子嗣,而皇后妒忌。 群臣莫敢言。 右丞相宗賢勸金主選后宮以廣繼嗣,金主乃遣使挾相士,下兩河諸路選民間室女,得四千餘人,皆令入宮。 宗賢于皇后為母黨,后專政,宗賢未嘗依附,論事無顧忌,后以此怨之。

是歲,夏改元天盛。 策舉人,始立唱名法。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八
【宋紀一百二十八】 起著雍執徐正月,盡上章敦牂三月,凡二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八年(金皇統八年)

春,正月,甲子,以永祐陵近在會稽,准先朝故事,春秋二仲以太常少卿荐獻,季秋剛御史按視。

丁丑,左承議郎張闡添差通判泉州。

自秦檜專國,朝士為所忌者,終身以添倅或帥幕處之,未嘗有為郡者。

二月,乙未,參知政事段拂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以殿中侍御史余堯弼、右正言巫人及奏劾之也。 章再上,尋落職,興國軍居住。

簽書樞密院事汪勃兼權參知政事。

壬子,右承事郎、監登聞鼓院徐璉面對,言:“自昔帝王必有佐命之臣,功銘鼎彝,侑食清廟,以勸萬世。 國家遠稽三代,肇造原廟,凡在佐命輔弼,皆繪像廟廷,以示報功之意。 陛下紹開中興,復崇原廟,如祖宗之制,而累朝配饗輔弼不過十餘人,今其家之子孫,必有繪像存焉,望詔有司訪求,摹于景靈宮廷之兩壁。 ”詔禮部討論。

乙卯,金主如天開殿。

三月,壬申,名行宮之南門曰麗正,北門曰和寧。

時殿前招軍,多誘致鄉民及負販者。 丁丑,命川中大將吳璘、楊政招流民之失所者,遣發以補其額。

壬午,資政殿大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秦□知樞密院事。

秦檜問敕令所刪定官胡寧曰:“兒子近除,外議如何?”寧曰:“外議以為相公不必襲蔡京之跡。 ”寧,安國子也。

乙酉,詔:“私擅渡淮及招納叛亡之人,并行軍法。 ”后詔:“津載及巡防人故縱,與同罪;失察者,減一官。 ”

夏,四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庚寅,策試正奏名進士于射殿,王佐以下三百三十人賜及第、出身。

庚子,左中大夫、知樞密院事秦□罷,為觀文殿學士、左通奉大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提舉秘書省。 □言:“父子共政,理當避嫌。 ”故有是命。 仍詔□應干請給,并依見任宰臣例,立班左右仆射之次。

辛丑,金遣參知政事秉德廉察官吏。

乙巳,特奏名進士俞舜凱等四百五十七人,武舉進士柯燕等七人,特奏名一人,賜第、授官有差。

庚戌,金主至自天開殿。

先是金命修《遼史》,甲寅,告成。

五月,辛酉,權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沈該言:“國家秉火德之運以王天下,望用故事,即道宮別立一殿,專奉火德,配以閼伯而祀以夏至。 ”從之。 后建殿于太一宮,名明離。

甲子,繪配饗功臣像于景靈宮廷之壁,皇武殿趙普、曹彬,大定殿薛居正、石熙載、潘美,熙文殿李沆、王旦、李繼隆,美成殿王曾、呂夷簡、曹瑋,治隆殿韓琦、曾公亮,大明殿富弼,重光殿司馬光,承元殿韓忠彥,凡十有六人。

丙子,金主使龍虎衛上將軍、會寧尹蕭秉溫、昭武大將軍、充東上閤門使申奉顏,來賀天申節。 始燕射于玉津園,自是遂為故事。

癸未,保信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添差兩浙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李顯忠,落軍職,降授平海軍承宣使、提舉台州崇道觀,本州居住。

先是金使嘗言顯忠私遣過界,詔令分析。 會顯忠上恢復之策于朝,奏檜怒,乃奏顯忠不遵稟聞,止用申狀,故有是命。

六月,癸巳,帝謂大臣曰:“每歲決獄,聞憲臣第遣屬官代行,徒為文具。 可令親往所部,具所決名申尚書省。 ”

詔:“自今嘗于偽楚明受偽命之人,不得輒至國門。 ”

時左從事郎廉布入都調官,右正言巫人及言:“布乃張邦昌之婿,覆載所不容,而無忌憚若此,望賜處分。 ”故有是旨。

庚子,命監司、郡守約束縣令,無使非理擾民。

甲辰,用太常寺主簿兼權秘書省校勘書籍林大鼐議,始祀九宮貴神于東郊。 壇二成,高三尺,方十有二尺。 上為小壇九,縱廣皆八尺,高尺有半。 歲春秋二仲祀以少牢,禮如感生帝。

乙巳,敷文閣待制、知臨安府趙不棄守尚書工部侍郎。

丙午,賢妃潘氏薨。 妃,元懿太子母也。

乙卯,金以平章政事蕭仲恭為行台左丞相,以左丞亮為平章政事,以都點檢唐古辨為尚書左丞。

秋,七月,乙丑,右朝奉大夫、新江西轉運判官賈直清,請于縣官中以有出身人兼縣學教導,帝謂大臣曰:“州縣選官教導,乃教化本原,將來三年科場,亦有人材可備采擇。 ”乃令禮部參酌,如所請。

知臨安府湯鵬舉請修淮、浙沿流皇華使館,從之。

乙亥,金御史大夫布薩達曼罷,以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阿魯岱為御史大夫。

戊寅,以尚書左丞唐古辨奉職不謹。 杖之。

八月,癸巳,權禮部侍郎沈該,乞四川類省試合格不赴殿試人,第一等并賜進士出身,餘人同出身,從之。

丙申,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汪勃罷。

勃為言者所攻,以親老,乞歸養。 詔依舊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丁酉,工部尚書詹大方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尋權參知政事。

戊戌,金監修國史、太師宗弼等進《太祖實錄》。

庚子,金以尚書左丞相勖領行台尚書省事,以右丞相宗賢為太保、尚書右丞相。 丙午,以行台左丞相蕭仲恭為尚書左丞相。

癸丑,刑部尚書兼權吏部尚書周三畏罷。 以侍御史余堯弼論其兼領二曹,一切要譽,歸怨朝廷也。

甲寅,國子司業陳誠之權尚書吏部侍郎。

大理卿韓仲通權刑部侍郎。

閏月,庚申,親衛大夫、忠州刺史、鄂州駐答刀御前選鋒軍同副統制梁興卒。

興自太行山率其徒奔岳飛于江夏,從軍凡十年。

金宰臣以西林多鹿,請金主出獵,金主恐害稼,不允。

丙寅,金太廟成。

戊辰,權禮部侍郎陳誠之,請太學生入學五年不與荐及公試不入等者,除其籍,從之。

壬申,命起居舍人王墨卿,武經大夫、惠州刺史、閤門宣贊舍人蘇華賀金主正旦;權尚書禮部侍郎陳誠之,武經大夫、吉州刺史、權知閤門事孟思恭賀生辰。

乙酉,詔:“自今奉使下三節人過界,與北人博易者,徒二年;使、副不覺察,與同罪。 ”

初,福建路自創奇兵,虔、梅草寇不敢復入境。 至是悉平。 詔以巡檢陳敏以所部奇兵四百及汀、漳戍兵之在閩者并為殿前司左翼軍,即以敏為統制官,留戍其地。

神武中軍,舊止三部,自楊存中職殿前,始增為五軍,又置護聖、踏白、選鋒、策選鋒、游奕、神勇、馬步凡十二軍。 時江海之間,盜賊間作,乃分置諸軍以控制之,如泉之左翼,循之摧鋒,明之水軍,皆隸本司,總七萬餘人。 由是殿前司兵籍為天下冠。 存中又制諸軍戎仗,以克敵弓雖勁,而士病蹶張之難,乃增損舊制,造成黃弩,制度精密,彼一矢未竟而此三發矣。

九月,甲辰,侍御史兼崇政殿說書余堯弼試御史中丞。

丙午,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詹大方薨。

丁未,右司諫兼崇政殿說書巫極試右諫議大夫。

丙申,金尚書左丞唐古辨罷;以左宣徽使稟為尚書左丞。

冬,十月,丙辰,御史中丞兼侍講余堯弼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辛酉,金太保、領三省事、都元帥、越國王宗弼薨,后謚忠烈。

十一月,乙酉朔,秘書少監張杞,言感生帝之祀,尚寓招提,祭以酒脯,請復用牲、玉,升為上祀,從之。

乙未,金左丞相宗賢、左丞稟等,言州縣長吏當并用本國人,金主曰:“四海之內,皆朕臣子,若分別待之,豈能致一!諺不云乎:‘疑人勿使,使人勿疑。 ’自今本國及諸色人,量才通用之。 ”

己亥,新州編管人胡銓移吉陽軍編管。

先是秦檜嘗于一德格天閣下書趙鼎、李光、胡銓三人姓名。 時鼎、光皆在海南,廣東經略使王鐵問右承議郎、知新州張棣曰:“胡銓何故未過海?”銓嘗賦詞云“駕巾車歸去,有豺狼當轍。 ”棣即奏銓不自省循,與見任寄居官往來唱和,怨望朝廷,鼓唱前說,殊無忌憚,于是送過海編管。

棣選使臣游崇部送,封小項筒過海。 銓健步赴貶,人皆憐之。 至雷州,守臣王趯,廉得崇以私茗自隨,械送獄,且原餉銓。 時諸道望風捃摭流人,以為奇貨,惟趯能與流入調護,海上無薪粲百物,趯輒津置之,其后卒以此得罪。

辛丑,金以尚書左丞相宗賢為左副元帥,以平章政事亮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以參知政事秉德為平章政事。

丁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邕州觀察使董先。 添差兩浙西路馬步軍副都總管,平江府駐答刀。

初,岳飛既死,先自武昌召還,為步軍司統制。 先與管軍趙密不協,于是離軍,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 楊存中憐其才,贐遺甚厚。

庚戍,金左副元帥宗賢,復太保、左丞相,左副元帥如故。

十二月,乙卯朔,復連州連山鎮為縣。

金以右丞相蕭仲恭為太傅、領三省事,以左丞相亮為尚書右丞相。

丁卯,布衣孫堯佐上書,乞嗣安定郡王與濮王之封,詔太宗正司具名聞奏。

己巳,大理評事莫濛言:“四方之民,云集二浙,百倍常時,而河渠為甚急,宜命守臣因農之隙,浚其堙塞。 ”庚午,帝諭大臣曰:“可使漕臣募夫浚治,因以濟接飢民,則公私兩利矣。 ”

壬申,宰執進呈經界事訖。 帝曰:“諸州月樁錢,昨已例減,要當盡行除罷。 ”秦檜即諭戶部侍郎李椿年、宋貺以經總錢措置贍軍。

乙亥,金以左丞相宗賢為太師、領三省事、兼都元帥。

庚辰,金遺金吾衛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召守忠,昭武大將軍、同知宣徽院事劉君詔,來賀來年正旦。

先是金左丞相亮之為中京留守也,與明安蕭裕善。 裕傾險敢決,亮每與論天下事,裕揣亮有覬覦心,密謂亮曰:“先太師為太祖長子,德望如此,人心天意,宜有所屬。 公誠有志舉大事,願竭力以從。 ”亮喜之,數相荐引,由兵部侍郎遷同知南京留守,改北京同知留守事。

時金舊臣宗弼既歿,皇后益攬事權。 奚人蕭肄,有寵于金主,復諂事皇后,恣行不法。 亮內蓄逆謀,無所顧畏。 尚書省令史高懷貞素與亮狎昵,亮嘗與各言所志,亮曰:“吾志有三:國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 ”由是小夫、佞人皆知其志。

是歲,夏復建內學,選名儒主之。 增修律成,賜名曰《新律》。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十九年(金皇統九年,十二月,改天德元年。己巳,一一四九年)

春,正月,甲申朔,帝以太后年七十,即宮中行慶壽禮。

丁亥,詔信陽軍撥隸淮西。

己丑,北使召守忠等辭行,置酒垂拱殿。 時在上辛祈谷致齋之內,禮官援治平故事請用樂,從之。 自是以為例。

戊戌,金太師、領三省事、都元帥宗賢罷。 以領行台尚書省事勖為太師、領三省事,以同判大宗正事充為尚書左丞相,亮兼元帥。

亮生日,金主使近侍大興國賜物,皇后亦有所附賜,金主知之,不悅,杖興國百,追還其賜物。 亮由此愈不自安。 充,宗干長子也,尋薨。

丙午,金以右丞相亮為左丞相,以判大宗正事宗本為尚書右丞相,以左副元帥宗敏為都元帥,以南京留守宗賢為左副元帥兼西京留守。 己酉,宗賢復為太保、領三省事。

二月,甲寅,金以會寧牧唐古辨復為尚書左丞,以尚書左丞稟為行台平章政事。

甲子,復置雷州遂溪縣。

庚辰,帝謂輔臣曰:“每歲市馬,悉付鎮江王勝軍而未見孳生之數。 宜分送諸軍,仍立賞罰。 ”于是歲發川馬二百匹進御,而以四千匹付江上諸軍,鎮江、建康、荊、鄂軍七百五十,江、池軍各五百,又以秦馬三千五百付三衙,殿前司千五百,馬、步各千。 自是歲為定例。

三月,癸未朔,日有食之,陰云不見。 帝不視事,百官守職,過時乃罷。

甲申,詔:“皇太后慶壽,親屬各進官一等,慈寧殿官推恩有差。 ”

庚子,帝諭大臣曰:“淮甸久平,宜加經理。 民復業者,令守令多方恤之,使盡力田畝,數年后方可起稅。 ”

辛丑,金以尚書右丞相宗本兼中書令,以左丞相亮為太保、領三省事。

亮益求名譽,引用勢望子孫,結其歡心,金主不悟。

甲辰,詔責授濠州團練副使、復州安置鄭剛中,許用議減,特免禁錮,移封州安置。

初,秦檜怒剛中不已,捕其子右承務郎良嗣,與將吏賓客即江州同系,遣大理寺丞湯允恭、太府寺丞宋仲堪往鞫其事,掠治無全膚。 獄成,剛中坐任四川宣撫副使日,被旨收捉過界偷馬盜賊,全不遵奉,凡事干邊界,常是懷奸異議,陰與見罪籍人符合交通,沮害國事;又,輒違朝命,出賣度牒,收錢五十五萬餘緡;又,專輒起置錢監鑄錢,擅便支使;及違法請過供給廚食等錢一萬三千餘緡入己;剛中欲并都轉運司入宣司,遂將錢物贈移士人,令赴行在上書開陳,既并運司,違法私使過錢十二萬餘緡;及有詔置總領錢糧官,剛中不喜,豫作緣故,收樁隱匿,計四千餘萬緡;又欲歸怨朝廷,乃說諭統兵官,令為總領,盡數交并錢物,無可送遺;及被旨令赴行在,乃忿怒遷延,收匿札子,不即起發,多帶官物,在路妄用;法當死,特有是命。 良嗣貸死,送柳州。 右朝請郎張漢之,嘗主管宣撫司機宜文字,坐依隨剛中,亦除名,送賓州編管。 右奉議郎趙士榪,嘗通判荊南府,坐不即拘收剛中隨軍錢物,特除名。 右武大夫、開州刺史、御前中部統領官張仲,亦坐依隨剛中,追橫行一官,勒停,送本軍自劾。 即日擢允恭尚書刑部員外郎,仲堪倉部員外郎。

剛中至貶所,守臣左朝請郎趙成之希檜意,每窘辱之,剛中竟卒于貶所。

夏,四月,乙卯,權禮部陳誠之,權知閤門事孟思恭,賀金主生辰還。 秦檜白帝曰:“大金書詞丁寧,盟好甚切。 ”帝曰:“此番待奉使愈周至,館舍極宏壯,思恭等所得馬亦皆上駟,可知其永好之意也。 ”

戊辰,日左右生青赤黃珥,太白犯月。 金國太史言不利于君,大臣將作亂。 壬申,金京師大風雨,雷電震壞寢殿鴟尾。 有火入金主寢殿,燒幃幔,金主趨別殿避之。 丁丑,有龍斗于利州榆林河水上,大風壞民居、官舍,瓦木人畜皆飄十數里,死傷者數百人。

五月,甲申,創太廟齋殿。

乙酉,戶部員外郎周莊仲請復蠟祭之禮。 其禮,東西方百神視感生帝,南北方視岳瀆,皆以臘前一日祭之。

戊子,金殺翰林學士張鈞。

時金主以天變,欲下詔罪己,命鈞視草。 鈞意謂奉答天戒,當深自貶損,其文有曰“惟德弗類,上干天戒”及“顧茲寡昧,眇予小子”等語。 參知政事蕭肄素惡鈞,乃譯奏曰:“弗類,是大無道。 寡者,孤獨無親;昧者,弗曉人事;眇者,目無所見;小子,嬰孩之稱。 此漢人托文字以詈主上也。 ”金主大怒,命衛士拽鈞下殿,搒之百,不死,以手劍剺其口而醢之。 賜肄通天犀帶。

是日,曲赦上京囚。

金主問群臣曰:’張鈞謗訕,誰使為之?”左丞相宗賢曰:“太保實然。 ”金主不悅。 庚寅,出太保亮領行台尚書省事。

亮道過北京,謂同知留守事蕭裕曰:“我欲就河南建立位號,先定兩河,舉兵而北,君為我結諸明安以應我。 ”定約而去。

庚子,金主使龍虎衛上將軍、殿前左副都點檢唐括德溫,昭武大將軍、四方館使高居安,來賀天申節。

六月,辛亥朔。 故事,宗廟時祠,以宗室觀察使以上充初獻,刺史以上充亞獻、終獻。 其后以宗室數少,乃請初獻以防御使以上,亞、終獻以遙刺以上。 至是正任止三人,壬子,大宗正司請權以遙團以上充初獻,將軍以上充亞獻,許之。

己未,金以都元帥宗敏為太保、領三省事兼左副都元帥,左丞相宗賢兼都元帥。

辛酉,右朝奉郎硃同知南雄州,代還,言嶺南無醫,凡有疾病,但求巫祝鬼,束手待斃,請取古今名方治瘴氣者集為一書,頒下本路,從之。

秋,七月,辛巳,左中奉大夫楊惇知舒州,代還,請戒監司、守臣修水利,詔付戶部。 帝曰:“平江堤堰不修,歲輸米比舊虧十萬斛。 臨安西湖,民間灌溉所資,其利不細,歲久亦填污,宜悉令修治。 ”

八月,庚戌朔,昭信軍承宣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統制王勝卒,謚毅武。

癸丑,復泰州興化鎮為縣。

庚申,金以劉筈為司空,行台右丞相如故。

宰臣議徙遼陽、渤海之民于燕南,從之。 侍從高壽星等當遷,訴于皇后,后以白金主。 金主怒議者,杖平章政事秉德,殺郎中薩哈。

辛酉,宗正寺丞王葆言:“國家設法,應女戶、單丁與夫得解舉人、太學生并免丁役,蓋本先王仁先孤寡,貴肄多士之意。 頃議者歷陳丁役之弊,遂有募人充役指揮。 臣謂進納雜流之人,物力高強,雖系單丁,自應雇募,至若前項三色亦令雇募,似為矯枉之過。 且女戶而無子孫,與雖有子孫而年在幼弱,皆窮民之無告者,若遽使當力役之事,則公私所費,必倍于豪強。 故昨來指揮,寡婦有男為僧、道成丁者,并許募人充役,正恐奸民旋行規避爾。 今州縣之間,舞文以虐無告,則或指遠適之緇黃為某氏之子孫,初不以存亡為別也,因使寡婦守志者,不免于執役困悴之患,其勢迫而行者,家貲產業或破壞于后夫之手,是豈朝廷勤恤民隱之本心乎!得解舉人名已登于天府,今乃同籍于役人;太學生身已隸于上庠,今乃心累于執役。 是二者,其家或有兼丁,則力役自不妨充募,若乃單孓一身而奮身庠序者,不得自別于齊民,甚非陛下仁先孤寡、貴肄多士之意。 望特詔有司重加省定,庶几孤寡得所而士知愛重。 ”帝曰:“單丁、女戶,舊法免差役,后以許免者多,有司遂有雇募之請。 宜令戶部詳其的確利害來上。 ”葆,昆山人也。 既而本部請女戶無子及得解舉人、太學生單丁,并免身役,即特旨及因恩免解人,聽募人充役,官司毋得追正身,從之。

丙寅,太常少卿張杞充大金賀正旦使,武節大夫、和州團練使、知閤門事趙述副之;直秘閣、知臨安府湯鵬舉守司農卿,充賀生辰使,右武大夫、吉州刺史、帶御器械石清副之。 通好后,以庶官出疆自此始。

甲戌,詔以景靈宮繪像功臣之副藏于天章及秘閣,復故事也。

九月,辛卯,惠州刺史、知閤門事宋籛充大金賀正旦副使,以趙述疾告也。

丙申,金復以領行台尚書省事亮為平章政事。 亮行至良鄉,召還,未測金主意,大恐。 既至,金主復任之,而亮逆謀益切。

初,左丞唐古辨,右丞相秉德,以被杖怨金主,與大理卿烏達謀廢立,烏達以告亮。 它日,亮與辨語及廢立事,曰:“若舉大事,誰可立者?”辨曰:“其胙王元乎?”問其次,曰:“鄧王子阿林。 ”亮曰:“阿林屬疏,安得立!”辨曰:“公豈有意耶?”亮曰:“果不得已,舍我其誰!”于是旦夕相與密謀。

左衛將軍特斯疑之,以告皇后曰:“辨等每竊竊私議,竊疑之。 ”后以告金主。 金主怒,召辨謂曰:“爾與亮謀何事?將如朕何!”杖之,餘釋不問。

戊戌,金以右丞相宗本為太保、領三省事,以左副元帥宗敏領行台尚書省事,以平章政事秉德為尚書左丞相兼中書令,以司空劉筈為平章政事。

庚子,金以御史大夫宗甫參知政事。

金平章政事亮,以胙王元有人望,欲除之。 會河南軍士孫進自稱皇弟阿禪大王,金主疑皇弟二字或在元也,使特斯鞫之,元狀。 亮怨特斯泄其謀,而知金主有疑元心,乃上言:“孫進反有端,不稱它人,乃稱皇弟大王。 陛下弟止有元及扎拉耳,特斯鞫不以實,故出之。 ”金主以為然,使唐古辨、蕭肄按問特斯,特斯自誣服故出元罪。 十月,金主殺其弟北京留守胙王元、安武軍節度使扎拉及左衛將軍特斯。 亮乘此擠阿林,殺之。 阿林弟達蘭,金主本無意誅之,亮曰:“其兄既已伏誅,其弟安得獨存!”又殺之。 金主以亮為忠,益信任之。 遂降詔大赦。

丙辰,右承議郎、知新州張棣提舉荊湖北路常平茶鹽公事,以其再劾胡銓也。 至官一日卒。

時責授濠州團練副使洪哠在英州,閩人右承務郎倪譽為守。 譽老矣,內無奧主,聞棣以巧中遷客取使節,欲效之,即使兵馬都監伺其隙,捕哠家奴置獄中,釀成其罪。 未及發而譽死,事乃解。

降授文州刺史辛永完,勒停,送肇慶府編管。

永宗為湖南馬步軍副總管,居邵州。 永宗以嘗立軍功,給真俸。 守臣右韓散郎石稽中,知永宗為秦檜所惡,劾其冒請全俸,當計以贓,請下守臣閱實。 稽中先以計取永宗所受御札送檜矣,永宗由是不能自明,詔稽中依條追理。 稽中選郡僚之苛刻者籍其家,一簪不得留。 既而稽中語其僚曰:“前赴其家燕集,以一器酌壽,今此器不見,豈隱之耶?”其殘刻如此。

己巳,初復諸陵贊宮荐新之禮,用太常博士晉陵丁婁明請也。

癸酉,金以翰林學士完顏京為御史大夫。

金皇后費摩氏專政,性妒忌,挾制金主,故金主多以忿怒殺人。 十一月,金主以積忿殺后,召胙王妃薩摩入宮。 既而又殺德妃烏庫哩氏、瓜勒佳氏、張氏,于是宮中近侍皆懼矣。

辛卯,帝親饗太廟,至櫺星門,降輦,步趨齋殿,虛小次不入。 壬辰,合祀天地于南郊,大赦。

甲辰,詔諸郡行鄉飲酒之禮以取士。

先是司農卿湯鵬舉言:“舉人多冒貫求試,請于未下科詔前,令州縣長吏籍定來歲當應舉人名,州縣學職事覆實,申教授預先引保,委無偽冒,然后許赴鄉飲酒。 若臨時投狀射保者,并不收試。 ”事下禮部。 至是頒行焉。

金主出獵。 十二月,己酉朔,還京。

壬子,軍器監王會權尚書兵部侍郎。

金平章政事亮,與其黨既定逆謀,欲得護衛圖克坦額埒楚克、布薩思恭、近侍局直長大興國為內應。 亮先以女許字額埒楚克之子,而思恭微賤時為宗干所周恤,擢置宿衛,亮知其懷舊恩,密謂之曰:’我有一言欲告君久矣,恐泄于人,未敢也。 ”思恭曰:“肌肉之外,皆先太師所賜。 苟有補于大王,死不敢辭。 ”亮曰:“主上失道,吾將行廢立,必得君為助乃可。 ”思恭許之。 亮復以告額埒楚克,額埒楚克素凶暴,聞之甚喜,曰:“何不早告我!廢立之事,亦男子所為。 主上不能保天下,人望所屬,惟在阿家。 今日之謀,乃我素志也。 ”

亮既結護衛,而金主所親信惟大興國,未嘗輕去左右,每逮夜,金主就寢,興國時從主者取符鑰歸家,主者即以付之,聽其出入以為常。 先是興國嘗荐羅卜藏于亮,亮用為令史,乃使羅卜藏結興國。 既而知其可與謀,乃邀至臥內,令解衣,欲與之俱臥,意有所屬者。 興國固辭不敢,曰:“即有使,惟大王之命。 ”亮曰:“主上無故殺胙王元,又殺皇后,乃以元財賜阿蘭,既又殺阿蘭,遂以賜我,我深以為懮。 ”興國曰:“是固可慮也。 ”亮曰:“朝臣旦夕危懼,皆不自保。 向者我生日,因皇后附賜物,君遂被杖,我亦見疑,主上嘗言會須殺君,我與君皆將不免。 寧坐待死,何如舉大事?我與大臣數人計已定矣。 ”興國曰:“如大王言,事不可緩也。 ”乃約以初九日起事。

丁巳夜,布薩思恭、圖克坦額埒楚克內直,亮及其妹夫圖克坦貞及秉德、烏達等會于唐古辨家。 辨因置饌,眾皆恇懼不能食,辨獨飽食自若。 二鼓,興國竊符,矯詔開宮門召唐古辨,守門者以辨為金主之駙馬,不疑,內之,亮等懷刃隨入。 及殿門,衛士覺其異,辨等抽刃劫之,莫敢動。 至寢殿,金主聞步履聲,咄之,眾皆卻立。 思恭曰:“事至此,不進得乎!”乃相與排闥而入。 金主索榻上常所置佩刀,已為興國先取投榻下矣。 額埒楚克先持刃進弒,思恭次之,金主仆,亮復刃之,血濺其面及衣。

秉德意尚未有所屬,思恭曰:“始者議立平章,今復何疑!”乃奉亮坐眾前,稱萬歲。 詐以金主將立后召諸王、大臣,曹國王宗敏聞召,懼不敢往,葛王褒曰:“叔父今不及往,明日如何相見?”宗敏入宮,亮欲殺之,尚猶豫,以問左右,烏達曰:“彼,太祖子也,不殺之,眾人必有異議。 ”乃使思恭刃擊宗敏,左右走避,膚發血肉,狼藉遍地。 葛王見宗敏見殺,問曰:“曹王何罪而死?”烏達曰:“天許大事,尚已行之,此蟣虱爾,何足道哉!”宗賢聞召,謂人曰:“主上必欲立胙王妻為后,我當力爭之。 ”既至,被執,猶以為立后事,曰:“誰能為我言者?我死固不足惜,獨念主上左右無助耳。 ”

亮既即位,廢前主為東昏王,以秉德為左丞相兼侍中,以左副元帥唐古辨為右丞相兼中書令,以烏達為平章政事,布薩思恭為左副點檢,以圖克坦額埒楚克為右副點檢,圖克坦貞為左衛將軍,大興國為廣寧尹。 于是自太師、領三省事完顏勖等二十人,進爵增職各有差。

己未,金大赦,改皇統九年為天德元年。 賜秉德等錢、絹、牲畜有差。

金主召參知政事蕭肆,詰之曰:“學士張鈞何罪被誅?爾何功受賞?”肄不能對。 金主曰:“朕殺汝不難,人或以為報私怨也。 ”于是除名禁錮。

壬戌,帝恭謝景靈宮。

甲子,金主誓太祖廟,召秉德、辨、烏達、思恭、額埒楚克、興國六人,賜以誓券。

金主將謁廟,以芮王亨為右衛將軍,密諭之曰:“朕以太宗諸子過強,以卿材武,備左右耳。 ”亨,宗弼子也。

丙寅,金以燕京路都轉運使劉麟為參知政事。

癸酉,金太傅、領三省事蕭仲恭、尚書右丞稟罷,以行台尚書左丞溫都思忠為右丞。

乙亥,金主追尊其父宗干為皇帝,廟號德宗,名其故居曰興聖宮。

是月,責授濠州團練副使解潛卒。

潛以不附和議為秦檜所斥,既歿,喪不得歸。 后檜死,乃得歸葬。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年(金天德二年)

春,正月,辛巳,金以同知中京留守事蕭裕為秘書監。

甲申,金賀正旦國信副使西上閤門使劉箴辭行,國信使殿前右副都點檢完顏袞以病不能入見,命醫官趙琦送至境上,金主亦遣使趣之。

丁亥,軍校施全劫秦檜于道,執得,詰之,曰;“舉國與金為仇,爾獨欲事金,我所以欲殺爾也!”壬辰,磔全于市。 由是檜出,列兵五十,持長梃以自衛。

癸巳,金主尊嫡母圖克坦氏及母大氏俱為皇太后。

金主之弒東昏也,圖克坦聞之愕然,與太祖妃蕭氏嘆曰:“帝雖失德,人臣豈可如此。 ”及迎入宮,見金主,不賀,金主銜之。 至是并加尊號,圖克坦居東宮,號永壽宮;大氏居西宮,號永寧宮。 其后圖克坦太后生日,酒酣,大氏起為壽。 圖克坦太后方與坐客語,大氏跽者久之,金主怒而出。 明日,召諸公主、宗婦與太后語者,皆杖之,大氏以為不可,金主曰;“今日之事,豈能尚如前日耶?”

先是金主之父宗干,從其國俗納齊國公宗雄之妻,而宗雄妻與金主不相能。 金主既篡位,囚宗雄妻于府署,旋并其子及宗雄孫七人殺而焚之,棄其骨于濠水。

甲午,以普安郡王第三子惇為右內率府副率。

癸卯,少傅、寧遠軍節度使、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封恭國公。

乙巳,金主以勵官守、務農時、慎刑罰、揚側陋、恤窮民、節財用、審才實七事詔中外。

丙午,兩浙轉運判官曹泳,言右承務郎李孟堅省記父光所作《小史》,語涉譏謗,詔送大理寺。 光在貶所,常作私史,孟堅間為所親左奉議郎、新王宮大小學教授陸升之言之。 升之訐其事,遂命泳究實。 帝曰:“光初進用時,以和議為是,及得執政,遂以和議為非,其反覆如此。 ”

先是金烏達之妻唐古鼎格有淫行,秉德嘗顯斥之,烏達銜之,未發。 金主既篡位,多忌,會有疾,少間,烏達譖之曰:“秉德見主上數日不視朝,語臣曰:‘若有不諱,誰當繼者?’臣曰:‘主上有皇子。 ’秉德曰:‘孺子豈能勝任,必也葛王乎!’”金主信之,遂出秉德領行台尚書省事,限十日內發行。

二月,戊申朔,金封皇子宗壽為崇王。

庚戌,軍器監丞齊旦請春月禁民采捕,秦檜曰:“正為孳育之時。 ”帝曰:“此系利害。 ”乃下之刑部。 既而本部言春月在法不許采捕。

金主命給天水郡公孫女二人月俸。

丙寅,初作玉牒所。

戊辰,金群臣上金主尊號曰應天廣運睿武宣文大明聖孝皇帝,詔中外。 永壽、永寧兩太后祖父,俱贈官有差。 以唐古辨為左丞相,烏達為右丞相。

金主心忌辨,嘗與辨觀太祖像,指示辨曰:“此眼與爾相似。 ”辨色動,金主由是益忌之。

丁丑,閤門請自今北使在庭,非侍從而嘗借官出使,免起居,如見充接伴,即依所借官敘位,從之。

是月,安南進馴象十。

三月,庚辰,金主使龍虎衛大將軍、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完顏思恭,翰林直學士、通議大夫、知制誥翟永固,來報登位,遺帝金注碗二,綾羅三百,良馬六。

癸未,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余堯弼參知政事,給事中兼侍講、權直學士院巫人及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丙戌,參知政事余堯弼為賀大金登位使;鎮東軍承宣使、知閤門事鄭藻假保信節度使,副之。

金主以其弟袞為司徒兼都元帥。

丙申,詔責受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永不檢舉,右承務郎李孟堅,除名,峽州編管。

先是孟堅以《小史》事系獄,至是獄成。 光坐主和議反覆,在貶所常出怨言,妄著私史,譏謗朝廷,意在僥幸復用,及與趙子祇于罷政后往來交結;孟堅亦為父被罪責降,怨望朝廷,記念所撰《小史》,對人揚說,故有是命。

于是前從官及朝士連坐著八人:徽猷閣直學士、致仕胡寅,坐與光通書,朋附交結,譏訕朝政;龍圖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程瑀,坐初除兵部侍郎日以縑帛遺光,且貽書云:“比來無知愚皆以視前為戒,可為嘆息”;徽猷閣待制、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潘良貴,坐嘗以團茶寄光,光遺良貴書,其別紙云:“仲暉不敢與書,患難至,能出一只手乎?”仲暉,樓炤字也。 良貴答書曰:“參政患難至極矣,要以道自處。 仲暉別紙已付之,但恐時未可耳。 ”直秘閣宗穎,坐嘗寄光書云:“孤寒寡援,方賴鈞庇,忽聞遠適,本欲追路一見,失于探伺,不果如願。 ”寶文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張燾,左承議郎、新知邵州許忻,左朝奉大夫、新福建路安撫使參議官賀允中,左奉議郎、福建路安撫主管機宜文字吳元美,坐各與光相知密熟,書札往來,委曲存問,意光再用,更相荐引。 詔:“寅落職,瑀、良貴、穎并降三官,燾、忻、允中、元美并降二官。 ”

庚子,余堯弼辭行,詔巫人及兼權參知政事。

壬寅,右正言章廈奏:“右承議郎致仕胡寅,天資凶悖,敢為不義。 寅為胡安國之子,不肯為親母持服,士論沸騰,此其不孝之大罪也。 寅初傅會李綱,后又從趙鼎,建明不通鄰國之問,其視兩宮播遷,如越人視秦人之肥瘠。 后來梓宮既還,皇太后獲就孝養,寅自知前言狂率,乃陰結異意之人,相與睥睨,作為記文,以為今日仕進之人,將赤族而不悟,此其不忠之大罪也。 望特賜威斷。 ”詔:“寅責授果州團練副使,新州安置。 ”

金主召見賀登極使,出徽宗玉帶,使持以賜帝,且曰:“此天水郡王故物,今以賜汝主,俾汝主如見其父。 并諭汝主,當不忘朕意也。 ”使退,秘書朗張仲軻曰:“希世之寶,輕賜可惜。 ”金主曰:“江南之地,它日當為我有,此置之外府耳。 ”由是臣下皆知金主有南伐意矣。

仲軻本市井無賴,能說傳奇小說,雜以俳優詼諧語為業,金主舊引致左右以資戲笑,及篡位,遂擢用之,俄遷秘書丞,轉少監。

金主以良弓賜右衛將軍芮王亨。 亨性直,材勇絕人,喜自負,辭曰:“所賜弓弱,不可用。 ”金主遂忌之,出為真定尹,謂亨曰:“太宗諸子方強,多在河朔、山東、真定據沖要,如有變,倚卿為重矣。 ”其實心忌亨也。

金主欲以勤政為名,召近臣講論,每至夜分。 嘗問起居注楊伯雄曰:“人君治天下,其道何貴?”對曰:“貴靜。 ”金主默然。 明日,復謂曰:“我遷諸部明安分屯邊戍,前夕之對。 豈指是為非靜耶?”對曰:“徙兵分屯,良策也;所謂靜者,乃不擾之耳。 ”乙夜,復問鬼神事,伯雄進曰:“漢文帝召見賈誼,夜半前席,不問百姓而問鬼神,后世猶譏之。 陛下不以臣愚陋,幸及天下大計,鬼神之事,未之學也。 ”金主曰:“但言之,以釋永夜倦思。 ”伯雄不得已乃曰:“臣家有一卷書,記人死復生。 或問:‘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置一冊,白日所為,暮夜書之。 不可書者,不可為也。 ’”金主為之改容。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二十九
【宋紀一百二十九】 起上章敦牂四月,盡玄黓涒灘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年(金天德二年)

夏,四月,戊午,金殺太傅、領三省事宗本及尚書左丞相唐古辨,遣使殺領行台尚書省事秉德。

初,金主為宰相,即患太宗諸子強盛,嘗與辨、秉德言之。 既篡位,并惡辨、秉德,乃與秘書監蕭裕密謀,欲盡殺太宗諸子,而未有以文致其罪,裕曰:“尚書省令史蕭玉,索為宗本所厚,人所共知。 今托為玉告變狀,以取信于人,可按籍誅也。 ”謀既定,使人召宗本等擊鞠,金主先登樓,宗本及判大宗正事宗美至,即殺之。 宗本既死,蕭裕使人召蕭玉。 是日,玉送客出城,醉酒,露發披衣,以車載至裕第。 逮日暮,玉酒醒,見軍士守之,意為人所陷,以頭觸屋壁,號曰:“臣未嘗犯罪,母年七十,幸哀憐之。 ”裕附耳告之曰:“主上以宗本諸人不可留,今已誅之,欲加以反罪,令汝上告其事,款狀已具矣。 ”其狀略曰:“秉德出領行台,與宗本別,因會飲,約內外相應。 唐古辨言內侍張彥善相,相太傅有天子分,宗本曰:‘我有兄東京留守在,我何能為!’是時宗美言太傅正是太宗主家子,北京留守卞,臨行與宗本言,事不可遲。 宗本等將以日近圍場內,決計行之云。 ”裕引蕭玉見金主,具如款狀所言。 金主大喜,以款狀宣示中外,遂殺東京留守宗懿、北京留守卞等,凡殺太宗子孫七十餘人,太宗后遂絕。

烏達亦言:“秉德飲酒宗本家,相者言其貌類趙太祖,秉德偃仰笑受其言。 臣妻言秉德妻嘗指斥主上,秉德與宗本別,指斥尤甚,且謂運數有歸。 其逆狀甚明。 ”金主遂遣人殺秉德于行台。 秉德,宗翰孫也。 宗翰子孫被殺者三十餘人,宗翰后亦絕。

金主又殺諸宗室五十餘人。

辛酉,金以尚書省令史蕭玉為禮部尚書,秘書監蕭裕為尚書左丞,右丞相烏達為司空、左丞相兼侍中,賞告變功也。 以劉筈為尚書右丞相,宗義、溫都思忠為平章政事,以劉麟為尚書右丞,以布薩思恭為殿前都點檢。

癸酉,左朝奉大夫、新知廬州吳逵言:“兩淮之間,平原沃壤,土皆膏腴,宜谷易墾,稍施夫力,歲則有收,而茅葦翳塞,莫之加功。 望置力田之科,募民就耕,賞以官資,辟田以廣官莊。 宜令江、浙、福建委監司、守臣,勸誘土豪大姓赴淮南從便開墾。 田地歸官莊者,歲收谷五百石免本戶差役一次,七百石補進義副尉,至四千石補進武校尉,并作力田出身。 其被賞后再開墾及元數許參選如法,理名次在武舉特奏名出身之上,遇科場并得赴轉運司應舉。 ”從之。

五月,戊子,金以平章行台尚書省事、右副元帥大托卜嘉為行台尚書右丞相,元帥如故。 壬辰,以左副元帥完顏杲為行台尚書左丞相,元帥如故;同判大宗正事宗安為御史大夫。

時杲自陝西入朝,因從容言曰:“唐建成不道,太宗以義除之,即位之后,力行善政,后世稱賢。 陛下以前主失德,大義廢絕,力行善政,則如唐太宗矣。 金主聞言色變,杲亦自悔其言。 金主念杲久握兵在外,頗得士心,忌之,陽尊以殊禮,使系屬籍,以玉帶璽書賜之。 杲至汴,詔諭托卜嘉無使杲預軍事,杲不知,每事輒爭之。 托卜嘉詭曰:“太師梁王以陝西事屬公,以河南事屬托卜嘉,今未嘗別奉詔命;若陝西之事,托卜嘉固不敢干涉也。 ”托卜嘉久在河南,將士畏而附之,杲始至勢孤,爭之不得,白于朝,大臣知金主旨,報曰:“如梁王教。 ”及詔使至汴,諭旨于托卜嘉,使還,托卜嘉獨有附奏,杲不得與聞,人皆知金主使托卜嘉圖之矣。

甲午,金國賀生辰使、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完顏思恭、翰林直學士翟永固,見于紫宸殿。 思恭等來報金主代立,既出境,就遣來賀。

六月,甲寅,徽猷閣待制、知台州蕭振始至官。 初,海寇聚眾連年,其勢益熾,至是犯台之臨門寨、章安鎮,故命振為守。

振抵官,奏乞殿前司水軍統制王交同捕,許之。 交至,振謂之曰:“濱海之民,數年苦賊,若能剿除,願悉兵力戰以寧一方。 倘敗事,振當奏劾。 ”交即具艦入海,大敗賊眾,餘黨散去。 振以數千緡犒交士卒,為之奏功,郡境遂寧。

庚申,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武信軍承宣使、新江南西路兵馬鈐轄李橫移東路。

橫寓信州,適貴溪魔賊竊發,守臣左朝散大夫季檉檄橫統兵以備策應,遂獲安堵。 檉又遣離軍人拱衛大夫、果州團練使、添差東南第五副將孫青統兵出戰,旋即扑滅,乃詔青厘務。 而帥臣王昫劾檉及知縣事、左奉議郎葉顒、右朝散大夫,提舉常平茶鹽公事、權提刑張昌,不能覺察,致賊嘯聚,并免官,仍削二秩。

癸亥,特進、觀文殿大學士、萬壽觀使兼侍讀秦□,以進書恩遷少保。

是夏,故相趙鼎之子右承事郎汾,奉鼎喪歸葬于衢州常山縣。

時李光之獄始竟,而守臣左中奉大夫章杰,與鼎有宿憾,杰知中外士大夫平時與鼎有簡牘往來,至是又攜酒會葬,意可為奇貨。 乃遣兵官同邑尉翁蒙之,以搜私釀為名,馳往掩取;復疑蒙之漏言,潛戒左右伺察之。 蒙之書片紙,遣仆自后垣出,密以告汾,趣令盡焚篋中書及弓刀之屬。 比官兵至,一無所得,杰怒,方深治蒙之,而追汾與故侍讀范沖之子仲彪,拘于官兵之所。 蒙之母訴于朝,秦檜咎杰已甚,詔移蒙之蘭溪尉,下其事于浙東安撫司,事遂息。

杰客魏掞之,慨然以書譙杰,長揖而歸,杰亦不害。 掞之,建陽人,少有大志,師事籍溪胡憲。

秋,七月,癸未,安德軍承宣使、知大宗正事士□為昭信軍節度使。

金左丞相烏達早朝,以陰晦將雨,意金主不視朝,先趨出,百官皆隨之去。 已而金主御殿,知烏達率百官出朝,惡之,己丑,出為崇義軍節度使。 以平章政事溫都思忠為左丞相,以尚書左丞蕭裕為平章政事,以右丞劉麟為左丞,以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完顏思恭為右丞,參知政事張浩丁懮,起復如故。

八月,甲辰朔,詔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連州居住張浚移永州。

辛酉,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陳誠之,均州觀察使、知閤門事錢愷,為大金賀正旦使副;起居舍人兼權直學士院王桫Y,武節大夫、和州團練使、權知閤門事趙述,為生辰使副。 述嘗在遣中,以疾免,至是復命之。

初,東昏王之世,皇太后歲遺裴磨申后禮物臣萬,及代立,遂削此禮。 誠之比入境,預為遜詞諭之,金人竟不敢言。 及還,帝嘉之。

九月,丙戌,詔:“金國人使,自今于淮陰縣取接,令本路轉運判官沈調如法修蓋館舍。 ”以金人言,人使合于近便處山東邳州路取接往來故也。

自建炎初,劇盜范汝為竊發于建之甌寧縣,朝廷命大軍討平之。 然其民悍而習為暴,小遇歲飢,即群起剽掠。 去歲因旱凶,民杜八子者,乘時嘯聚,遂破建陽。 是夏,民張大一、李大二,復于回源洞中作亂,安撫使仍歲調兵擊之。

庚午,參知政事余堯弼,簽書樞密院事巫人及,請自今參退,依典故權赴太師秦檜府第聚議,從之。 時檜以疾在告故也。

甲午,金立惠妃圖克坦氏為皇后。 金主喜飾詐,初為宰相,妾媵不過數人,及篡位,圖克坦氏以岐國妃進位皇后,妾大氏、蕭氏、耶律氏以次進封。 其后逞欲無厭,淫肆蠱惑,不能自制矣。

十月,癸卯,金太師、領三省事勖致仕。 勖見宗本以無罪見誅,髭須頓白,因上表請老。 金主初不許,賜以玉帶,優詔諭之,有大事,令宰相就第商議,入朝不拜。 勖遂稱病篤,表情益切,金主不懌,從之。 后與宗室俱遷中都。

辛未,金殺太皇太妃蕭氏,太祖妃也。

金主之母大氏既尊為太后,每有宴集,太妃坐上坐,大氏執婦禮,金主積不能平,乃誣太妃以隱惡,殺之,并及其所生子任王。

金主欲殺遼王舍音子孫及平章政事宗義等,元帥令史約索希金主旨,誣左副元帥杲父子謀反。 約索先學杲手署及印文,詐為契丹小字家書,與其子宗安;從左都監渾都上變,封題作已經開拆者,書紙隱隱有白字,作曾經水浸致字畫分明者,稱御史大夫宗安于宮門外遺下,約索拾得之,其書多怨望謀逆語。 有司鞫問,宗安不服,曰:“使真有此書,我剖肌血藏之猶恐泄漏,安得于朝門下遺之!”掠笞楚毒,宗安神色不變。 宗義不勝搒掠,自誣服。 宗安曰:“今雖無以自明,九泉之下,當有冤對。 吾終不能引屈。 ”竟不服而死。 金主使人殺杲于汴,宗義等論死,皆滅其族。 以魏王之孫呼爾察好修飾,亦族之。 杲既死,金之宿將盡矣。

十一月,癸未,國子監李琳言本監經史未備,請下諸州有本處起發,從之。

金尚書左丞相劉筈罷,以會寧牧圖克坦恭為平章政事。 尚書左丞劉麟、右丞完顏思恭罷,以參知政事張浩為尚書右丞。 乙酉,以行台尚書左丞張通古為尚書左丞。

戊子,金主戒約官吏。

己丑,金主命庶官許置次室二人,百姓亦許置妾。

十二月,癸卯朔,金詔去群臣所上尊號。

丙午,金初定襲封衍聖公俸格。 命外官去所屬百里外者,不許參謁;百里內者,往還不得過三日。

癸丑,金立太祖射碑于吉迪勒部,金主及皇后致奠于碑下。

乙卯,金有司奏慶云見,金主曰:“自今瑞應毋得上聞。 ”

己未,金罷行台尚書省事,改都元帥府為樞密院。 以左副元帥大托卜嘉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參知行台省事張中孚為參知政事,都元帥兗為樞密使、太尉、領三省如故,元帥左監軍昂為樞密副使,刑部尚書趙資福為御史大夫。

己巳,金賀正旦使正奉大夫、秘書監兼左諫議大夫蕭頤等,入見于紫宸殿。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一年(金天德三年)

春,正月,乙亥,金參知政事蕭玉丁懮,起復如故。

丁亥,金初造燈山于宮中。

甲午,左宣義郎曹筠知衢州。

筠自御史斥去,會衢州闕守,帝諭秦檜曰:“台諫無大過惡,當優假之以來言者。 ”

金初置國子監。

金主謂御史大夫趙資福曰:“汝等多徇私情,未聞有所彈劾,朕甚不取。 自今舉劾無憚權貴。 ”

乙未,帝曰:“布衣步孝友上書,言丹陽練湖堙塞,艱于漕運,可諭漕臣修治。 ”

金主出獵,宰相以下辭于近郊,金主駐馬戒之曰:“朕不惜高爵厚祿以任汝等,比聞事多留滯,豈汝等苟圖自安,不以民事為念耶!自今朕將察其勤惰以為賞罰,其各勉之。 ”

丁酉,白虹貫日。

丁未,直秘閣、知靜江府方滋,升直敷文閣、知廣州;左朝散郎、廣南西路轉運判官陳鑄知靜江府。

初,朝廷命廣西帥臣即橫山寨市馬于大理諸蠻,歲捐黃金五十鎰,白金三百斤,綿絁四千,廉州鹽二百萬斤,而得馬千有五百匹。 良馬高五尺,率直中金五鎰,它以是為差。 每五十匹為綱,選使臣部送至行在及建康、鎮江府、太平、池州諸軍。 先是廉州之鹽,分令欽、橫、賓、貴、潯、梧、藤、象、柳、容等州轉至橫山倉,然諸州科民則苦富民,差吏則雜私販,往往陷沒留滯;至鑄,始令官支腳錢,選使臣運鹽,若及十萬斤,即與部良馬一綱至行在。

丁巳,金主還京。

己未,詔諸州各置惠民局。

初,軍器監丞齊旦,請令州縣合藥散民,上恐不能遍及,故命戶部舉舊法行之,仍命毋多取利。

大理少卿李如岡權尚書吏部侍郎。

壬戌,詔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巫人及充大金祈請使,保信軍節度使、領閤門事鄭藻副之,請歸宗族等。

是月,集英殿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魏矼卒于衢州。

自秦檜用事,士大夫少失其意,禍輒不測。 當始議和時,矼與檜異論。 檜嘗欲除近郡,矼遜辭不就,奉祠十餘年,寓居常山僧舍,一室蕭然,卒免于禍焉。

初,趙鼎既謫居,嘗謂其客左奉議郎方疇曰:“自鼎在相,除正府外,所引從官如常同、胡寅、張致遠、張九成、潘良貴、呂本中、魏矼,皆有士望,異日決可保其無它。 ”疇曰:“願公徐觀之。 ”其后諸人各久流落,雖死不變,疇乃信服。

三月,丁亥,帝曰:“州縣多催理積欠,民間重困,朕頃在京東親睹其害,可令戶部照年分蠲放。 ”既而戶部請自紹興十一年至十七年,諸色拖欠錢物,除形勢及公吏、卿司與上上有力之家未納數外,并與放免,從之。

壬辰,金廣燕京城,建宮室。

夏,四月,甲辰,起居舍人、權直學士院王桫Y權尚書禮部侍郎,以使還遷也。

丙午,金主詔遷都燕京。

辛酉,金有司圖上燕城宮室制度,營建陰陽,五姓所宜。 金主曰:“國家吉凶,在德不在地。 使桀、紂居之,雖卜善地何益!使堯、舜居之,何用卜為!”金主與侍臣燕語,輒引古賢君以自況云。

丙寅,金罷歲貢鷹隼。

閏月,辛未朔,金命尚書右丞張浩、右丞蔡松年調諸路夫匠筑燕京宮室。

丙子,金主命大臣常膳唯進魚肉,舊貢鵝鴨等悉罷之。 金主欲示人以儉,故有是命。 然游獵頓次,不時需索,一鵝一鶉,民間或用數萬售之,有以一牛易一鶉者。

帝親試南省舉人,擢趙逵等四百四人及第、出身,特奏名進士昌永等五百三十一人,武舉進士湯鷽等六人,授官有差。 帝親書《大學篇》賜新及第進士。

金主既殺諸宗室,釋其婦女,皆欲納之宮史,使圖克坦貞諷蕭裕曰:“朕嗣續未廣,此黨人婦女,有朕中外親,納之宮中,何如?”裕曰:“近殺宗室,中外異議紛紜,奈何復為此耶?”金主曰:“吾固知裕不肯從。 ”乃使貞自以己意諷裕,必欲裕等請其事。 貞謂裕曰:“上意已有所屬,公固止之,將成疾矣。 ”裕曰:“必不肯已,唯上擇焉。 ”貞曰:“必欲公等白之。 ”裕不得已乃具奏。 五月,納宗本、宗固之子婦、秉德之弟妻,俱入宮中。

戊午,金主使翰林學士、崇政大夫、知制誥兼太子少詹事劉長言,昭毅大將軍、殿前右衛充龍翔軍都指揮使耶律夔,來賀天申節。

檢校少師、奉國軍節度使、御前諸軍都統制、知興州吳璘,檢校少保、武當軍節度使、御前諸軍都統制、知興元府楊政,定江軍節度使、殿前都虞候、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提領營田田師中,并為太尉。 璘等建節皆十年,以其守邊安靜,故有是命。

乙丑,秦檜請令國子監復刻《五經》、《三史》,帝曰:“其它闕書,亦令次第雕板,雖重有所費,亦不惜也。 ”

六月,辛巳,詔:“大理寺、三衙及州縣,歲支官錢合藥以療病囚。 ”

秋,七月,丁未,奏檜請勿稅商販柴米,帝曰:“甚善。 臨安自減定物價之后,盜賊消矣。 ”

己未,安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權主奉濮安懿王祠事士棣薨,追封通化郡王,謚孝敏。

庚申,修天章閣神御殿成。

八月,壬申,揚武翊運功臣、太傅、鎮南武安寧國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咸安郡王韓世忠為太師,致仕。 是日,世忠薨于賜第,年六十三。

始,世忠得疾,帝飭太醫馳視,問訪之使,相屬于道。 將吏問疾臥內,世忠曰:“吾以布衣百戰致位公王,賴天之靈,得全首領,臥家而沒,諸君尚哀其死邪!”

世忠少時,慓悍絕人,不用鞭轡,能騎生馬駒。 其制兵器,凡今跳澗以習騎,洞貫以習射,狻猊之鍪,連鎖之甲,斧之有掠陳,弓之有克敵,皆世忠遺法。 嘗中毒矢洞骨,則以強弩拔之,十指僅全,四不能動,身被金瘡如刻畫。 晚奉朝請,絕口不言功名。 自罷政居都城,高臥十年,若未嘗有權位者。 而偏裨部曲,往往致身通顯,節鉞相望,歲時造門,類皆謝遣。 獨好浮圖法,自號清涼居士。 于時舉朝憚秦檜權力,皆附麗為自全計,世忠于班列一揖之外,不復與親。 逮薨,有詔選日臨奠,檜遣中書吏韓蚴w以危語脅其家,辭而止。 追封通義郡王。 其子直敷文閣彥直、直秘閣彥朴、彥質、彥古,皆進職二等,又命睿思殿祗候徐伸護葬事。

乙亥,寶文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梁揚祖卒,贈特進、龍圖閣學士,賜其家銀帛三百匹兩。

甲申,中書門下省校正諸房公事陳夔、武功大夫、惠州刺史、權知閤門事蘇華,充賀金國正旦使副;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陳相、武節大夫、吉州刺史、權知閤門事孟思恭,充賀生辰使副。

辛卯,詔昭信軍節度使、知大宗正事士權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時有言贍學公田多為權勢之家所占,九月,戊戌朔,帝謂宰執曰:“緣不度僧,常住多絕產,令戶部撥以贍學。 ”

庚戌,金賜燕京役夫帛一匹。

丁巳,增筑景靈宮,用韓世忠賜第為之。 前殿五楹,中殿七楹,后殿十有七楹,齋殿、進食殿皆備焉,期年而畢。

庚申,右正言章廈試右諫議大夫。

是月,簽書樞密院事巫人及自金使還。

甲戌,帝幸太傅、醴泉觀使、清河郡王張俊第。 壬午,制拜俊太師,以其侄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清海軍承宣使、添差兩浙西路馬步軍副都總管子蓋為德安軍節度使,餘子弟遷官進職者十有三人。 干辦府武功大夫尚准,制轉行右武大夫,管轄親兵濠州團練使顧暉,除防御使,皆異數也。

是月,加封吳將甘寧為昭毅武惠遺愛靈顯王。

十一月,庚戌,參知政事余堯弼罷。 右諫議大夫章廈,殿中侍御史林大鼐,共劾堯弼傾邪貪鄙,交通三衙,結諸州將,朝廷有大議論則閔默無言,請貶之以清政府。 詔堯弼充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尋落職。

斬有廕人惠俊,以指斥乘輿,法寺鞫實故也。

十二月,己丑,親衛大夫、利州觀察使馬廣卒。

癸巳,金主使驃騎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魯定方,大中大夫、右諫議大夫、秘書少監蕭永禖,來賀來年正旦。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二年(金天德四年)

春正月,丁酉朔,金群臣請立皇太子,從之。 戊戌,初定東宮官屬。 立捕盜賞格。

丁未,少師、昭慶軍節度使、萬壽觀使、平樂郡王韋淵為太保。

癸卯,太白經天。

癸亥,金主朝謁世祖、太祖、太宗、德宗陵;甲子,還宮。

二月,丁卯,金立皇子光英為皇太子;庚午,詔中外。

甲戌,金主如燕京。

昭義軍節度使蕭仲宣家奴告其主怨謗,金主曰:“仲宣之侄拱,近以謗誅,故妄訴。 ”命殺告者。

庚辰,軍器監丞黃然論:“沿江一帶稅務,比來非理邀取,商旅患之,于是號蘄之蘄陽、江之湖口、池之雁汊為大小法場,咸謂利歸公家無几而為吏竊取大半。 宜令所隸州縣選官檢察收放,漕臣考察。 ”從之。

壬午,詔建祚德廟于臨安府,用殿中侍御史林大鼐請也。

先是毀其廟以為大理寺,而大鼐言:“三人者有大功德于聖朝,今神靈不妥,土庶悲嗟,宜進爵加獎。 ”尋進封程嬰為強濟公,公孫杵臼為英略公,韓厥為啟佑公,升為中祀。

戊子,金主次泰州。

三月,庚戌,徽猷閣直學士致仕向子諲卒于臨江軍。

子諲既告老,歸玉笥之舊隱,號曰薌林,凡十五年而卒。

丁巳,詔新除司農寺丞鐘世明往福建路措置寺觀常住絕產。

時鬻度僧道牒已久停,其徒浸少,而福建官自運鹽直頗貴,于是民多私販。 議者以為客販可行,遂命世明往本路措置。 凡僧道之見存者,計口給食,餘則為寬剩之數,籍歸于官。 其后世明言,自租賦及常住歲用外,歲得羨錢二十四萬緡,詔付左藏庫。

戊午,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何鑄薨,后謚忠敏。

己未,秘書省校書郎董德元論:“高禖名為大祀,而禖神乃位于壇下,酌用一獻,恐非所宜,請與青帝分為二壇。 ”詔禮部看詳。

癸酉,右諫議大夫章廈試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林大鼐試右諫議大夫。

夏,四月,丙寅朔,金有司請今歲河南、北選人并赴中京銓注,從之。

丙子,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巫人及罷。

人及與秦檜居同鄉,一日,檜在都堂,偶問人及云:“里中有何新事?”人及不敢對,徐云:“近有一術士自鄉里來,頗能論命。 ”其意恐輒及時事,或觸檜怒,故泛舉不切之事以塞責。 檜遽變色謂人及曰:“是人言公何日拜相?”人及惶恐而罷。 章廈聞之,即劾人及陰懷異意以搖國是,林大鼐亦奏人及黷貨營私,于是并遷二人,而汲以本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章再上,遂落職。

辛巳,章廈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丙戌,孟饗景靈宮,令宰執分詣。 時新宮未成,祖宗神御皆寓于西齋殿故也。

壬辰,秦檜奏利州觀察使王俊,往在岳飛軍中彈壓有勞,以為浙東馬步軍副都總管。

庚戌,封婕妤劉氏為婉容,新興郡失人吳氏,宜春郡夫人劉氏,并為才人。 宮中號婉容為大劉娘子,才人為小劉娘子。

癸丑,金主使宣奉大夫、刑部尚書、行大理卿田秀穎,安遠大將軍、充客省使兼四方館副使大允,來賀天申節。

襄陽大水,平地丈五尺,漢水冒城而入。 右朝奉大夫、知府事榮薿乘桴得免,于是與轉運判官魏安行,議請復環城石堤以捍水,許之。 次年冬,按四縣之籍,計田出力,百畝一夫,得三千餘人,減其田畝十之二,凡五旬有七日而畢,計用工二十五萬有奇,其長四十餘里。

是月,金主自泰州如涼陘。

五月,丁酉,金主出獵;甲寅,賜獵士人一羊。

乙卯,金主次臨潢府。

丁巳,太白經天。

六月,甲子朔,金主駐綿山。

乙酉,奉安祖宗帝后神御于景靈宮。

戊子,大理少卿章燾請申嚴暑月浣濯獄具之令,從之。

壬辰,起居舍人、權直學士院湯思退權尚書禮部侍郎。

金崇義軍節度使烏達既外出,其妻唐古鼎格舊與金主通,金主念之,秋,七月,癸卯,使鼎格縊殺烏達,而納鼎格于宮中,尋封貴妃。

乙卯,詔:“仲冬荐獻永佑陵等攢宮及檢察禁地,就差大宗正丞馮至游。 ”故事,太常少卿以春、秋二仲行園陵,至是太常官全闕,但以秘書省著作佐郎丁婁明兼權。 婁明請于朝,至游供職紹興,就遣之也。

丁巳,虔州軍亂。

初,江西多盜,而虔州尤甚,故命殿前司統制吳進以所部戍之。 虔之禁卒嘗捕寇有勞,江西安撫司統領馬晟將之,與進軍素不相下。 會步軍司遣將揀州之禁軍,而眾不欲行。 有齊述者,以賂結所司,選其徒之強壯者,以捕盜為名,分往諸縣。 夜,兩軍交斗,州兵因攻城作亂,殺進、晟,遂焚居民,逐官吏守臣。

八月,癸亥,金主獵于圖彌山。

己卯,江西安撫使張澄言虔州兵亂,詔鄂州諸軍統制田師中速遣兵,仍合澄集本路兵擒捕。 后二日,又遣殿前司游奕軍統制李耕將所部千六百人往討之。

丙戌,尚書司封員外郎兼權國子司業孫仲鰲為大金賀正旦使,閤門宣贊舍人陳靖副之;吏部員外郎李琳為賀生辰使,忠州防御使、帶御器械石靖副之。

乙未,詔殿前司左翼軍統制陳敏以所部討虔州叛兵。

先是判兵突出,徑走南康軍,而寓居左朝奉郎田如鰲為其所得,遂復還據虔城。 時李耕才至江東,而敏駐溫陵,被本路安撫司檄,以所部千五百人護閩境。 于是領殿前都指揮使楊存中,言敏本虔人,且嘗于江西捕寇有功,望令進攻,與耕并力討賊,乃以如鰲權江西提點刑獄公事,令即城中撫定之。

九月,甲午,金主如中京,獨留圖克坦太后于上京。 圖克坦太后常懮懼,每中使至,必易衣以俟命。 皇太后大氏在中京,常思念圖克坦太后,謂金主曰:“永壽宮待我母子甚厚,慎無相忘也!”

癸卯,右諫議大夫林大鼐言:“兵弛久佚,主將輒移其力而它役之。 今有伐山為薪炭,聚木為卑筏,行商坐賈,開酒坊,解質庫,名為贍軍回易,而實役人以自利,甚至有差借白直,為廝隸之賤,供土木之工。 請詔中外將帥遵守祖宗條法,仍取約束未盡者增廣行之。 ”詔:“刑部檢見行條法,行下諸軍遵守。 內借人一節,借者與借之者并同罪。 ”

丙午,升廣州香山鎮為縣。

金尚書右丞相大托卜嘉罷。

戊申,升桂陽監為縣。

己酉,殿中侍御史兼崇政殿說書宋朴為侍御史。

朴甫受命,即劾“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章廈,多納賄賂,引致市井小人以為肘腋。 平居備位充數,未見有害,一旦臨大利害,內懷奸邪,外肆諼險,必致敗事而后已。 ”右諫議大夫林大鼐,亦論“廈斗筲小器,一旦致身宥密之地,議論喧然,皆曰章新婦也作兩府,言廈為人踧t無儀矩也。 況又背公營私,附下罔上,朝廷機密,無不泄漏。 宜亟加黜責,以為貪懦素餐之戒。 ”癸丑,詔章廈以本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章再上,遂奪職。 廈入樞府才九十三日。

己未,右諫議大夫林大鼐試吏部尚書。

尚書左司員外郎陳相權吏部侍郎。

冬,十月,壬戌朔,侍御史兼崇政殿說書宋朴試御史中丞。

金遣使奉遷太廟神主。

初,殿前司游奕軍統制李耕,左翼軍統制陳敏,副將周成,鄂州副統制張訓通,池州統領崔定,殿前司摧鋒軍統制兼知循州張寧,皆以兵至虔州城下,而敏所部統領官元□戰死。 既而權江西提點刑獄公事田如鰲在城中,與賊黨齊述謀誅首亂者蕭容等四十餘人,即以撫定聞于朝;耕往受其降,述等列拜城上,而終不肯出。 有詔:“如鰲果是撫定,令素隊赴軍前,與免究。 ”詔耕諭述等速出降,即不進兵。 述欲聽命,為其子所制,但列眾于城上,聲喏而拜,終不肯出。 是日,如鰲自出城與耕相見,耕遂留之。 有父老數十人詣耕,乞令如鰲復入,耕叱之去,因密言賊已穴地道,欲出犯官軍,宜防之,耕即以其兵二百人送如鰲還南康軍。 甲子,如鰲及左朝請郎施鉅并赴行在。

甲戌,御史中丞兼侍進宋朴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忠州團練使、殿前司游奕軍統制李耕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知虔州。

庚辰,詔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依已降指揮,永不檢舉。 徽猷閣待制、知台州蕭振,落職,池州居住。 從政郎楊煒,特貸命,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永不收敘,送萬安軍編管。

初,光既參大政,煒以和議為非,作書欲獻光,先見振言其意,光不答。 及是振知台州,煒為黃岩令,政頗有聲。 振每聞煒大言無顧畏,則擊節稱善,遂荐煒改秩,又移書浙東提點刑獄公事秦昌時,俾同荐之。 昌時,檜之侄也,因囑吏密語振曰:“煒嘗以書責光及太師,昌時其侄,義不當舉,如待制亦不可舉也。 ”振曰:“吾業已許之,豈可中輟!”煒在官,鉏治凶惡無所貸。 俄縣吏得煒書,有詆檜語,昌時聞于朝,詔送大理寺,仍下所司發卒大索煒家,得所草萬言書,語益切。 煒具伏:“紹興八年在臨安府,聞朝廷講和鄰國,煒以為非是,欲撰造語言,作書上光,言更改講和之意,以規進用。 時振任侍御史,煒因見振先說書意。 振答云:‘亦恐敵人難信,公書意甚好。 ’遂作書上光,光覽書,遣人傳語煒,諭以不及答之意。 ”刑寺奏煒當死,上特宥之。 其兄左從政郎炬,亦連坐除名。 煒徒步赴貶所,至撫州,病,士人鄒陶見之,舁致其家,出白金以贐,乃得去。

甲申,金主殺太祖女長公主烏魯,以侍婢譖訴于皇后也,并杖其夫圖克坦恭,罷其平章政事。

是月,李耕始受知虔州之命。

耕既往攻城,猶冀就招安,賊曰:“健兒輩初只緣與吳統制下人爭,今作過已至此,縱招安,朝廷亦不赦也。 ”時城中細民皆絕食,每日為賊役者,才得一二升,間有出投官軍,又為賊所殺。 帝謂宰執曰:“前日差耕知虔州,甚當,使百姓知已有知州,心有所歸也。 ”

十一月,戊戌,金以咸平尹李德固為平章政事。

辛丑,金買珠于烏爾古德埒勒部及富楚,禁百姓私相貿易,仍諭兩路民夫采珠。

戊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金以前平章政事圖克坦恭為司徒。

乙卯,吏部尚書兼侍講林大鼐言:“武林江山之會,大江潮信,一日再至。 頃者江流失道,灘磧山積,潮與洲斗,怒號激烈,一城為之不安枕。 雖詔守臣、漕司專意堤埽,日計營繕,才成即決,不支年歲。 臣以為南至龍山,北至紅亭,二十里間,乃潮勢奔沖之下流,正迎敵受患之處,雖繕治無益也。 望選歷練諳曉之士,專置一司,博詢故老,講究上流利病,古今脈絡,而后興工。 或者謂錢塘之潮,應有神物主之。 葺廟貌,建浮屠,付之有司,此亦易事。 ”時六和塔壞,又伍員祠以火廢,故大鼐及之。 帝曰:“恐浸淫為害,可令乘冬月水不泛溢時,治之為易。 又,舊有塔廟,陰以相之,雖出小說,亦不可廢,宜付禮部看詳。 ”

丁巳,太常卿徐宗說權尚書戶部侍郎。

是日,忠州團練使、知虔州李耕引兵入城,虔州平。

時諸軍既集,而江西馬步軍副總管劉綱,右宣教郎、統押池州土豪鄉兵鄧酢,皆在兵間,耕招降,不聽,率諸軍登城收叛卒,盡誅之。

帝曰:“朕思虔賊閉城已四十日,城中乏食,可諭楊存中速令濟師,庶几良民得免困苦。 ”于是遣前軍統制苗定等率兵五千,馬四百,往聽耕節制。 定等未至,聞賊平,乃還。

賊之始作也,其徒侵鐵旁郡,或勸左朝散郎、南安軍居住張九成徙避之,九成曰:“吾謫此邦,死分也,何避焉!”守貳拒賊未得計,請于九成曰:“此為廣南要沖,失守,則郡以南皆賊區,策將安在?”九成曰:“僻小寡弱,難與爭鋒。 今聞賊寨水南,夜募善泅者火攻之,俾其眾驚擾,則宵遁必矣。 ”用其策,賊果散走。

賊之未平也,右宣教郎、知醴陵縣鮮于廣日:“是五日可至吾邑。 ”告于府,請以所部兵列境上,留民租于縣以為食。 提點刑獄司命五里建一樓,民持更其上,廣曰:“是當為六十八樓,重費民,不可。 且盜必從官道來耶?”獨取鄉保伍之壯者,選其豪六十領之,它盜亦不敢犯。

十二月,己巳,大尉、安慶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邢孝揚薨,謚忠靖。

戊子,金主使太子詹事張利用、廣威將軍、尚書兵部郎中兼四方館副使耨碗溫都子敬,來賀明年正旦。

庚寅,金太尉、領三省事、樞密使兗卒。 兗,金主弟也。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
【宋紀一百三十】 起昭陽作噩正月,盡旃蒙大淵獻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三年(金貞元元年)

春,正月,辛卯朔,金主以弟兗歿于除夕,不視朝。

丙午,金以中京留守高禎為御史大夫。

己酉,降授平海軍承宣使、提舉台州崇道觀、台州居住李顯忠,復寧國軍節度使,以赦敘也。

是月,昭信軍節度使士□薨,追封安化郡王,錄其子右宣教郎不言帛三人為直秘閣,它子弟選官改秩除官者七人,恤典如執政。

二月,庚申朔,詔岳陽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萬壽觀使士樽權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金主自中京如燕京。

庚午,臠虔州軍賊黃明等八人于市。 明等據州城凡百有十二日。

辛未,改虔州為贛州,改虔化縣為寧都。

癸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忠州團練使、殿前司游奕軍統制、措置盜賊、節制軍馬、知贛州李耕,以功為金州觀察使,于是諸將劉綱等九人各遷二官,將士受賞者萬三千百二十有四人。

三月,丙午,光山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齊安郡王士祇薨于建州,贈太傅,追封循王,六子皆進官二等,女封郡主,諸妾受封者五人。

辛亥,金主至燕京,備法駕。

壬子,故武功大夫、貴州刺史楊宗閔,賜謚忠介;故敦武郎、知麟州建寧寨楊震,賜謚恭毅。 二人,楊存中祖、父,皆以死事故,用存中請也。

甲寅,金主親選良家子百三十餘人充后宮。

乙卯,金以遷都詔中外,改元貞元,內外文武皆進官一等。

改燕京為大興府,號中都,中京大定府為北京,汴京開封府為南京,而舊遼陽府為東京,大同府為西京如故。 削上京之名,止稱會寧府。 分蕃、漢地為十四路,置總管府。 名都城門十二,命近臣書之。 名太廟曰衍慶宮,以奉太祖、太宗、德宗神主;又作原廟于其東,以奉太祖已上。

舊取士無殿試,金主始復之。 凡鄉試三人而取一,府試四人而取一。 府試分六路:河北及燕人于大興,遼之東北于會寧,山后及河東人于大同,山東人于東平,河南人于開封,關中人于河中,通以五百人為合格,殿試又黜之,榜首即授奉直大夫、翰林應奉文字。 后又罷經義、神童等科,惟以詞賦、法律而已。

金之用刑,舊有沙袋,熙宗立,始去之,金主立,又去杖脊,凡徒刑,止以荊決臀,為其近人心故也。 徒刑五等,自五年至一年,皆使之雜作,滿則釋之。

金主又定車蓋之式,后妃車飾以金,三品以上飾以銀;自后妃至五品皆硃輪,六品以下,黑、綠而已。 舊親王、宰執用紫蓋,金主使削之,惟太子用紅,諸妃用紫,三品以上用青,皆以羅;四品、五品用青,皆以絹;餘不得用。

丙辰,金以司徒圖克坦恭為太保、領三省事,平章政事蕭裕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右丞張浩、左丞張通古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張中孚為左丞,肅玉為右丞,平章政事李德固為司空,左宣徽使劉萼為參知政事,樞密副使昂為樞密使,工部尚書布薩思恭為樞密副使。

夏,四月,戊寅,金皇太后大氏崩。

大氏病篤,以不得一見圖克坦太后為恨,臨終,謂金主曰:“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壽宮偕來中都。 我死,必迎致之,事永壽宮當如我。 ”金主不聽。

辛巳,詔:“諸州編管、羈管人,在法止許月赴長吏呈驗。 聞比來囚禁鎖閉,甚于配隸,可令遵守成憲。 如走失捉獲人,即具名申尚書省別遣。 ”

五月,庚子,右朝奉郎、就權利州東路安撫司主管書寫機宜文字楊庭言:“興元府褒斜谷有古六堰,溉民田甚廣。 兵火后,修不以時,水至輒壞。 若全以食水戶修葺,恐民力重困,請每遇夏月水泛,于見屯將兵內,差不入隊兵卒并手修葺。 ”

興元自兵亂以來,城內生荊棘,官民皆茅屋,而帑藏寓僧舍。 自太尉楊政再為帥,以次繕治,至是一新,戶口浸盛,如承平時矣。

政嘗葺學舍,府學教授青神唐迪請增學田以廣養士,政從之。 時有欲以學田饋軍,迪言:“大軍歲費四千萬,而欲取學田以當賊,何啻九牛一毛,又豈愛禮存羊之意邪?”論者乃止。

辛亥,金國賀生辰使副中奉大夫、秘書監兼右諫議大夫赫舍哩大雅,廣威將軍、尚書兵部郎中兼四方館副使蕭簡,見于紫宸殿。

金主以其弟袞名聲彰著,忌之。 兗不自安,嘗召日者問休咎;家奴希旨,乃上急變,言袞召日者問天命。 金主使高禎等就鞫之,無狀。 金主怒,械袞至中都,不復究問,斬于市,牽連者皆陵憭均C

六月,己卯,潼川大水,涪江漲。

庚辰,沅江武陵漲水壞城,人爭保城西牛頭山,山趾大溪橋壞,水大至,平地丈五尺,死者甚眾。

金主以京城多隙地,夏間以賜朝官及衛士等,秋,七月,戊子朔,仍命征錢有差。

庚寅,右正言兼崇政殿說書史才試右諫議大夫。

戊申,將作監主簿孫壽祖言:“湖、廣、夔、峽,多殺人以祭鬼,近又浸行于它路,浙路有殺人而祭海神,川路有殺人而祭鹽井者,請飭監司、州縣嚴行禁止,犯者鄉保連坐,仍毀巫鬼淫祠以絕永害。 ”從之。

是月,少保、昭化軍節度使、醴泉觀使、駙馬都尉、和國公潘正夫薨于婺州,贈太傅,官給葬事。

八月,壬戌,金司空李德固卒。

金禁中都路捕射獐、兔。

乙丑,岳陽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權主奉濮安懿王祠事士樽薨,贈太傅,追封韶王。 其弟降授郢州防御使士鴃A特復潭州觀察使;諸子遷官除職者九人。 后謚恭靖。

丙寅,左宣教郎王孝廉,謀據成都以叛,伏誅。

初,孝廉之父輔,以左朝請大夫守合州,所為不法,左朝奉大夫史聿,時為潼川府路轉運判官,置獄遂寧府,窮治之,孝廉與其兄弟忠俱就逮,輔懮懼死,聿移夔州路轉運判官,獄遂不竟。 孝廉兄弟知不免,陰懷異志,即歸所寓成都府,破產招集亡命,多市弓劍,離軍使臣之無賴者,靡然從之。 會敷文閣待制、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曹筠,當以是夕詣府學齋宿,孝忠與其徒謀夜襲殺筠,然后舉事。 忠訓郎王立知其謀,與孝忠家婢潛以告本路兵馬鈐轄、左武大夫、英州刺史柳佾,佾率兵,以素隊往捕,孝忠與其徒相拒敵,官軍死者三人,佾走趨府治。 筠臥閣不出,都鈐轄司干辦公事張行成排闥入告,始授甲討之。 孝忠等徐步至府門縱火,人皆驚散。 孝忠等馳出衙西門,官軍躡其后,孝忠、孝廉登樓自刎死。 孝忠子大正與其黨樊常等五人為官軍所殺,餘黨二十八人走郫縣,后四日,皆伏誅。 詔劾孝忠反狀,餘者悉原之。 官軍以次受賞,凡為錢萬七千餘緡。

戊寅,金賜營建宮室工匠及役夫帛。

己卯,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武安軍承宣使、充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王貴卒。

甲申,武功大夫、吉州團練使、新江南西路馬步軍副總管丁異,移江南東路副總管,建康府駐答刀。

九月,甲午,帝謂大臣曰:“聞潼川路水災,可令轉運、常平司將被災州縣檢放賑濟。 ”

冬,十月,丁巳,金主獵于良鄉,封料石岡神為靈應王。 金主自言曩時嘗過此祠,持杯珓禱曰:“使吾有天命,當得吉卜。 ”投之。 吉。 又褥曰:“果如所卜,它日當有報,否則毀爾祠。 ”投之,又吉,故封之。 金主托言神道,欲掩其弒逆也。 戊午,還京。

以御史施鉅為大金賀正旦使,帶御器械冀彥明副之。 行尚書左司郎中吳漎偉P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張彥攸副之。

壬戌,金有司言太后園陵未畢,合停冬享及袷祭,從之。

戊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宋朴罷。

右諫議大夫史才,論朴執政無狀,朴聞,求去;章四上,詔以本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才言:“朴為士而不自愛,乃從道罔俗,與丐者為伍,其欺誕罔俗,罪不在少正卯之下,請重行竄逐。 ”詔朴落職。

壬申,右諫議大夫兼侍講史才充端明殿學士兼簽書樞密院事。

安遠軍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街,權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丙子,金詔:“內外官聞大功以上喪,止給當日假;若父母喪,聽給假三月。 著為令。 ”

丁丑,侍御史兼崇政殿說書魏師遜試御史中丞。

十一月,丙戌朔,定州獻嘉禾,金主命自今不得復進。

己丑,金瑤池殿成。

戊戌,金左丞相溫都思忠致仕。

壬寅,詔為張叔夜立廟于信州永丰縣墓側,賜名旌忠。 叔夜之死也,其家葬衣冠于縣境,至是乃請建詞焉。

乙巳,以經筵徹章,賜宰執、講讀、說書、修注官御筵于秘書省,自是以為故事。

庚戌,金以樞密使昂為左丞相,以樞密副使布薩思恭為樞密使。

十二月,戊午,金主特賜貴妃唐古鼎格家奴孫梅進士及第。

壬戌,金以簽書樞密院事寧薩為樞密副使。

癸亥,太傅、昭慶軍節度使、萬壽觀使、平樂郡王韋淵薨,贈太師,命睿思殿祗候王晉行護喪事。

辛未,金主封所納皇叔曹國王宗敏之妃阿蘭為昭妃。 既而大臣奏宗敏屬近行尊,不可,乃令出宮。

丙子,金貴妃唐古鼎格坐與舊奴奸,賜死。

癸未,禁民車服逾制。

閏月,癸巳,金定社稷制度。

丙申,命檢正都司官詳定郡守所上利病以聞。

癸卯,金以太保、領三省事圖克坦恭為太師,領三省如故。 命西京路統軍達蘭、西北路招討使蕭懷忠等巡邊。

庚戌,金使宣奉大夫、尚書左丞蔡松年等來賀正旦。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四年(金貞元二年)

春,正月,甲寅朔,金主不豫,不視朝。

庚申,金尚書右丞相蕭裕,以謀反誅。

金主待裕甚厚,而裕自以專擅權勢,慮金主疑己,又以金主嗜殺,恐及禍,乃與前真定尹蕭馮嘉努、博州同知約索謀立亡遼豫王延禧之孫。 遣人結西北路招討使蕭懷忠。 懷忠依違其間,既而上變,金主使宰相問裕,裕即款伏。 金主甚驚愕,猶未盡信,自引問之,裕曰:“大丈夫為事至此,又豈可諱!”金主曰:“汝何怨于朕而作此事?”裕曰:“陛下與唐古辨及臣約同生死,辨以強忍果敢致之死,臣皆知之,恐不得死,所以謀反,幸求苟免耳。 太宗子孫無罪,皆死臣手,臣之死亦晚矣。 ”金主曰:“殺太宗諸子,豈獨在汝,朕為國家計也。 ”又曰:“自來與汝相好,今令汝守祖墓。 ”裕固請死,金主遂以刀割左臂,取血涂裕面,謂之曰:“汝死之后,當知朕本無疑汝心。 ”裕曰:“久蒙陛下非常眷遇,自知錯謬,雖悔何及?”金主哭送裕出門,殺之,并誅約索等。

癸酉,初詔郡國同以中秋日試舉人。 舊諸州皆自選日舉士,故士子或有就數州取解者,至是禁之。

丙子,封婉容劉氏為貴妃。

二月,甲申朔,金以平章政事張浩為尚書右丞相。 甲午,以尚書右丞蕭玉為平章政事,前河南路統軍使張暉為尚書右丞,西北路招討使蕭懷忠為樞密副使。

三月,己未,詔:“太尉、御前諸軍都統制吳璘、楊政郊恩廕補,特依楊存中例于文資內安排。 ”

辛酉,帝御射殿,策試正奏名進士,策問諸生以師友之淵源,志所欣慕,行何修而無偽,心何治而克誠。 進張孝祥為第一,以下三百五十六人及第至同出身。

壬申,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田師中奏武岡軍猺人楊再興已就擒。

劉旦之帥潭也,再興既還建炎初所侵省地,至是八年,猶抄掠不已,師中遣前軍統制李道討之。 帝覽奏曰:“方國家閑暇之時,寇盜竊發,擒之足以靖民。 可如所請,令檻赴行在。 ”時再興已老,諸子惟正修聚人最多,頗奸猾,而正拱者最凶悍。 于是再興與正拱兄弟皆得,正修繼就擒。

先是吉州盜胡邦寧攻劫郴、桂二州之間,破安仁縣,提刑司遣士兵射士捕之,為所敗,未敢進。

丙子,特奏名進士呂克成以下四百三十四人,武舉進士鄭矼等十六人,特奏名二人,授官有差。

丙戌,金主幸大興府及都轉運使司,荐含桃于衍慶宮。

夏,四月,己丑,帝詣景靈宮朝獻。

乙巳,進士孔搢為右丞奉郎,襲封衍聖公。 先是搢之父右宣教郎衍聖公玠卒,衢州守臣以聞,故有是命。

五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丁卯,金始置交鈔庫。

戊辰,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施鉅權尚書吏部侍郎。

辛未,金主遣金吾衛上將軍、工部尚書耶律安禮,正議大夫、尚書吏部侍郎許霏,來賀天申節。

金太原尹圖克坦額埒楚克,自謂有佐命功,受鐵券,凶很益甚,奴視僚屬,動加箠楚。 嘗問休咎于人,譽者言其當有天命,額埒楚克喜,以語卜者王鼎。 鼎上變,額埒楚克伏誅。 金主復命其子乘傳焚其骨,擲水中。

六月,癸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史才罷。

御史中丞魏師遜,劾才“受李光荐得改秩,迨今陰相交通,謀為國害,屢遺書問,不憚數千里之遠,凡光所厚者悉與結托,包藏禍心,自為不靖。 ”右正言鄭仲熊亦言:“李光曩知溫州,孫仲鰲掌其表章,才用其荐書以改秩。 及今得路,遂與仲鰲及光所厚者互相交結,密通光書于萬里之外,蓋欲陰連死黨以搖國是,請亟行竄除。 ”才聞,乃再章求去。 初命以舊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師遜等再論,遂落職。

甲午,御史中丞兼侍講魏師遜充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尋兼權參知政事。

甲辰,保寧軍承宣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成閔為慶遠軍節度使,以積閥遷也。

秋,七月,癸丑,安民靖難功臣、太師、靖江、寧武、靖海軍節度使、醴泉觀使、清河郡王張俊薨于行在,年六十九。 帝曰:“張俊遽亡。 曩者張通古來,俊極宣力,與韓世忠等不同,恩數宜從優厚。 ”遂賜貂冠、朝服、刀劍,命內侍省押班張去為護葬事。

俊晚年主和議,與秦檜意合,帝厚眷之。 其麾下將佐,若楊存中、田師中、王德、趙密、劉寶,皆建節鉞,或至公師,幕府諸僚為侍從、帥守者甚眾。

庚申,金初設鹽鈔香茶文引印造庫使副。

乙亥,帝謂大臣曰:“莫公晟以丹州歸順及進馬,可檢擬取旨施行。 ”

先是公晟自宣和以來,屢為邊患,歲調官軍防守。 至是直秘閣、知靖江府兼主管廣西經略司公事呂願中言:“公晟獻馬三十匹,且遣其部落七百餘人至靖江府,與經略司屬官歃血而盟,諸蠻願以二十七州、一百三十五縣為本路羈縻,實為熙朝盛事。 ”丙子,帝謂大臣曰:“得丹州,非以廣地,但徭人不作過,百姓安業可喜。 ”乃詔公晟以南丹州防御使致仕,其子延沈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使持節南丹州諸軍事、南丹州刺史、知南丹州公事、武騎尉、其餘首領并推恩。 願中又畫圖進呈,帝曰:“且喜一方寧靜。 ”秦檜曰:“陛下兼懷南北,定計休兵,小寇豈敢不服!”帝曰:“若非休兵,安能致此!”于是鑄羈縻州縣印一百六十二,給之。

先是賀金國正旦使施鉅將歸,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暉問之曰:“宋國几科取士?”對曰:“詩賦、經義、策論兼行。 ”又曰:“秦檜作何官?年几何?”對曰:“檜為尚書左仆射、中書門下平章事,年六十五矣。 ”金主復使人謂之曰:“我聞秦檜賢,故問之。 ”檜陰挾金人為重,帝墮其術中,終不悟。

丙子,金參知政事耶律恕罷。

戊寅,帝幸張俊第臨奠。 詔:“俊侄右宣教郎子安第五人,各進一官,諸婿直徽猷閣韓彥朴、直秘閣劉堯勛、楊人與,并進一官,升一職。 ”

八月,丙午,禮部擬定故太師、清河郡王張俊贈典,乞依韓世忠例。

先是帝諭秦檜曰:“武臣中無如張俊者,比韓世忠相去萬萬,贈典宜令有司檢討祖宗故事,務從優厚。 ”及是進呈,帝曰:“俊在明受間有兵八千,屯吳江,硃勝非降授指揮,與秦州差遣,俊不受。 進兵破賊,實為有功,可與贈小國一字王。 ”于是封循王。 自淳化以后,異姓不封真王,其追封自俊始。 俊葬無錫縣,比葬,自行朝至無錫,將相、州郡祭之者接跡,江左以為榮。 后謚忠烈。

戊申,金以御史大夫高楨為司空,御史大夫如故。

九月,己未,金主擊鞠于常武殿,令百姓縱觀。

辛酉,金以吏部尚書蕭賾為參知政事。

癸亥,金主獵于近郊。

乙丑,大理寺丞環周言:“臨安、平江、湖、秀四州,低下之田多為積水浸灌。 蓋緣溪山諸水,接連并歸太湖,自太湖水分為二派,由松江入海,東北由諸浦注之江。 其松江泄水,諸浦中惟白茅一浦最大,今為泥沙淤塞,每歲遇暑雨稍多,則東北一派,水必壅溢,遂至積浸,有傷農田。 請令有司相視,于農隙開決白茅浦水道,俾水勢分派流暢,實四州無窮之利。 ”詔轉運司措置。

丁卯,金太師、領三省事圖克坦恭卒。

乙亥,詔建天章等六閣。

冬,十月,庚辰朔,金廣寧尹韓王亨見殺。

亨之赴廣寧也,金主使羅卜藏為同知,使伺動靜,且構成其罪。 亨待之厚,羅卜藏不忍發,金主使人促之,羅卜藏乃誘亨之家奴言亨怨望,且欲刺金主,鞫之,不服。 羅卜藏夜至囚所,使人蹴其陰,殺之。

亨材武似其父宗弼,擊鞠為天下第一,馬無良惡皆如意,持鐵錘擊野獸,洞中其腹,積為金主所忌,故不免。

國子司業沈虛中為賀金國正旦使,敦武郎張掄副之;尚書左司郎中張士襄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張說副之。

庚子,金左丞相致仁溫都思忠起為太傅,領三省事。

十一月,甲寅,權尚書刑部侍郎韓仲通權刑部尚書,權戶部侍郎徐宗說試兵部侍郎,左正言兼崇政殿說書鄭仲熊權吏部侍郎,直顯謨閣、知臨安府曹泳權戶部侍郎兼權知臨安府。 時徐宗說久病,故以泳代之。

乙丑,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魏師遜仍舊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殿中侍御史董德元劾師遜嗜利懷奸,不恤國事,師遜乃抗章求去,遂罷之。

丁卯,權尚書吏部侍郎施鉅參知政事,權尚書吏部侍郎鄭仲熊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自秦檜專國,士大夫之有名望者,悉屏之遠方。 凡齷齪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率由庶僚一二年即登政府,仍止除一廳,謂之伴拜。 稍出一語,斥而去之,不異奴隸,皆褫其職名,閣其恩數,猶庶官云。 故萬俟离罷至此十年,參預政事之臣才四人而已。

戊辰,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萬壽觀使兼侍讀、提舉秘書省秦□,加恩遷少傅,封嘉國公。

辛未,敷文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兼實錄院修撰秦塤試尚書工部侍郎。

是月,金初置惠民局。

十二月,己卯朔,清遠軍節度使、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荊湖北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王德薨于荊南府,贈檢校少保。 后謚威定。

乙酉,金以太傅溫都思忠為太師,領三省事如故;平章政事張通古為司徒,平章政事如故。

丁亥,降授右朝奉郎勒停人王趯,追三官,依舊勒停,特除名,送辰州編管,以趯前知雷州與李光通書及差兵級應副使喚也。

鄭仲熊之為諫官也,論光海外罪人,擅離受責之地,逃匿趯家。 時趯坐與光通書,停官未敘。 乃詔湖南、廣西憲臣親往捕光,押還地分,仍逮趯赴大理獄。 既而究治,事皆虛,特有是命。

乙巳,金主使驃騎上將軍、簽書樞密院事白彥恭、中散大夫、守右諫議大夫、充翰林待制、同知制誥胡勵,來賀來年正旦。

是歲,金主命諸從姊妹皆分屬妃位。 宗本之女出入貴妃位,宗望之女、宗磐之女孫出入昭妃位,宗弼、宗雋之女出入淑妃位。 臥內遍設地衣,裸逐為戲。 嘗對其嬖幸張仲軻與妃嬪褻瀆,仲軻但稱死罪,不敢仰視。 又嘗令仲軻裸形以觀之,侍臣往往令裸褫,雖圖克坦貞亦不免。 故事,凡宮人在外有夫者,皆聽其出入,金主欲率意幸之,盡遣其夫往上京,婦人皆不聽出。

又雜置伶人及唐古辨、烏達等之家奴,皆列宿衛,有僥幸至一品者。 左右或無官職人,或以名呼之,即授以顯職,金主謂其人曰:“爾復能名之乎?”嘗置黃金示因褥間,喜之者令自取之,其濫賜如此。

金濟南君葛王褒妃烏凌阿氏,事舅姑孝謹,治家有敘,甚得婦道,金主使人召赴中都。 妃念若身死濟南,金主必殺葛王,或奉詔去濟南而死,王可以免,謂王曰:“我當自勉,不可累大王也。 ”妃既離濟南,從行者皆知妃必不肯見金主,防護甚謹。 行至良鄉,去中都七十里,防者稍緩,妃得間即自殺。 金主猶疑褒教之,旋改褒為西京留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五年(金貞元三年)

春,正月,辛酉,金以判東京留守大托卜嘉為太傅、領三省事。

辛未,中侍大夫、保寧軍承宣使、鄂州駐答刀御前軍統制李道,落階官,加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將士遷官者五千七百七十有二人,以收捕猺人楊再興之勞也。

二月,壬午,金以左丞相昂為太尉、樞密使,以右丞相張浩為左丞相兼侍中,樞密使布薩思恭為右丞相兼中書令。 尚書左丞張中孚罷,以右丞張暉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劉萼為左丞,參知政事蕭賾為右丞,吏部尚書蔡松年為參知政事。

乙未,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劉寶為安慶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王權為清遠軍節度使,皆以總戎十年故也。

金主御下嚴厲,親王大臣,未嘗假以顏色。 會磁州僧法寶欲去,張浩、張暉欲留之,金主聞其事。 三月,壬子,詔三品以上官上殿,責之曰:“聞卿等到寺,僧法寶正坐,卿等皆坐其側,殊失大臣禮。 ”召法寶詰之,法寶戰懼不知所為,金主曰:“長老當有定力,乃畏死耶?”杖法寶二百,浩、暉各二十。

乙卯,金以大房山云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簏。

夏,四月,丁丑朔,金境昏霧四塞,日天光,凡十有七日。

甲申,安南入貢,詔廣西帥臣差熟事近上使臣伴送赴行在。

乙未,參知政事施鉅罷。

先是侍御史董德元,右正言王鈱,共劾鉅罷。 德元言:“臣聞國朝趙普有佐命之功,而盧多遜陰陷之;寇准有澶淵之功,而丁謂陰陷之。 后來事體雖終歸于正,當時不能無傷于國體。 鉅頃為小官,常與李光游,后為何鑄引用,鑄既被斥,鉅嘗心央心央。 鉅嘗與一猾僧往還,及居府第,頻以書簡傳人,不知所謀何事,深恐傾陷君子有如盧多遜、丁謂之所為。 ”鈱劾鉅慢易宗廟,與僧宗喜往來,共為奸謀,有不可測。 鉅再章求去,初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章再上,遂奪職。

丁亥,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田師中等言武岡軍徭人已平,請于其所侵省地置一縣,以新寧為名,從之。

己丑,右通直郎、通判廣州劉景知台州。 景,旦弟也。

時台州闕守,州人詣御史台舉右朝請大夫、通判州事管鎬。 鎬,師仁兄孫也。 侍御史董德元奏:“罪人李光之子名孟津者,其繼母乃鎬之妹,故鼓率士民,舉鎬為知州,鎬縱而不禁。 請將鎬先次放罷,以破其奸計,并議孟津鼓煽之罪。 ”辛卯,詔鎬放罷,孟津紹興府羈管。

李光之得罪也,其弟寬亦被羅織,除名勒停。 長子孟傳、中子孟醇皆侍行,死貶所。 仲子孟堅以私史事對獄,掠治百餘日,除名,編管。 孟津,其季也,至是亦抵罪,田園居第悉籍沒,一家殘破矣。

辛丑,敷文閣直學士王會復為尚書兵部侍郎。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癸丑,金南京大內火。

乙卯,金主命判大宗正事如上京,奉遷太祖、太宗梓宮。

乙丑,金主使正議大夫、守秘書監兼右諫議大夫李通、廣威將軍、充群牧副使耶律隆,來賀天申節。

丙寅,金主如大房山,營山陵。

六月,庚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兼權參知政事鄭仲熊罷。

侍御史董德元言:“仲熊素行貪穢,眾所共聞。 舊在李光門下,贓污狼籍,密令侄時中與背馳之黨日夕相通,招權納貨,几天虛日。 近者沈長卿以謗訕被鄉人訟送棘寺,而陳祖安最為長卿密交,仲熊令時中營救祖安,故言語文字,州縣并為隱匿,及至棘寺,得以脫免。 ”右正言王鈱言:“李光,誤國之大奸也,仲熊未第時,嘗托其門,光與之定交,沈長卿與光庶婢之子陳祖安為狎邪之友。 如謗訕之事,仲熊特為救免,深恐啟后來狂言妄語之弊。 ”德元等又言:“近日大金遣使慶賀生辰,南北敦好已久,陛下屢降詔旨,館遇使客,務加周旋。 仲熊既被旨押宴,對客蹇傲,略無和顏,酒行匆遽,頃刻而罷。 誤國之深,莫甚于此,請即行罷黜,屏之遠方。 ”疏六上,仲熊亦求去,乃詔仲熊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職名依舊。

辛巳,尚書禮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湯思退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丁亥,侍御史兼侍講董德元試尚書吏部侍郎,右正言兼侍講王鈱試禮部侍郎。

丙戌,金主登寶昌門觀角牴,百姓縱觀。

乙未,金主命右丞相布薩思恭等奉遷山陵及迎永壽宮太后。

癸卯,詔改岳州為純州,岳陽軍為華容軍。

先是左朝散郎姚岳言:“亂臣賊子侵叛,州郡不幸污染其間,則當與之惟新。 今岳飛躬為叛亂以干天誅,湖、湘、漢、沔,皆其生時提封之地,而巴陵郡獨為岳州,以叛臣故地,又與姓同,顧莫之或改。 ”事下本路諸司。 于是直秘閣、知荊南府孫汝翼等言:“按《水經》,汨水西徑羅縣,與純水合。 羅縣,即今巴陵郡是也。 純之為字,有純臣之義焉,其言純粹、純白、純常,皆靜一不雜之義,足以洗叛臣之污。 ”故有是命。

岳嘗為飛幕屬,至是自謂非飛之客,且乞改州名,士論鄙之。

秋,七月,戊申,宰執進吳疏決文字。 帝曰:“行在刑獄,皆已蕃充,外路須令憲臣躬詣州縣,庶無冤濫。 ”

辛酉,金主如大房山,杖提舉營造官吏部尚書耶律安禮等。

甲戌,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交趾郡王李天祚,進封南平王。

乙亥,金主還京。 八月,壬午,復之大房山。 甲申,啟土,賜役夫人絹一匹;是日,還宮。

國子司業兼權直學士院沈虛中權兵部侍郎。

大理卿張柄權刑部侍郎。

丙戌,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講董德元參知政事。 德元登第七年而執政,自呂蒙正以后所未有。

壬辰,權尚書刑部侍郎張柄充敷文閣待制、知潭州。 柄,秦檜死黨也。 時張浚謫居永州,檜猶忌浚,故俾柄與王召錫共察之。

甲午,金遣平章政事蕭玉迎祭祖宗梓宮于廣寧。

乙未,金增置教坊人數。

庚子,金主杖左宣徽使敬嗣暉、同知宣徽事烏居仁及尚食官。

九月,戊申,金平章政事張暉迎祭梓宮于宗州。

乙卯,金主謂宰臣及左司官曰:“朝廷之事,尤在慎密。 昨授張中孚、趙慶襲官,除書未到,先已知之,皆汝等泄之也。 敢復爾者,殺無赦。 ”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庚申,還宮。

丁卯,敷文閣直學士、提舉佑神觀秦塤試尚書禮部侍郎。

金主親迎梓宮及皇太后于沙流河,命左右持杖二束,跽太后前曰:“亮不孝,久失溫清,願痛笞之,不然,不自安。 ”太后掖起之,曰:“凡民間有子克家猶愛之,況我有子如此。 ”叱持杖者退。

庚午,金主獵,親射獐以荐梓宮。 壬申,金主至自沙流河。

冬,十月,金太后至中都,居壽康宮。

己卯,金以梓宮至中都,以大安殿為丕承殿安置。

壬午,以禮部侍郎王鈱為賀大金正旦使,閤門宣贊舍人王漢臣副之;宗正丞鄭楠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李大授副之。

金主命省部諸司便服治事,不奏死刑一月。

辛卯,尚書左仆射秦檜言:“衰老交侵,日就危心□,望許臣同男□致仕,二孫塤、堪改差在外宮觀。 ”帝賜詔曰:“卿比失調護,日冀勿藥之喜,遽覽封奏,深駭聽聞。 加意保攝,以遂平復,副朕所望。 ”

檜久擅大權,富貴已極,老病日侵,將除異己者,故使徐仿、張扶論趙汾、張祁交結,先捕汾下大理寺,拷掠無全膚,令汾自誣與特進永州居住張浚、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責授果州團練副使致仕、新州安置胡寅謀大逆。 凡一時賢士五十三人,檜所惡者皆與。 獄方欲上,而檜已病不能書矣。

壬辰,少傅、觀文殿大學士秦□言:“父久病未安,乞謝事納祿,望許臣守本官致仕,庶几父子俱退,追跡二疏。 ”帝賜詔曰:“朕方賴卿父子同心合謀,共安天下,豈可遽欲舍朕而去,效漢二疏哉!”癸巳,檜再請,詔答曰:“卿獨運廟堂,再安社稷,朝廷恃以為輕重,天下賴以為安危。 勿藥之喜,中外所期;納祿有陳,豈朕所望!”甲午,□再奏:“臣已與臣父議定,蓋是索志,乞同降處分。 ”詔曰:“宗社再安,卿與有力,方將同德之求,遽有納祿之請,非朕所望,勿復有陳。 ”是時檜病已篤,而□秘不以聞,但以滿盈求退為請而已。

乙未,帝幸秦檜第問病。 檜朝服拖紳,無一語,惟流涕淋浪,帝亦為之揮涕,就解紅帕賜檜拭淚。 □奏請代居宰相為誰,帝曰:“此事卿不當與。 ”是夕,召權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沈虛中草檜父子致仕制。

夜,□遣其子禮部侍郎塤,與其黨右司員外郎林一飛、宗正丞鄭楠等見殿中侍御史徐仿、右正言張扶謀奏請除□為宰相。

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觀洪哠卒于南雄州,年六十八。

丙申,太師、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院使益國公秦檜,進封建康郡王,少傅、觀文殿大學士、充萬壽觀使兼侍讀、提舉秘書省秦□為少師,并致仕。 詔:“秦□已降制,其孫試尚書禮部侍郎兼實錄院修撰塤,敷文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堪,并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塤仍充敷文閣直學士。 ”

初,檜病篤,招參知政事董德元、簽書充樞密院事湯思退至臥內,以后事囑之,且贈黃金各千兩。 德元以為若不受,則它時病愈,疑我二心,乃受之。 思退以為檜多疑,它時病愈,必曰:“我以金試之,便待我以必死邪?”乃不敢受。 帝聞之,以思退為非,檜黨乃以思退兼權參知政事。

是夜,檜死,年六十六,遺表略曰:“願陛下益固鄰國之歡盟,深思宗社之大計,謹國是之搖動,杜邪黨之窺覦。 ”

初,靖康末,檜在中司,以抗議請存趙氏,為金所執而去,天下高之。 及歸,驟用為相,力引一時仁賢如胡安國、程瑀、張燾之徒,布在台省,士大夫亟稱之。 未几,為呂頤浩、硃勝非所排,遂不復用。 檜以張浚與趙鼎有隙,因荐樞密使使浚,浚罷,鼎復相,諸執政盡逐而檜獨留。 既而與鼎并居宰相,卒傾鼎去之。 金人渝盟,軍民皆歸咎于檜,檜傲然不肯退,又使王次翁奏留之。 韓世忠、張俊、岳飛方持兵權,檜與張俊密約和議,而以兵權歸張俊。 飛既誅,世忠亦罷,俊居位不去,檜乃使江邈論罷之。 由是中外大權盡歸于檜,非檜親黨及昏庸諛佞者,則不得仕宦,忠正之士,多避山林間。 紹興十二年科舉,諭考試官以其子□為狀元,二十四年科舉,又令考試官以其孫塤為狀元。 彗星見,檜不退,頻使臣寮州縣奏祥瑞,以為檜秉政所致。 帝見江左小安為檜力,任之不疑。 檜因結內侍及醫師王繼先希微旨,動靜必具知之,日進珍寶、珠玉、書畫、奇玩、羨餘,帝寵眷無比,命中使陳腆、續瑾賜珍玩、酒食無虛日。 兩居相位,凡十九年,荐執政,必選無名譽柔佞易制者,不使預事,備員書姓名而已;其任將帥,必選駑才。 初見財用不足,密諭江、浙監司暗增民稅七八,故民力重困,飢死者眾。 又命察事卒數百游市間,聞言其奸惡者,即捕送大理獄殺之;上書言朝政者,例貶萬里外。 日使士人歌誦太平中興聖治之美,士人稍有政聲名譽者,必斥逐之,固寵市權,諫官略無敢言其非者。 自劉光世薨,其健康園第并以賜檜,及張俊歿。 其房地宅緡日二百千,其家獻于國,檜盡得之。 性陰險如崖阱,深阻不可測,喜贓吏,惡廉士,略不用祖宗法。 每入省,已漏即出,文案壅滯皆不省。 貪墨無厭,監司、帥守到闕,例要珍寶,必數萬頃乃得差遣,及其贓污不法為民所訟,檜復力保之,故贓吏恣橫,百姓愈困。 臘月生日,州縣獻香送物為壽,歲數十萬,其家富于左藏數倍。 士大夫投書啟者,皋、夔、稷、契以為不足比擬,必曰元聖,或曰聖相,至有請加檜九錫及置益國官屬者。 至于忘仇逆理,陷害忠良,陰沮宗資之議,其罪尤大。 帝漸知檜跋扈,憚之,不敢發,至是首勒□致仕,欲以次斥逐其黨,而國熱已不振矣。

丁酉,金大房山行宮成,名曰磐寧。

庚子,殿中侍御史兼崇政殿說書徐仿權尚書吏部侍郎。

十一月,己巳朔,金奉梓宮發丕承殿。

戊申,右承事郎趙汾,特降二官,制曰:“汝大臣子,不自愛重,言者謂交通宗室,窺伺機事。 朕于汝究其始末,亦既有狀。 從有司議,姑削二官,尚體寬恩,毋重后戾。 ”

金山陵禮成。

壬子,敷文閣直學士魏良臣參知政事。

甲寅,金詔:“內外大小官覃遷一重;貞元四年租稅并與放免;軍士久于屯戍不經替換者,人賜絹三匹,銀三兩。 ”群臣稱賀。

乙卯,賜秦檜謚忠獻。

丙辰,金燕百官于泰和殿。

丁巳,占城進奉使薩達麻等入見,貢沈箋等香萬餘斤,烏里香五萬五千餘斤,犀角、象牙、翠羽、玳瑁等,賜酒食殿門外。 后三日,即懷遠驛燕之。 其后交趾,三佛齊使人,率如此例。 時占城國王陽卜麻薨,其子鄒時蘭已嗣立,故遣人貢。

乙未,宗正丞、充金賀生辰使鄭柟罷,權尚書吏部侍郎徐仿充金賀生辰使。

癸亥,冬至日,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乙丑,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觀、袁州居住洪哠,復敷文閣直學士。

哠謫英州九年,至是已卒。 魏良臣等言哠在貶所病甚,欲復舊職宮觀,任便居住,帝曰:“哠頃在敵中,屢有文字到朝廷,甚忠于國。 中間以言語得罪,事理暖昧,可依所奏。 ”

丁卯,詔曰:“廷尉為天下平,而年來法寺惟探大臣旨意,輕重其罪,致民無所措手足,舞文弄法,莫此為甚。 所冀端方之士,詳核審復,一切以法而不以心,俾無冤濫,副朕丁寧之諭。 ”

庚午,詔:“近歲以來,士風澆薄,恃告訐為進取之計,致莫敢耳語族談,深害風教。 可戒飭在位及內外之臣,咸悉此意。 有不悛者,令御史台彈奏,當置于法。 ”

右監門衛大將軍、和州防御使士俴,和僖穆王宗朴孫,榮國公仲閔之子也。 自秦檜當國,二王不襲封者十餘年,至是始命之。 時令衿當封,而方坐累拘管,乃封令哏。 安懿王曾孫五百五十有三人,得紹封者自士俴始。

直秘閣、兩浙轉運副使鐘世明,守尚書右司員外郎兼權戶部侍郎。

辛未,三省樞密院言:“士大夫當修行義以敦風俗。 傾者輕儇之子,輒發親戚箱篋私書,訟于朝廷,遂興大獄,因得美官。 緣是相習成風,雖朋舊骨肉,亦相傾陷,取書牘于往來之間,錄戲語于醉飽之后,況其間固有暖昧而傅致其罪者,薄惡之風,莫此為甚!願令刑部開具其后告訐姓名,議加黜罰。 庶几士風丕變,人知循省。 ”詔刑部開具,申省取旨。

十二月,甲戌朔,右正言張修言:“資政殿大學士鄭億年,以宰相子,身為近臣,不能捐軀報國,乃甘事逆臣劉豫。 既還朝,大臣力為之地,高爵重祿,坐享累年。 端明殿學士鄭仲熊,與大臣連姻,不一二年致身右府,賄賂狼籍。 ”詔并落職,億年南安軍安置,仲熊依舊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永州居住張浚,降授左朝請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彬州居住。 折彥質,降授左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沅州居住。 萬俟离,左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南康軍居住。 段拂,并令任便居住。 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移郴州安置,光年八十矣。

庚辰,安丰軍進惚w鮓、白魚,詔以“朕不欲以口腹勞人,可下本軍,自今免進。 ”翼日,帝曰:“溫州柑橘,福建荔枝,去年皆令罷進,獨惚w鮓、淮白,皆祖宗歲進之物,朕恐勞百姓,所以再降指揮住罷。 ”

壬午,刑部開具到前后告訐人:“右朝奉郎張常先任江西運判,告訐知洪州張宗元與張浚書并壽詩;右通直郎、直秘閣汪召錫,左從政郎莫汲,并告訐衢州寄居官趙令衿有謗訕言語;右朝散郎范洵,告訐和州教授盧傅霖作雪詩,稱是怨望;左朝奉郎、提舉兩浙路市舶陸升之,告訐親戚李孟堅將父光所作文籍告人及有譏謗語言;左從政郎、福建路安撫司干辦公事王洧,任兩浙轉運使催綱日,告訐知常州黃敏行不法等事;追官勒停人前右通直郎、明州鄞縣丞王肇,誣告程緯慢上無人臣之禮等語言;降授承信郎雍端行,任監潭州湘潭縣酒稅,告訐本縣丞鄭□、主簿賈子展,因筵會酒后有嘲汕語言;福建進士鄭煒,告吳元美譏謗等事。 ”帝曰:“此等須重與懲艾,近日如此行遣,相見人情歡悅,感召和氣。 ”于是并除名勒停,常先送循州,召錫容州,汲化州,洵梅州,升之、煒雷州,洧南恩州,肇高州,端行賓州,并編管。 洧,鐵子。 端行,蜀人,祖孝聞,崇寧舉進士南省第一,坐上書詆斥廢死。 父子純,建炎間為右職,隸趙哲軍,哲誅,子純亦編置,張俊憐之,復授端行一官,至是抵罪,后不知所終。

詔:“除名勒停前左朝請郎、荊門軍編管人范彥揮,前左朝奉大夫、辰州編管人王趯,前右朝散大夫、夔州編管人元不伐,特勒停前右承議郎、徽州編管人蘇思德,除名勒停前右承務郎、峽州編管人李孟堅,右承務郎、紹興府羈管人李孟津,除名勒停前右承務郎、峽州編管人王之奇,前右承務郎、容州編管人王之旬,特勒停前右朝散大夫、鼎州編管人閻大鈞,并放令逐便。 ”

甲申,右朝散郎周葵復直秘閣、知紹興府。

詔:“除名勒停前左朝請郎、處州編管人郎大受,前左從政郎、武岡軍編管人芮曄,前右從政郎、萬安軍編管人楊煒,前左迪功郎、橫州編管人鄭□,前右迪功郎、肇慶府編管人賈子展,并放令逐便,仍與復原官。 ”煒度海而卒。

乙酉,參知政事董德元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先是殿中侍御史湯鵬舉言:“德元器能淺陋,徒以巧言令色取媚權貴,叨竊進取;既參大政,又以承乏得權宰執。 興利除害,豈能任其責乎?進賢退不肖,豈能任其怨乎?是真伴食備員者也。 請將德元罷黜,以為貪進無恥之戒。 ”右正言張修言:“參知政事董德元,以猥瑣之才,偶中巍科,大臣當軸,欲其附會,遂啖以要官。 至如台諫,人主耳目之寄,尤非它官比,而德元為侍御史,與之交通,令憸人往來,傳道密意,所喜者即驟進之,所怒者即擠排之,群小得計,相為黨與,善類惴心栗,若無所容,此實台諫附會,以至此極。 近者聖詔初頒,在位之臣,敢不精白一心,仰承休德!如德元自宜告退,猶洋洋然不以為恥,處廟堂,舉機政,士論切齒。 若不急行罷斥,深慮有誤國事。 ”鵬舉又言:“去歲省闈,德元為參詳官,于謄錄處取號得秦塤卷子,對眾曰:‘吾曹可以富貴矣!’今房中以得塤之試卷更自相慶,而德元對眾又曰:‘此卷之高妙,魁等有餘。 ’近日又接引鄉人之浮浪者,公然鼓噪于市肆中,乞朝廷除德元為相。 宜早賜罷斥,以為諂奉權貴妄意進用之戒。 ”詔德元落職。

癸巳,責授果州團練副使、致仕胡寅為徽猷閣直學士,致仕。

甲午,以敷文閣待制沈該參知政事。

該自蜀召還,入見。 帝曰:“秦檜何忌卿之深?”該曰:“臣始用檜荐;及登從列,聖知益深,檜稍相猜。 ”帝笑曰:“然。 ”遂有是命。 該首進曰:“朝廷機務至煩,所賴以同力協濟者,惟二三執政。 比歲大臣怙權,參、樞皆取充位,政事例不關決。 宜特詔三省,務各盡誠以贊國事。 ”時上復親庶政,躬攬權綱,首詔該及萬俟离還朝。 已而二人共政,無所建明,益不厭人望云。

乙未,金主朝太后于壽寧宮。

丙申,吉陽軍編管人胡銓,量移衡州。

丁酉,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復觀文殿大學士。

己亥,金國賀正旦使、奉國上將軍、太子詹事耶律歸一,副使左中大夫、行大理少卿馬楓,見于紫宸殿。

特進、觀文殿大學士、和國公張浚判洪州,寶文閣學士張燾知建康府。 浚以母懮不赴。

金太傅、領三省事大托卜嘉卒。

托卜嘉先世仕遼,代膺顯秩。 托卜嘉既降金,金人使伺察反側,有聞必達,太祖以為忠。 嘗從棟摩取中、西兩京,遼軍二十萬來戰,棟摩使托卜嘉守營,托卡嘉堅請出戰。 或止之,托卜嘉曰:“丈夫不得一決勝負,尚何為!苟臨陳不捷,雖死猶生也。 ”及戰,棟摩軍少卻,托卜嘉率本部兵橫擊之,殺遼軍數百人,由是顯名。 屢從南伐,累功至行台右丞相。 構陷完顏杲,遂得金主意,胡金主擢用之。 及卒。 金主親臨哭之,命有司廢務及禁樂三日。 后贈太師、晉國王,謚杰忠。

是歲,金以西京留守葛王褒為東京留守。 金主猜忌宗室,以褒恭慎畏己,忌刻之心頗懈,進封趙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一
【宋紀一百三十一】 起柔兆困敦正月,盡強圉赤奮苦十二月,凡二年。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六年(金正隆元年)

春,正月,己酉,金群臣上其主尊號曰聖文神武皇帝。

金主自上年九月廢朝,常數月不出,有急奏,召左右司郎中省于臥內。 庚戌,始視朝。

辛亥,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王鈱、權吏部侍郎徐仿罷。

時鈱等使北未還,而殿中侍御史湯鵬舉,論二人皆以諂事秦檜故驟為台諫,無一言彈擊奸邪,無一事裨補時政,不修人臣之禮,不識事君之義,故有是命。

癸丑,翰林學士陳誠之兼侍讀,尚書吏部侍郎張綱兼侍進,起居舍人王綸兼崇政殿說書。

甲子,故責搖清遠軍節度副使趙鼎,追復觀文殿大學士。 責授左朝散郎、秘書少監、分司南京、贛州居住孫近,責授濠州團練副使鄭剛中,并追復資政殿學士。 故左大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永州居住汪藻,追復顯謨閣學士。

乙丑,金主觀角牴戲。

罷中書、門下省,以太師溫都思忠為尚書令,以太尉、樞密使昂為太保,右丞相布薩師恭為太尉。

丙寅,以令衿為明州觀察使、安定郡王。

直秘閣周葵權尚書禮部侍郎。

左奉議郎、知泰州海陵縣馮舜韶為監察御史。

帝監秦檜擅權之弊,遂增置言事官。 時何溥、王珪、沈大廉與舜韶并為察官,而湯鵬舉、周方崇、凌哲為台諫。

己巳,詔:“昨降指揮,已得差遣人,限五日出門;其已有差遣及在貶謫者,不得輒入國門。 ”

庚午,左朝奉郎、通判肇慶府黃公度引見,帝曰:“卿官肇慶,嶺外有何弊事?”公度曰:“廣東西路有數小郡,如貴、新、南恩之類,有至十年不除守臣者。 權官苟且,郡政廢馳,或不半年而去,監司又復差人,公私疲于迎送,民受其弊。 ”帝曰:“何不除人?”公度曰:“蓋緣其闕在堂,欲者不與,與者不欲。 ”帝曰:“若撥歸部,當無此弊。 ”遂以公度為考功員外郎。

辛未,左承議郎、新知黎州唐秬入辭。 秬言:“臣所治黎州,控制云南極邊,在唐為患尤甚。 自太祖皇帝即位之初,指輿地圖,棄越巂不毛之地,畫大渡河為界,邊民不識兵革,垂二百年。 昨蒙遣鐘世明裕民川蜀,蠲減虛額,人受其賜,更請降招撫諭,庶几蜀民扶老攜幼,共聞德音。 ”秬,重子之也。

二月,癸酉朔,金主改元正隆,大赦。

甲戌,左朝議大夫劉才邵權尚書工部侍郎。

己卯,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武當軍承宣使、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耕卒。 昭慶軍承宣使、殿前司右軍統制岳超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充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庚辰,金主御宣華門觀迎拂,賜諸寺僧絹五百匹,彩五十段,銀五百兩。

辛巳,金改定內外諸司印記。

辛卯,參知政事魏良臣罷,為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

先是侍御史湯鵬舉言:“良臣人品凡下,天資凶險,率意任情,浮躁淺陋。 通判以下差遣,已得旨令吏部差注,必留堂除以市私恩。 台諫之論列人才,良臣引用私親趙公智,必欲庇之,是恨台諫不與之為支黨也。 廷尉之禁勘公事,良臣改正富人胡邁奏補,必欲從之,是使獄官與之容私也。 議論于同寅之間,則愚而好自用;奏對于君父之間,則賤而好自專。 跡其所為,稍若假以歲月,授以權柄,殆有甚于秦檜。 ”于是良臣亦抗章求去,乃有是命。

乙未,左朝請大夫、新知漢州陳康伯試尚書吏部侍郎。

金司徒張通古致仕。

庚子,金主謁山陵;辛丑,還都。

三月,壬寅朔,金始定職事朝參等格,仍罷兵衛。

甲寅,詔:“比緣軍興,令宰相兼樞密院使,典掌機務;今邊事已定,可依祖宗故事,宰相更不兼領。 ”

戊午,權刑部尚書韓仲通守戶部尚書,仍兼權知臨安府;敷文閣待制、新知信州周三畏試刑部尚書。

己未,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萬俟离參知政事。

癸亥,太尉、奉國軍節度使、御前諸軍都統制、知興州吳璘開府儀同三司。

丙寅,詔曰:“朕惟偃兵息民,帝王之盛德;講信修睦,古今之大利;是以斷自朕志,決講和之策。 故相秦檜,但能贊朕而已,豈以其存亡而有渝定議耶!近者無知之輩,遂以為盡出于檜,不知悉由朕衷,乃鼓唱浮言以惑眾聽,至有偽造詔命,召用舊臣,獻章公車,妄議邊事,朕實駭之。 仰惟章聖皇帝子育黎元,兼愛南北,肇修鄰好,二百餘年,戴白之老,不識兵革。 朕奉祖宗之明謨,守信睦之長策,自講好以來,聘使往來,邊郵綏靜,嘉與宇內共底和寧。 內外大小之臣,其咸體朕意,恪遵成績,以永治安;如敢妄議,當置重典!”

自秦檜死,金人頗疑前盟不堅;會荊、鄂間有妄傳召張浚者,敵情益疑。 于是參知政事沈該言:“向講和息民,悉出宸衷,遠方未必究知,謂本大臣之議,懼復用兵,宜特降詔書,具宣此意,遠人聞之,當自安矣。 ”時參知政事萬俟离,簽書樞密院事湯思退,言皆與該合,乃下是詔。

夏,四月,甲申,刑部開具自去歲郊祀后監司、郡守嘗被台劾之人:直龍圖閣趙士粲ね,直徽猷閣龔鋈,直秘閣鄭僑年、鄭震、鄭靄、高百之、張永年、王晌、孫汝翼,直敷文閣方滋,共十人。 詔并奪職。

先是殿中侍御史周方崇言:“延閣寓直,所以待英俊而寵勞能,請將去歲郊祀后臣僚論列放罷監司、郡守等人并鐫落職名,非徒奸惡有所警懼,而委任責成見帶貼職之人,實為榮耀。 ”故有是命。

庚寅,翰林學士兼侍讀陳誠之假資政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充賀大金上尊號使;吉州刺史、知閤門事蘇華假崇信軍節度使、領閤門事,副之。 誠之三至北庭,頗見信,后有往聘者,必問其安否云。

癸巳,詔:“武學生以八十人為額,上舍十五人,內舍二十五人,外舍四十人,置博士、學諭各一員。 ”末几,詔:“學生百員為額。 ”

甲午,詔:“諸路州軍自今不得奏祥瑞。 ”

帝嘗曰:“前大理寺獄空,不許上表稱賀,甚為得體。 比年四方奏祥瑞,皆飾空文,取悅一時。 如信州林機奏秦檜父祠堂生芝草,其佞尤甚。 蓮子雙頭,處處有之,亦何為瑞!麟、鳳,瑞之大者,然非上有明君,下有賢臣,麟、鳳之生,亦何所取!朕以為年丰谷登,可以為瑞。 若漢武作《芝房》、《寶鼎》之歌,奏之郊廟,非為不美,然何益于事?”

戊戌,置六科以舉士:一曰文章典雅,可備制誥;二曰節操公正,可備台諫;三曰法理皆通,可備刑讞;四曰節用愛民,可備理財;五曰剛方豈弟,勞績著聞,可備監司、郡守;六曰知機識變,知勇絕倫,可備將帥。 令侍從歲舉之,如元祐中司馬光所請。

慶遠軍承宣使、提舉佑神觀吳蓋為寧武軍節度使。

五月,壬寅,參知政事沈該為尚書左仆射,萬俟离為右仆射,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甲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汽思退知樞密院事。

甲午,太常少卿賀允中權尚書禮部侍郎。

丁未,侍御史湯鵬舉試御史中丞。

戊申,詔:“故追復觀文殿學士趙鼎,特與致仕恩澤四名;故追復資政殿學士孫近,與致仕恩澤三名;故追復顯謨閣學士汪藻,與致仕恩澤二名;故左中大夫劉大中、李若谷、段拂,并追復資政殿學士,與恩澤二名;故左朝散大夫程昌活A追復徽猷閣待制,與致仕恩澤二名;故左大中大夫范仲,追復龍圖閣直學士;故左中奉大夫王居正,右文殿修撰趙開,并追復微猷閣待制,與恩澤一名;故左朝請郎李朝正,左朝散郎致仕高閌,左朝奉郎游操、呂本中,并特與恩澤一名。 ”

詔:“李顯忠昨緣歸朝,全家被害,理宜優恤,除已給恩澤外,更特與五資。 ”

己未,金主使宣奉大夫、左宣徽使敬嗣暉,定遠大將軍、尚書兵部郎中蕭中立,來賀天申節。

己巳,前特進張浚,度金人必渝盟,上疏曰:“今日事勢極矣,陛下將拱手而聽其自然乎,抑將外存其名而博謀密計以為久長計歟?臣誠恐自此數年之后,民力益竭,財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離,忠烈之士淪亡殆盡,內懮外患相仍而起,陛下將何以為策?今天下譬如中人之家,盜踞其堂,安眠飽食其間而陰伺其隙,一日之間,其舍我乎?”書奏,執政不省。

是月,金頒行正隆官制。

六月,丁丑,端明殿學士、新知湖州程克俊參知政事。

庚辰,金天水郡公趙桓薨。

壬午,詔:“故追復資政殿學士鄭剛中,特與致仁恩澤二名。 ”

左奉議郎孫覿復左朝奉郎。 覿既敘官,當秦檜秉政,畏禍深居者二十餘年。 及是上書自訴,乃復舊秩。

丙戌,金以尚書右丞蔡松年為左丞,以樞密副使耶律安禮為右丞。

丁亥,作皇帝本命殿于萬壽觀,依在京以純福為名。

流星晝隕。

秋,七月,甲辰,三佛齊國遣使入貢。

丁未,彗星出井宿間。

戊申,詔曰:“太史言彗出東方,朕甚懼之,已避殿減膳,側身省愆。 尚慮朝政有闕失,民間有疾苦,刑獄有冤濫,官吏有貪殘,致傷和氣,上天垂象。 可令士庶實封陳言,詣登聞檢院投進;仍令諸路監司、郡守,條具便民、寬恤合行事件聞奏;提點刑獄官躬詣屬州縣,詳慮決遣,將枝蔓干連之人,日下疏放,務使施實惠以盡應天之實。 ”

己酉,金主命太保昂如上京,奉遷始祖以下梓宮。

壬子,詔:“故贈右諫議大夫陳瑰,賜謚忠肅。 ”先是帝謂輔臣曰:“近覽瓘所著《尊堯集》,無非明君臣之大分,深有足嘉。 ”

丙辰夜,彗星沒。

辛酉夜,天雨水銀。

八月,丁丑,金主如大房山行視山陵。

庚寅,南平王李天祚,遣太平州刺史李國以右武大夫李義、武翼郎郭應五來賀升平,獻黃金器千一百三十六兩,明珠百,沈香千斤,翠羽五百只,雜色綾絹五千匹,馬十,象九。 詔尚書左司郎中汪應辰燕國于玉津園。 遷國為太平州團練使,義左武大夫,應五武經郎,加賜襲衣、金帶、器、幣有差。

辛卯,參知政事陳克俊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以疾自請也。 克俊再執政才七十五日。 甲午,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講兼權吏部尚書張綱參知政事。

乙未,靜海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南平王李天祚為檢校太師,功號加“歸仁”二字,賜襲衣、金帶、鞍馬、器、幣。

中書舍人吳秉信試尚書吏部侍郎。

九月,庚子朔,奉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御前諸軍都統制、知興州吳璘領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判興州。 自建炎以來,未嘗有使相為都統制者,故改命之。

璘嘗自著書,號《兵要大略》,謂:“金人有四長,我有四短,當反我之短以制彼之長。 蓋彼之所長,曰騎兵,曰堅忍,曰甲重,曰弓矢。 吾當集蕃、漢所長而用之,故以分隊制其騎兵,以番休迭戰制其堅忍,制其甲重以勁弓強弩,制其弓矢則以遠克近,以強制弱。 ”其說甚備。 至于陳法,有圖而無書焉。

辛丑,沈該等言安南人欲買捻金線緞,此服華侈,非所以示四方,帝曰:“華侈之服,如銷金之類,不可不禁。 近時金絕少,由小人貪利,銷而為泥,甚可惜。 天下產金處極難得,計其所出不足以供毀之費。 雖屢降指揮,而奢侈之風終未能絕,須申嚴行之。 ”

乙巳,翰林學士陳誠之兼侍讀、同知樞密院事。

癸丑,御史中丞湯鵬舉兼侍讀、權尚書兵部侍郎。

甲子,湯鵬舉言:“西清次對,超躐禁從,所以褒有德而顯有功也。 敷文閣直學士秦塤,敷文閣待制秦堪,敷文閣待制吳益,皆以庸瑣之才,恃親昵之勢,可謂無功無德者也,其可直西清而充次對乎?請鐫褫職名,示天下以至公之道。 ”詔:“鵬舉所論,甚協公議。 然朕以秦檜輔佐之久,又臨奠之日,面諭檜妻,許保全其家。 今若遽奪諸孫與婿職名,不惟使朕食言,而于功臣傷恩甚矣!可令中外知朕此意,今后不得更有論列。 ”

冬,十月,己巳朔,右朝議大夫、知明州王俁試尚書戶部侍郎。

丙子,拱衛大夫、忠州防御使、兩浙西路兵馬鈐轄邵宏淵為殿前司前軍統制。

乙酉,金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

丁酉,詔:“前特進張浚,依舊永州居住,俟服闋取旨。 ”

先是浚奉母喪歸葬于蜀,行至江陵,會以星變求直言。 浚慮金數年間決求舋用兵,而吾方溺于宴安,謂金可信,蕩然莫之為備;沈該、萬俟离居相位,尤不厭天下望,朝廷益輕,雖在苫塊,不得不為帝終言之。 乃復奏曰:“向者講和之事,陛下以太母為重爾。 幸而徽宗梓宮亟還,此和之權也。 不幸用事之臣,肆意利欲,乃欲翦除忠良,以聽命于敵而陰蓄其邪心,故身死之日,天下相慶,蓋惡之如此。 方奸雄之人,拳于富貴,分別黨與,布在要郡,聚斂珍貨,獨厚私室,皆為身謀而不為陛下謀也。 坐失事機二十餘年,有識痛心。 失賢才不用,政事不修,形勢不立,而專欲受命于敵,適足啟輕侮之心而正墜其計中。 臣願陛下深思大計,復人心,張國勢,立政事,以觀機會,未絕其和,而遣一介之使與之分別曲直逆順之理,事必有成。 ”

萬俟离、湯思退見之,大怒,以為金未有舋,而浚所奏乃若禍在年歲間者。 湯鵬舉即奏:“浚身在草上,名系罪籍,要譽而論邊事,不恭而違詔書,取腐儒無用之常談,沮今日已行之信誓,豈復能為國家長慮!徒以閑居日久,以冀復用。 議者以為前此權臣嘗被其荐,故雖致人言,猶竄近地。 況浚近得旨歸葬于蜀,尚堅異議,以唱率遠方之人,慮或生患。 望屏之遠方,以為臣下不忠之戒。 ”故有是命。

閏十月,己亥朔,湯思退言昨日張浚行遣極當,帝曰:“浚用兵,不獨朕知,天下皆知之。 如富平之敗,淮西之師,其效可見。 今復論兵,極為生事。 且太祖以神武定天下,亦與契丹議和。 ”陳誠之曰:“浚論事頗有不當,如石晉因契丹之力以自立,其勢不得不與之和,此桑維翰之功也。 及景延廣用事,遽以翁孫之禮待之,契丹遣使問曲直,延廣對使者云:‘晉有橫磨劍十萬口,翁欲戰則來。 ’石晉之禍自此始。 浚不罪延廣而謂維翰不當與契丹和好,甚無謂。 ”帝曰:“耶律德光入汴,首以此言數延廣罪。 ”誠之曰:“浚永州之命,甚塞眾議。 ”帝曰:“不如此,議論不定。 ”

庚子,秘閣修撰、知婺州辛次膺權尚書禮部侍郎。

辛丑,宗正少卿李琳為賀大金正旦使,秉義郎、侍衛馬軍司干辦公事宋均副之;尚書左司郎中葛立方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梁份副之。

丙午,詔:“廉州歲貢珠,雖祖宗舊制,聞取之頗艱,或傷人命。 自今可罷貢,幸丁縱其自便。 ”帝謂宰執曰:“朕嘗讀太祖《實錄》,見劉鋹進珠子馬鞍,太祖知劉鋹所采珠子甚多,日役幸丁數千人,死者不少。 朕以為珠子非急用之物,既是難得,且傷人命,故特令罷貢,以為一方無窮之利。 ”

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建武軍承宣使、新江南西路馬步軍副都總管董先卒于鄂州。

徽猷閣直學士致仕胡寅卒于衡州。

十一月,丙子,左從事郎、主管禮兵部架閣文字杜莘老充敕令所刪定官。

先是詔以星變求言,莘老上書論:“彗,戾氣所生,歷考史牒,多為兵兆。 國家為息民通和,而將驕卒惰,軍政不肅。 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預防,莫大于此。 ”因陳時弊十事。

丙戌,知盱眙軍吳說奏請禁止采惚w。 帝曰:“暴殄天物,誠為可禁。 第貧民以此為生,一旦禁止,恐致失業。 古之聖人,先仁民而后愛物,今但令官司不得買惚w,民間從其便也。 。 ”

十二月,戊戌逆,臘饗太廟。 是日也,罷朔祭,以禮官援淳化故事有請也。

辛丑,知樞密院事湯思退同知樞密院事。

壬戌,三佛齊國進奉使蒲晉等入見。 癸亥,封其國首領為王,蒲晉等賜秩有差。

甲子,金賀正旦使中奉大夫、秘書監、右諫議大夫梁銶、副使定遠大將軍、充馬軍副都指揮使耶律諶入見。

帝嘗制宣聖及七十子像贊,親書之。 是月,始命刻石。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七年(金正隆二年)

春,正月,戊子,右通直郎、監登聞檢鼓王述,以貧乞補外。 帝曰:“王倫頃年奉使金國,金欲留之,許以官爵,倫不從,乃冠帶南向,再拜求死。 此事亦人所難,宜恤其后,可特添差通判平江府。 ”

庚寅,金以工部侍郎韓錫同知宣徽院事。 錫不謝,杖百二十,奪所授官。

二月,丁酉朔,詔:“自今國學及科舉取士,并令兼習經義、詩賦,內第一場大小經各一道,永為定制。 ”

庚子,太尉、武當軍節度使、御前諸軍都統制、充利州東路安撫使兼知興元府楊政薨,年六十。 政守漢中凡十八年,特贈開府儀同三司,后謚襄毅。

辛丑,金初定太廟時享牲牢禮儀。

癸卯,金改定親王以下封爵等第,命置局,追取存亡誥身,存者二品以上,死者一品,參酌削降。 公私文書但有王爵字者,皆立限毀抹,雖墳墓碑志,亦發而毀之。

戊午,御史中丞兼侍讀湯鵬舉參知政事。

鵬舉為台官凡一年半,所論皆秦檜餘黨,它未嘗及之。

己未,敷文閣待制、知刑南府王師心試尚書戶部侍郎。 庚申,尚書吏部侍郎陳康伯兼侍讀,權禮部侍郎。 賀允中兼侍講。

是月,金主坐武德殿,召吏部尚書李通,刑部尚書胡勵,翰林直學士蕭廉,語以“朕夜夢至上帝所,殿中人如嬰兒。 少頃,有青衣特宣授朕天策上將,命征某國。 朕受命出,上馬,見鬼兵無數,朕發一矢射之,眾皆喏而應。 既覺,聲猶在耳,即遣人至廄中視所乘馬,其汗如水,取箭數之,亦亡其一。 此異夢也,豈非天假手于朕,令取江南乎?”通等皆賀。 金主戒無泄于外。

三月,丙戌,帝御射殿,引正奏名進士唱名。

先是湯鵬舉以御史中丞知貢舉,上合格進士博羅張宋卿等,帝親策試。 既而以手詔宣示考試官曰:“對策中有鯁亮切直者,并置上列,以稱朕取士之意。 ”

時樂清王十朋,首以法天、攬權為對,其略曰:“臣勸陛下攬權者,非欲陛下衡石量書如秦皇帝,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陛下傳飧聽政如隋文帝,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其以強明自任、親治細事、不任宰相如唐德宗,而謂之攬權也;又非欲其精于吏治、以察為明、無復仁恩加唐宣宗,而謂之攬權也。 蓋欲陛下懲其既往,戒其未然,操持把握,使威福之柄一歸于上,不至于下移而已。 ”又曰:“朝廷往嘗屢有禁鋪翠之令矣,而婦人以翠羽為首飾者,今猶自若也。 是豈法令之不可禁乎?豈宮中服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風,未形于外乎?夫法之至公者,莫如取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歲權臣子孫、門客,省闈、殿試,類皆竊巍科,有司以國家名器為媚權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又曰:“臣願陛下以正身為攬權之本,而又任賢以為攬權之助,廣收兼聽,以盡攬權之美,則所求無不得,所欲皆如意,雖社稷之大計,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動聲色而為之矣。 ”

晉原閻安中策言:“太子天下根本,自昔人君嗣政之后,必建立元子,授之匕鬯,所以系隆社稷,基固邦本,示奕世無窮之休。 臣觀漢、唐史,東海王彊之于顯宗,宋王憲之于明皇帝,既皆為太子矣;暨天命定于后,莫不優加職秩,大封殊禮,退就宮邸,當時無閑言,后世無異議。 孝成帝即位二十五年,立弟之子定陶王為子。 今陛下之心,祖宗之心也,聖慮經遠,神機先物,嘗修祖宗故事,累年于茲矣。 日就月將,緝熙光明之學,其歷試周知,不為不久也。 而儲位未正,嫡長未辨,臣深恐左右近習之臣,浸生窺伺,漸起黨與,間隙一開,有誤宗社大計,此進退安危之機也。 臣願陛下斷自宸衷,早正儲位,以系中外之望。 ”

帝謂大臣曰:“今次舉人程文,議論純正,仍多切直,似此人才,極有可用。 ”翼日,又謂大臣曰:“昨覽進士試卷,其間極有切直者。 如論理財,則欲省修造。 朕雖無崇台榭之事,然喜其言直。 至論鋪金、鋪翠,朕累年禁止,尚未盡革,自此當立法必禁之。 ”湯思退曰:“太宗朝有雍邱尉武程,上疏願減后宮嬪嬙。 太宗謂宰相曰:‘程疏遠,未悉朕意,縱欲敗度,朕所不為。 內廷執掌,有不可缺者。 ’李昉欲斥程以戒妄言,太宗曰:‘朕何嘗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 ’士人論事,不究虛實,陛下能容之,實千載之遇。 ”帝曰:“正不消與辨。 ”陳誠之曰:“天下自有公論。 陛下此舉,大足以感動天下。 願陛下自此益崇儉約,以節浮費。 ”

時帝臨御久,主器未定,大臣無敢啟其端者,安中對策,獨以儲貳為請。 帝感其言,于是賜十朋等四百二十六人及第、出身,而擢安中第二。 或曰:“安中與舉人黃成孫同縣相友善,成孫父源,嘗為書言儲貳事,安中得其說以對,帝大賞之。 ”

始。 蜀人之未集也。 帝數有展日之命。 沈該奏:“天時向暄,恐陛下臨軒,不無少勞。 請一面引試,后有至者,臣等策之,中書定其高下。 ”帝不許,曰:“三年取士,朕豈憚一時之勞耶!”及唱名至安中,又至第三人雙流梁介,帝連舉首謂該曰:“如何?”該大慚悚。

丁亥,特奏名進士李三英等三百九十二人,武舉進士趙應熊等十五人,特奏名一人,授官有差。

應熊武藝絕倫,且試南首為第一人。 帝謂大臣曰:“徽宗時,如馬擴、馬識遠俱以武舉擢用,或銜命出疆。 今次魁選文武皆得人,應熊弓馬甚精,文字亦可采。 朕樂于得士,雖終日臨軒,不覺倦也。 ”遂以應熊為閤門祗候、江東安撫司准備將。

左宣奉大夫、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萬俟离卒;壬辰,拜特進、觀文殿大學士、致仕、贈少師。 命入內內侍省都知衛茂實護喪,拜其子右承奉郎夷中、右迪功郎致中并直秘閣,它子侄九人各進一官。

夏,四月,丙申朔,清遠軍承宣使、知金州、節制屯駐御前軍馬姚仲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御前諸軍都統制、利州東路安撫使,兼知興元府。 保寧軍承宣使、御前前部統制、知階州王彥為金、房、開、達州安撫使、節制屯駐御前軍馬,兼知金州。

辛亥,保寧軍節度使、萬壽觀使、提舉秘書省信安郡王孟忠厚薨,贈太保,擢其子右朝請郎充、右宣義郎嵩、右承事郎雍皆直秘閣,它子孫六人皆進一官。

詔以提舉秘書省印納禮部,自是不復除。

辛酉,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讀陳康伯遷吏部尚書。

壬戌,尚書戶部侍郎王俁權工部尚書,太府少卿林覺權戶都侍郎。

是月,加封徐偃王曰靈惠仁慈王。

金降景宣帝為遼王。

五月,丁丑,詔:“孟庾追復端明殿學士、左宣奉大夫;路允迪追復龍圖閣學士、左通議大夫。 ”庾既得歸,廢為民而死,或言允迪在汴不食卒,故皆復之。

癸未,金國賀生辰使、正議大夫、守禮部尚書耶律守素、中靖大夫、太常少卿許竑,見于紫宸殿。

辛卯,禮部、太常寺言:“每歲大祀三十六,除天地、宗廟、社稷、感生帝、九宮貴神、高禖、文宣王等已行外,其餘并請寓祠齋宮。 立春祀青帝,朝日,出火東階,權于東門外長生院;赤帝、黃帝,權于南門外淨明寺;白帝,夕月,納火西階,權于西門外惠照院;黑帝,權于北門外精進寺;皆用少牢,備樂舞。 而神州地祇以精進地狹,祀熒惑以與赤帝同日,皆權于惠照院行之。 ”神州當用犢,而亦用少牢,蓋權禮也。 自紹興以來,大祀所行二十三而已,至是侍御史周方崇以為言,乃悉復之。

六月,戊申,知樞密院事湯思退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庚戌,詔:“故追復中大夫黃潛善,再復觀文殿大學士、左光祿大夫,官一子。 ”

甲寅,中書舍人兼侍講、權直學士院王綸試尚書工部侍郎,太府少卿徐林權尚書刑部侍郎。 乙卯,尚書左司員外郎葛立方權吏部侍郎。

戊午,初命太廟冬饗祭功臣,蠟饗祭七祀,祫饗兼之。

辛酉,故責授昭化軍節度副使周望,追復龍圖閣學士、左中大夫,官其家二人。

自秦檜死,左司諫凌哲請追復大臣死于貶所者。 朝論初指趙鼎、王庶等數人;沈該、湯思退為相,遂并取先得罪于國者而追復之,哲復爭,以為不可,乃止。

秋,七月,乙丑,秘書省校書郎陳俊卿言:“人之才性,各有所長,禹、稷、皋陶、垂、益、伯夷,在唐、虞之際,各守一官,至終身不易。 此數君子者,苟使之更來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盡善,況其餘乎!今也監司、帥臣鮮有終其任者,遠者一年,近者數月,輒已遷徙;州縣百姓送往迎來之不暇,其為勞費,不可殫舉。 以至內而朝廷百執事之官,亦無肯安其職業,為三數年計者,往往數日待遷,視所居之官,有如傳舍。 雖有勤恪之人,宣力公家,于人情稍通,綱條稍舉,已舍而它去。 來者皆未能盡識吏人之面,知職業之所主,則又遷矣。 因循歲月,積弊已久,是以胥吏得以囊橐為奸,賄賂公行而莫之誰何,如此而望職業之舉,難矣。 夫爵祿名器,人所奔趨,必待積勞而后遷,則人各安分,不敢躁求。 若開驟進之門,使有僥幸之望,則人人懷苟且之心,無守公之節,其自為謀則得矣,朝廷何賴焉!臣嘗讀《國史》,見太祖朝任魏丕掌作坊十年,劉溫叟為台丞十有二年,太宗朝劉蒙正掌內藏二十餘年,陳恕在三司亦十餘年,此祖宗用人之法也。 望與執政大臣參酌,立為定論。 其監司、帥守,有政術優異者,或增秩賜金,必待終秩而后遷擢。 至于朝廷百執事之官,亦當少須歲月,俾久于其職,然后察其勤惰而升黜之。 庶几人安其分,盡瘁于國,無有過望,而萬事舉矣。 ”詔三省行下。 遂以俊卿為著作佐郎。

庚午,戶部侍郎林覺言:“國朝慶歷以來,歲鑄錢一百八十餘萬緡,其后亦不下百萬,如前年猶得十四萬緡,去年猶得二十二萬緡。 而典司官吏,徒糜祿廩,朝廷罷之,殊快人意,但付之漕司,日久亦未有涯。 議者以為諸路物料有無不等,運司不相統轄,無以通融鼓鑄。 宜出戶部錢八萬緡為饒、贛、韶三州鑄本,委各州通判主管,漕臣往來措置,今歲權以二十三萬緡為額,即不復以舊錢得代發。 ”從之。

甲戌,直秘閣、知臨安府榮嶷權尚書戶部侍郎。

八月,甲午朔,帝諭宰執曰:“昨日卿等繳到宋晛楨狺W徽宗賜晛楔漍@,朕已恭覽。 蓋徽宗內禪之美,遠過堯、舜,而一時小人,外庭如唐恪、聶昌、耿南仲,內侍如邵成章、張藻、王孝竭輩、輒為妄言以惑淵聖之聽,父子之間,几于疑貳。 至宋晛楚B李綱奉迎徽宗還京,綱先歸,具言徽宗之意,而后淵聖感悟,兩宮釋然。 今觀手詔,并得綱題識,皆朕昔所親見者。 朕朝徽宗于龍德宮,嘗聞親諭云:‘朕平生慕道,天下知之。 今倦于萬機,以神器授嗣聖,方筑甬道于兩宮間,以便朝夕相見。 且欲高居養道,抱子弄孫,優游自樂,不復以事物攖懷。 而小人希進,妄生猜間,不知朕心如此。 嗣聖在春宮二十年,朕未嘗有纖芥之嫌,今豈復有所疑耶?’此皆當時玉音,外庭往往不知。 ”沈該等曰:“昨日臣等既得竊觀徽宗詔墨,今又親聞陛下宣諭,此實堯、舜盛德之事,因以知李綱題識,蓋實錄也。 ”翼日,該等又請宣付實錄院,帝曰:“朕為人子,何可不暴白其事,使天下后世知之!”既而又親筆書于詔后,宣示宰執。

乙未,參知政事湯鵬舉知樞密院事。

壬寅,清遠軍承宣使兼知興元府姚仲為保寧軍節度使。

癸卯,金始置登聞院。

甲寅,金罷上京留守司。

己未,右奉議郎宋汝為卒。

汝為棄妻子亡去,至是十年,卒于青城縣開先觀,年六十。 汝為未病,以后事托其友人監永康茶稅王槐孫,后月餘乃死,槐孫為葬之青城山中。

是月,金主試進士于廣樂園。

九月,戊辰,故房州觀察使王袤靚l復建武軍承宣使。

戊寅,吏部尚書兼侍讀陳康伯參知政事。

辛巳,給事中兼侍讀王師心權吏部尚書。

癸未,敷文閣待制王俁卒。

丙戌,侍御史周方崇試尚書禮部侍郎。

冬,十月,庚申,左司諫凌哲權尚書禮部侍郎。

先是台諫官皆湯鵬舉所荐,至是哲與方崇皆內徙,而以硃倬、葉義問代之,自是鵬舉始不安矣。

十一月,乙丑,太常少卿充賀金國正旦使孫道夫、閤門宣贊舍人充副使鄭朋辭行。

先時左從政郎左蹕為書狀官,死于涿州驛舍,不暇為棺具,但坎地葬之,及道夫至北庭,乃焚其骨以歸。 后特官一子。

丁卯,工部侍郎兼侍講王綸等言:“興化軍進士鄭樵,耽嗜墳籍,杜門著書,嘗以所著書獻之朝廷,降付東觀。 比聞撰述益多,當必有補治道,終老韋布,可謂遺才。 望賜召對,驗其所學,果有所取,即乞依王蘋、鄧名世例施用,庶學者有所激勸。 ”乃命樵赴行在。

殿中侍御史葉義問論知樞密院事湯鵬舉,以為:“人臣不忠之罪,莫大于掠美以欺君,植黨以擅權;有一于此,法當竄殛,況兼而有之!鵬舉初罷平江,適逢陛下欲去權臣黨與之弊,起廢匿瑕,付以風憲。 凡所彈擊,發蹤指示,皆出陛下之英斷,初非鵬舉可得而竊。 況鵬舉本非正直敢言之士,嘗除廣帥,憚于遠行,因秦檜之嬖人丁異獻佞于檜,遂移平江。 及秦檜還建康焚黃,鵬舉棄去郡事,連日奔走吳江,望塵雅拜,比它郡守最為諛佞,自非陛下收拭用之,則鵬舉實秦檜黨中之奸猾耳。 至處言路,乃妄自尊大,竊弄威權,使陛下去邪之英斷,反為鵬舉賣直之虛名,此臣所謂掠美以欺君者也。 鵬舉自居要途,引用非類,凡平日之所忌者,雖賢德忠良,必極力擠之,平日之所喜者,雖輕猥邪佞,必極力援之。 坐是劉天民、范成象、留觀德之徒,爭為鷹犬,同惡相濟,牢不可解。 逮居樞府,積忌尤甚,凡己所惡,必遣天民輩先諭台諫,有議論不同者,即怫然作色曰:‘此人我所荐拔,何相負如是!’夫台諫者,陛下之台諫,非鵬舉之私人也。 而鵬舉自違詔旨,敗壞成法,略無忌憚之心,復蹈前車之轍,此臣所謂植黨以擅權者也。 況鵬舉位居宥密,執權甚重,若不急去,其害有甚于秦檜。 望將鵬舉明正典刑,竄之遠方,以為不忠罔上之戒。 ”

辛巳,左正言何溥請特詔大臣勿數易郡守,帝謂宰執曰:“此論切中時病。 近亦有因事移易者,今非甚不得已,且令成資。 ”湯思退曰:“豈惟郡守!監司亦然。 欲于卿、監、郎官中擇資淺者,令中外更代,皆至成資而罷。 ”帝曰:“如此,不惟免迎送之擾,亦可革內重外輕之弊矣。 ”

丁亥,知樞密院事湯鵬舉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在外宮觀,免辭謝。

十二月,乙未,重見尚書六部成。

己酉,以徐林為刑部侍郎。

戊午,金主遣驃騎上將軍、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高思廉,昭毅大將軍、行尚書兵部郎中阿勒根彥忠,來賀明年正旦。

是歲,金以張仲軻為諫議大夫,修起居注,但食諫議俸,不得言事。

金主恃累世強盛,欲用兵以一天下,吏部尚書李通揣知其意,遂與仲柯及右補闕馬欽等,盛談江南富庶,子女玉帛之多,以逢其意。 宦者梁珫因極稱宋劉妃絕色傾國,金主大喜,命縣君高蘇庫爾貯衾褥之新潔者,俟得劉貴妃用之。

欽為人輕脫,不識大體,金主每召見與語,欽出,輒以語人曰:“上與我論某事,將行之矣。 ”其視金主如僚友然。 累遷國子司業。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二
【宋紀一百三十二】 起著雍攝提格正月,盡屠維單閼六月,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八年(金正隆三年)

春,正月,己巳,殿中侍御史王珪言殿前馬步軍三衙強刺平民為軍,詔禁止。

先是殿前司闕額數千人,詔三衙分月招補,而所遣軍士利其例物,往往驅掠市人以充數;民以樵采、魚蝦為業者,皆不敢入行在,至有招刺輦官者。 自行在至衢、婺數州,道路之間,商旅不行,遠近大擾。 珪為帝言:“外郡寄招之兵,人材亦略可使,皆民間之無家可歸者,出于所願,但州縣吝費,所招不多。 今若以三衙招兵之資付之,寬為其限,何患不集!”帝謂大臣曰:“招軍一事,士大夫往往以為不切事宜。 殊不知聖人思患預防,若暗失軍額,何以為先事之備!但當措置約束,毋令擾人足矣。 ”于是詔三司毋得遣人于外路招刺,違者統制以下官皆抵罪。

既而殿中侍御史葉義問亦奏其事,且言不當強提輦官,詔殿前司究治,乃吐渾押官潘勝所招也。 權刑部侍郎陳正同等請決杖降資。 葉義問言:“輦官最為親近,比于足蹙路馬之芻,萬萬不侔。 今刑部官吏以輕刑處之,附下不恭,孰大于此!”詔正同罰銅十斤。

賀金正旦使孫道夫將還,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暉諭之曰:“歸白爾主,事我上國,多有不誠。 今略舉二事:爾民有逃入我境者,邊吏皆即發還;我民有逃叛于爾境者,有司索之,往往托詞不發,一也。 爾于沿邊盜買鞍馬,以備戰陳,二也。 且馬得人而后可用,如無其人,得馬百萬,亦奚以為?我亦豈能無備!且我不敢爾國則已,如欲取之,固非難事。 我聞接納叛亡,盜買鞍馬,皆爾國楊太尉所為,常因俘獲問知,其人無能為者也。 ”又曰:“聞秦檜已死,果否?”道夫對曰:“檜實死矣,陪臣亦檜所荐者。 ”又曰:“爾國比來行事,殊不如秦檜時,何也?”道夫曰:“容陪臣還國,一一具聞宋帝。 ”時金主日謀南伐,故設詞以為兵端,而雜以它辭亂之。

金主嘗召諫議大夫張仲軻,補闕馬欽,校書郎田與信,直長迪實,入便殿侍坐。 金主與仲軻論《漢書》,謂仲軻曰:“漢之封疆,不過七八千里,今我國幅員萬里,可謂大矣。 ”仲軻曰:“本朝疆土雖大,而天下有四主:南有宋,東有高麗,西有夏。 若能一之,乃為大耳。 ”金主曰:“宋人且何罪而伐之?”仲軻曰:“臣聞宋人買馬、修器械,招納山東叛亡,豈得為無罪!”金主曰:“向者梁珫嘗為朕言,宋有劉貴妃者,姿質艷美,蜀之花蕊,吳之西施,所不及也。 今一舉而兩得之,俗所謂因行掉手也。 江南聞我舉兵,必遠竄耳。 ”欽、與信俱對曰:“海島蠻越,臣等皆知道路,彼將安往!”欽又曰:“臣在宋時,嘗帥軍征蠻,所以知也。 ”金主謂迪實曰:“汝敢戰乎?”對曰:“受恩日久,死亦何避!”金主曰:“汝料彼敢出兵否?彼若出兵,汝果能死敵乎?”迪實良久曰:“臣雖懦弱,亦將與之為敵耳。 ”金主曰:“彼將出兵何地?”曰:“不過淮上耳。 ”金主曰:“然則天贊我也。 ”既而曰:“朕舉兵滅宋,不過二三年,然后討平高麗、夏國,一統之后,論功遷秩,分賞將士,彼必忘勞矣。 ”

二月,丙申,同知樞密院事陳誠之知樞密院事。

先是誠之奏事,帝曰:“卿文人讀書,乃知兵務如此之熟!”遂進用之。

乙巳,尚書工部侍郎兼侍講兼直學士院王綸同知樞密事。

丙午,太常少卿孫道夫權尚書禮部侍郎,因道夫使金還,具奏金主所言也。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陰云不見,宰相遂率百僚稱賀。 詔以日月薄蝕,乃上穹垂戒,而有司以陰云不見,欲集班拜表稱賀,殊非朕寅畏天威之意,令毋得稱賀。 翼日,宰執共贊所降詔語,帝曰:“朕德薄,不足以格天,陰云蔽日,蓋偶然耳。 至于時雨滂霈,此乃可喜也。 ”

壬戌,起居郎劉章權尚書工部侍郎。

丁丑,太尉、定江軍節度使、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兼提領營田田師中開府儀同三司,以三省言師中除太尉已及八年,有捕猺賊功,當遷也。

戊寅,詔曰:“設官分職,民事為先。 古者二千石位次九卿,公卿闕則選所表而用之。 祖宗以來,郡守闕多選諸台省,至分遣朝行以治劇邑,非曾歷親民不得為清望官,重民事也。 朕式稽古訓,為官擇人,今后侍從有闕,通選帥臣及第二任提刑資序曾任郎官以上者;卿、監郎官闕,選監司、郡守之有政績者,并須治狀昭著及有譽望之人。 卿、監、郎官未歷監司、郡守者,令更迭補外任;內官除詞臣、台諫系朕親擢,徐并須在職二年,方許遷除。 庶內外適均,無輕重之偏,職業修舉,有久任之效,以副朕重民事之意。 ”

戊子,追復故敷文閣直學士洪哠再復徽猷閣直學士,以其子起居舍人遵言復職未盡也;尋賜謚曰忠宣。

夏,四月,乙未,大理寺少卿楊揆權刑部侍郎,司農卿湯允恭權尚書兵部侍郎。

五月,辛未,改光州為蔣州,光化軍為通化軍,光山縣為期思縣,避金太子名也。

金太子光瑛,年十二,善騎射,嘗射獐,獲之,金主以荐太廟。

戊寅,金國使驃騎上將軍、殿前司副都點檢蕭恭,副使中大夫、尚書工部侍郎魏子平,見于紫宸殿。

丙戌,金使蕭恭、魏子平入辭,置酒紫宸殿,以雨故,復就垂拱殿。

時金主決意南下,子平還,入謁,首問以南方事,且曰:“汝謂蘇州與大名孰優?”子平曰:“不可比。 ”曰:“何謂也?”子平曰:“宮室、車馬、衣服、飲食,人之所美也。 江湖地卑濕,舟船以為居,魚蝦以為釀,夏服焦葛,猶不堪其熱。 以此言之,殆不侔矣。 ”金主不悅。

是月,金主召使部尚書李通、翰林院學士承旨翟永固、左宣徽使敬嗣暉、翰林直學士韓汝嘉四人謀,欲再修汴京而徙居之,為南侵之計。 通、嗣暉皆言此正合天時,金主喜。 永固、汝嘉曰:“燕京甫成,帑藏已乏,民力未蘇,豈可再營汴邑?江南通好,歲帑無闕,遽興征伐,亦恐出師無名。 ”金主怒曰:“非汝所知!”麾之使去。 既而召翰林應奉文字綦戩講《漢書》,金主怒稍解。 翼日,擢通尚書右丞,嗣暉參知政事。 永固因請老,許之。

六月,癸巳,名眉州青神縣中岩山龍潭慈姥神祠曰慈濟。

是日,流星晝隕。

甲辰,樞密院都承旨陳正同,言諸路奏讞死囚,例多降配,非是,帝曰:“刑罰非務刻深,欲當其罪。 若專姑息,廢法用例,則人不知畏,非所以禁暴戢奸。 可諭刑官,常令遵守成憲。 ”

秋,七月,己未,詔筑皇城東南之外城。

戊寅,起居舍人洪遵論鑄錢利害,大略謂:“今錢寶少,多為錯毀作器用,而南過海,北渡淮,所失至多。 自罷提點官,復置屬二員,無異監司,而鑄錢殊未及額,亦宜多方措置。 ”帝諭大臣曰:“遵論頗有可采。 前后銅禁,行之不嚴,殆成虛文。 銅器雖民間所常用,然亦可以它物代之。 今若自公卿貴戚之家,以身率之,一切不用,然后申嚴法禁,宜無不成者。 ”

己卯,帝出御府銅器千五百事送鑄錢司,遂大斂民間銅器。 其道、佛像及寺觀鐘磬之屬并置籍,每斤收其算二十文;民間所用照子、帶攀之類,則官鬻之。 凡民間銅器,陰一月輸官;限滿不納,十斤已上徒二年,賞錢三百千,許人告,自后犯者,私匠配錢監重役。 其后得銅二百萬斤。

庚辰,帝出御制《郊祀天地、宗廟樂章》十三首示輔臣。

壬午,國子祭酒周綰權尚書吏部侍郎,秘書少監曾几權禮部侍郎。

八月,戊子朔,詔置國史院、修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正史。

辛卯,權禮部侍郎孫道夫權工部侍郎。 丙申,秘閣修撰、知紹興府趙令哏權尚書戶部侍郎。

壬寅,尚書省勘會張浚已服闋,詔:“特進觀文殿大學士、和國公張浚,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依舊永州居住。 ”

丁卯,加封唐柳州刺史柳宗元為文惠昭靈侯。

辛亥,詔立愍節廟于順昌縣,以祠范旺。

甲寅夜,地震。

九月,戊寅,右迪功郎李耆言:“自經界之后,稅重田輕,終所入且不足以供兩稅,今又配州縣買銅,民力愈困。 況江西州縣,多用私錢,舊錢百,重十一兩,新錢百,重五兩有奇。 若毀舊錢千,以鉛錫雜之,則可鑄二千五百,是以贛、吉等州,比屋私鑄。 一路且以萬戶言之,戶日銷千錢,是日毀萬緡也。 民既銷錢而盜鑄,官又抑民毀錢而更鑄,得不償失,徒弊百姓,費邦財。 願詔諸監,錢姑仍舊歲,計坑冶所入銅錫興鑄,諸路委提刑兼主其事,戶部歲終課其殿最,則事省而民安矣。 ”

自戶部提領鑄錢,而分州縣科買銅錫,民多毀錢為銅以應命,故耆言如此。 詔提領鑄錢司措置約束。

庚辰,中書舍人兼史館修撰王剛中充龍圖閣待制、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先是權禮部侍郎孫道夫,言中外籍籍,皆謂金人有窺江、淮意,帝曰:“朕待之甚厚,彼以何名為兵端?”道夫曰:“興兵豈問有名!願陛下早為之圖。 ”又言:“成都帥,陛下不可不擇,宜求才可制置四川者二三人,常置之聖度。 ”帝云:“當儲人以待緩急之用。 ”剛中亦言:“御敵最今日先務之急,盍先自擇將帥,蒐士卒,儲備軍械。 加我數年,國勢富強,彼請盟則為漢文帝,犯邊則為唐太宗。 ”帝壯其言。 會西蜀謀帥,宰執謂宜得文武威風識大體者,帝曰:“無逾王剛中矣。 ”遂有是命,又令道夫以蜀中利害語之。

辛巳,以士輵為昭化軍節度使,嗣濮王。

冬,十月,丁亥朔,秘書少監沈介為賀大金正旦使,閤門祗候宋直溫副之;國子司業黃中為賀生辰使,閤門祗候、辦御前忠佐軍頭引見司李景夏副之。

戊子,左承議郎虞允文為秘書丞。

允文知渠州,地磽民貧,常賦之外,又行加斂,流江尤甚。 允文奏罷之,凡六萬五千餘緡。

初,帝作損齋,舁去玩好,置經史古書其中,以為燕坐之所,且為之記,權吏部尚書賀允中請以賜群臣。 庚寅,帝謂宰執曰:“允中嘗于經筵問朕所好之意,朕謂之曰:‘朕之所好,非世俗之所謂道也。 若果能飛升,則秦皇、漢武當得之;若果能長生,則二君至今不死。 朕惟治道貴清淨,故恬淡寡欲,清心省事。 所謂為道日損,期與一世之民同躋仁壽,如斯而已。 ’當降出碑本以賜卿等。 朕又惟比年侈靡成風,如婚祭之類,至有用金、玉器者,此亦不可以不戒。 ”至是降詔諭中外如帝旨。

戊戌,詔:“尚書省凡事理不當者,許詣登聞檢院投狀類奏,覽訖,付御史台理問。 ”

癸丑,故進士楊居中、執中,并特贈右承事郎。

二人,存中弟也,建寧之破死焉。 至是存中乞以大禮所得親屬、門客二官為恤典,帝特命錄之。

十一月,癸亥,金詔有司勤政安民。

己卯,日南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權禮部侍郎孫道夫言:“今合祭天地,奉祀宗廟,悉復承平舊典。 加以辟道山,求遺書,修太學,育人材,文治既舉,自此願訓敕將士,增修武備,以為不虞之戒。 ”又言:“仁宗景祐初,采古兵法及舊史成敗,為《神武秘略》以賜邊臣,訓迪有方,故一時爪牙有古良將風。 願下文館重加讎正,遍賜將帥,以繼仁宗故事,豈無曹瑋、王德用、狄青之徒為時出乎!”時金人渝盟有端,而中外疑信未決。 道夫獨懮之,故數以武事為言。

癸未,金尚書左丞耶律安禮罷。 參知政事李通以懮制起復如故。

己丑,詔出御前錢修葺睦親宅及重建學宮殿宇凡一百七十一區。

十二月,丁未,詔:“才人劉氏進封婉儀。 ”

責授寧遠軍節度副使、彬州安置李光,復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

壬子,金國賀正旦使正奉大夫、工部尚書蘇保衡,副使定遠大將軍、太子左衛率府率阿典謙入見。

乙卯,金以樞密副使張暉為尚書左丞,歸德尹高召和式起為樞密副使。

御前諸軍都統制兼知興元府姚仲言:“興元府、洋州諸縣,各有以前保丁內選到人材少壯堪出戰人,差充義士,臣已于數內摘揀到三千人,團結隊伍,教習武藝,及欲于附近大安軍、巴、蓬州差撥保丁,以備船運軍糧。 ”從之。 自朝廷與金約和罷兵,議者乃奏罷利路諸州義士。 至是仲聞金有意敗盟,欲為戰守備,乃奏復之。

議者亦謂:“興、洋舊有義士,皆驍勇可用,只是免身丁、差役之類,不費有司錢糧。 望下本路帥司檢昭舊來簿藉條例,依舊收充,以時教閱,無令州縣別致騷擾,以備緩急使喚,此正古人寓兵于農之意。 ”奏可。

始,王庶立法,義士每丁蠲家業錢二百千,部轄使臣蠲六分科斂,及是諸縣民間所餘家業不多,科買軍糧草料苦于偏重。 仲乃命視舊法,止蠲其半,部轄使臣三分之二,衣甲、兜鍪、神臂弓箭官給,其它應軍中所用,皆自為之。 軍行,日支糧二升有半。 每六十五人為隊,管隊二人,押擁隊三人,旗首三人。 縣立三部,都、副部轄、管轄各一人。 于是合五郡所籍,為二萬一千七百餘人,惟興、洋、大安久而不廢。

金主欲都汴,而汴京大內失火,命左丞相張浩、參知政事敬嗣暉營建南京宮室。 浩從容奏曰:“往歲營治中都,天下樂然趨之。 今民力未復而重勞之,恐不似前時之易成也。 ”不聽,浩朝辭,金主問以用兵江南之利害,浩不敢正對,乃婉辭以諫,欲以諷止,曰:“臣觀天意欲絕趙氏久矣。 ”金主愕然曰:“何以知之?”對曰:“趙構無子,樹立疏屬,其勢必生變,可不煩用兵而服之。 ”金主雖喜其言而不能從。

浩等至汴,金主時使宦者梁珫來視工役,運一木之費至二千萬,牽一車之力至五百人,宮殿之飾,遍傅黃金,而后間以五采,金屑飛空如落雪,一殿之費以億萬計。 殿既成,珫指曰:“某處不如法式。 ”輒撤之更造,浩不能抗,與之鈞禮。

金舊制,宦者惟掌掖庭宮闈,至金主篡位,始以宦者王光道為內藏庫使,衛愈、梁安仁領內藏。 金主嘗曰:“人言宦者不可用,朕以為不然。 后唐莊宗委張承業以事,竟立大功,此中豈無人乎?”珫最被委任,故尤驕恣。

是歲,夏始立通濟監,鑄錢。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以皇太后年八十,詣慈寧殿行慶壽之禮,宰執、使相皆進上壽禮物。 詔:“庶人年九十、宗子女若貢士以上父母年八十者,皆授官封;文臣致仕官大夫以上,并賜三品服;僧、尼、道士八十以上者,賜紫衣及師號有差。 ”宰執沈該率百官詣文德殿稱賀,用建隆故事也。 班退,帝御垂拱殿受北使禮。

金主朝太后于壽康宮。

丁巳,金御史大夫高楨卒。

庚申,金更定私相越境法,并論死。

乙卯,詔:“故洪州觀察使王彥,特贈安遠軍節度使。 ”

名導江縣金馬碧雞神詞曰昭應。

金主詔:“自來沿邊州軍設置榷場,本務通商,便于民用,其間多有夾帶違禁物貨,圖利交易,及不良之人私相來往,可將密、壽、潁、唐、蔡、鄧、秦、鞏、洮、鳳翔府等處榷場,并行廢罷,只留泗州榷場一處,每五日一次開場,仍指揮泗州照會移文對境州軍,照驗施行。 ”

二月,丙戌朔,盱眙軍申到北界泗州牒,金國已廢罷密、壽等州榷場,只存留泗州一處。 詔:“盱眙軍榷場存留,餘并罷之。 ”時事出不意,南北商旅,棄物貨而逃者甚眾,既而無所得食,漸致抄掠。 議者請嚴責州縣捕之,帝不聽,命給裹糧,各使歸業,久之遂定。 金人又于泗州增榷場屋二百間。 于是盱眙亦如之,仍創給渡淮木牌,增守卒焉。

奉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領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判興州吳璘為少保。

己丑,詔:“海商假托風潮輒往北界者,依軍法。 ”

侍御史葉義問試尚書吏部侍郎。

金以左宣徽使許霖為御史大夫。

壬辰,定江軍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籛為安慶節度使。

己亥,權尚書工部侍郎劉璋兼權吏部侍郎,給事中兼侍講、權直學士院楊椿試兵部侍郎。

壬寅,宗正少卿楊偰權尚書工部侍郎。

丁未,金修中都城,造戰船于通州。

金主諭宰相曰:“宋國雖臣服,有誓約而無誠實;比聞沿邊買馬及招納叛亡,不可不備。 ”乃遣使籍諸路明安部族及州縣渤海丁壯充軍,及分往上京、東京、北京、西京,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雖親老、丁多、乞一子留侍,亦不許。

己酉,帝謂大臣曰:“聞江西境內有群聚而掠人于道者。 ”王綸曰:“艱食之民,不得已而為之,未必皆嘯聚也。 ”帝曰:“凡災傷處,悉令賑濟,蠲欠已及二十七萬,不知州縣奉行何如。 輕徭薄賦,自無盜賊,故唐太宗用魏征之言,行仁義既效,且曰‘惜不令封德彝見之。 ’然德彝與虞世基輩,皆隋朝佞臣誤煬帝者。 太宗受命,自當斬之,以為奸佞之戒。 ”

三月,丙辰朔,金遣兵部尚書蕭恭經畫夏國邊界,遣使分詣諸道總管府督造兵器。

丁丑,詔帥臣、監司、侍從、台諫歲舉可任將帥者二員,具材略所長及曾立功效以奏。

秘書少監沈介權尚書吏部侍郎。

夏,四月,壬辰,國子司業黃中賀金主生辰還,言金主再修汴梁,役夫萬計,此必欲徙居以見逼,不可不早為之計。 時約和久,中外解弛,無戰守備,帝聞,矍然曰:“但恐為離宮也。 ”中曰:“臣見其行事,恐不止為離宮。 果南徙居汴,則壯士健馬,不數日可至淮上,可無慮乎!”宰相沈該、湯思退聞之,詰中曰:“沈監之歸,屬耳不聞此言,公安得云云也?”居數日,復往言之,曰:“請勿以妄言即罪。 ”思退怒,至以語侵中。 時中書舍人洪邁亦請密為邊備,該等不聽。

辛丑,國子司業黃中守秘書少監。 近例,使北還者,率得從官。 宰相以中言金有南牧之意,惡之,故沈介遷吏部侍郎,而以中補其處。

先是武成王廟生芝草,武學博士硃熙載密為圖以獻。 熙載,金壇人湯思退所荐也。 于是宰相召長貳赴都堂,責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綰未及言,中指此圖曰:“治世何用此為!”綰退而嘆曰:“惜不使中為諫諍官也!”

詔以唐西平王李晟配食武成王,降李勣于堂下。

金主命增山東路泉水,畢括兩營兵士廩給。

辛亥,金尚書左丞張暉,御史大夫許霖罷,以大興尹圖克坦貞為樞密副使。

是月,歸朝官李宗閔上書言:“臣竊聞近者金人于岐、雍間伐木以造浮梁,東京、長安修治宮室,遷諸路近戍聚于關陝,游騎千數出近邊覘視虛實,奸謀詭計,未可窺測。 臣疏賤冗散,謹以區區管見有可裨廟堂末議者,析為三事:

其一曰嚴守御。 方今天下根本在吳、蜀,其勢若手足之相應,荊州據其中,心腹之地也。 襄陽扼荊州之沖,又足以為荊州重輕。 今重兵皆駐武昌,而刑、襄之間所以自衛者未固。 且襄陽在今為極邊,去荊州四百五十里,無重山峻嶺、長江大河之險,敵人馳輕騎,不兩日可至城下,萬一荊州為其所據,吳、蜀首尾不能救。 朝廷雖以劉錡鎮荊州,然無兵以自固;至襄陽之兵,不過千餘人,又皆疲懦,安能以備緩急!宜令劉錡將二萬人分屯荊州要害,更令不住召募,日夜訓習,張聲勢,嚴斥堠,仍擇久歷將陳者一人如田晟其人者以副之。 蓋晟雖老而戰功素著,敵人深畏之,今居南昌,未足窮其施設,若使與劉錡協辦,敵人不敢復事南牧。 襄陽則遣一智勇兼全之將,分武昌之兵萬人,比歲更其戍守。 襄既有備,吳、蜀可高枕而臥矣。

其二曰募新軍。 臣往在行間,常見三衙及諸處招軍,皆市井游手,數年之后,雖習知騎射擊刺之事,而資性疲懦不改也。 臣聞福建、汀、贛、建昌四郡之民,輕慓勇悍,經涉險阻,習以為常,平居則投石超距,椎牛伐塚,聚為小盜,而為奸雄之資,使有人駕馭役使,必能得死力。 臣竊見殿前司左翼軍統制陳敏,生長贛土,天資忠勇,其民亦畏而愛之;所統之兵,近出田舍,且宜占籍,遂為精近,人人可用。 若朝廷專委陳敏,俾招集四郡之民,使金人果渝盟,則攻守皆可為用,若尚守和好,則可以填三衙之數。 臣觀今日敵人之舉,其志不小,如聞簽陝右、兩河民悉以為兵,與夫契丹、奚家、漢兒諸軍不下數十萬眾,聚之關陝,其在它路,又不知几萬人。 若欲攻蜀,則吳璘、姚仲、王彥之兵足以相抗。 臣觀其兵,皆遠來烏合之眾,利在速戰,朝廷遣楊存中、成閔提兵總率沿邊諸帥,各守江、淮之險,堅壁持重以老其師,將不戰而自潰。 況金人比年以來,父子骨肉,自相屠滅,用事之臣,死亡殆盡,更用離遠巢穴,大興土木,虐用中原之民,皆自取滅亡之道。 且空國而與人戰,兵家所深忌。 吾方與之相持與江、淮之間,別以陳敏所招數萬人,興戰船,取海道,不旬日可至山東,徑入燕山搗其巢穴,此所謂攻其所必救者。 前湖北副總管李橫,雖出河朔賊盜,朝廷優以美官,橫亦感激奮勵,思有以報。 臣頃過荊州,觀其為人,聽其議論,皆有可取;劉錡亦為之加禮。 山東、河朔,橫習知形勢,若朝廷使與陳敏分兵北向,均其事權,必然協濟機事。 仍委三衙,令諸軍統制,各舉河朔、山東勇而有謀者多人,計得三千餘人,使從其行,分往郡縣,曉以逆順禍福之理。 河朔、山東既為內應,敵人進退失據,而陝右、兩河兵必思潰叛,吾能及其鋒而用之,適足以為吾之資。 若朝廷以趨海道為迂,只以陳敏所招人屯之襄陽,亦可以捍御一面。

其三曰通鄰國。 宣和之末,臣陷燕、云者累年,敵人以先臣不屈就死,沒于韓企先家,充奴婢役使,企先與烏珠密議,臣皆得密聽之。 蓋聞金人馬皆達勒達所入,冀北雖號產馬之地,自興兵以來,所養至少。 金人置榷場于白水,與達勒達貿易,丁未歲,達勒達之馬不入金國,而又通好于達實林牙,使達勒達助兵以為鄉道,許歸太子。 已而伊都敗師,欲結連謀叛,謀泄亡入達勒達,太子卒不遣還,自是太子郁結成疾,并其母死于云中,達勒達之恨,深入骨髓。 今若遣一介之使,開示禍福,曉以利害,使達勒達之馬無與金人互市,金人利于騎戰,舍馬則無所施其能矣。 至于西夏,亦與金人為讎,而金人亦素畏之,金人常割天德、云中、金肅、河清四軍及八館之地以賂夏人矣。 丁未之歲,伊實郎君領數萬騎,陽為出獵,而直犯天德,逼逐夏人,悉奪其地,夏人請和,金人執其使者。 臣是時久留云中,人情稔熟,因得出入云中,副使李阿雅卜謂臣曰:‘昔年大金賂我四軍、八館,俾我出軍牽制關中,合從以攻南宋,及其得志,首叛盟約。 某昔年兩使南朝,其禮義文法非它國之比。 ’自是觀之,則西夏惡金人喜中國可知。 壬子之歲,尼堪聞蜀地富饒,欲提兵親取,令云中副留守劉思恭條陳書傳所載下蜀故事,及圖畫江山形勢,銳然欲往。 夏人聞云中聚兵,以為攻己,舉國屯境上以備其來,而尼堪亦不敢出兵,止遣薩里干等以兵攻饒風。 今莫若遣辯士諭以盟約,俾以重兵出境上,為吾聲援。

臣尚有私懮過計者,金人強則稱兵,弱則稱和,頃歲經合肥、順昌及川口數戰,敵人倉皇議和,朝廷姑務息兵,屈體從之。 然則今日之舉,首叛盟約,自取滅亡;其勢不利,必將復要前日之計,慎勿許和。 小勝則于荊、楚之間練兵秣馬,積粟務農,徐為后圖;大勝則長驅席卷以圖恢復。 臨機制勝,固有不可預言者。

臣又聞自古用兵,有聲有實。 今者兵不出境,而張皇聲勢,惟恐吾之不知,乃于近塞積石為郛,閉榷場,絕商賈,連戰船,自春徂夏,且非秋高馬壯之時,臣願分遣諜者,伺其虛實,若誠如臣言,則上兵伐謀之舉,不可后也。 ”

五月,壬戌,保康軍承宣使、知南外宗正事士雪刀為建寧軍節度使。

己巳,宰相沈該、湯思退言:“近令監司、守臣按察所部官屬,未有定立條目。 元祐間,司馬光陳請舉按官吏八條,詳密可行,今請重行修立。 其舉荐四條,曰仁惠、公直、明敏、廉謹;按察四條,曰苛酷、狡佞、昏懦、貪縱。 凡應荐舉者,州舉之部使者,部使者舉之朝廷,皆籍記姓名,隨材任使。 又慮一路、一州官吏眾多,長吏覺察不盡,請令監司專按察守倅、路都監以上,守倅按察在州兵曹職官以上,及諸縣令、丞,所舉失實者,取旨竄責;失按察者,遞降差遣一資。 餘所部守、監司、守倅皆得舉按,但不坐失察之罪。 ”從之。

壬申,金賀生辰使資德大夫、秘書少監王可道,副使定遠大將軍、太子左監門兼尚廄局副使王蔚入見。

六月,甲申朔,同知樞密院事王綸為大金奉表稱謝使,保信軍承宣使、知閤門事曹勛副之。

丁亥,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武信軍承宣使李橫為兩浙東路馬步軍副都統總管,紹興府駐答刀。

己丑,秘閣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張九成卒,年六十八。 詔復敷文閣待制,致仕。

癸巳,寧國軍節度使、殿前司選鋒軍統制李顯忠,升本司選鋒軍都統制。

戊戌,名烏江縣楚霸王項籍廟曰英惠。

參知政事陳康伯,兼權樞密院事。

辛丑,左朝奉大夫李光守本官,致仕。 光既許任便居住,行至江州而卒,年八十二。

乙巳,侍御史硃倬,殿中侍御史任古,劾尚書左仆射沈該:“天資疏庸,人品凡下。 自居政地,首尾數年,曾無建明以裨國論。 瀆貨無厭,請托公行,縱令子弟凌轢州縣。 起造第宅,擾害公私,貪鄙之跡,不可毛舉,上孤陛下之恩,下失四海之望。 請賜罷黜,別置憲典。 ”丙午,左司諫何溥、右正言都民望亦言:“沈該性資庸回,志趣猥陋,自為小官,已無廉聲。 徒以諂諛秦檜,遂蒙提挈,濫廁禁嚴。 連帥梓、夔,略無善狀,以子弟為商賈,以親信為爪牙。 陛下比因更化,錄其一得之慮,起之謫籍,擢在政途,俾得自新,以圖報塞。 今冠台席,亦既三年,舉措乖方,積失人望,引所厚善,置在要津,請托公行,几成市道。 夫宰相之職,無所不統,該乃謂軍旅錢谷之事,各有司存,凡百文書,謾不加省。 陛下近念士人留滯逆旅,特令速與差注,旬日以來,未聞有不因介紹而得之者,望亟賜罷黜。 ”帝命溥等皆退而俟命。 該乞罷政,不允。

己酉,特進、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沈該,充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庚戌,詔:“沈該依前特進、觀文殿大學士,致仕。 ”該以言者彈擊未已,上疏力辭職名,乃有是命。

閏六月,丙辰,秘閣修撰、新知明州董萃權尚書戶部侍郎。

丁卯,寧武軍承宣使、侍衛步軍司第一將統制官戚方為本司前軍都統制。

己巳,故責授向德軍節度副使王庶,追復資政殿學士,故責授秘書少監黃潛厚,追復左通議大夫,官子孫有差。

丁丑,潭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吳拱為利州西路駐答刀御前中軍都統制、充階成西和鳳州路兵馬都鈐轄,兼知成州。 拱乞依例升充副都總管,從之。 拱,玠之子也。

金方建宮室于南京,又營中都,與四方所造軍器材木,皆賦于民。 箭翎一尺至千錢,村落間往往椎牛以供筋革,以至鳥、鵲、狗、彘,無不被害,境內騷然。

金主侍太后于宮中,外極恭順,太后坐起,自扶掖之,常從輿輦徒行;太后所御物,或自執之。 見者以為至孝,太后亦以為誠然。 及謀南伐,太后諫止之,金主不悅,每謁太后還,必忿怒。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三
【宋紀一百三十三】 起屠維單閼七月,盡上章執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秋,七月,壬午朔,淮東安撫司言:“北邊蝗虫為風所吹,有至盱眙軍、楚州境上者,然不食稼,比復飛過淮北,皆已淨盡。 ”癸巳,帝謂大臣曰:“此事甚可喜,仰見上天垂祐之意。 ”

丁亥,權吏部尚書、同修國史兼侍讀賀允中參知政事。

己丑,權尚書吏部侍郎兼史館修撰兼侍讀葉義問權吏部尚書。

癸巳,中書舍人洪遵言:“近奉指揮,自今功臣子孫序遷至侍從,并令久任在京宮觀,永為定法。 臣竊計內外將家子孫無慮二千人,若以序遷,不出十年,西清次對之班,皆可坐致。 太祖皇帝之世,所與開國創業及南征西伐諸大臣,功如曹彬、潘美、王審琦、石守信、王全斌、慕容延釗之徒,其子若孫不過諸司使,惟彬之子琮、瑋以功名自奮,王承衍、石保吉以聯姻帝室,皆為節度使,初不聞有遞遷侍從之例。 今指揮一出,使十年之間,清穆敝閑之地,類皆將種,非所以示天下之美觀,望收還前詔。 ”從之。

戊戌,翰林學士、修國史周麟之,言左宣教郎、知雙流縣李燾,嘗著《續皇朝公卿百官表》九十卷,詔給札錄付史館。

燾博學剛正,張浚、張燾咸器重之。 秦檜盛時,嘗遣人諭意,欲得燾一通問,即召用之,燾迄不與通,坐此偃蹇州縣二十年。 四川安撫制置使王剛中聞其名,奏以為干辦公事。

初,燾父中,仕至左朝奉大夫,通習本朝典故。 燾以司馬光《百官表》未有繼者,乃遍求正史、實錄,旁采家集、野史,增廣門類,起建隆,迄靖康,分新舊官制,踵而成書。 其后《續資治通鑒長編》蓋始于此。

己酉,詔:“殿前司破敵軍,以五千為額。 ”時左翼軍之改隸者,與統制官陳敏所募士才二千人,乃于本司諸軍那摘以充其數。

八月,甲子,詔:“左朝請郎、兩浙東路提點刑獄公事徐度,左朝請郎、兩浙西路提點刑獄公事呂廣問,左迪功郎硃熹,并召赴行在;右通直郎、知建州建安縣韓元吉,令任滿日赴行在。 ”并詔度、廣問:“俟任滿日,與在內升等差遣。 ”

熹少孤,從延平李侗學。 弱冠,中進士第,調泉州同安簿,官滿,當路尊敬,不敢以屬吏相待,同安之民不忍其去,五年而后罷。 于是慨然有不仕之志,筑室武夷山中,四方游學之士多從之。 帝聞其賢,故召之,熹卒不至。

丙寅,翰林學士兼修國史周麟之兼侍讀、權尚書刑部侍郎。

乙卯,金尚書左丞相蔡松年卒,金主悼惜之,奠于其第,命作祭文以見意。

是月,金詔諸路調馬以戶口為差,計五十六萬餘匹,富室有至六十匹者,仍令戶自養飼以俟。

九月,甲申,詔:“建炎以來奉使未還,后嗣無人食祿者,并予一子官。 ”

乙酉,奉使大金稱謝使同知樞密院事王綸、副使昭信軍節度使、領閤門事曹勛等還朝,言鄰國恭順,和好無它;丙戌,宰相湯思退拜賀。 帝曰:“朕自綸等歸,中夜以思,不寒而心栗。 蓋前此紛紛之論,皆欲沿邊屯戌軍馬,移易將帥,及儲積軍糧之類,便為進取之計。 萬一遂成輕舉,則兵連禍結,何時而已!今而后宜安邊息民,以圖久長。 ”

甲午,尚書右仆射湯思退遷左仆射,參知政事陳康伯守右仆射,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省樞密院機速房。

乙未,以皇太后服藥,赦天下,命輔臣祈禱天地、宗廟、社稷。 不視朝,召輔臣奏事內殿。

丙申,放臨安府公私僦錢半月。 詔:“諸路四等以下戶去年未納稅賦,兩浙、江東、西去年水災賑貸物料,及浙東、江西民田為螟螣損稻者,其租賦皆蠲之。 ”丁酉,減僧、道今年丁錢之半。 己亥,詔:“見鹽贓罰及賞錢,并與除放。 ”皆為東朝祈福也。

庚子,皇太后韋氏崩于慈寧宮,年八十。

自南渡后,典故多有司省記,至恤章又諱不錄。 至是一時斟酌,皆出于太常寺少卿宋斐,而博士杜莘老以古誼裁定。

壬寅,詔:“權吏部侍郎沈介暫兼權禮部侍郎。 ”

癸卯,翰林學士周麟之為大金奉表哀謝使,吉州團練使、知閤門事蘇華假崇信節度使副之。

時朝廷已議定遺金金繒等物,麟之固請增幣而后行。 麟之至金,金主喜其辨利,則賜加厚。

丁未,百官以帝未聽政,詣文德殿門進名,自是不復臨。

冬,十月,辛亥朔,不視朝,文武百僚詣文德殿門進名奉慰,自是朔望皆如之。

壬子,小祥,帝詣几筵殿行禮。

癸卯,皇太后啟攢,有司以權制已訖,請百官以吉服行事。 黃中復曰:“唐制,攢雖在易月之外,猶曰各服其初服。 今以易月故而遂吉服以殯,非禮也。 ”于是百官常服黑帶入朝,衰服行事。

甲寅,帝始聽政,御慈寧殿之素幄。

起居舍人楊邦弼為賀大金正旦使,右武大夫、榮州刺史、兩浙西路馬步軍副都統管張說副之;太府卿李潤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贊舍人張安世副之。

壬戌,尚書兵部侍郎兼侍講兼直學士院楊椿,上皇太后謚議曰顯仁。

甲子,大祥,帝衰服行禮,百官常服陪位。 兩寅,禫祭。

戊辰,帝始御前殿。

乙亥,金主獵于近郊,復命諸路夫匠造軍器于燕京,尚書右丞李通董之。 又令戶部尚書蘇保衡、侍郎韓錫造戰船于潞河,夫匠死者甚眾。

十一月,辛巳朔,日南至。 命尚書工部侍郎王晞亮祀昊天上帝于南郊。

丁亥,參知政事賀允中、保信軍節度使、領閤門事、提點皇城司鄭藻為皇太后遺留國信使副。

故事,使者入北境,當服黑帶韉,至是朝議慮北廷不從,已命允中等隨宜改移。 允中等至汴京,金主命故叛將孔彥舟押宴,且用常禮賜花。 允中辭曰:“使人之來,致太后遺物。 國有大喪,樂何忍聞,況戴花乎!”其大使怒,謂將殺之。 允中曰:“王人無暴,事固有體,吾年餘七十矣,當守節死。 ”彥舟解曰:“兩國通好久,參政勿動心也。 ”揖允中坐,命左右捧花侍側而已。

己丑,大行皇太后啟攢,帝服初喪之服以祭;禮畢,更素服還內。 百官亦如之。

丙申,顯仁皇后靈發引,帝啟奠于庭,遣奠于麗正門外。 禮畢,帝易吉服還宮,太史焚衰服。

丙午,顯仁皇后掩攢宮在永祐陵之西,去顯肅攢宮十九步。 舊下宮分前后殿。 至是更筑前殿以奉徽宗,中殿以奉顯肅、顯恭、顯仁三后神御,而御殿奉懿節如故。

于是始立四隅,以二十里為禁城,居民皆徙之。 又有士庶立墓雜錯其間,陰陽家請悉挑去,宗正寺主簿、權太常丞吳曾從而和之。 時監察御史任文荐奉詔監掩攢宮,就令按規,乃挑其近攢宮者百七十有三穴而已。

十二月,辛亥朔,有司于浙江亭行六虞畢,百官奉迎虞主還慈寧殿,帝行安神禮。 癸丑,帝服素黃袍、黑帶、素履,詣慈寧行七虞之祭,八虞、九虞皆如之。

甲寅,諜報北界揭榜禁妄傳起兵事,帝曰:“此事有無固不必問,朕觀其科擾勞役,民不堪生,豈是久長之道。 惟當精擇牧守,務為自治,安邊息民,靜以待之耳。 ”

庚申,金國賀正旦使施宜生等入境。

先是宜生坐范汝為事遠竄,遂奔偽齊,齊廢,復為金用,累遷禮部尚書。 至是以翰林侍講學士來賀來年正旦,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耶律翼副之。

壬戌,帝親行卒哭之祭。 甲子,祔顯仁皇后于太廟徽宗室。

丙寅,端明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張燾試吏部尚書。

初,帝知普安郡王之賢,欲建為嗣,而恐顯仁皇后意所未欲,故遲回久之。 顯仁崩,帝問燾以大計所在,燾曰:“儲貳者,國之本也。 天下大計,無逾于此。 今兩郡名分宜早定。 ”帝喜曰:“朕懷此久矣,卿言適契朕心,開春當舉典禮。 ”時風俗侈靡,財用匱乏,燾觀帝止北貨之貿易,非時之賜予,罷土木,減冗使,躬行節儉,民自富足,帝嘉將再三。

侍御史硃倬試御史中丞,左詞諫何溥試右諫議大夫。

丁卯,尚書兵部侍郎、直學士院楊椿進尚書,仍兼翰林學士。

丙子,金國賀正旦使施宜生、副使耶律翼見于垂拱殿,以諒陰故,命坐,賜茶,正侍郎、觀察使以上,皆與帝服素黃袍、黑帶,供帳皆用素黃,衛士常服,去銀鵝對鳳,侍坐者錦塾,易以紫素。 既見,命大臣就驛賜宴,不用樂;辭,亦如之。

時吏部尚書張燾奉詔館客,宜生素聞其名,畏慕之,一見,顧翼曰:“是使南朝不拜詔者也。 ”宜生,閩人,燾以首邱、桑梓語之。 宜生顧其介不在旁,為廋語曰:“今日北風甚勁。 ”又取几間筆扣之曰:“筆來。 ”燾密奏之,且言宜早為備。

金主又潛使畫工密寫臨安之湖山城郭以歸,繼則繪為屏而圖己之像,策馬于吳山絕頂,后題以詩,有“立馬吳山第一峰”之句,蓋金主所賦也。

乙亥,金殺其太醫使祁宰。

宰性慷慨,欲諫南伐,未得見。 會元妃有疾,召宰診視,既入見,即上疏諫,略言:“國初蕩遼戡宋,曾不十年。 當此之時,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翰、宗雄謀勇之臣,然猶不能混一區宇,舉江、淮、巴蜀之地以遺宋人。 況今謀臣將士,異于曩時,且宋人無罪,師出無名。 加以大起徭役,營中都,建南京,繕治甲兵,調發軍旅,賦役煩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不修也。 間者晝星見于牛斗,熒惑伏于翼軫,三歲自刑,害氣在揚州,太白未出,進兵者敗,此天時不順也。 舟師水涸,舳艫不繼,而江湖島渚之間,騎士馳射,不可驅逐,此地利不便也。 ”言甚激切。 金主怒,戮于市,籍其家,金人哀之。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年(金正隆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不受朝。 金國賀正旦施宜生等詣西上閤門進名奉慰。

乙酉,中書舍人洪遵兼權尚書禮部侍郎。

丙戌,北使施宜生等出北門。 故事,北使以八日出門,九日宴赤岸,至是施宜生等不肯用例,是晚,抵赤岸,宴罷即行。

戊子,太尉、知荊南府、節制屯駐御前軍馬劉錡,言所招效用六千人,請以荊南駐答刀御前效用中軍、左軍為名,分四將,仍以右武大夫周贇充左軍統制,閤門宣贊舍人、荊湖北路兵馬都監劉汜充中軍統領,皆從之。

先是賜錡回易錢四十萬緡,及是錡請益三十萬緡,詔出御前激賞庫錢、榷貨務通鈔與之,如其數。

吏部員外郎虞允文言:“金決渝盟為南牧之計,必為五道:出蜀口,出荊、襄,止以兵相持;淮東沮洳,非用騎之地;它日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為之備。 ”帝頗納其言。

辛卯,北使施宜生等至鎮江府,賜宴,不受,遂即時渡江。

癸巳,尚書左司員外郎邵大受權戶部侍郎。

乙未,金國賀正旦使施宜生等渡淮。

故事,北使既登舟,即舟中與伴使置酒三行而別。 是日,天未明,送伴使金安節至淮岸,國信副使耶律翼已先渡淮北去,宜生以下皆不及知,安節遂于中流瞻拜而已。

丙申,尚書吏部侍郎、同修國史兼侍讀葉義問同知樞密院事。

丁酉,罷軍容班,本殿前司樂工也。

先是御前置甲庫,凡乘輿所須圖畫、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于甲庫,故百工技藝精巧者皆聚其間,日費無慮數百千。 禁中既有內酒庫,而甲庫所釀尤勝,以其餘酤賣,頗侵戶部贍軍諸庫課額,以此軍儲常不足。 吏部尚書張燾言:“甲庫莘工巧以蕩上心,酤良醞以奪官課,教坊樂工,員增數百,俸給、賜賚,耗費不貲,皆可罷。 ”帝曰:“卿可謂責難于君。 ”明日,罷甲庫諸局,以酒庫歸有司,減樂工數百人。 燾之從容補益,皆此類也。

庚子,命輔臣朝獻景靈宮,以帝未純吉服故也。

先是禮官引熙寧故事,請命宰執行禮,既從之矣。 權吏部侍郎兼權禮部侍郎沈介言:“今祔廟禮畢,天地、宗廟、百神之祀,并皆如儀。 將來大享明堂,亦合廟享景靈宮,朝獻太廟。 若于四孟獨否,恐無以副主上之誠孝。 請依典禮躬詣。 ”上終以為疑。 會介出迓使,后五日,有詔:“郊祀行事,稽之禮經,蓋無可疑。 若四孟朝獻景靈宮,元丰以來自有典故。 可令給舍、台諫、禮官詳悉討論,參以古誼。 ”議奏,于是帝不出,而命輔臣分詣。

丁未,中書舍人兼權樞密都承旨洪遵試尚書吏部侍郎,太常少卿宋棐權禮部侍部。

二月,乙卯,大金吊祭使金吾衛上將軍、左宣徽使大懷忠,副使大中大夫、尚書禮部侍郎耨碗溫都謹,行禮于慈寧殿,朝散大夫、充翰林修撰、同知制誥石琚讀祭文。 既退,命輔臣就驛宴之,不用樂。

丁卯,吏部尚書兼侍讀張燾充資政殿學士,致仕。

辛酉,北使辭于几筵殿,次辭帝于垂拱殿。

癸亥,直徽猷閣、知臨安府趙子潚權尚書戶部侍郎。

甲子,百官純吉服。

宰相湯思退、陳康伯奏事畢,樞密院宮將退,帝留王綸、葉義問,諭之曰:“朕有一事,施行似不可緩。 普安郡王甚賢,欲與差別,卿等可議除少保、使相,仍封真王。 ”眾皆前賀。 綸、義問退,帝曰:“朕久有此意,深惟載籍之傳,并后匹嫡,兩政耦國,為亂之本,朕豈不知此!第恐顯仁皇后意所未欲,遲遲至今。 ”思退曰:“陛下春秋鼎盛,上天鑒臨,必生聖子。 為此以系人心,不可無也。 ”于是普安郡王自育宮中至是三十年。

戊午,命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和州防御使、知閤門事劉允升假崇信軍節度使,充大金報謝使副,謝其來吊祭也。 帝亦恐金有南侵意,因使義問覘之。

庚申,起居郎黃中權工部侍郎。

癸酉,帝始服淡黃袍、黑犀帶,御垂拱殿。

甲戌,內出手詔曰:“朕荷天祐序,承列聖之丕基,思所以垂裕于后,夙夜不敢康。 永惟本支之重,強固皇室,親親尚賢,厥有古誼。 普安郡王瑗,藝祖皇帝七世孫也,自幼鞠于宮闈,嶷然不群,聰哲端正,抗于宗籓,歷年滋多,厥德用茂,聞望之懿,中外所稱。 朕將考禮正名,頒示天下。 夫立愛之道,始于家邦,自古帝王,以此明人倫而厚風俗者也。 稽若前憲,非朕敢私,其以為皇子,仍改賜名瑋。 ”詔,翰林學士周麟之所草也。 是日,以麟之兼權吏部尚書。

丙子,制以皇子瑋為寧國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進封建王。 制既出,中外大悅。

是月,金遣引進使高植等分道監視所獲盜賊,并磔之。

三月,辛巳,兵部尚書楊椿,奉詔舉利州西路駐答刀御前左部統制楊從儀、右部統制李師顏可備將帥;而左朝散郎、利州路提點刑獄公事富衡,荐師顏忠節尤力。 詔進從儀一階,令樞密院籍記;召師顏赴行在。

金東海縣民張旺、徐元等反。 金主遣都水監徐文、步軍指揮使張宏信等率舟師九百,浮海討之。 金主曰:“朕意不在一邑,欲試舟師耳。 ”

乙酉,保寧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萬壽觀使吳益遷少保,太尉、崇信軍節度使、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趙密開府儀同三司。 二人皆以攢宮之勞,故有是命。

戊子,上策試禮部舉人劉朔等于集英殿,既而得右迪功郎許克昌為首,用故事降為第二,遂賜晉江梁克家等四百十二人及第、出身、同出身。

辛卯,參知政事賀允中等使金國還,入見,允中言敵勢必敗盟,宜為之備。

壬辰,池州奏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昭慶軍承宣使、本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岳超卒;以寧國軍節度使、殿前司選鋒軍都統制李顯忠充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乙未,太府卿李澗權尚書吏部侍郎。

丙戌,左武大夫、榮州刺史、江南諸路馬步軍副總管劉光輔,移淮南諸路副總管,楚州駐答刀。

先是金東海縣民為盜,有李秀者,密請淮東副總管宋肇納款,願得南歸。 時議疑其或致沖突,諜者因謂其與金結納,將大興師南來,乃命光輔駐楚州以為之備。 光輔未至,秀又遣其徒至楚州,見右朝奉郎、通判權州事徐宗偃求濟師,宗偃諭遣之。 因遺書大臣,大約謂:“東海飢民,困其科斂苛擾,嘯聚海島,一唱百和,犯死求生,初無能為。 金主蒙蔽,下情不通,猶未之聞。 若知,偏師一至,即便扑滅;縱使猖獗得志,必自沂、密橫行山東,失利則乘舟入海,誠不足為吾患。 今添置兵官,招集叛亡,適足以生邊舋。 ”

丁酉,以立皇子,命兵部尚書楊椿告昊天上帝,權禮部侍郎宋棐告皇地祇,嗣濮王士輵告太廟,安定郡王令哏告諸陵。

保寧軍承宣使、知金州兼金、房、開、達州安撫使、節制屯駐御前軍馬王彥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充金、房、開、達州駐答刀前諸軍都統制,兼知金州、金房都統制。

甲辰,賜特奏名進士黃鵬舉等五十三人同進士出身,宗子彥{髟方}等三十一人,武舉進士樊仁遠等十九人,特奏名一人,并授官有差。

丙午,檢校少保、武康軍節度使、恩平郡王璩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事,置司紹興府,始稱皇侄。

詔建王府置直講、贊讀各一員,以郎官兼;小學教授一員,以館職兼。

加封梁昭明太子統為英濟忠顯王。

夏,四月,壬子,詔:“天申節州縣并免排宴。 ”以帝在諒闇故也。

甲寅,金以耶律翼南使失體,杖一百,除名;施宜生以漏言烹死。

丙申,參知政事賀允中兼權同知樞密院事。

五月,辛巳,太尉知荊南府劉琦兼本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先是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建言:“諸重地如四川、鄂渚、池陽、建康、京口,皆已宿兵嚴守,獨荊南歷代用武之地,今為重鎮,江西九江上流要害之地,緩急不相應援。 請各置都統制以廣屯備。 ”朝廷從之。 荊南府、江州創軍自此始。

乙酉,初置江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一員,以殿前及步軍司兵各三千人,馬軍司及新招各二千人隸之。 以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寧武軍承宣使、侍衛步軍司前軍都統制戚方為江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辛卯,參知政事賀允中,免兼同知樞密院事,以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將及境也。

初,義問入北境,見金已聚兵,有南侵意,及還,密奏:“敵人以克剝不恤為能,以殺戮不恕為威,窮奢極侈,燕京已劇壯麗,而修汴京,伐木琢石,車載塞路,民勞而多死于道,天人共怨,觀此豈能久也。 又,海州賊黨未盡,而任契丹出沒太行,臣去時聞破濬之衛縣,回時聞破磁之邯鄲,北使三人皆被擊傷,奪去銀牌,燕京以南,在處不寧。 今欲遷汴京,且造戰船,以臣度之,若果遷都,則在彼已失巢穴。 今江、淮既有師屯,獨海道宜備。 臣謂土豪、官軍不可雜處。 土豪諳練海道之險,憑藉海食之利,能役使船戶;雜以官兵,彼此氣不相下,難以協濟。 今宜于江海要處分寨,以土豪為寨主,令隨其便,使土豪繞于舟楫之間,官軍振于塘岸之口,則官無虛費,民無驚擾,此策之上者也。 ”

兵部尚書兼權翰林學士楊椿,言于右仆射陳康伯曰:“北朝敗盟,其兆已見,今不先事為備,悔將何及!”因與康伯策所以防御之術:其一,兩淮諸將,各畫界分,使自為守;其二,措置民社,密為寓兵之計;其三,淮東劉寶,將驕卒少,不可專用;其四,沿江州郡,增壁積糧,以為歸宿之地。 康伯見帝,言敵謂我為和好久而兵備弛,南牧無疑,因條上兩淮守御之計,帝嘉納之。

丙申,金國賀生辰使輔國上將軍、殿前右副都點檢蕭榮,副使中大夫、太子右諭德張忠輔入見。

自休兵以后,北使見紫宸殿,設黃麾仗千五百有六人。 至是以未純吉不設仗,既見,置酒垂拱殿。 時建王瑋侍燕,榮等望見,聳然曰:“此為建王邪?”竟夕不敢仰視。

戊戌,天申節,百官及北使上壽,以顯仁皇后喪制未終,不用樂。

六月,庚午,知樞密院事王綸充資政殿大學士、知福州。 綸引疾求去,故有是命。

壬申,故太尉、武泰軍使郭仲荀,贈開府儀同三司。

仲荀薨十五年矣,至是其孫成忠郎永茂投匭自訴,故錄之。

金都水監徐文等破賊張旺、徐元,東海平。

秋,七月,辛巳,金詔:“東海縣民為張旺等所詿誤者,并釋之。 ”壬午,金主以張宏信被命討賊,逗留萊州,與妓燕樂,杖之一百。

詔:“諸路禁兵,以其半教習弓弩,令帥臣春秋遣將官巡行按視。 ”

丁亥,右文殿修撰、知臨安府錢端禮權尚書戶部侍郎。

戊戌,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進知樞密院事。

于是義問奏應變、持久二說,以為:“兩淮形勢,在今危急。 荊南劉琦,則均、襄、隋、郢、通化、棗陽之所隸也。 鄂渚田師中,則安、復、信陽、漢陽之所隸也。 九江戚方,則蘄、黃之所隸也。 池陽李顯忠,則龍舒、無為軍之所隸也。 建康王權,則滁、和之所隸也,鎮江劉寶與馬帥成閔,則真、揚、通、泰之所隸也。 江陰正控海道,宜自鎮江分兵以扼之;至于濠梁、固始、安丰諸郡近邊,亦宜總之合肥。 比已分屯諸將,宜飭令擇地除要,廣施預備,此應變之說也。 秋冬之交,淮水淺涸,徒步可過,若敵今歲未動,請江、淮一帶,遴選武臣為守,公私荒田,悉撥以充屯田,使募人耕之,暇則練習,專務持重,勿生舋端,來則堅壁勿戰,去則入壁勿追,使之終無所得而自困,此持久之說也。 ”

御史中丞兼侍講硃倬參知政事,翰林學士兼修國史兼侍讀兼權吏部尚書周麟之同知樞密院事。

辛丑,成忠郎、殿前司准備使喚都遇為閤門祗候、添差東南第二副將,廬州駐答刀。

加封伍員為忠壯英烈威顯王。

八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癸丑,左大中大夫、參知政事賀允中充資政殿大學士,致仕。

允中使北還,言敵熱必背盟,宜為之備,上疑未決;允中因告老,乃有是命。

端明殿學士、致仕折彥質薨于潭州。

丙辰,中書舍人沈介試吏部侍郎。

宗正少卿金安節權禮部侍郎。

辛未,安慶軍承宣使、同知大宗正士銜為安德軍節度使。

壬申,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兼權安撫司公事許世安得諜報,金主已至汴京,重兵皆屯宿、泗,亦有至清河口者,乃遣右宣義郎、通判州事劉禮告急于朝廷。

先是金主命戶部尚書梁球,兵部尚書蕭德溫,計女直、契丹、奚三部之眾,不限丁數,悉簽起之,凡二十有四萬,以其半壯者為正軍,弱者為阿里善,一正軍,一阿里善副之。 又簽中原漢兒、渤海,十七路,除中都路造軍器,南都路修汴京免簽外,吏部侍郎高懷正等十五人,分路帶銀牌而出,號曰宣差簽軍使,每路各萬人,合蕃、漢兵通二十七萬,仿唐制分二十七軍。 簽數已定,遂以百戶部為穆昆,千戶為明安,萬戶為統軍。 其統軍則有正、副,諸軍悉以蕃、漢相兼,無獨用一色人者。

金主命榷貨務并印造鈔引庫,起赴南京。

金主喜沽譽,其謁陵也,見田間獲者,問其丰耗,以衣賜之。 然亂政亟行,民不堪命。 盜賊蜂起,大者連城邑,小者保山澤。 山東賊犯沂州,殺其縣令;大名府賊王九等據城叛,眾至數萬;契丹邊祿錦等,皆以十數騎,張旗幟,白晝公行,官軍不敢誰何。 所過州縣,開劫府庫,置于市,令人攘取之,小人皆喜賊至,而良民不勝其害。 太府監高彥福、大理正耶律正、翰林待詔大穎而使還朝,皆言盜事,金主惡聞其言,皆杖之,穎仍除名。 自是人不敢復言。

九月,庚辰,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聞揚州告急,自高郵以驛書遺大臣,言:“宗偃自到官以來,飽諳覘邏者之情偽。 密院、三衙沿江諸將所遣,固不一矣,要皆取辦于都梁、山陽土著之人;同都梁者不過入于泗,自山陽者不過至于漣水,采聽仿佛,信實蔑然。 且若東海之人,止緣飢民困于暴斂,犯死求生,而候者哄然,有興師十萬、駕海航二千艘因而南面之說,遂至重煩朝廷懮顧。 宗偃獨以為不然,已而卒如所料。 矧今日自六月以來,日聞簽軍聚糧,修京除道,敷斂金帛,營造舟船,添立砦柵,虐用其民,無所不至。 且約七月必遷都矣,既而不效,展取八月;又不效,則曰京都改筑外城,更造秘殿,且有登封泰山、款謁明道宮之議。 此何所考信哉?宗偃近以職事至維揚帥府,而都梁持羽檄來,謂金主已遷于汴,重兵散布宿、泗、清河之間,師司告急,人情恟懼。 才少須臾,又無一驗,合是此輩傳聞之誕,亦甚明矣。 靖康之初,再侵京闕,荐至維揚,無一人知其來者。 先聲播傳,計之詭也。

“廟謨成算,固非一介可測涯涘,然長江不足恃,兩淮不可失,雖三尺童子,知其利害灼然。 若密詔沿流諸將,或以屯田,或為牧放,添增防扼,遣數萬人散處要害以候之。 若能梁太逼,則屯天長;若山陽太逼,則屯寶應;又若合肥、襄、鄧,擇敵人耳目不甚相接之地,悉儲兵備,且命大臣護之,以為緩急調發救應之用,則敵騎猝來,吾蓋有以待之矣。 若信覘邏者之言,駭然有自失之意,非所望于中興之世也。 朝廷防虞料角,至嚴至備,是注意于海道,可謂親切。 然楚州鹽城縣,去海不過一里,又居料角之上,可為籓籬。 若屯以千百人,假一二十舟障蔽其前,則料角決可力守,且與敵人耳目全不相接,亦一控扼之地。 望特賜采擇。 ”

辛巳,右諫議大夫何溥、權工部侍郎黃中并兼侍講。

己丑,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淮南四路馬步軍副總管兼知黃州李寶,改添差兩浙西路副總管、平江府駐答刀兼副提督海船。

時浙西及通州皆有海舟,兵梢合萬人,詔平江守臣硃翼提督。 言者請擇武臣有勇略知海道者副之,寶先除知黃州未行,乃有是命,尋以解帶恩升宣州觀察使。 寶請于沿江州縣招水軍效用千人,詔許三百。 又請器甲弓矢及乞鎮江軍中官兵曹等五十人自隸,皆從之。

甲午,小祥,帝行祭奠之禮。 百官常服黑帶,行香畢,詣文德殿門進名奉慰,退,行香于仙林普濟寺。

丙申,鎮江府駐防御前諸軍統制劉寶,言自罷宣撫司,背嵬一軍發赴行在,欲補置二千人,以制勝軍為名,詔許。 旋招武勇、效用、勝捷、吐渾共一千人為之。

壬寅,太學錄周必大,太學正程大昌,并為秘書省正字。

冬,十月,乙巳朔,帝始純吉服。

庚午,金遣護衛完顏普連第二十四人督捕山東、河東、河北、中都盜賊。 籍諸路水手,得三萬人。

丁未,起居舍人虞允文為賀大金正旦使,知閤門事孟思恭副之。 允文至金廷,與館客者偕射,一發中的,君臣驚異。 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徐度充賀大金生辰使,武功大夫、新江南東路兵馬都監蘇紳副之。

戊申,詔太尉、知荊南府、充本府駐答刀御前諸軍統制劉錡,赴行在奏事。 以荊南駐答刀前軍右軍統制李道兼權都統制。 朝廷將以錡代劉寶掌軍,故有是命。

癸丑,兵部尚書兼權翰林學士楊椿權吏部侍郎。

庚申,侍御史陳俊卿論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劉寶十罪,大略謂:“寶減削軍食,暗請錢糧,多遣軍士于湖廣、江西回易。 去歲鎮江大火,寶閉壁,下令出救者死,城中半為煨燼。 寶市物為苞苴,皆刻剝置辦,乃謂其下曰:‘此官家教我置買。 ’寶內藏不臣,嘗公言曰:‘前代帝王皆起于微賤。 ’此何等語!又養閻、李二道人夜觀星象,至五更則具錄以呈。 鎮江屢易守臣,皆以寶故,近又欲擊趙公偁,賴硃夏卿勸免。 今知人言籍籍,乃因入覲,載苞苴之物三十餘舟,欲因為結納。 寶專悍愚愎,暴虐奸貪,何所不有,使有緩急之事,責之成功,不亦難乎!請因其來朝斥之,別擇良將往肅軍旅。 ”辛酉,安慶軍節度使、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劉寶,罷都統制。 添差福建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給真俸,臨安府差兵級同本軍見隨行人前去之任。

先是寶為諫官何溥所劾,帝乃召寶赴行在,未至,陳俊卿復奏其罪。 侍御史汪澈亦言:“寶無尺寸功,朝廷嘗調兵戍黃魚垛,寶既不聽,乃請創招制勝軍三千人。 方命若此,尚知戴天子之威乎!寶嘗出緡錢,遣其軍校回易,歲計三萬有奇,猶以為鮮,械諸囹圄;掊刻諸軍,至有凍餒不能出門戶者。 望命有司議寶之罪。 ”故有是命。

壬戌,太尉、武泰軍節度使、知荊南府劉錡為威武軍節度使,充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仍詔:“總領官同諸軍統制,將日前非理掊斂及應干私役,日下改政;諸軍所負回易錢,具數以聞,當議除放。 除劉寶私財還寶外,餘并樁充軍須,仍出榜曉諭。 ”

鎮南軍承宣使、龍神衛西廂都指揮使、荊南府駐答刀御前前軍右軍統制李道為荊南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丁卯,權工部侍郎黃中兼權吏部侍郎。

十一月,戊寅,皇侄常德軍承宣使、權主奉益王祭祀居廣為華容軍節度使,以主祭逾十年也。

戊子,大理少卿張運權刑部侍郎。

丁酉,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統制李顯忠,請令諸軍屯田,帝謂大臣曰:“此事可行,然須先立規摹,如括田、市中、立廬舍、給糧種、置農具之類,悉有條理,乃可施行。 兩三年間,且盡與地利,使之歲入有得,則不勸而耕矣。 ”

戊戌,侍御史汪澈言:“自陛下更化以來,進賢退奸,興利除害,求治如不及,而輔相未得其人。 如湯思退者,本無器識,徒以工駢儷之文,嘗綴科目,飾諛言以奉秦檜,用選舉而私秦塤,夤緣超躐,徑躋樞近。 自檜之死,一時支黨,悉從貶竄,而思退獨得漏網。 陛下以其外若純篤,而不知其中實佞邪,偶因乏人,遂至大用,為相以來,亦三閱歲矣。 曾無一善之可紀;任情率意,凡所施為,多拂公論。 且匿名跡,遠權勢,大臣之事也,思退則蔑視同列,擅作威福,恩欲歸己,怨使誰當?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與歟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夫望輕不足服士夫,則眾怨并興;德薄不足理陰陽,則天戒垂示。 祖宗法令,或廢格而不用;臣寮章疏,多沈抑而不行。 久玷鈞輔,物議沸騰,豈惟有妨賢路,實亦深負陛下所以委任責成之意。 望早賜罷黜,以快中外之望。 ”

金主命親軍司以所掌付大興府,置左右驍騎副指揮使,隸點檢司;步軍都指揮使,隸直徽院。

十二月,乙巳朔,左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湯思退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領江州太平興國宮。

丁未,詔:“觀文殿大學士、提領江州太平興國宮湯思退落職,依舊宮觀。 ”

戊申夜,白氣如帶,東西亙天。

癸丑,金禁中都、河北、山東、河南、河東、京兆軍民網捕禽獸及畜養雕隼者。

丁卯,閤門宣贊舍人、荊南府駐答刀御前中軍統領劉□為鎮江府駐答刀御前中軍統制,用劉錡奏也。

庚午,金國賀正旦使奉國上將軍、兵部尚書仆散權,副使翰林學士、忠靖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韓汝嘉,見于紫宸殿。

安南進馴象,邊吏以聞,帝謂大臣曰:“蠻夷貢方物及其職,但朕不欲以異獸勞遠人。 可令帥臣諭今后不必以馴象入獻。 ”

金主以降將孔彥舟習知兵事,起為南京留守。

彥舟荒于色,有禽獸行,而金主獨喜之。 時有傳彥舟已死者,既而知其妄,金主為杖妄傳者以激勵之。 無何,彥舟果死,遺表言伐宋當先取淮南云。

金主禁朝臣飲酒,除三國人使宴飲,其餘飲酒者死。 既而益都尹京、安武節度使爽等,以立春節飲于駙馬都尉圖克坦貞家。 金主召而詰之曰:“戎事方殷,禁百官飲酒,卿等知之乎?”貞等伏地請死。 金主數之曰:“汝等若以飲酒殺人太重,則宜早諫。 魏武帝軍令曰:‘犯麥者死。 ’已而乘馬入麥中,乃割發以自刑。 犯麥,微事也,然必欲示信。 朕為天下主,法不能行于貴近乎?朕念慈獻子四人,惟朕與公主在,而京等皆近屬,曲貸死罪。 ”于是杖貞七十,京等各杖一百。 降貞為安武軍節度使。 京為灤州刺史,爽為歸化州刺史。

西夏主仁孝之嗣位也,國中多亂,其臣任得敬抗御有功,遂以為相,封楚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四
【宋紀一百三十四】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盡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一年(金正隆六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壬午,金主以將如南京,命司徒、御史大夫蕭玉為大興尹,司徒如故。

癸未夜,風雷雨雪交作。 侍御史汪澈言:“《春秋》魯隱公時,大雷震電,繼以雨雪。 孔子以八月之間再有大變,謹而書之。 今一夕之間,二異交至,願陛下飭大臣常謹備邊。 ”

殿中侍御史陳俊卿言:“周之三月,今正月也。 魯隱公八月之間,再有大異,今一日而兩異見,比《春秋》抑有甚焉。 今邊防之策,聖謨深遠,講之熟矣,然而將未得人,兵未核實,器械未精,儲蓄未備。 臣願陛下與二三大臣因災而懼,謹其籓籬,常若寇至,不可一日而弛。 至于臣下,則有官居保傅,手握兵符,而廣殖貨財,專事交結,奪民利,壞軍政,朝廷不言,道途側目,養之不已,其患將有不可勝言者。 此誠臣懮國惓惓至意,惟陛下采納。 ”

癸巳,名通化軍漢相國蕭何廟曰懷德。

賀金正旦使徐度將還,金主使參知政事李通諭之曰:“朕昔從梁王軍,樂南京風土,常欲巡幸。 今營繕將畢功,其以二月末先往河南。 帝王巡狩,自古有之,以淮右多隙地,欲校獵其間,從兵不逾萬人。 況朕祖宗陵廟在此,安能久于彼乎!汝等歸告汝主,令有司宣諭朕意,使淮南之民無懷疑懼。 ”

甲午,集英殿修撰、知鼎州凌景夏權尚書吏部侍郎。 丙申,秘書少監汪應辰權尚書吏部侍郎。

己亥,詔:“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湖南路任便居住。 ”

時浚尚責居永州,殿中待御史陳俊卿,間為上言:“浚忠義,且兼資文武,可付以閫外。 臣素不識浚,雖聞其嘗失陝服,散淮師,而許國之心白首不渝。 今杜門念咎,老而練事,非前日浚也。 願陛下勿惑讒謗,雖未付以大柄,且與以近郡,以系人心,庶緩急可以相及。 ”帝納其言。

詔:“衡州編管人胡銓放逐便。 ”

又詔:“昨緣事一時編管居住命官,刑部開具職位姓名并元犯因依,申尚書省。 ”

庚子,金主命自中都至河南所過州縣,調從獵騎士二千。 諸處統軍,擇其精于射者得五千人,分作五軍,皆用葺絲聯甲,紫葺為上,青茸次之,號“硬軍”,亦曰“細軍”。 每自詫曰:“取江南,此五千人足矣!”

二月,甲辰朔,日有暈珥戴背。 金主問司天監馬貴中曰:“近日天道何如?”貴中曰:“前年八月二十九日,太白入太微右掖門;九月二日,至端門;九日,左掖門出,并歷左右執法。 太微為天子南宮,太白兵將之象,其占,兵入天子之廷。 ”金主曰:“今將南伐,正其事也。 ”貴中曰:“當端門而出,其占為受制,歷左右執法為受事。 此當有出使,或為兵,或為賊。 ”金主曰:“兵興之際,小盜固不能無也。 ”

甲寅,少師、寧遠軍節度使、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楊存中為太傅、充醴泉觀使,賜玉帶,奉朝請。

存中領殿岩几三十年,至是王十朋、陳俊卿、李浩,相繼訟言存中之過,帝惑其言。 存中聞北事有萌,乃上疏言金人年來規划有異,雖信好未渝,而荐食之心已露,宜及未然,于沿邊沖要之地,置堡列戍,峙糧聚財,濱海沿江,預具斗艦。 至于選將帥,繕甲兵,謹關梁,固疆塞,明斥堠,訓郡縣之卒,募鄉閭之勇,申戒吏士,指授方略,條為十事以獻。 會趙密謀奪其權,因指為喜功生事,存中聞之,乃累章丐免。

金以參知政事李通為尚書右丞。

乙卯,閤門祗候、御前忠銳第五副將劉舜謨為東南第二副將,廬州駐答刀。

己未,金禁扈從縱獵擾民。 庚申,征諸道水手運戰船。

辛酉,詔:“侍從、台諫荐士各二人,帥臣、監司各一人。 ”

癸丑,金主發中都。

乙丑,詔:“經義、詩賦,依舊分為兩科以取士。 ”

先是諫議大夫何溥,疏論經義、詞賦合為一科之弊,以為:“兩場俱優者百無一二,而韋布之士,皓首窮經,扼于聲病之文,卒無以自見于世。 望將經義得免解舉人及應舉進士年五十以上,許兼一大經,于詩賦場引試,其不願兼經者亦聽,庶几宿學有以自展。 議者多以為經義、詞賦不能兼精,又減策二道而并于論場,故策問太寡,無以盡人。 且一論一策,窮日之力不足以致其精,雖有實學,無以自見。 願復經義、詩賦分科之舊。 ”詔禮部、國子監、太學官看詳,申尚書省。

三月,甲戌朔,詔起復左武大夫、興州刺史、殿前司破敵軍統制陳敏,以所部千六百人往太平駐答刀,尋改隸馬軍司。

己卯,右諫議大夫何溥為翰林學士兼權吏部尚書。

金改河南北邙山為太平山,稱舊名者以違制論。

壬午,兵部尚書兼權翰林學士兼侍讀楊椿參知政事。

庚寅,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陳康伯遷左仆射,參知政事硃倬守右仆射,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辛卯,故左朝奉大夫致仕李光,追復左中大夫,官其子二人。

癸巳,金主次河南府,因出獵,如汝州溫湯,視行宮地。 自中都至河南,所過麥皆為空。 復禁扈從毋輒離次及游賞、飲酒,犯者罪皆死,而莫有從者。

詔內地諸明安赴山后牧馬,俟秋并發。

夏,四月,癸卯朔,詔潭州觀察使、利州西路駐答刀御前中軍都統制、新知襄陽府吳拱以西兵三千人戍襄陽。

朝議因金人決欲敗盟,乃令兩淮諸將各畫界分,使自為守,措置民社,增壁積糧。 是時御前諸軍都統制吳璘戍武興,姚仲戍興元,王彥戍漢陰,李道戍荊南,田師中戍鄂渚,戚方戍九江,李顯忠戍池陽,王權戍建康,劉錡戍鎮江,壁壘相望,而襄陽獨未有備,故命拱以所部戍之。

辛酉,復升揚州高郵縣為軍。

辛未,同知樞密院事周麟之為金奉表起居稱賀使,賀遷都也。

初,朝廷聞金主欲移居于汴,且屯兵宿、毫間,議遣大臣奉使,宰執共議遣參知政事楊椿行。 其所議者,如大金皇帝只欲到洛陽觀花,則不須屯兵于邊;若果欲遷都于汴,屯兵于宿、毫,則本國亦不免屯兵于淮上;非敢故渝盟約,蓋為國之道,不得不然。 或欲巡幸汴都,即還燕京,則本國亦無一人一騎渡淮。 麟之聞其議,乃見帝慷慨請行,帝大喜。 麟之請自擇副,且荐洪州觀察使、知閤門事蘇華可用,許之。 華尋卒,乃命武翼大夫、貴州刺史、知閤門事張掄假保信軍節度使以行。

丁未,金主詔百官先赴南京治事。 尚書省、樞密院、大宗正府、勸農司、太府、少府皆從行,吏、戶、兵、刑部、四方館、都水監、大理司官各留一員。

以簽書樞密院事高景山為宋生日使,右司員外郎王全副之。 金主謂全曰:“汝見宋主,即面數其罪,索其大臣及淮、漢之地。 如不從,即厲聲詆責之,彼必不敢害汝。 ”謂景山曰:“回日,以全所言奏聞。 ”

戊申,金主命汝州百五十里內州縣量遣商賈赴溫湯置市。

詔有司移問宋人蔡、潁、壽諸州對境創置堡屯者。

庚戌,金主發河南府;丁卯,次溫湯,誡扈從,毋得輒過汝水。 金主出獵,遇奔鹿突之,墮馬,嘔血數日。 遣使征諸道兵。

五月,丙子,金國賀生辰使高景山、副使王全入境。

景山等舉止倨傲,又遣人量恥面闊狹,沿淮顧盼,意若相視水面者。 時上下泄泄,至是始知其有渝盟之意。

庚辰,金太師、尚書令溫都思忠卒。

契丹諸部反,遣右將軍蕭圖喇等討之。

甲申,禮部郎中王普言取士分科之弊,以謂:“后生舉子,競習詞章,而通經老儒,存者無几。 恐自今以往,經義又當日銷,而《二禮》、《春秋》必先廢絕。 竊惟國初至治平,雖以詩賦取士,又有明經、學究等諸科。 當時惟明經略通大義,其它徒誦其書而不知其說,非今日經義比也。 然猶且別立解額,多于詩賦,而不相侵紊。 逮熙寧后,應舉者莫不治經,故解額可以混而為一。 今經義、詩賦既分為兩科,而解額猶未分。 未取易舍難,人之常情,故此盛彼衰,勢所不免。 望詔有司追效舊制,將國學及諸州解額各以三分為率,其二以取經義,其一以取詩賦。 若省試,即以累舉過省,酌中人數,立為定額而分之,仍于經義之中,優取《二禮》、《春秋》,庶几兩科可以永久并行,而無偏廢之患矣。 ”詔禮部、國子監看詳,申尚書省。

辛卯,金使高景山、副使王全見于紫宸殿。 景山奉國書跪進。 景山當奏事,自稱語吶,不能敷奏,乞令副使王全代奏,帝許之。 景山招全,全欲升殿,侍衛及閤門官止之,帝傳旨令升。

全升殿之東壁,面北,厲聲奏曰:“皇帝特有聖旨,昨自東昏王時,兩國講和,朕當時雖年小,未任宰執,亦備知得。 自朕即位后一二年間,曾差祈請使巫人及等來,言及宗屬及增加帝號等事,朕以即位之初,未暇及此,當時不曾允許。 其所言新屬中,今則惟天水郡公昨以風疾身故外,所祈請似亦可從。 又念歲貢錢絹數多,江南出產不甚丰厚,須是取自民間,想必難備。 朕亦別有思度,兼為淮水為界,私渡甚多,其間往來越境者,雖嚴為誡禁,亦難杜絕。 又,江以北,漢水以東,雖有界至,而南北叛亡之人,互相扇誘,適足引惹邊事,不知故梁王當日何由如此分畫來。 朕到南京,方欲遣人備諭此意。 近有司奏言,欲遣使來賀行幸南京,灼知意甚勤厚。 若只常使前來,緣事理稍重,恐不能盡達。 兼南京宮闕初秋畢工,朕以河南府龍門以南地氣稍涼,兼放牧水草亦廣,于此坐夏,擬于八月初旬內到南京,當于左仆射湯思退、右仆射陳康伯及或聞王綸知樞密院,此三人內可差一員;兼殿前太尉楊存中最是舊人,諳練事務,江以北山川地理,備曾經歷,可以言事,亦當遣來。 又如鄭藻輩及內臣中選擇所委信者一人,共四人,同使前來,不過八月十五日以前到南京,朕當宣諭此事。 若可從朕言,緣淮南地理,朕昔在軍頗曾行歷,土田往往荒瘠,民人不多,應有戶口,盡與江南,朕所言者惟土田而已。 務欲兩國界至分明,不生邊事。 朕以向來止曾經有泗、壽州外,陳、蔡、唐、鄧邊面不曾行歷,及知彼處圍場頗多,約于九月末旬前去巡獵,十一月或十二月,卻到南京,于差來正旦使處,當備細道來,朕要知端的。 于次年二三月間,又為京兆,亦未曾至,欲因幸溫湯,經由河東路分,卻還中都去。 ”奏訖,全復曰:“趙桓今已死矣。 ”帝色變,遽起。 全在殿下揚言曰:“我來理會者兩國事。 ”嘵嘵不已。 帶御器械李橫約全曰:“不得無禮,有事朝廷理會。 ”

百官班未退,帶御器械劉炎白陳康伯曰:“使人在廷,有茶酒之禮,宜奏免之。 ”康伯曰:“君自奏聞。 ”炎遂轉屏風而入,見帝哭泣。 炎奏其事,帝然之。 炎出,傳旨曰:“今為聞淵聖皇帝訃音,聖躬不安,閤門賜茶酒宜免,使人且退班。 ”遂退。

既而詔全曰:“適所未奏事因,可具奏狀以聞。 ”于是館伴使、翰林學士何溥等錄其語進,故得知者一二焉。

宰執聚殿廬,議舉哀典故。 或謂帝不可以凶服見使者,欲俟其去乃發喪。 權工部侍郎黃中聞之,馳白康伯曰:“此國家大事,臣子至痛之節,一有失禮,謂天下后世何?且使人問焉,將何以對?”于是始議行禮及調兵守江、淮之策。

壬辰,同知樞密院事周麟之言:“敵意可卜,宜練甲申警,靜以觀變,使不當遣。 ”帝曰:“卿言是也。 彼欲割地,今何應之?”麟之曰:“講信之始,分畫封圻,故應有載書存。 願出以示使者,厥請將自塞矣。 ”

甲午,宰執召三衙帥趙密、成閔、李捧及太傅、醴泉觀使、和義郡王楊存中至都堂,議舉兵。 既又請侍從、台諫凌景夏、汪應辰、錢端禮、金安節、張運、黃祖舜、楊邦弼、虞允文、汪澈、劉度、陳俊卿集議。 陳康伯傳上旨云:“今日更不問和與守,直問戰當如何。 ”執政欲遣閔全將禁衛兵御襄江上流,允文言:“不必發兵如此之多,敵必不從上流而下。 恐發禁衛則兵益少,朝廷內虛,異時無兵可為兩淮之用。 ”執政以金主在汝州,恐其涉漢而南,不聽。

日午,下詔發喪。 宰相常服、金帶,率百官入和寧門,詣天章閣南隙地舉哀,仍進名奉慰。 是時禁中亦設舉哀之禮,哀動于外。 為大行淵聖仁孝皇帝立重,即學士院為几筵殿,用神帛。 帝詔持斬衰三年,以申哀慕。 權禮部侍郎金安節請庶人禁樂百日,從之。

翰林學士兼權吏部尚書、充館伴使何溥等奏:“繳錄到大金副使王全于殿上口奏事,因詔諸路都統制并沿邊帥守、監司照應。 今來事體隨宜應變,疾速措置,務要不失機會。 ”時朝論洶洶,入內內侍省都知張去為陰沮用兵之議,且陳退避閩、蜀之計,人情惶惑。 陳康伯言曰:“敵國敗盟,天人共憤。 今日之事,有進無退,若聖意堅決,則將士之氣自倍。 願分三衙禁旅,助襄、漢兵力,待其先發,然后應之。 ”

權工部侍郎黃中自使還,每進見,未嘗不以邊事為言,至是又率同列請對,論決策用兵,莫有同者。 中乃奏曰:“朝廷與金通好二十餘年,我未嘗一日言戰,彼未嘗一日忘戰。 取我歲幣,啖彼士卒。 今幸天褫其魄,使先墜言以警陛下,惟聖慈留心焉!”

乙未,少保、奉國軍節度使、令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判興州吳璘為四川宣撫使,仍命敷文閣直學士、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王剛中同措置應干事務。 時有詔:“夔路遣兵五百人往峽州屯駐,俟荊南有警,則令夔路安撫使李師顏親往援之。 ”

丙申,侍御史汪澈為御史中丞。

起復慶遠軍節度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成閔對于內殿。

朝議以上流重地,邊面闊遠而兵力分,宜遣大將。 帝乃面諭閔,俾以所部三萬人往武昌控扼,先命湖北漕臣同鄂州守臣建寨屋三萬間以待之。 后二日,遂發江西折帛、湖廣常平米錢及末茶長短引共一百四十餘萬緡,湖北常平義倉及和糴米六十三萬石,料十萬石,赴湖廣總領所備軍用。

戊戌,帝成服于几筵殿。

己亥,金賀生辰使高景山等辭行。

庚子,詔:“浙東五郡禁軍、弓弩手,并起發赴判明州兼沿海制置使沈該,浙西諸郡及衢、婺二州并赴平江府駐答刀浙西副總管李寶,江東諸郡赴池州駐答刀都統制李顯忠,福建諸郡赴太平州駐答刀破敵軍統制陳敏,江西諸郡赴江州駐答刀都統制戚方,湖南、北非沿邊諸郡赴荊南府駐答刀都統制李道軍,并聽候使喚。 ”

辛丑,百官朝臨畢,三上表請聽政,詔答宜允。 自是日一臨,至小祥止。

六月,壬寅朔,殿中侍御史陳俊卿權尚書兵部侍郎。

先是俊卿復言張浚可用,帝曰:“卿欲用浚為何官?”俊卿曰:“此在陛下。 ”帝曰:“浚才疏,使之帥一路,或有可觀,若再督諸軍,必敗事。 ”俊卿曰:“人皆以浚為可,陛下何惜不一試之?”帝首肯。 俊卿又言:“張去為竊威權,撓成算,乞斬之以作士氣。 ”帝曰:“卿可謂仁者之勇。 ”

癸卯,以淵聖皇帝升遐,降諸路流罪以下囚,釋杖以下。

金主自汝州如南京。

丙午,小祥;帝御几筵殿行禮。

丁未,出宮人三百十九人。

己酉,御史中丞汪澈為湖北、京西宣諭使,置司鄂州,仍節制兩路軍馬。 澈辭節制,許之。

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遺鎮江都統制劉錡書云:“近聞肅膺宸命,進師廣陵,先聲所至,士氣賈勇。 竊惟今日之事,非它事比,安危成敗,在茲一舉。 古人有云,脣亡則齒寒,蓋言表里之相依也。 今欲保長江,必先守淮。 頃歲韓宣撫駐軍山陽,山東之兵不敢一日窺伺,几至成功,而奸臣誤國,莫遂其志。 今清河口去本州五十里,地名八里莊,相望咫尺,若不遣精銳控扼,萬一有緩急,頃刻可至城下。 彼得地利,兩淮之民悉為其用,則高郵、廣陵豈足以捍其沖!宜遣偏師屯本州,彼既不敢長驅,山東諸郡怨其暴斂,不忘戴宋,一呼響應,勢若破竹矣。 ”錡亦以為然。

辛亥,北使高景山還,至盱眙軍,未就宴,泗州遣人報守臣周淙,稱有金牌使來。 邦人驚懼,謂金牌不時來,昨紹興十一年有來傳宣者,以軍繼之,即傾城奔走。 宴罷,來使大懷正入館,白袍紅綬,腰懸金牌,乘馬直造廳事,索香案,呼送伴使右司員外郎呂廣問等令跪聽,遂道金主旨,謂:“本欲八月遷都,令大臣奏宮殿修畢,欲以六月中旬前去南京,令送伴回,奏知本國也。 ”軍民聞之,始釋疑。 然亦有夤夜提攜奔竄,官司弗能禁。 會朝廷亦下轉運副使楊抗相度清野,民尤恐懼,自是淮南官吏老幼,悉往江南矣。

癸丑,詔罷教坊樂工,許自便。

乙卯,太尉、威武軍節度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劉錡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節制諸路軍馬。

錡自順昌之勝,金人畏之,下令,有敢言其姓名者,罪不赦。 帝亦知其能,故有是命。

丙辰,不視朝,百官臨于几筵殿,以次赴几筵殿門外進名奉慰。 自是朔望皆如之。

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入奏事,翼日,帝謂輔臣曰:“寶非常驍勇,兼其心術可以仗倚。 朕素識其人,它日未易量。 ”

先是寶言:“連江接海,便于發舶,無若江陰,臣請守之。 萬有一不任,甘死無赦。 ”帝從之。 寶即遣其子公佐與將官邊士寧潛入金境伺動靜。 至是金謀益泄,復召問方略,寶言:“海道無險要可守,敵艦散入諸洋,則難以蕩滅。 臣止有一策出百全。 ”帝問:“何如?”對曰:“兵之道,自戰其地與戰人之地不同。 自戰其地者,必生之兵也;戰人之地者,必死之兵也;必生者易破,而必死者難卻。 今敵未離巢穴,臣仰賃天威,掩出不意,因其驚擾而疾擊之,可以得志。 ”帝曰:“善!”問:“所總舟几何?”曰:“堅全可涉風濤者,得百二十,皆舊例所用防秋者。 ”“所總人几何?”曰:“三千。 止是二浙、福建五分弓弩手,非正兵也。 旗幟器甲,亦已粗備。 事急矣,臣願亟發。 ”陛辭,賜寶帶、鞍馬、尚方弓刀戈甲之屬及銀絹萬數,以為軍實。

戊午,淵聖皇帝大祥,帝易禫服。

庚申,禫祭。

夜,彗出于角。

壬戌,金主次南京近郊,左丞相張浩率百官迎謁。 是夜,大風壞承天殿鴟尾。 癸亥,金主備法駕入南京,奏太后居寧德宮。 太后使侍婢高福娘問金主起居,金主幸之,使伺太后動靜,凡太后動止,事無大小,悉以告,福娘復增飾其言,由是嫌隙益深。

丙寅,詔許淮南諸州移治清野。

戊辰,右朝散大夫徐徐仿為敷文閣待制、樞密都承旨、假資政殿大學士、左大中大夫、醴泉觀使,充金起居稱賀使。 庚午,武翼大夫、貴州刺史、權知閤門事、充金起居稱賀副使張掄,落階官,為文州刺史。

是月,金使樞密使布薩思恭等將兵一萬討契丹諸部。

秋,七月癸酉朔,溫州進士王憲,特補承節郎,充溫州總轄海船。

先是降空名告身六十道,下溫、福諸郡造海舟,憲獻策請用平陽莆門寨所造巡船為式,每舟闊二丈有八尺,其上轉板坦平,可以戰斗。 詔用其言,遂有是命。

癸未,宰相陳康伯率百官為孝慈淵聖皇帝請謚于南郊,謚曰恭文順德仁孝,廟號欽宗。

丙戌,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獻書宰執,言:“山陽俯臨淮海,清河口去郡五十里,實南北必爭之地。 我得之,則可以控制山東;一或失守,彼即長驅先據要害,深溝高壘,運山東累年積聚,調撥重兵,使兩淮動搖,我將何以捍御!自北使奏請,意欲敗盟,人情洶懼,莫知死所。 及朝廷除劉錡為五路制置,分遣軍馬渡江,邊陲肅靜,民賴以安。 山東之人,日有歸附之意,沿淮一帶,自北而來者,晝夜不絕,不容止約。 若朝廷速遣大兵,且命劉錡或委本州守選差有心力人,明示德音,誘以官爵,謂得一州或一縣與官資,使之就守其地,其餘招誘自百人、千人至萬人,受賞有差,將見一呼響應,山東悉為我有。 若大軍未至,彼懷疑貳,未肯就招,招之亦未必能守,適足以貽邊患。 至于合肥、荊、襄,命大將分占形勢,覘邏其實,隨機應變,以為進討不計,恢復中原,可立而待。 ”

先是漣水縣弓手節級董臻者,私渡淮見宗偃,言山東人久困暴斂,日欲歸正,若士馬一動,悉皆南來,宗偃出己俸厚贈之。 是月初,臻果率老幼數百人來歸。 宗偃言于朝,未至,會知樞密院事葉義問遣武義郎焦宣來諭意,俾招收之。 守臣王彥容怒不自己出,乃言臻不願推恩。 宗偃因遺義問書,言:“旬日以來,渡淮之人,晝夜不止,漣水為之一空,臨淮縣民亦源源而來不絕。 泗州兩遣人諭盱眙,令關報本州約回,有死不肯復去數萬人,理宜優恤。 然非有大軍彈壓,得之亦不為用。 ”乃補臻承節郎,仍令淮東副總管李橫以鎮江都司兩將之兵往楚州屯駐。

丁亥,金以左丞相張浩為太師、尚書令,以司徒大興尹蕭玉為尚書左丞相,吏部尚書白彥恭為樞密副使,樞密副使赫舍哩志寧為開封尹,武安軍節度使圖克坦恭為御史大夫。

戊子,左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周麟之與在外宮觀。 宰執進呈台諫疏章,帝曰:“為大臣,臨事辭難,何以率百僚!”乃有是命。 庚寅,復責授左朝奉大夫、秘書監、分司南京,筠州居住。

初,帝命池州諸軍都統制李顯忠,擇淮西地利為固守之計。 至是顯忠言:“淮北平夷,別無險阻,惟樅楊鎮北二十五里中坊淨嚴寺依峽山口一帶,地里沖要,可以屯駐。 請于八月初,分遣半軍,過江屯駐。 顯忠躬親往來,伺其動息,即全軍渡江,觀敵所向,隨機決戰。 ”從之。

壬辰,徐仿等至盱眙軍,金主已遣翰林侍講學士韓汝嘉至泗州待之。 是日,平旦,泗守臣富察圖穆遣人至盱眙,言:“韓侍講帶金牌到,欲見國信使副宣諭。 ”巳刻,仿遣通事傳告,中流相見。 俄而汝嘉已登舟渡淮,仿欲就岸口亭子相見,汝嘉即與徒八人馳馬徑入宴館,仿與副使張掄皆大驚,朝服以待。 汝嘉入館,闔其扉,守臣周淙即館外穴壁以窺。

汝嘉令仿、掄跪于庭下,聲稱有敕,遂言曰:“自來北邊有蒙古達勒達等,從東昏時數犯邊境,自朕即位,已久寧息。 近准邊將屢申,此輩又復作過,比前生聚尤甚,眾至數十萬,或說仍與夏通好。 若不即行誅戮,恐致滋蔓。 重念祖宗山陵盡在中都,密邇彼界,是以朕心不安。 以承平日久,全無得力宿將可委專征,須朕親往以平寇亂,故雖宮室始建,方此巡幸,而勢不可留。 已擬定十一月間親臨北邊,用行討伐,然一二年卻當還此。 今聞有使稱賀,本欲差人遠迓,如其入見。 緣近者國信使副高景山、王全等傳旨,召一二近上官位,有所宣諭。 今卿等非所召之人,可便歸國,即令元指官位人等前來,一就稱賀,仍須九月初到闕。 故茲宣示。 ”言畢,升堂,分賓主而坐。

仿戰栗,張掄稍進而問曰:“蒙古小邦,何煩皇帝親行?”汝嘉不能對。 掄曰:“侍講遠來,口言有敕,本國君相何以為憑?乞書于紙,以俟聞奏。 ”汝嘉即索紙筆,書畢而去,仿等遺以纈帛、香茶,皆不受。

丙申,命參知政事楊椿恭篆聖文仁德顯孝皇帝謚寶。

是月,金大括境內騾馬,殺亡遼耶律氏、宋趙氏子男凡百三十餘人。

金主嘗因賜群臣宴,顧謂左丞相蕭玉曰:“卿嘗讀書否?”玉曰:“亦嘗觀之。 ”中宴,金主起,即召玉至內閤,以《漢書》一冊示玉。 既而擲之曰:“此非所問也。 朕欲與卿議事,今欲伐江南,卿以為何如?”玉曰:“不可。 ”金主曰:“朕視宋國,猶掌握間耳,何為不可?”玉曰:“天以長江限南北,舟楫非我所長。 苻堅以百萬伐晉,不能以一騎渡,是以知其不可。 ”金主怒,叱之使出。 既而尚書令張浩因人奏事,金主杖浩,并杖玉,謂群臣曰:“浩大臣,不面奏,因人達語,輕易如此!玉以苻堅比朕,朕欲釘其舌而磔之,以玉有功,故隱忍耳。 ”

八月,辛丑朔,忠義人魏勝復海州。 勝素負氣,嘗潛渡淮為商,至是率其徒數百人至海州,自稱制置司前軍,大兵且繼至,海州遂降。

癸丑,金主弒其母太后圖克坦氏。

初,布薩師恭賜第鄰寧德宮,師恭屢得見太后。 及師恭奉命討契丹諸部,入辭太后,言:“國家世居上京,既徙中都,又自中都至汴京。 今又興兵涉江、淮伐宋,疲弊中國。 我嘗勸止之,不見聽。 契丹事復如此,奈何?”侍婢高福娘以告金主。 金主疑太后有異圖,召點檢大懷忠等,戒之曰:“汝等見太后,但言有詔,令太后跪受,即擊殺之。 ”太后方摴蒱,懷忠至,令太后跪受詔,太后愕然,方下跪,遽從后擊之,仆而復起者再,乃縊殺之。 金主命焚尸于宮中,棄其骨于水。 封福娘為鄖國夫人,且許立為妃。

甲寅,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以舟師三千人發江陰。

先是寶自行在還,即謀進發,軍士爭言西北風力尚勁,迎之非利,寶下令:“大計已定,不復可搖,敢有再出一語者斬!”遂發,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洪遵竭資糧器械濟之。 放蘇州大洋,行三日,風怒甚,舟散漫不得收。 寶慷慨謂左右曰:“天欲以試李寶耶?此心如鐵石不變矣!”即酹酒自誓,風亦隨止。 退泊明州關澳,追集散舟,不浹旬復故。 而裨將邊士寧自密州還,言魏勝已得海州矣,寶大喜,促其下乘機速發,而大風復作,波濤如山者經月,未得進。

乙卯,江淮制置使劉錡引兵屯揚州。

錡將渡江,以軍禮久不講,乃建大將旗鼓以行,軍容整肅,江浙人所未見也。 時錡方病,不能乘馬,乃以皮穿竹為肩輿。 鎮江城中,香煙如云霧,觀者填擁。

右奉義郎、通判楚州徐宗偃見錡,力陳兩淮要害:“山陽密邇清河口,實為控扼之地,合肥扞蔽壽春。 自古北軍悉由渦口渡淮,彼或長驅,則兩淮皆非我有。 宜速遣精銳列戍,勿使敵得沖突。 ”錡疑未決。 浙東副總管李橫、浙西副總管賈和仲適白其事,皆共贊之。 乃遣殿前司策應右軍統制王剛以五千人屯寶應。

丙辰,金主殺其翰林直學士韓汝嘉。 汝嘉自盱眙歸,諫寢兵議和,金主曰:“汝與南宋為游說耶?”遂賜死。

丁巳,詔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田師中赴行在奏事。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言師中老而貪,士卒致怨,偏裨不服,臨敵恐誤國事,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諭使汪澈亦言于帝,乃召之。 尋以潭州觀察使、知襄陽府吳拱為鄂州諸軍都統制。

壬戌,徐仿、張掄自盱眙還行在。

徐宗偃之在淮陰也,有宿遷孫一者自北來,言嘗為金差往濱州充水手,暨逃歸而家屬已渡淮,偶相值于此。 備陳海道曲折,謂舟船雖大且多,然皆松木平底,不可涉洋。 水軍雖多,悉簽鄉夫,朝夕逃遁,一有警急,必致潰散,及有願募人往焚燒其舟船者。 宗偃因條具邊防利便,遂并以其事白廟堂,附疾置以達,至奏邸,特空函耳。 朝廷乃札付仲偃,根究沿路盜拆。 后數日,乃知遞過山陽城下,為郡中竊匿,宗偃復條畫附仿、掄以聞。

癸亥,金殺布薩師恭,以其黨于太后也。

先是金主使蕭圖喇等討契丹薩巴,連戰無功,既而薩巴聞師恭以大軍至,乃遁。 師恭追之垂及,金主使師恭之子以傳逆之,至則戮于市。 師恭臨刑,以繩枚塞口,但仰視天日而已。 遂族滅之,并殺圖喇等。

己巳,起復慶遠軍節度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成閔充湖北、京西制置使,節制兩路軍馬。

金主分諸道兵為神策、神威、神捷、神銳、神毅、神翼、神勇、神果、神略、神鋒、武勝、武定、武威、武安、武捷、武平、武成、武毅、武銳、武揚、武翼、武震、威定、威信、威勝、威捷、威烈、威毅、威震、威略、威果、威勇三十二軍,置都總管、副總管各一員,分隸左右領軍大都督及三道都統制府,置諸軍巡察使、副各一員。 以太保、樞密使昂為左領軍大都督,尚書右丞李通副之;尚書左丞赫舍哩良弼為右領軍大都督,判大宗正事富里琿副之;御史大夫圖克坦貞為左監軍,同判大宗正事圖克坦永年為右監軍;皆從金主出壽春。 以工部尚書蘇保衡為浙東道水道都統制,益都尹程嘉副之,由海道趨臨安;太原尹劉萼為漢南道行營都統制,濟南尹布薩烏哲副之,進自蔡州;以河南尹圖克坦哈喜為西蜀道行營都統制,平陽尹張宗彥副之,由鳳翔取散關。 金主以昂為舊將,使帥諸軍以從人望,實使通專其事。 遂宴諸將于尚書省,親授方略。 金主曰:“太師梁王,連年南伐,淹延歲月。 今舉兵必不如彼,遠則百日,近止旬月。 惟爾將士,無以征行為勞,戮力一心,以成大功,當厚加旌賞。 其或弛慢,刑茲無赦。 ”以武勝、武平、武捷三軍為前鋒,圖克坦貞將兵二萬入淮陰。 金主恐糧運不繼,命諸軍渡江,無以僮仆從行,行者莫不嗟怨。

九月,庚午朔,命輔臣朝饗太廟。

辛未,宗祀徽宗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 建王亞獻,嗣濮王士輵終獻,樂備而不作。

初,禮官以行禮殿隘,欲祀五天帝于朵殿,五人帝于東西廂。 太常少卿王普,言有熊氏乃聖祖之別號,因引皇祜故事,并升于明堂,各依其隅鋪設,五人帝在五天帝之左,稍退五官神位于東廂,皆遣官分獻。 罷從祀諸神位,用元丰禮也。

先是權禮部侍郎金安節,以淵聖皇帝未祔廟,請宮廟皆以大臣攝事,權工部侍郎黃中請毋新幄帟,毋設四路,以節浮費,皆從之。

祭之日,用鹵簿萬一百有四十人。 禮畢,宣制,赦天下。

癸酉,淵聖皇帝百日,上詣几筵殿行禮。

甲戌,金人至鳳州之黃牛堡。

先是統軍張中彥與其陝西都統完顏喀齊喀將五千餘騎自鳳翔大散關入川界三十里,分為三寨,至是游騎攻黃牛堡。 守將李彥堅告急,四川宣撫使吳璘方受賀,即肩輿上殺金坪,彥堅督官軍用神臂弓射敵,卻之。 璘遣將官高崧為之援,仍與本堡管隊官張操同力拒敵,遂扼大散關,深溝高壘以自固。 璘駐青野原,顧謂其下曰:“金自守之兵,不足慮也。 ”益調內郡兵分道而進,面受方略。

時四川安撫制置使王剛中,被旨往軍前見璘計事,剛中乘皮輿,避矢石,人皆哂之。

辛巳,定江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田師中自鄂州至行在,乞奉祠,乃除萬壽觀使、奉朝請,以王繼先第賜之。

甲申夜,楚州剌探使臣荀道至臨淮之新店,遇銀牌金使,奪其所持革囊,歸以示通判徐宗偃。 啟緘,乃金國御寶,封送泗州,令“譽錄關報本朝,催督稱賀使徐仿、張掄于十月二十日以前須到得來;如敢依前不遣,自今以后,更不須遣使前來,當別有思度。 ”其言多指斥,宗偃不敢白,即繳納轉運副使揚抗,而錄其副以達輔臣。

乙酉,詔:“劉錡、王權、李顯忠、戚方各隨地方措置沿淮三處河口,嚴為堤備。 ”

先是錡亦檄權引兵迎敵,權受檄,與其姬妾泣別,又聲言犒軍,悉以舟載其家金幣泊新河為遁計,筑和州城居之。 錡再檄權往壽春,權不聽命,以威脅江東轉運判官李若川固請于朝。 乞留權守和州江面。 錡又督行,權不得已,每三日遣一軍往廬州屯戍。

丁亥,四川宣撫使吳璘遣將彭清直至寶雞謂河,夜,劫橋頭寨,勝之。

時金人集陝西諸路兵,分屯于隴州之方山原及秦州、鳳翔境,將分軍四川,與散關之兵掎角相應。 璘乃命前軍統領劉海、同統領王中正、左軍統領賈士元,合所部三千人騎趣秦州。 戊子,海受檄,即引兵而出。

己丑,顯仁皇后大祥,帝服素紗布,白羅袍,親行撤几筵之祭;百官常服黑帶,進名奉慰。

壬辰,樞密院請兩淮、京西、四川沿邊知州軍,各帶沿邊都巡檢使,庶可以專一措置邊事,從之。

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以舟師發明州關媔齱C

忠翊郎、監盱眙軍淮河渡夏俊復泗州。

俊見金敗盟,遂有占泗州之意,寓居武功大夫張政者與其議;政聚眾,得百八十人。 時守臣周淙退保在天長,俊等議定,陰備渡船,夜漏未盡,遂渡淮,未據西城,西城人覺知,皆稱願歸大宋。 俊轉至城東,見汴口有空舟,取得六十餘航。 金人所命知泗州富察徒穆、同知州大周仁聞之,率麾下數十騎棄東城遁走,俊入東城撫定。 江淮制置使劉錡以俊知泗州。

癸巳,金人攻通化軍。

先是通未有守臣,鄂州都統制吳拱,以游奕軍統制張超權軍事。 超才入城,忽報金鐵騎數百入門,超閉譙門,令從者率邦人巷戰。 金人死者數十,乃引去。

甲午,興州駐答刀御前前軍統領劉海復秦州。

先是金州既破,金人徙城北山地,最徑險,守將蕭濟,素狎南軍,弗為備。 先是敵軍戍寨者三千,打糧傍郡,弱者守室,劉海引兵至城下,濟弗之覺也。 海與左軍統領賈士元、統領王中正計曰:“秦城險而堅,未易拔也。 今城守似怠,當以火攻之。 ”遂積蒿縱火,煙蔽城寨,海因登焉。 濟乃開門降,得糧十餘萬斛,遂以正將劉忠知州事。

是日,金主發自南京,詔:“皇后及太子光英居守,張浩、蕭玉、敬嗣暉留治省事。 ”臨發,后與光英挽衣號慟,金主亦泣下,曰:“吾行歸矣。 ”

乙未,金人攻信陽軍。

先是荊湖制置使成閔,遣中軍統制趙撙屯德安。 撙至之五日,信陽告急,撙曰:“信陽雖小,實為德安表里,不可失也。 ”乃留游奕軍統制宋奕守德安府,自將所部騎赴之。 敵騎徑去,侵蔣州。 時江州都統制戚方在淮西,即引其兵南渡。

江、淮制置使劉錡,命楚州以海舟數十艘往淮陰軍前,分布守御。 時金軍已至清河口,地名桃源,錡猶在揚州,未發也。

鄂州諸軍都統制吳拱發兵戍襄陽者盡絕。 時拱被朝命,襄陽或有變,不能自保,則令退守荊渚。 拱以書遺大臣言:“荊南為吳、蜀之門戶,襄陽為荊州之籓籬,屏翰上流,號為重地。 若棄之不守,是自撤其籓籬也。 況襄陽依山阻漢,沃壤千里,設若侵略,據山以為巢穴,如人扼其咽喉,守其門戶,則荊州果得高枕而眠乎?若欲保守荊州,自合以襄陽為捍守之計,當得軍馬一萬,使拱修置小寨,保護御敵,營辟屯田,密行間探。 ”然議者謂:“拱言襄陽形勢雖善,而所謂修置小寨者,其意在于退守方山,而棄城不守,闔關自固,而不以兵接戰也。 ”

先是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諭使汪澈道出九江,右奉議郎、新通判湖州王炎見澈,談邊事,澈即辟炎為屬,自鄂渚偕至襄陽撫諸軍。 澈聞議者欲置襄陽而并力守荊南,亦奏襄陽重地,為荊、楚門戶,不可棄。 至是秋高,澈乃還鄂州以調兵食。 既而拱至襄陽,首置南山寨,寨無水無薪,師徒勞役,時人不以為便。

丙申,太白晝見。

權尚書工部侍郎黃中移禮部侍郎,司農少卿許尹權工部侍郎。

四川宣撫使吳璘遣將官曹水休復洮州。

先是金人所命知洮州阿林哲往北界軍前未還,璘至城下,其妻包氏率同知、昭武大將軍鄂囉延濟與官吏軍民來降,詔封包氏為令人。 既而阿林哲來歸,璘即命同知洮州,賜姓趙氏。

戊戌,吳璘及四川安撫制置使王剛中,奏金兵入黃牛堡。 詔:“金人無厭,背盟失信,軍馬已侵川界。 今率精兵百萬,躬行天討,措置招諭事件,令三省、樞密院降敕榜曉諭。 ”

江、淮、浙西制置使劉錡發揚州。 錡在揚州病,帝遣中使將醫往視,錡曰:“錡本無疾,但邊事如此,至今猶未決用兵。 俟敵人來侵,然后使錡當之,既失制敵之機,何以善后!此錡所以病也。 ”中使以奏,錡遂行,日發一舍。 時錡已病甚,不能食,啜粥而已。

己亥,興州都統司后軍第二正將彭清、左軍第一副將張德破隴州。

清以是月乙未出師,遂進兵城下,擊之,克其城。 守將奉國上將軍盧某,同知、昭武大將軍劉某,巷戰不勝,走涼樓不下,清積薪焚之,軍民乃降。 四川宣撫使吳璘以清知隴州,尋令將軍談德守方山原,俾清引其兵赴鳳州軍前。 德至良原縣,遇敵,接戰,自卯至午,官軍不敵,遂潰而逃。 初,德與其徒請兵出梁泉魚龍川,往攻方山原,清從之,既行,德乃改道經良原縣界,遂失利,清復引兵還方山原。

蘭州漢軍千戶王宏,殺其刺史、安遠大將軍溫敦烏頁以降。

宏嘗為秉義郎,后為金人所獲,俾部押蘭州軍馬。 宏聞南師克秦州,乃誘漢軍使,降人多從之,惟北官不聽。 宏遂與其徒魯孝忠等率所部官合斗,殺烏頁及鎮國上將軍、同知蘭州富察納等,將騎兵五百、步兵二百來歸。 宣撫使吳璘、承制授宏武功大夫、知蘭州、統領熙河軍馬,孝忠秉義郎、同知蘭州。

金太子光英,頗警悟,嘗讀《孝經》,問人曰:“經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何為不孝?”對者曰:“今民家子博弈飲酒,不養父母,皆不孝也。 ”光英嘿然良久曰:“此豈足為不孝耶!”蓋指言金主弒太后事也。

金將士自軍中亡歸者相屬于道。 哈斯罕明安福壽、東京穆昆金珠始授甲于大名,即舉部亡歸,從者眾至萬餘,皆公言于路曰:“我輩今往東京立新天子矣。 ”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五
【宋紀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盡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詔曰:“朕履運中微,遭家多難。 八陵廢祀,可勝抔土之悲;二帝蒙塵,莫贖終天之痛。 皇族尚淪于沙漠,神京猶陷于草萊,銜恨何窮,待時而動。 未免屈身而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 屬強敵之無厭,曾信盟之弗顧,怙其篡奪之惡,濟以貪殘之凶,流毒遍于陬隅,視民几于草芥。 赤地千里,謂暴虐為無傷;蒼天九重,以高明為可侮。 輒因賀使,公肆嫚言,指求將相之臣,坐索漢、淮之壤。 皆朕威不足以震疊,德不足以綏懷,負爾萬邦,于茲三紀,撫心自悼,流涕無從。 方將躬縞素以啟行,率貔貅而薄伐,取細柳勞軍之制,考澶淵卻敵之規。 詔旨未頒,歡聲四起。 歲星臨于吳分,冀成淝水之勛;斗士倍于晉師,當決韓原之勝。 尚賴股肱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軀報國,共雪侵凌之恥,各肩恢復之圖。 播告邇遐,明知朕意。 ”

四川宣撫使吳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麗、渤海、達勒達諸國及河北、河東、陝西、京東、河南等路官吏軍民。

江、淮制置使劉錡至盱眙軍。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舟師至東海縣。

先是魏勝既得海州,久之,官軍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無援,然業已背金,不敢有貳心。 勝懼,乃推寶之子承節郎公佐領州事,自出募兵,得數千人,往攻沂州。 有女真萬戶之妻王夫人者,陽引兵避之;勝入城,遇伏,與戰,大敗,僅以身免。 勝復還海州,金兵圍之。 寶聞,麾兵登岸,以劍畫地曰:“此敵界,非復吾境,當力戰!”因握槊前行,接敵奮擊,士無不一當十。 金人驚出意外,亟引去,于是勝出城迎寶。 寶維舟犒士,遣辯者四出招納降附。 時山東豪杰開趙、明椿、劉異、李機、李仔、鄭云等,各以義旗聚眾。 趙與耿京所部馬軍將王世隆合共攻城陽軍。 城陽軍者,密州之莒縣,陷后改焉。 趙等聞寶來,遣使至軍前納款,寶以為修武郎。 會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騎至城陽軍解圍,趙等散去,世隆以其軍屯日照縣境。 寶舟至膠西縣,遣提舉一行事務曹陽佯借民馬,與小吏徐堅往迎之,世隆以其眾降。 后數日,開趙亦至。 寶以世隆、趙并為山后都統制,以侍官軍進攻,且為聲援。

辛丑,金人自渦口系橋渡淮。

先是池州都統制李顯忠提兵在壽春、安丰之間,欲回軍廬州,徐觀其變。 至謝步,諜報敵自正陽渡淮矣,參議官劉光輔曰:“若欲尋戰地,豈可退卻!宜據形勢之地,結壘以待之。 見利則進,策之上也。 ”顯忠從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設伏。 顯忠率心腹百餘騎,轉山取路。 敵直掩顯忠之背,顯忠覺之,率諸將邀截,獲數人。 俄聞敵大至,遂自峽山路渡大江以歸。 顯忠軍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僅二十道,是役也,書填悉盡,中侍大夫王光輔及統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撫使吳璘兼陝西、河東招討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劉錡兼京東、河北東路招討使,起復寧遠軍節度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討使。

金主至安丰軍,又破蔣州。

秘閣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參議官陳桷,直敷文閣、荊湖北路轉運副使李植,并兼逐路招討司隨軍轉運副使,應辦劉錡、成閔軍錢糧。

乙巳,劉錡自盱眙軍引兵次淮陰縣,留中軍統制劉汜、左軍統制員錡守盱眙。

時金人將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錡列諸軍于運河岸以扼之,數十里不斷,望之如錦繡。 金人以鐵騎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銀。

右文林郎曹伯達,改右宣議郎。

伯達初權知虹縣簿,焚金詔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檜抑之不行。 至是自陳而有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東京留守曹國公褒為皇帝。

時金人困于虐政,洶洶欲為變。 完顏默音詢以擁立留守,眾皆曰:“是太祖之孫,當立。 ”于是入府求見。 褒才出,則庭下悉呼萬歲,遂即位。 丁未,改元大定,大赦。 數前主過惡,弒皇太后圖克坦氏,殺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孫及宗本諸王,毀上京宮殿,殺遼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孫等數十事。 以完顏默音為右副元帥,高忠建為元帥左監軍,完顏福壽為右監軍。

戊申,三省、樞密院奏招納歸附正人賞格:應接納金人萬戶或蕃軍千人者,補武翼郎,下至蕃軍五人、漢軍十人者,補進勇副尉,凡十等。 如蕃、漢簽軍自能歸附者,并優補官資。 有官人優加升轉,仍不次擢用。 降黃榜曉諭。

金主亮率師渡淮。 是夜,漏下二鼓,王權自廬州引兵遁,屯昭關。

初,金主亮在壽春,欲渡淮,系浮橋已成。 邏者獲權軍擺鋪數人,中有一曹司,金主亮見之,問權所在,曹司曰:“在廬州。 ”又問:“有兵几何?”曰:“五萬。 ”金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 ”乃以金十餘兩遣曹司,且令附書與權。

權聞金已渡淮,遂自廬州退兵,沿路作虛寨以疑敵。 有游騎為權軍所執,權與之酒,問其虛實,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萬,以十萬出清河口,不戰,但為疑兵以當淮東之軍;以二十萬分往京西;三十萬隨國主來,其十萬人出戰,十萬人護駕,十萬人奪淮渡江。 ”權曰:“不可當也,宜引避之。 ”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饗將士,賜官賞各有差,仍給復三年。 會尚書省請以從軍來者補諸局承應人及官吏闕員,金主曰:“舊人南征者即還,何以處之?必不可闕者,量用新人可也。 ”

庚戌,直秘閣、知廬州、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龔濤棄城走。

時諜報敵兵至北門外二十里,濤聲言將本州人馬往無為軍等處措置捍御,委修武郎、添差本州駐泊兵馬都監楊春權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劉錡,令淮東副總管張榮選所部戰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赴淮陰軍前使喚。

先是有詔調淮東丁壯萬人付榮,于射陽湖等處緩急保聚。 時淮東遭水災,民多乏食,錡請日給民兵錢米及借補首領官資以為激勸,而轉運使楊抗令榮分其兵之半歸農,半給錢米。 至是調赴軍前者,皆潰逸不歸,榮卒不能軍。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萬戶蕭琦以十萬騎自花靨鎮由定遠縣取滁陽路至揚州。 琦至藉塘,駐軍數日,先以百餘騎攻清流關,南軍無與敵者。 又二日,遂長驅入關,直抵滁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陸廉棄城去。 金兵所過,皆不殺掠,或見人,則善諭之使各安業。 有軍人遺火焚民居草屋一間者,立斬之,乃揭榜以令過軍。

初,淮南轉運副使楊抗,令州縣鄉村臨驛路十里置一烽火台,其下積草數千束;又令鄉民各置長槍,崔督嚴切,人甚苦之。 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馬芻為患,而所得積草甚眾,又鄉民皆棄槍而去,盡為金人所取。 琦之深入也,每過險阻,懮必有備,至則全無守御,如蹈無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計焉。

壬子,皇子寧國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建王瑋為鎮南節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劉錡得金字牌,遞報淮西敵勢甚盛,令錡退軍備江。 時錡在淮陰,與金人隔淮相持已數日。 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順流而下,錡使人邀取之,有粟數囊而已。 錡曰:“此探水勢者也。 ”俄頃,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馬頭以過舟,舟約數百艘,有載糧往濠州者,有載激犒之楚州、揚州者,溯流牽挽,其勢甚速。 錡募善沒者鑿舟沈之,金人大驚。

先是淮南轉運副使楊抗,聚民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統領。 抗在淮陰,見錡與金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錢糧,應副大軍,乃棄其軍而去,遂渡江,居江陰軍。

癸丑,金人圍廬州,修武郎、添差兵馬都監、權州事楊春,勒兵乘勢突陣以出,過中派河,率鄉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劉錡遣兵渡淮,與金人戰。

先是錡遣前司策應右軍統制王剛等間以兵數百渡淮,金人退卻,官軍小勝。 既而金人悉眾來戰,錡不遣援,節次戰沒者以千數;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進或卻,以退無歸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廬州城北之五里,筑土城居之,道獲白兔,語李通曰:“武王白魚之兆也。 ”

江州都統司將官張寶復入蔣州。

蔣州既為金人所破,詔戚方措置收復。 金聞南軍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統制吳拱至襄陽,欲屯萬山小寨,或襄陽失利則西入蜀,諸軍皆洶洶不定。 時荊南軍新創,金將劉萼擁眾十萬,揚聲欲取荊南,又欲分軍自光、黃搗武昌。 朝廷以金昔嘗由此入江西,慮搖根本,令拱遣兵護武昌一帶津渡。 拱將引兵回鄂,宣諭使汪澈聞之,馳書止拱,而自發鄂之餘兵進戍黃州。 拱還襄陽,嘗褊躁不自己。 會劉萼取通化軍,前一夕,牛首鎮莊家三人縋城入襄陽,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不為備。 翼日,金騎三千忽至樊城,欲奪浮橋,徑至城下。 自講好后,樊城不修筑,多缺壞,副將翟貴,部將王進,時以兵二百戍焉。 統制官張順通,以百騎巡逴,與敵遇,擊之。 會系浮橋未成,敵不得濟。 二將引兵出戰,拱登城,漸出兵御之,敵少卻。 金人三卻至竹林下,鐵騎突出,官兵遂敗。 拱以四舟渡師助之,阻風不至,二將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 至晚,金兵退。 是役也,以大捷聞;武功大夫張平未嘗出兵,亦以奇功遷中衛大夫。 軍中謂之“樊城功賞。 ”

乙卯,命學士院撰祝文,具述國家與金和二十餘年,備存載書,今無故渝盟,師出誠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廟、社稷、諸陵及岳瀆諸神。

江淮制置使劉錡聞王權敗,乃自淮陰引兵歸揚州。 淮甸之人,初恃錡以為安,及聞退軍,倉卒流離于道,死者十六七。

錡之未退也,檄淮東副總管張榮以所部人船盡赴淮陰,是日,榮被檄即發泰州,至楚州則大軍已退,其所統民兵皆驚潰。 榮收散亡僅千人,至邵伯埭,決運河水入湖以自保焉。

金主亮入廬州,召城外被擄百姓數十人,親自拊循,使之歸業,人賜銀十兩。

興元府都統制姚仲遣忠義統領王俊率官兵義士至盩厔縣,遇金人于東洛谷口,破之。

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以左右二軍至真州。

金州都統制王彥遣統制官任天錫、郭諶等領精兵出洵陽,至商州丰陽縣,克之。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至蔣州。

先是江州都統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將張存權知蔣州,以所部三百守之。 撙既至,以本軍將官蘭秉義權知州事,存力爭,不聽,遂與其眾之沙窩。

左武大夫、建康府駐答刀、御前破敵軍統制姚興,與金人戰于尉子橋,死之。

先是王權既屯昭關,將士猶有欲戰之心。 權引兵先遁,金以鐵騎追及尉子橋,興以所部三千人力戰。 權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衛,殊不援興。 自辰至申,興出入三四,殺敵數百。 統制官戴皋下道避敵,敵遂假立權幟以誘,興奮入,與其徒拱衛大夫、忠州防御使鄭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 事平,贈興容州觀察使,即其地立廟。

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虞允文,聞王權至濡須,知事急,度權與劉錡必俱退,遂率侍從數人同見輔臣,言權退師,已臨江口,必敗國事。 尚書右仆射硃倬、參知政事楊椿皆曰:“權自言退師以導敵深入,身當其沖,令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出其右,池州都統制李顯忠出其左,夾攻之。 ”允文等力辯其不然,且言權為走計,倬等猶以為不然。 丁巳,果得王權敗歸報,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義郡王楊存中,同宰執對于內殿。 帝諭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敵,左仆射陳康伯曰:“不可。 ”存中言:“敵空國遠來,已臨淮甸,此正賢知馳騖不足之時,願率將士北首死敵。 ”帝喜,遂定親征之議。

少保、奉國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吳璘,封成國公,以明堂恩也。

閤門宣贊舍人、知均州武鉅,遣總轄民兵荀琛、將官李元等領兵進取,右奉議郎、知房州司馬倬,遣鄉兵二千為援,且濟其軍食。 琛等復鄧州。

金主褒出東京內府之器物金銀贍軍吏。

戊午,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視江、淮軍馬;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虞允文參謀軍事;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秘書省校書郎馮方,并參議軍事。

權禮部侍郎黃中請為欽宗作主祔廟,從之。

侍衛步軍司左軍統制邵宏淵,及金統軍蕭琦戰于真州胥浦橋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執鄉民歐大者問之。 大以紹興十一年韓世忠以數百騎往定遠縣,虛驚而回,至瓦梁,盡毀民居以為浮橋,恐金人效之,乃答以有路,自竹岡鎮可徑至六合縣,琦從之,俾為鄉導,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

宏淵在真州,方飲酒,有報金人且至者,亟率眾,相遇于胥浦橋。 宏淵命將官三人拒于橋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師多死。 城中老弱皆竄避,惟守家強壯猶登城以觀。 正爭橋間,敵實草以渡河,三將皆死。 宏淵率親隨軍入城,掩關以拒,軍民皆奔江上,得舟渡江以免。 宏淵毀閘板,退屯于揚子橋,真州遂破。 金人得城不入,徑自山路攻揚州。

江淮制置使劉錡軍還至邵伯埭,聞金攻真州,疑揚州已不守,未敢發。 會探者報揚州城上旗幟猶是官軍,錡曰:“真州雖失,揚州猶為國家守,當速進。 ”乃自北門入,見安撫使劉澤。 澤以城不可守,勸錡退屯瓜洲,錡令諸軍憩歇,徐圖所向。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復商洛縣。

己未,鑄樞密行府之印。

詔翰林學士何溥祠馬祖,又命招討使榪祭于軍中。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引兵渡淮,攻蔡州。 撙在信陽軍,聞金人已至淮右,曰:“此可以進兵搗其虛矣。 ”遂行。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等復商州,獲其守將昭毅大將軍完顏守能;同知州、武騎尉馬彥降。

時關陝空虛,華州密邇商、鄧,人心驚搖,金所命蒲城令與尉皆遁去。 丞喬扆召耆老告之曰:“事勢若此,南軍且至,爾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 ”扆曰:“即偏師至,南軍奔潰不暇,從之而去者死于蹂躪;其不能出者,責以背叛,孥戮之。 莫若一心固守,此萬全策也。 ”既而有謀翻城內附者,扆執而戮之,眾乃止。

庚申,太傅、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御營宿衛使。

初,王權之未敗也,權禮部侍郎黃中為帝言:“淮西將士不用命,請擇大臣督諸軍。 ”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狀甚力,不聽。

趙撙破褒信縣。

建康府都統制王權自和州遁歸。

權聞敵且至,給其眾曰:“已得旨,棄城守江矣。 ”遂引兵登車船渡江,屯于東采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猶未知王權棄軍而歸也。 后軍統制韓霖最后出城,乃縱火,城中喧亂,金人聞之曰:“南軍遁矣!”遂進兵入城。 城中糗糧、器械,并委于路。 敵勢奔突,軍民自相蹂踐及爭渡溺死者,莫知其數。 將士憤怒號呼,指船詆詈,皆以權不戰誤國為言。 統制官時俊殿后,以弩伏道傍,敵騎稍止。 潰兵往往棄甲,抱蘆葦浮江而渡,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詔以金人背盟好,勞我將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當避正殿,減常膳。

尚書戶部侍郎劉岑兼御營隨軍都轉運使,先往沿江措置。 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御營先鋒都統制,隨州觀察使、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為前軍都統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為右軍統制,武經郎、閤門宣贊舍人、殿前司摧鋒軍統制郭振為左軍統制,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劉銳為中軍統制,仍命顯忠屯蕪湖以扼裕溪口之沖,且為王權聲援。

捧嘗請斷吳江橋以扼金,或又欲塹常熟之福山以斷其騎軍,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洪遵曰:“審爾,是棄吳以西邪?”凡堂帖、監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門祗候、東南第二副將都遇知濠州。 召降授武顯大夫、吉州刺史、知濠州劉光時還行在。 時州已不守,光時寓治橫澗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請令勛臣、戚里、內侍之家,獻家財以助國,仍加優賞,從之。

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始至視事。 先是建康居民驚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燾至,人情稍安。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至新蔡縣。 金人所命令佐率眾迎敵,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劉錡,退軍瓜洲鎮。 金破揚州。

初,邵宏淵既失利,金人徑攻揚州,屯于平山堂下。 宏淵亦退在揚子橋南,毀閘板而渡,揚州軍民皆傾城而奔。 錡乃退軍,自南門外拆民屋,為浮橋,諸軍過絕,即毀橋,由東門而去。 守臣武功大夫、榮州刺史劉澤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江府。

金主褒以前臨潢尹完顏晏為左丞相。 旋以詔諭南京太傅、尚書令張浩。

癸亥,詔侍從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職。 先令翰林學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張運、給舍金安節、劉珙、台諫梁仲敏、杜莘老、吳芾、禮官王普、尚書郎徐度、薛良朋、余時言、柳大節、姚寬從行,仍命景夏等分攝六曹職事。 時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措置海道,而戶部侍郎劉岑、中書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從官兩省留臨安者,惟汪應辰、徐嘉、黃中、路彬、許尹、唐文若六人而已。 寬,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嚴,用紹興七年故事。 杜莘老為帝言:“今親征與曩日事異,宜皆從簡以幸所過郡縣。 ”帝曰:“此行中宮及內人不往,止與建王行,欲令遍識諸將耳。 ”乃命王府直講史浩從行。 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時宿將,莫不震怖惕息,獨王處之恬然不懼,廷臣有奏請王為元帥者。 及扈行,邊遽日至,王預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權自采石夜還建康,既而復如采石。 時金主亮率大軍臨西采石楊林渡已數日,權與左朝請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猶庇匿不以聞,州學諭汪餘慶與教授蔣繼周同往見傅責之,傅氣奪,一日發八奏。 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東西,朝廷大驚,三省、樞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驚疑不可止。 次報金人已到楊林而不言楊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懼;因遣人于閭巷間求當涂、歷陽人,問楊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楊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驚疑稍定。

甲子,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復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左大中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湯鵬舉,復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

趙撙下平興縣。

忠義統領柳萬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制兼主管中軍軍馬吳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節制軍馬向起,敗金人于德順軍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涇原,宣撫招討使吳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過德順,遇金游騎二千餘與官軍接,遂駐于治平。 統領官劉海,將官曹建,以數百騎掩擊之,斬其將潑察,生俘數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 宣撫司第賞,首先出陳破敵者為奇功,進官四等,其下各有差。 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扎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鎮江府左軍統領員琦,及金人戰于揚州皁角林,敗之。

初,金人既得揚州,即遣兵逐劉錡,與南軍相尾。 至是全軍來爭瓜洲渡,錡命統制官賈和仲、吳超等拒之于皁角林。 琦陷重圍,下馬死戰數十合。 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設伏,金兵既入,強弩俄發。 金人以運河岸狹,非騎兵之利,稍引去,遂大敗之,斬統軍高景山,俘數百人。

時諸處以捷旗報行在者絡繹于道,市人語曰:“日聞報捷可喜,但一報近如一報亦可懮。 ”

督視軍馬葉義問讀錡捷報,至金兵又添生兵,顧謂侍吏曰:“生兵是何物?”聞者皆笑。 當時謂之“兔園樞密”。

丙寅,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與金舟師遇于密州膠西縣陳家島,大敗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詢、商簡、梁三兒等計,造戰船數百,使工部尚書蘇保衡等統之,約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門山,入錢塘江,事畢,來江上迎報。

金舟泊唐家島,寶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餘里,而北風日起,寶懮之。 有大漢軍水手數百來降,大漢軍,所簽上等戶也,皆富豪子弟,寶問之,得北軍事實。 裨將曹洋請逆戰,知朐山縣高敞曰:“不可。 彼眾我寡,宜避之。 ”洋曰:“彼雖眾,皆不諳海道。 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動,雖眾何為?況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敵,欲退,其可得乎?”寶伺金人未覺,遣洋與裨將黃端禱于石臼神祈風,夜漏將盡起碇,南風漸應,眾喜,爭奮。 俄頃,薄敵船,鼓聲震壘,金人失措。 金帆皆以油纈為之,舒張如錦繡,綿亙數里,忽為波濤卷聚一隅,窘蹶無復行次。 船中有火起者,寶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煙焰隨發,延燒數百艘。 火不及者猶前拒,寶進軍躍登其舟,短兵擊刺,殪之舟中,其簽軍脫甲而降者三千餘人。 獲其副都統、驃騎上將軍、益都府總管完顏正嘉弩等五人,斬之。 保衡舟未發,亟引去;獲倪詢等三人及金詔書印記,與器甲、糧斛以萬計。

江淮制置使劉錡在瓜洲四日,無日不戰。 錡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鎮江取妻子以安人心。 至是有詔令錡專防江上。 會錡病已劇,遂肩輿渡江,留其從子中軍統制官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鉅遣將與忠義軍復盧氏縣。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出金人不意,于宿草間乘風縱火,鼓噪而進,金兵披靡。 撙率親兵沖擊,斬其總管楊寓,遂整眾入城,秋毫無犯。 宣諭使汪澈以撙提舉諸軍。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統諸軍為王權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獻策于汪澈,謂:“閔軍已得蔡,有破竹之勢,宜守便宜勿遣,令閔乘虛下潁昌,趨汴京,金人內顧,必驚潰。 ”澈不果用。

丁卯,詔:“蔡京、童貫、岳飛、張憲子孫家屬見拘管州軍,并放令逐便。 ”用中書門下省請也。 于是飛妻李氏與其子霖等皆得生還焉。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至鎮江,權立行府。

中書舍人兼參謀軍事虞允文見太尉劉錡,問兵敗狀,錡曰:“錡當上還制置、招討二印耳。 ”允文曰:“國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歸乎?”錡慚不能答。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自商州遣兵會虢州忠義首領辛傅等取硃陽縣,降其知縣事、奉議大夫劉楫、商洛都監、供奉班祗應王元賓,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蕭恭持赦詔撫定州縣。 及中都,權留守拒而不從,恭立誅之,大興尹李天言懼而聽命。 于是自黃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張浩自汴京錄赦詔,馳以報金主亮,亮嘆曰:“朕欲候江南平,復取一戎衣大定之義以紀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議軍郭瑞孫回眾還攻,令盡誅黃河以北之叛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詔:“樞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銳第五將張耘措置。 ”

是日,金州統制官任天錫攻虢州。 金守臣兼信迎敵不勝,遁去,遂復虢州。

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在鎮江,得知建康府張燾狀,言金人侵采石為渡江計,勢甚危,乞急保江、淮。 時制置使劉錡還屯鎮江,病已劇。 義問乘大舟,以二校執器械,立馬門左右,至鎮江,聞瓜洲軍與金人相持,惶遽失措。 時江水低淺,沙洲皆露,義問役民夫掘沙為溝,深尺許,沿溝栽木枝為鹿角數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障之。 ”鄉民執役,且笑曰:“樞密肉食者,其識見乃不逮我輩食糖籺人。 一夜潮生,沙溝悉平,木枝皆流去矣。 ”會建康告急,義問乃遵陸而進。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帥;辛未,以尚書李石參知政事。

壬申,觀文殿大學士、新判潭州張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宮留守。 召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赴行在。

寧國軍節度使、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親衛大夫、常德軍承宣使、侍衛步軍司右軍統制邵宏淵為池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詔:“進納授官人,并損其直十分之二,與免銓試,仍作上書獻策名目,理為官戶,永不沖改。 ”自下鬻爵令半年,願就初品文階者才一人,言者請損其直以招來之。

鎮江府中軍統制劉汜,及金人戰于瓜洲鎮,敗績。

時金人以重兵搗瓜洲,權都統制李橫引諸軍迎戰。 葉義問督鎮江駐答刀后軍渡江,眾皆以為不可,義問強之。 未著北岸,義問懼怯見于顏色,即令向西去,曰:“欲往建康府催諸軍起發。 ”市人皆媟罵之。 汜提本部兵先走,諸軍皆不進。 橫以孤軍不可當,亦遁,失其都統制印。 金人鐵騎掩至江上,左軍統制魏俊,后軍統制王方,戰死柳林中,皆金瘡被體。 汜性驕惰,不習軍事,至是卒敗。

義問離鎮江三十里,至下蜀鎮,有急遞云:“官軍敗退,瓜洲渡為金人所據。 ”義問大驚,問:“山路可通浙東否?”諸將皆喧沸曰:“樞密不可回,回則不測。 ”左右亦懼,乃請義問速趨建康。

江州右軍統制李貴引兵至潁河,焚金人糧舟,獲金帛甚眾,遂進攻潁昌。

金人以百騎至無為軍,左朝奉大夫、知軍事韓髦先遁去,井邑悉為惡少所爇。

癸酉,淮寧陳亨祖執金同知陳州完顏耶嚕,以城來歸。 亨祖,州大豪也,詔以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寧府。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官趙撙去蔡州以援成閔,留從義郎、鄂州駐答刀御前軍正將李詢知州事。 詢,蔡州人也。 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復入城據之。

甲戌,罷王權赴行在,以李顯忠代之;命中書舍人、參謀軍事虞允文往蕪湖,趣顯忠交權軍,且犒師采石。

時知建康府張燾,至府才十餘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門求見曰:“此何時,而公欲安寢乎?”燾曰:“日來人情洶洶,太守不鎮之以靜,必不安。 雖然,舍人何以見教?”允文曰:“諜者言敵以明日渡江,約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燾以死守留鑰,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節自任,正當建奇功以安社稷。 ”允文曰:“此允文之素志,特決公一言耳。 ”

先是金主亮為內變所撓,自將細軍駐和州之雞籠山,用內侍梁漢臣議,將自采石濟。 乃攜千餘騎謁西楚霸王祠,嘆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誠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臨江筑壇,刑白、黑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督昂、副都督富里琿謂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濟江矣。 ”富里琿曰:“臣觀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遲,恐不可濟。 ”金主亮怒曰:“爾昔從梁王追趙構入海,豈皆大舟耶?明日汝與昂先濟!”昂聞欲令之渡江,悲懼,欲亡去。 及暮,金主亮遣人諭之曰:“前言,一時之怒耳,不令先過江也。 ”

丙子,中書舍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謀軍事虞允文,督舟師敗金兵于東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餘里,聞鼓聲振野。 允文見官軍十十五五坐路傍者,問之,眾曰:“王節使在淮西聲鼓,令棄馬渡江。 我曹皆騎士,今已無馬,我曹不解步戰也。 ”

從者皆勸允文還建康,曰:“事勢至此,皆為它人壞之。 且督府直委公犒師耳,非委督戰也,奈何代人任責!”允文不聽,策馬至采石,趨水濱,望江北敵營,不見其后,而權餘兵才萬八千人,馬數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軍都總管阿林、武捷軍副總管阿薩率舟師先濟,宿直將軍溫都沃喇、國子司業梁欽等皆從戰。 金主亮登高台,張黃蓋,被金甲以觀戰。

南師已為遁計,允文召其統制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盛新等與語,謂之曰:“敵萬一得濟,汝輩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養汝輩三十年,顧不能一戰報國?”眾曰:“豈不欲戰,誰主者?”允文曰:“汝輩止坐王權之繆至此,今朝廷已別選將將此軍矣。 ”眾愕立曰:“誰也?”允文曰:“李顯忠。 ”眾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顯忠未至而敵已過江,我當身先進死,與諸軍戮力決一戰。 且朝廷出內帑金帛九百萬緡,給節度、承宣、觀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發帑賞之,書告授之。 ”眾皆曰:“今既有主,請為舍人一戰!”允文即與俊等謀,整步騎陳于江岸,而以海鰍及戰船載兵駐中流擊之。 時水軍將蔡甲、韓乙各有戰艦,皆唯唯不動,乃急命當涂民兵登海鰍船踏車。 軍人說諭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齊心求生,萬一有得歸之理。 ”民兵皆然之。

布陳始畢,風大作。 金主亮自執小紅旗,麾舟自楊林口尾尾相銜而出。 金所用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 敵始謂采石無兵,且諸將盡伏山崦,未之覺也,一見,大驚,欲退不可。 敵舟將及岸,南軍小卻。 允文往來行間,顧見時俊,撫其背曰:“汝膽略聞四方,今立陳后,則兒女子耳。 ”俊回顧曰:“舍人在此。 ”即手揮雙長刀出陳。 江風忽止,南軍以海鰍船沖敵舟,舟分為二。 南軍呼曰:“王師勝矣!”遂并擊金人。 金人所用舟,底闊如箱,行動不穩,且不諳江道,皆不能動,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數人而已,遂盡死于江中。 有一舟漂流至薛家灣。 薛家灣者,采石之下數里,有王琪軍在焉,以勁弓齊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綴尸于板而死。 是役也,戰艦終不出,允文追蔡、韓二將,各鞭之百。 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殺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問:“頃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馬家渡過江,江之南雖有兵,望見我軍即奔走,船既著岸,已無一人一騎。 ”金主亮曰:“吾渡江亦猶是矣。 ”

楊林口出舟,當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觀者,十數里不斷。 金主亮望之曰:“吾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動,何也?”

方敵舟未退,會淮西潰卒三百人自蔣州轉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為疑兵。 敵既敗去,允文即具捷以聞,且椎牛酒以勞軍。 夜半,復布陳待敵。

琪,德子。 新,亳州人。 張俊下亳州,新挈家來歸,嗣奏授正使兼閤職,漸升為正將,隸中軍,至是為水軍統制。

金州統制官任天錫取商洛、丰陽諸縣。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師直楊林河口,戒曰:“若敵船自河出,即齊力射之,必與爭死,毋令一舟得出。 如河口無敵船,則以克敵神臂弓射北岸。 ”新即駐舟江心,齊力射敵,敵騎望見舟師,遽卻,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斃,南軍復于上流以火焚其餘舟。 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敵軍鼎來,臣不當便引去,且留此與統制官同謀戰守,須俟一大將至,乃敢還建康。 ”

金主亮既不得濟,乃口占詔書,命參知政事李通書之,以貽王權曰:“朕提兵南渡,汝昨望風不敢相敵,已見汝具嚴天威。 朕今至江上,見南岸兵亦不多,但朕所創舟,與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師進退有度,朕甚賞愛。 若盡陪臣之禮,舉軍來降,高爵厚祿,朕所不吝。 若執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掠鎮江軍校尉張千,拏舟持書至軍前,將士皆變色,允文亟曰:“此反間也,欲攜我眾耳。 ”時新除都統制李顯忠亦自蕪湖至,謂允文曰:“雖如此,亦當以朝廷罪王權之事答之,庶絕其冀望。 ”允文以為然,遂作檄曰:“昨王權望風退舍,使汝鴟張至此。 朝廷已將權重置典憲。 今統兵乃李世輔也,汝豈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 無虛言見怵,但奮一戰以決雌雄可也!”遣所獲女直二人賚往。

金主亮得書,大怒,遂焚宮人所乘龍鳳車,斬梁漢臣及造舟者二人,于是始有瓜洲之議。

戊寅,詔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陰軍,馬步軍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并同民兵防拓江面。

己卯,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湯思退為行宮留守。

三省、樞密院上將士戰死推恩格:橫行遙節九資,橫行遙刺八資,遙郡七資,遙刺正使、橫行副使皆六資、副使五資,大使臣三資,小使臣二資,校副尉及兵級皆一資。 詔以黃榜曉諭諸軍。

金主亮以其軍趨淮東。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詔群臣。 壬午,詔中都轉運使左淵曰:“凡宮殿張設,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擾百姓。 ”

癸未,四川宣撫使吳璘自仙人原還興州。

時西路之軍已得秦、隴、洮、蘭州,而金州王彥軍東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據大散關不下。 會璘疾病,及暫歸,留保寧軍節度使、興元諸軍都統制姚仲在原上節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東,中書舍人虞允文謂建康都統制李顯忠曰:“京口無備,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見助否?”顯忠曰:“惟命。 ”即分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軍一萬六千人及戈船來會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張燾謂曰:“金約八日來此會食,使燾安往?”眾議熟可以往鎮江者,皆有難色。 燾曰:“虞舍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責。 ”允文欣然從之。 至鎮江,謁招討使劉錡問疾,錡執允文手曰:“疾何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大功乃出書生手,我輩愧死矣!”

甲申,威武軍承宣使、知舒州張淵權主管淮西安撫司公事,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賈和仲權知揚州兼主管淮東安撫司公事,候收復日續赴本任,皆用葉義問奏也。

揚、廬既失守,義問言:“東路通、泰州,密邇鹽場,利源所在,見有忠義寨三二萬人。 西路舒、蘄州,流民所聚,正可廣行招募以壯軍聲。 ”乃以便宜選用二人,仍令和仲權于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揚州。

乙酉,武略郎、閤門宣贊舍人、鎮江府駐札御前中軍統制劉汜,特貸命,除名,英州編管。

王權及汜既敗軍,乃先罷權為在外宮觀。 及吳芾奏權罪,帝怒甚,將按誅權以厲諸將。 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密言于帝曰:“權罪當誅,然權誅則汜不可貸,若貸汜而誅權,是謂罪同罰異。 顧錡有大功,今聞其病已殆,汜誅,錡必愧忿以死。 是國家一敗而自殺三大將,得毋為敵所快乎?”帝納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統制王彥所遣第七將邢進復華州。

彥既得商、虢,乃進屯虢州,令統制官兼知巴州吳琦以其軍應援。 琦至虢州之板橋,遇敵,與戰,其子漢臣死之。 統制官任天錫引兵至,擊華陰,殺其縣令,進攻華州,不克,彥更遣進以所部往。 時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進乘勝克之,獲其同知、昭武大將軍韓端願等二十餘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輔為皇帝,謚簡肅,廟號睿宗,改名宗堯;妣富察氏曰欽憲皇后,李氏曰貞懿皇后。 群臣上尊號曰仁明聖孝皇帝。

丙戌,權禮部侍郎黃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創為九廟,今日宗廟,自僖、宣二祖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請遵已行典故,遷翼祖神主而祔欽宗。 ”詔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軍節度使、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江南、淮南、浙西路制置使兼京東、河北路招討使劉錡,提舉萬壽觀,以疾自請也。

翊衛大夫、利州觀察使、御營宿衛中軍統制劉銳,權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自京西還,見葉義問于建康,翼日,至鎮江。 閔在京西,承金字牌令策應建康江面。 閔喜于得歸,兼程疾馳,士卒冒大雨,糧食不時,多死于道路。 閔率馬軍出戍,沿途犒勞之物不可勝計,盡以歸己,不散士卒。 及還至鎮江,軍士有因醉出怨言于市者,閔斬之。

戊子,四川宣撫使吳璘,復力疾上仙人原。

御營宿衛使楊存中,建康府都統制李顯忠,言見率將士戮力一心,期于克敵,乞少緩進發之期,從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鎮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樁,自鎮江至于江陰境上。 時江岸才有車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與李顯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總管李寶以所部泛海南歸。

寶既捷于膠西,會聞金主亮已渡淮,乃還軍駐東海縣。 既而山后統制官王世隆、開趙皆來會,寶命趙率其眾傍海而行,而與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憲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鎮。 御營宿衛使場存中,中書舍人、督視府參謀軍事虞允文,以敵騎瞰江,恐車船臨期不堪駕用,乃與淮東總領硃夏卿、鎮江守臣趙公偁臨江拽試,命戰士踏車船徑趨瓜洲,將泊岸,復回,金兵皆持滿以待。 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轉如飛。 金人駭愕,亟遣人報金主亮,亮觀之,笑曰:“此紙船耳!”因列坐諸將,一將前跪曰:“南軍有備,不可輕。 且采石渡方此甚狹,而我軍猶不利,願駐于揚州,力農訓兵,徐圖進取。 ”金主震怒,拔劍數其罪,命斬之。 哀謝良久,及杖半百,釋之。

癸巳,慶遠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充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閔,兼鎮江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充淮南東路制置使、京東西路、河北東路、淮北泗、宿州招討使;以寧國軍節度使、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李顯忠為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毫州招討使;以潭州觀察使、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吳拱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軍令慘急,迫欲渡江,驍騎高僧欲誘其黨以亡,事黨,命眾刀答刀之。 乃下令:“軍士亡者殺其領隊,部將亡者殺其主帥。 ”由是眾益危懼。 是日,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 眾欲亡歸,決計于浙西路都統耶律元宜,于是明安唐古烏頁曰:“前阻淮水,過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 ”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謀之。 ”時旺祥為驍騎都指揮使,在別軍,元宜密召之至,遂相與定約,詰旦衛軍番代即為變。 元宜先紿其眾曰:“有令,爾輩皆去馬渡江。 ”眾曰:“奈何?”元宜曰:“新天子已立于遼陽,今當共行大事,然后舉軍北還。 ”眾許諾。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與武勝軍總管圖克坦守素、明安唐古烏頁等率眾犯御營。 金主亮聞亂,以為南師奄至,近侍大慶善曰:“事急矣,當出避之。 ”金主亮曰:“避將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亂兵進刃,手足猶動,遂縊殺之。 驍騎指揮使大磐整兵來救,旺祥出,語之曰:“無及矣。 ”大磐乃止。 軍士攘取行營服用皆盡,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 元宜行左領軍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謀皆起于尚書右丞李通、近侍局使梁珫,而監軍圖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統郭安國眾所共惡,皆殺之,并殺大慶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請祠去,通判王濤權州事。 九月,濤以移治為名而去,留州印付兵馬都監趙福。 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統領胡深與其副臧珪棄水寨,率鄉兵二千入泰州,以兵勢凌福。 福具申于葉義問,以深權知州,深以珪權通判,福權本路軍馬都監。 淮南轉運副使、提領諸路忠義軍馬楊抗,又以其右軍統領、成節郎沙世堅權海陵縣丞兼知縣。 深聞金人欲攻泰州,與世堅率其眾棄城先遁。 珪掘斷姜堰,盡泄運河水。 至是金細軍至城下,遂徑登其城,縱火鹵掠,福死于亂兵。 城中子女強壯,盡被金兵驅而去。

戊戌,顯仁皇后禫祭,帝行禮于別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來鎮江軍議和。

初,金主亮既殞,諸軍喧囂不定。 戶部尚書梁球聞亂,馳入,曰:“已如此,固無可奈何。 然方與敵國相持,不知何以善后?”眾皆不言。 球曰:“當撫定諸軍,勿使囂亂,徐思計策可也。 ”眾稍定,球乃取紙筆草檄,言班師講好事。 檄成而未有人,訪得瓜洲所俘成忠郎張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復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歸后三日,至麻城縣,復被詔與鄂州都統制吳拱、荊南都統制李道并力攻取。 二人未至,撙疾趨城下。 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聞撙至,披城為寨,相距兩月,不出戰。 至是夜漏未盡,撙命將士潛師入城。 城無樓櫓,不可守,懋德遁去。

成忠郎張真自揚州金寨至鎮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國大都督府牒大宋國三省、樞密院:國朝太祖皇帝創業開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餘年,其間講信修睦,兵革寢息,百姓安業。 不意正隆失德,師出無名,使兩國生靈,枉被涂炭。 奉新天子明詔,已行廢殞。 大臣將帥,方議班師赴闕,各宜戢兵以敦舊好。 須至移牒。 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

督視行府回牒金人軍前云:“今月一日承來文,照驗正隆廢殞事,除已繳奏外,須移文牒照會。 紹興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 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御前諸軍都統制成閔,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 ”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聞泰州破,欲棄城去,恐百姓不從,夜二鼓,遣人于城內縱火,乘喧鬧徑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詔:“淮東制置使成閔,元帶到鄂州軍馬,日下發還。 ”言者論:“金人自擁重兵,身臨淮東,日生奸計,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責諸帥,嚴為捍御。 今鎮江已有元來屯駐軍馬,見系都統劉銳所管,并步軍李捧、都統邵宏淵及殿前司諸軍精銳,盡集京口一帶。 近日制置使成閔又自襄、漢率軍來赴鎮江防遏,及摘帶鄂州所屯人馬同來鎮江。 既有諸帥軍馬湊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閔之軍,則軍勢不為不盛;據天險以拒金人,自足以制敵取勝。 然聞金人見有十餘萬眾屯聚汴京,深慮敵人知我重兵盡集鎮江,則襄、漢一帶必虛。 倘以精兵襲我上流,吳拱雖有軍馬在彼,勢力單弱,倉卒沖突,我雖欲應援,溯流數千里之遠,豈能旦夕而至!請將成閔帶到鄂州軍馬速發還本處,仍戒諭吳拱明遠斥堠,嚴切捍御,常為待敵之策,庶几首尾不落敵人變詐。 ”故有是詔。

先是閔以鄂州水軍及勝捷軍統制張成、后軍統制華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還鄂州屯駐。

太傅、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淮東制置使成閔,中書舍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贊軍事虞允文,司農少卿、總領淮東軍馬錢糧硃夏卿等奏報金兵已殺其主亮,帝曰:“此人篡君弒母,背盟興戒,自采石與海道敗后,知本國已為人所據,乃欲力決一戰。 今遽滅亡,朕當擇日進臨大江,洒掃陵寢,肅清京都,但戒諸將無殺,此朕志也。 ”

初,金騎闞江,朝臣震怖,爭遣家逃匿。 權禮部侍郎黃中獨謂其家人曰:“天子六宮在是,吾為侍臣,若等欲安適耶?”比金兵退,獨中與左仆射陳康伯家屬在城中,眾皆慚服。

時存中與允文議偕至江北岸以察敵情,將士憚行,允文、存中獨以輕舟絕江而北。 帝嘗謂康伯及留守湯思退曰:“楊存中忠無與二,朕之郭子儀也。 ”

金人以舟師攻茨湖,官軍擊卻之。 茨湖在漢水之南,與光化軍相對,有鄂州副都統制李勝、荊南副統制張進之軍在焉。 至是金人以舟渡師,欲攻襄陽,會風勢不利,不得著岸。 鄂州前軍旗頭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軍得功矣,諸軍宜速進!”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驚失措,行隊不整,有墜水而死者。 諸軍繼進,俊殺其千戶一人,奪舟數十,金人乃還。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觀察使、添差兩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兼提督海船李寶為靖海軍節度使、兩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東東路招討使。

詔御營宿衛使楊存中以右軍統制苗定所管步軍前來扈從。

初,帝將如建康撫師,而欽宗神主未祔廟,行宮留守湯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釋服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權禮部侍郎黃中言不可,帝納焉。 議者猶謂凶服不可以即戎,帝曰:“吾固以縞素詔天下矣。 ”卒從之。

樞密行府議遣兵過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速選精銳甲軍至鎮江府會合,所有采石一帶留下軍馬,令池州都統制邵宏淵權管。

金統軍劉萼,聞茨湖軍敗,遂班師,軍無行陳,多失路,為鄉民所殺。 細軍之在泰州者,亦棄而去。

壬寅,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充行宮留守湯思退,乞鑄行宮留守印,仍就尚書省置司,行移如都省體式,合行事務從權便宜,施行訖奏。 又請以敷文閣待制、知臨安府趙子潚兼充參謀官,尚書右司員外郎吳廣文充參議官,秘書省正字芮曄主管機宜文字,樞密院編修官鄭樵、諸王宮大小學教授吳祇若,司農寺主簿韓元吉并干辦公事,皆從之。

崇信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領殿前都指揮使職事趙密為行宮在城都總管,利州觀察使、殿前司策選鋒軍統制張守忠為行宮在城都巡檢,武功大夫、侍衛馬軍司右軍統制、權主管本司職事張予為行宮城北巡檢,右武大夫、忠州團練使、侍衛步軍司神勇軍同統制、權主管本司公事王存為行宮城南巡檢。

是日,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淮東制置使成閔,自鎮江引兵之揚州,御營宿衛使楊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權殿前司右軍統領李人及自江陰軍引所部渡江之石莊進發。 時葉義問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軍動靜,閔令報曰:“成太尉大軍在楊子橋相持,來日當大戰矣。 ”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揚州空虛,閔計不行,乃以馬軍司之兵自天長追襲,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軍襲之。 敵軍凡數萬,其行如林,軍皆不敢與相近,但遙護之出境而已。

癸卯,詔:“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屬茲進發,躬往視師,文武群臣,各揚闕職,輯寧中外,共濟大功。 ”

詔:“四川宣撫司統率軍馬隨路進討,恢復州縣,雖曰分路調發,亦仰常相關報,互相應援,不得輒分彼此,務要協力,共成大功。 諸路招討使司准此。 ”

詔樞密行府行下沿江諸大帥,各條陳進討恢復事宜。 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張燾首陳十事,大率欲預備不虞,持重養威,觀舋而動,期于必勝。

拱衛大夫、和州防御使、權知揚州賈和仲聞敵去,乃以單騎入城,猶未有官吏。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蕪湖以親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進呈金都督府牒。 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殺,餘皆南北之民,驅迫而來,彼復何罪!今即日襲逐,固可使只輪不返,然多殺何為!但檄諸將迤邐進師會京畿,收復故疆,撫定吾人足矣。 ”左仆射陳康伯請率百僚稱賀,帝曰:“未須爾,候到汴京,與群臣共慶。 ”

殿前司右軍統制、權知泰州王剛,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義統領昝朝等復據鄧州。

初,敵將劉萼之敗于茨湖也,還軍及鄧州,駐于城北八里,其武勝軍節度使、威略軍都總管蕭中一亦挈屬出城,駐于萼軍之南,其同知、節副皆以屬去。 中一以留州事付監倉王直,中一與白千戶、三戶穆昆言曰:“今日鄧州屯駐之兵,悉為都統帶去。 城中之兵皆士人,萬一為宋兵內應,如何?”眾皆知中一有順南之意,唯唯而已。 坐中忽不見白千戶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將家屬南走,迷失道,中夜,屢曹鄉村土豪驚散。 至州北百餘里,中一被殺,翼旦,金人皆北去。

錄事參軍高通聞萼兵已退,乃集軍民謂曰:“今南兵已近,此時不決,城中之人皆不可保,請遂決之。 ”眾請通權節度副使,通曰:“鄧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國已棄我官吏、軍民矣,與諸公同歸大宋,如何?”眾皆聽命。 忽報城下有十餘騎至,問之,則昝朝也,遂納款。 朝,本鄧州射士,聚眾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鉅。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自蕪湖引兵渡江。

時金人尚屯雞籠山,而顯忠兵在沙上。 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張浚,自長沙聞命,即日首涂,過池陽往勞,以建康激賞犒之,一軍見浚,以為從天而下。 浚諭顯忠曰:“聖駕將巡幸,至而敵未退,得無虞乎?”顯忠乃以大軍濟江,去和州三十里,與之相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統制邵宏淵,自采石復還蕪湖,仍于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東制置司統制王選等復楚州。

丁未,鄂州統制官王宣至鄧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吳拱俾宣以七百騎赴之,拱繼至,又遣訓練官硃宏、王彥忠等率忠義人入汝州。

均州鄉兵總轄莊隱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駐長水縣,金州都統制王言遣將官楊堅、黨清引兵會忠義人往擊破之,殺其將二人,獲部將王保以歸,遂復長水縣,堅以深入陳,死之。 清引其兵進攻嵩州,克之,又克永寧、壽安二縣,遂進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發臨安府。

江南東路轉運判官李若川、柳大節言:“金人反盟黷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弒,兵眾遁走。 乃傳其子見留京東,軍馬頗眾,有親信以統之,勢須邀擊,以報擅殺之仇。 今過淮敵兵,敗亡雖多,尚有十餘萬眾,寧肯束手就死,亦須窮斗。 及金人巢穴,多有完顏族類,豈無守國軍馬,必不能奉舊主之子,亦不肯助弒主之眾,定圖自立,更相攻殺,盡而后已。 當此舋隙,契丹起而乘之,過于五單于爭國,各自救不暇,豈暇尚占中原!百姓被祖宗德澤之深,日思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誠天啟恢復之時,不可失之機會也。 然王師大舉,尤務慎重,以成萬全之功。 一乞少憩將士,以養銳氣;二乞預備錢糧,無致少闕;三乞添器甲,以備分給中原義兵,緣義兵雖眾,唯闕器甲使用;四乞敵人欲敦舊好,誘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結中原義兵,以為應援;六乞厚賞募人探知敵情,以便進取;七乞召集諸大帥共議軍事,勿致臨時異同。 然后諸路并進,非特恢復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舉而空朔庭也。 ”

左朝奉大夫、提舉江南東路常平茶鹽公事洪適言:“金主亮既殞,大定改元,未必諸國服從。 若能仰順天時,遣使歸疆,則王師不血刃而得土宇,實天下之幸。 萬一敵眾尚強,自淮以北,別無爭立之人,則宜多遣有膽力人,密傳召檄,使中原義士,各取州縣,因以畀之。 王師但留屯淮、泗,募兵積粟以為聲援,不必輕涉其地以務力爭。 俊漢、蜀、山東之兵數道聚集,見可而進,遲以歲月,必有機會可乘,恢復故地,何翅破竹!庶几兵力不頓,可以萬全。 ”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軍自盱眙度淮,盡絕。

初,淮東制置使成閔以所部追襲金師。 閤門宣贊舍人、知泗州夏浚聞敵歸,遂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戶先至泗州,撤桴為三浮橋,頃刻而成,翼日軍到,皆下馬乘橋而過。 既渡絕,閔軍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金人笑曰:“寄聲成太尉,有勞相送。 ”是時龜山路途,金人遺棄粟米山積,往往有科山東、河北民戶,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納者,官軍糧運方不繼,賴以自給。

辛亥,帝次平望。 壬子,帝泊姑蘇館。 權樞密院事葉義問自建康,太傅、御營宿衛使場存中自鎮江還,皆入見。 守臣徽猷閣直學士洪遵獻洞庭柑,帝不受,自是所過無入獻者。

癸丑,帝乘馬至平江府行宮。 時御營宿衛使司右軍統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兼權主管行在殿前司職事。

鄂州水軍統制楊欽以舟師追金人,至洪澤鎮,敗之。 夜,鎮江府統制官吳超,遣部將段溫等追金人至淮陰縣,又敗之,獲其舟船糧食甚眾。

是夜,淮東制置司劉銳、陳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長告其千戶曰:“三百人皆有歸心,不可彈壓,奈何?”千戶曰:“主雖死,豈無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難留,豈可以法繩之!”千戶默然,各上馬,即馳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馬馳,不可遏,俄而東城之人亦去。 成閔聞金人盡去,乃遣銳等自東城之東渡淮,又令統領官左士淵等自南門入,以收復告。 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無錫縣,宰執奏敵人已去淮西,尚餘三萬眾據和州。

陳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諸國之人,雖女直亦一概與補官。 內萬戶許以節鉞,其餘視爵秩高下更超等換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優賞,示之生路,庶使束手來歸。 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見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貸死,送諸軍役使。 若盡殺之,則不勝其多,朕不忍也。 ”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顯忠,與金人戰于楊林渡,卻之,將士死者千四百人,殺傷相當。 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縣,左副元帥完顏固云來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吳拱,遣訓練官牛宏等率忠義人據汝州,會統軍劉萼自鄧州北歸,宏等邀之于七里河。 敵兵甚盛,忠義人皆無甲,遂敗走。 金兵圍之五日,乃城破,殺戮殆盡。 拱在鄧州,遣統制官周贇將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呂城鎮。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陽縣。

淮西制置使李顯忠,遣統制官張榮逐敵至全椒縣,敗之,得敵所獲老弱萬餘口。 日暮,顯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鎮江府,未就舍,先乘馬幸江下觀划船。

金主謁太祖廟。

己未,帝幸鎮江府行宮。

興州左軍統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劉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堅守。 中軍統制吳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劉忠共擊之,殺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張季甫等四人。 既而金人謀復據治平,中正引兵于千家堡迎敵,戰十餘合,敵敗走,官軍進擊,大獲其俘,中正為飛槍中其左頰者二。

金主御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詔:“軍士自東京扈從至京師者,復三年。 ”

同知河間尹高昌福上書陳便宜,金主覽之再三,命內外大小職官陳便宜。

甲子,釋淮南、京西、湖北路雜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軍承宣使、淮南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李橫移江南西路,常州駐答刀。

金潁、壽二州巡檢高顯率所部民兵千餘人據壽春府,遂來降。

丙寅,金主詔左副元帥完顏固云規措南邊及陝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撫制置使王任,天雄軍節度使王友直,自壽渡淮來歸。 任,東平人,嘗以罪亡命,敵重賞捕之急,友直方聚眾往大名,歸之。 友直喜,假契丹以舉事,遂破大名。 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眾,并放罪歸業為平民,其眾聞之,皆散去,友直乃與任等自山東尋路來奔。 比入境,有眾三十餘,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為其下所殺,參知政事敬嗣暉欲立其太子光英于南京,左丞相張浩不可。 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 亮之后圖克坦氏後歸于母家。

金伊喇扎巴之報諭耶律斡罕也,斡罕約降,已而復謂扎巴曰:“若降,爾能保我輩無事乎!”扎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豈能必哉!”扎巴見斡罕兵強,車帳滿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說之曰:“我之始來,以汝輩不能有為。 今觀兵勢強盛如此,汝等欲如群羊為人所驅去乎?將欲待天時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復還矣。 ”賊黨或曰:“往者古紳丞相,神人也,嘗言西北部族當有事。 今日正合此語,恐不可降也。 ”于是斡罕決意不降,扎巴亦留賊中。 斡罕攻臨潢,敗其守兵,進圍之,眾至五萬。 是月,斡罕遂稱帝,改元天正,復攻泰州,屢敗援師,勢益振。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六
【宋紀一百三十六】 起玄黓敦牂正月,盡三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己巳,遣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虞允文先往建康措置。

金人攻壽春府,保義郎、樞密院忠義前軍正將劉泰率所部赴救,轉戰連日,是日,金人引去。 泰身被數十創,一夕死。

先是泰自備家資,募兵三百,糧儲器械,一切不資于官。 樞密院檢詳諸房文字洪邁言其忠,詔贈武翼郎,官其家三人。

庚午,帝發鎮江府,次下蜀鎮。

金以前翰林學士承旨翟永固為尚書左丞,濟南尹布薩忠義為右丞。

辛未,帝次東陽鎮。

金主御太和殿,宴百官,賜賚有差。

壬申,帝至建康府,觀文殿大學士、判府事張浚迎謁道左,見帝謝曰:“秦檜盛時,非陛下保全,無此身矣。 ”帝慘然曰:“檜,娼嫉之人也。 ”

金主敕:“御史台檢察六部文移,稽而不行、行而失當者,舉劾之。 ”

乙亥,金主如大房山。

丙子,祧翼祖皇帝神主,藏于夾室。

尚書左司郎中徐度權戶部侍郎。

金主獻享山陵禮畢,欲獵而還,左丞相晏等曰:“邊事未寧,不宜游幸。 ”戊寅,還宮,金主曰:“朕虛心納諫,卿等毋緘默。 ”

己卯,詔:“侍從、台諫各舉可為監司一員,郡守二員;有不稱,坐繆舉之罰。 ”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顯忠引兵還建康。

淮西兵火之餘,無廬舍,天大寒多雪,士卒暴露,有墮趾者,帝遣中使撫勞。

詔:“郡守年七十,與自陳宮觀。 著為令。 ”

辛巳,金以南代之師北還,賞賚將士,以耶律元宜為御史大夫。

壬午,金人攻蔡州,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率諸軍御之,京西制置使吳拱亦遣踏白軍統制焦元來援。 金以勁矢射城上,守者不能立,金人登城。 撙知不可當,乃棄城而下,率諸軍巷戰,自午至申,金人敗,乃去。

癸未,言者奏:“自金侵長淮,江上之民,有所謂踏車夫,則操舟楫而雜戰卒;防江夫,則持旌旗而頓山岡;以修防,則有鹿角夫;以轉餉,則有運糧夫;而踏車夫尤為可念。 請按采石當時籍定之數,與免三年科役,其餘亦與犒賞。 ”從之。 既而戶部下建康府,具到踏車夫六千三百餘人,詔與免一年。

右朝請大夫陳漢知通州,劉子昂知和州。 時二州守臣皆遁去,故命之。

乙酉,權知東平府耿京遣諸軍都提領賈瑞、掌書記辛棄疾來奏事,上即日召見。

先是京怨金人征賦之橫,與其徒六人入東山,漸得數十人,取萊蕪縣,有眾百餘,瑞亦有眾數十人歸京。 自此漸盛,遂據東平府,遣瑞入奏,瑞曰:“若到朝廷,宰相已下恐有所詰問,不能對,願得一文士偕行。 ”乃以棄疾權掌書記,自楚州至行在。 瑞,萊州人;棄疾,濟南人也。

戊子,邵州防御使、知文州、節制軍馬向起為鄂州觀察使,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制、節制軍馬吳挺為榮州刺史,右武大夫、達州刺史、興州前軍統制劉海為拱衛大夫,賞秦州之捷也。

時四川宣撫使吳璘在河池,遣中軍統制杜實傳令起等曰:“軍行并從隊伍,勿亂次,勿殿后,勿踐毀民舍,勿取民財,逢敵欲戰,必成列為陳。 甲軍弓弩手并坐,視敵兵距陳約百五十步,神臂弓兵起立,先用箭約射之,箭之所至可穿敵陳,既前軍俱發。 或敵兵直搗拒馬,令甲軍槍手密依拒馬,枕槍攛次,忠義人亦如之,違者并處斬。 如敵已敗,許忠義人乘其后追擊之,必生獲金人與其首級乃議賞,否則闕。 其有以他地兵為金人冒賞者,罪亦如之。 ”凡布陣之式,以步軍為陣心,為左右翅翼,馬軍為左右肋,拒馬環于左右肋之內以衛步軍。 以一陣約之,主管敵陣,統制一,統領四,主陣撥發各一,正、副將、准備將、部隊將則因其隊為多寡。 陣兵三千二百六十有三,步軍居陣之內者一千二百有七,為陣心者一千有六。 輿拒馬者二百,居陣外,分兩翅,副翼者五百六十有六,左翼二百八十有三,右翼亦如之。 馬軍居陣外,為左肋者二百六十有一,右肋亦如之。 雖間有貼撥、輔陣增益之不同,而大略如此。

璘遂遣興元都統制姚仲,以東路兵自秦亭出據鞏州,而金房都統制王彥,以其分兵屯商、虢、陝、華。 虢、華為金所取,金人去,復得之。 陝州方與敵相持,然亦未退。

己丑,制授耿京天平軍節度使、知東平府兼節制京東、河北路忠義軍馬,權天平軍節度掌書記辛棄疾補右承務郎,諸軍都提領賈瑞補敦武郎、閤門祗候。 京、瑞并賜金帶,將吏補官者二百人。 于是京東招討使李實遣統制官王世隆與瑞等賚官誥節鉞以往。

金遣元帥府左監軍高忠建、禮部侍郎張景仁來告登位,盱眙軍以聞。 庚寅,宰執奏金使二月渡淮,帝曰:“今若拒之,則未測來意,有礙交好;受之,則當遣接伴使副于境上,先與商量。 向日講和,本為梓官、太后故,雖屈己卑辭,有所不憚。 今金興無名之師,侵我淮甸,兩國之盟已絕。 今使者來,則名稱以何為正?疆土以何為准?與夫朝見之儀、歲幣之數,所宜先定。 不然,則不敢受也。 ”

金行納粟補官法。

金主遣右副元帥完顏默音率師討耶律斡罕。

以洪邁、張掄為接伴使。 壬辰,帝謂宰執曰:“朕料此事終歸于和,卿等欲首議名分,而土地次之。 蓋卿等不得不如此言,在朕所見,當以土地、人民為上,若名分則非所先也。 何者?若得復舊疆,則陵寢在其中,使兩國生靈不殘于兵革,此豈細事?至如以小事大,朕所不恥。 ”陳康伯曰:“此非臣等所敢擬議。 ”帝曰:“俊邁等對,朕自對意諭之。 ”

金主謂宰執曰:“朕即位未半年,可行之事甚多。 近日全無敷奏。 朕深居九重,正敕卿等贊襄,各思所長以聞。 ”甲午,復諭之曰:“卿等當參民間利害及時事之可否,以時敷奏,不可徒自便優游而已。 ”

丙申,以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江、淮、荊、襄路宣撫使,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兼侍講虞允文試兵部尚書、充江、淮、荊、襄路宣撫副使。

時帝將還臨安,軍務未有所付。 張浚判建康府,眾望屬之;及除存中,中外失望。 給事中金安節、起居舍人兼權中書舍人劉珙言:“比者金人渝盟,陛下親御六飛,視師江滸,大明黜陟,號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觀。 凡所擢用,悉宜得人,況欲盡護群雄,兼制數路,大柄所寄,尤當審圖。 存中已試之效,不待臣等具陳,頃以權勢太盛,人言籍籍。 陛下曲示保全,俾解重職,今復授以茲任,事權益隆,豈惟無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 倘以允文資歷未深,未可專付,宜別擇重臣,以副盛舉。 疏入,帝怒,謂輔臣曰:“珙之父為張浚所知,此奏專為浚地耳。 ”宰相陳康伯、侏倬,召珙諭上旨,且曰:“再繳,累及張公。 ”珙曰:“珙為國家計,故不暇為張公計;若為張公計,則不為是以累之矣。 ”命再下,珙執奏如初,乃止。 于是允文改使川陝,存中措置兩淮而已。

二月,戊戌朔,中書舍人、權直學士院兼侍講虞允文試兵部尚書、充川陝宣諭使、措置招軍買馬,且與吳璘相見議事。

己亥,金主以前翰林待詔大潁建言得罪,起為秘書丞;以補闕馬欽諂事前廢主,除名。

庚子,張浚、虞允文人對。 時浚乞偕執政奏事,帝不許,于是與允文同對。 詔浚仍舊兼行宮留守,又詔浚罷相后有合得特進恩數,皆還之。

言者論料理江、淮三事:“其一,請于兩淮、荊、襄之間創為四大鎮,如維揚、合肥、蘄陽、襄陽,各為家計,增城浚隍,以立守備,農戰交修,以待天時。 每鎮招集沿邊弓箭手二萬人,人授良田百畝,給與牛、種,雖無租賦,實免供饋,悉遵陝西沿邊故事,仍以湖北州縣之在江北者隸蘄陽。 二曰大江之南,控制吳、蜀,夙有屯兵,據其險阻之地。 今當建為五帥,由鎮江而上至于建康、九江、江夏、公安,各以二萬人為屯,附以屬城,供其芻糗,列置烽燧,增益樓船。 三日選擇兵官,教習諸路將兵、禁軍、士兵、弓手,此實久安之計。 ”乃詔楊存中、成閔、李顯忠、向子固、方滋、楊抗、向汋、王彥融、強友諒相度聞奏。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復河州。

先是四川宣撫使吳璘命逢襲取熙、河,逢間道出臨洮,蕃兵總領、權知洮州李進,同知洮州趙阿令結,鈐轄榮某,皆至會通關掩擊之,獲其關使成俊。 諸將議進兵,咸曰:“我搗河州而敵兵單弱,以強制弱,何懮不克!”一將曰:“不可。 吾聞金軍盡在熙,我軍若直搗河,勢必來援。 敵將忿兵,伺其不意,可一戰擒也。 熙兵若破,則河軍自下。 ”眾曰:“善!”即伏兵閭家峽,其日,正月丙戌也。 而金將溫特棱者,提正軍千五百,從軍亦如之,徑至峽口以邀南軍。 惠逢令羸卒數十騎誘之,約曰:“旗動乃發。 ”金兵薄羸騎,旗動,伏兵大奮。 會大風起,人馬不辨,李進引兵駐山上,令左右下山,用平射弩旁射敵,金兵大亂。 鈐轄榮某乘駿馬揮兵殺敵,所向風靡;眾從之,金人遂大敗,潰去。 追騎至托子橋,有一將殿后,立橋左,瞪目大呼曰:“會來此決死!”追騎乃不敢逼,敵餘眾渡已,乃乘馬徐去。 后獲金兵,問之,溫特棱也。 是役也,俘金兵二百有五人,騎二百。

于是逢、進薄河州。 蕃落指揮劉全、李寶、魏進,糾集州民,執其同知、中靖大夫郭琪以降。 州民皆以香花踵道迎宋軍,有流涕者。 獨寧河寨官為金堅守,民排戶裂其尸,攜其首以獻。 諸將既得城,方編集府庫,人人炫功不相能,或言當暫賞軍,逢命人支錢十餘。 時食物貴踴,炊餅一值數十錢,諸兵得賜,擲地大詬曰:我等捐軀下河州,今性命之賤,乃不值一炊餅也!”

俄傳金兵大至,眾欲控城固守,逢曰:“彼眾我寡,河州又新附,未易守也。 有如城中翻覆,外援不至,將奈何?”即攜眾欲出。 州民父老咸障馬曰:“鈐轄第坐府中,我曹出力血戰,必有當也,何患兵少!”逢諭眾曰:“我令去此,求援兵于外,非置此去也,汝曹一心努力守城耳。 ”即今儒林郎呂謀權州事,與軍士願留者數十百人,因出屯會通關。 李進乘馬過市,呼曰:“河州父老有識李進者乎?初不挾一縷以入,今不挾一錢以出。 ”即馳去。 軍怨惠逢賞薄,有道亡者。

癸卯,帝發建康府,宿東陽鎮。

興州前軍同統領惠逢遣兵復積石軍,執同知軍、宣武將軍高偉,又攻來羌城,克之。

時金人復取寧河寨,盡屠其民,寨之戍兵皆潰,金合兵萬餘圍河州。 城中百姓計曰:“前日之民南歸者,金盡屠戮。 我若效之,即一寧河也,豈有全理!不如相與死守,猶有千一得活。 ”即籍定戶口,男子升城,女子供餉。 郡有木浮圖,高數百尺,因撤木為鹼械。 金人悉力來攻,木縋少選壓敵,有糜潰者。 居三日,金人退屯白塔寺。

甲辰,帝次下蜀鎮。

金主以張浩為太師,尚書令,諭之曰:“卿在正隆時為首相,不能匡救,惡得無罪!營建兩宮,殫極民力,汝亦嘗諫,故天下不以咎汝。 今以卿練達政務,復用為相,當思自勉。 ”

金御史大夫耶律元宜為平章政事。

乙巳,帝次丹陽館。 丙午,帝宿丹陽縣。 丁未,次呂城。

太尉、威武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劉錡薨于臨安府。

錡既奉祠,寓居都亭驛。 帝聞其疾劇,敕國醫診視。 時金聘使將至,留守湯思退將除館待之,遣黃衣卒諭錡移居別院,錡發怒,嘔血數升薨。 詔贈開府儀同三司,例外賜銀帛三百匹兩,后謚武穆。

戊申,帝次常州。 己酉,帝次無錫縣。

王宣與金人再戰于汝州,至暮,各分散,殺傷相當。 翼旦,金騎全師來攻,南軍敗衄,士卒死者百餘,亡將官三人。

庚戌,帝次平江府。 辛亥,次平望。 壬子,次秀州。

鄂州統制官王宣自汝州班師。 時金人圍急,屬有詔班師,宣遂棄其城而去。

金以太保、左領軍大都督昂為都元帥,太保如故。

癸丑,帝次崇德縣。

金蕭玉、敬嗣暉等放歸田里。

甲寅,帝次臨平鎮。

金復以進士為尚書省令史。

乙卯,帝至臨安府。

興元都統制姚仲圍德順軍。

先是仲以步軍六千四百為四陳,趨鞏州,其下欲急攻,仲不聽,且退治攻具。 既至城下,梯砲與城下相等,圍之三日夜,不能克,乃舍之。 時鞏州父老各輦米面以餉軍,軍門山積,及引去,父老狼狽相顧,謂金今知我餉南軍,我無類矣,不知作計求活也,即殺官軍后兵輦重者數級,并焚饋物而去。 仲退守甘谷城,留統制米剛等駐鞏州以觀敵,遂引兵之德順。

丙辰,金人攻蔡州。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擊卻之。

初,金既敗歸,撙益修守御。 京湖制置使吳拱進屯南陽,遣后軍統制成皋、華旺、捷勝軍統制張成各以所部兵來援,合撙及踏白軍統制焦元所部,才六千人而已。 金將費摩以數萬至城下,距城西北一里,依汝水為營。 其日,庚戌也。 翌日,分兵半攻城,半掠糧,凡三遣人以書至城下,撙命射之。 將書者曰:“此奉書來,與趙提舉商量軍事。 ”撙終不納。 諸將曰:“敵人以書來,未知其意,姑接之何害!”撙曰:“不可。 若觀之,必致士卒之疑,適中其計。 ”

前一日,金乘昏黑填濠于南門外十三處,寂然不聞其聲,質明,方覺之。 焦元中流矢,遂下城,金人乘勢登城,啟南門而入。 撙在城西,方聞南壁失利,即下城集諸軍,占地勢以待。 華旺、成皋、焦元欲奪東門出奔,守門統領官劉安不聽。 將官李進聞南門被攻急,乃率弩手二十餘人赴之,將刀登城,中三矢而死。 撙率士卒巷戰,日轉午,勝負未分,效用王建募死士十一人,截其甲裳,登城殺敵。 至申刻,相持不動。 馬軍司第十八將王世顯請募敢死士,得四十人,登城接戰,殺其二將,金人囂潰,皆自擲而下,南軍奮擊,死者不可計。 會金帥登南門,望南軍旌旗不亂,曰:“今日城又不可得。 ”復下城而去。 撙大呼曰:“金人走矣!”軍士皆歡呼。 金人遂敗,爭門而出,不得出者,聚球場中有千餘人,諸軍圍之,剿殺皆盡。 撙命積金人之尸為二京觀。

撙苦戰僅十旬,軍不過六千人,大戰之后,軍吏戰歿者已四百餘人,負創者三千七百人,可戰者僅二千人而已。

金人既敗,猶整頓行伍于西原,分八頭,每一頭以兩旗引去,以示有餘。 南軍望之,皆不言而咨嘆。

戊午,金再攻城,以大軍載薪欲火西門,趙撙伏壯士甕城,俟其至,開關突擊之,金人棄車而遁。

庚申夜,有星隕于蔡州金人之營。 未明,金人退兵一舍。

鄂州左軍副統制王宣自汝州以二百騎還至唐州。

時蔡州圍急,京西制置使吳拱遣步騎萬三千人往援之。 統領官游皋等至確山,逗留不進,拱乃以宣權中軍統制、節制沿邊軍馬,趨救蔡州。

甲子,金都元帥昂開府山東,經略邊事。 是日,高福娘伏誅。

乙丑,鄂州駐答刀御前中軍權統制王宣,敗金人于蔡州確山縣。

前一日,宣以所部距確山三十五里而營,質明,候騎報敵至確山,眾欲不戰,宣不可。 乃舍其步士,引騎兵三千先行,分為三陳。 敵沖陳心,宣令諸軍以背刀沖奪,三陳俱進。 秉義郎、右軍副將汲靖有勇力,宣召之。 靖請百騎,宣與騎二百。 靖上馬據鞍高呼曰:“今日汲靖為國家破此敵,敵若不破,誓不生還。 ”左右聞之,人百其勇。 宣曰:“汲靖事濟矣。 ”靖馳入敵陳奮擊,敵眾披靡。 靖出入者三,惟亡二騎。 諸軍亦勇進,金人遂遁,宣整眾不追。

方金之未敗也,招討使吳拱,以趙撙孤軍不可留,屢以蠟書趣回軍。 撙以敵圍方急,若棄城去,敵兵追擊,勢必敗亡,況蔡州軍食有餘。 拱怒,以蠟書付諸將,令一面班師。 會敵兵敗還,撙乃與諸將夜出蔡州。 居人皆從之,天氣昏黑,墮空谷而死者甚眾。 于是撙自信陽歸德安,而宣亦還屯襄陽府。

丙寅,瘞欽宗重于招賢寺,立虞主。

金人復取蔡州。

興元都統制姚仲,遣副將趙詮、王寧引兵攻鎮戎軍。 金聞宋軍至,闔其城,收其吊橋,堅壁固守。 詮等引兵斷其貫繩,諸軍畢登,神臂弓射其敵樓,更遣重兵分擊,敵勢不支。 主簿趙士持,自言本皇族,與同知任誘先開門出降,獲其知軍振戈將軍韓玨。 定遠大將軍、同知渭州秦弼聞南師下鎮戎,遂托疾不受金命,與其子進義校尉嵩及其孥來歸。 宣撫司以弼知鎮戎軍。

閏二月,辛未,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寧武軍承宣使、江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戚方,添差兩浙東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紹興府駐答刀。

金人以熙、蘭之兵圍河州,彌望蔽野,兵械甚設。 宋軍之未得河州也,守將溫特棱遣食糧軍馳書于臨洮、德順以求援,為其吏曹劉浩等十八人謀匿之不行,已而浩等悉來歸。 乃金兵再至,呼于城下曰:“惟以劉浩等縋城而出,乃釋圍。 ”浩等射其呼者使去。 會義軍運砲擊敵眾,殺其部長一人,敵乃小卻,然亦未退。

壬申,欽宗虞主還几筵殿,上親行安神禮。 于是自七虞至九虞,皆親行之。

金人破河州。

初,河州既受圍,金將溫特棱揚言曰:“河州能為南人死守,甚壯。 今我留此,萬一漢軍乘虛入熙,則熙又為人有也,不如引兵歸援熙耳。 ”乃率兵去。 城上士卒聞之,交口相賀,守城者馳甲坐。 是夜,人人團臥城陬,敵以鐵騎搗城,斯須城壞,州民尚有未知敵至者。 翌日,癸酉,敵驅父老、嬰孺數萬屠之,遷壯者數千隸軍。

先是宣撫司命惠逢、李進等會蕃、漢兵援河州,逢以兵役單寡,不能支敵,乞師者再。 頃之,宣撫司遣將領郭師偉,將騎七百為逢聲援,師偉未至,河州已破。 逢屯通會,進屯臨洮。 逢遣人謂曰:“金今再至,是無河州決也。 吾曹罪在不測,不如并力以往,猶獲免也。 ”進曰:“敵兵愈前近萬人,我以危兵綴之,必取辱。 ”逢信之,因休士卒。 進即星夜趨河州。 后二日,逢聞之,掩面泣下曰:“李進誤我!”進至河州,城已為敵焚蕩,餘城趾而已。 敵屠城時,吏曹劉浩與其徒八人遁走得免,十人被戮,宣撫使吳璘皆命浩輩以官。

丙子,帝親行卒哭之祭于几筵殿。 戊寅,帝送欽宗虞主于和寧門外,奉辭,遂祔神主于太廟第十一室。 己卯,百官純吉服。

癸未,正待大夫、宣州觀察使、興元府駐答刀御前右軍統制楊從儀,率諸將攻大散關,拔之。

關之未下也,左從政郎、都統司干辦公事硃紱,以書遺總領財賦王之望,言:“諸軍斗志不銳,戰心不壯。 且曰:‘使我力戰,就果立微勞,其如賞格當在何處?伺候核實,保明申報,宣司、總司指揮,往返數旬,豈能濟急!’大率目今事勢,與前事異,不立重賞,何以責人于死事?乞詳酌措置,略于川蜀科敷軍需之費十分之一,多與准備賞給錢物近一二百萬,自總所移文諸帥,多出曉示,號令諸軍,各使立功以就見賞。 如散關一處,使當初有銀絹一二萬匹兩,錢引一二十萬道,樁在鳳州,宣撫吳公、節使姚公明告諸軍,遣二三統制官各以其所部全軍一出,諭之曰:‘當進而退,則坐以軍律,進而勝捷,能破關險,則有重賞。 ’如是而軍不用命,敵不破滅,無有也。 ”

之望怒,答書言:“用兵百三十日,糗糧、草料、銀絹、錢引,所在委織,累次喝犒,并朝廷支賜,文字才到本所,立便給散,略無留阻。 散關前攻不下,聞自有說,不知是險固不能取也,抑是有可取之理,而無銀絹錢引之故,士卒不用命也?若可取而士不用命,豈計使之故!則必有任其咎者。 況聞攻關之日,死傷不少,則非士卒之不用命矣。 自來兵家行軍,若逗撓無功,多是以糧道不繼,嫁禍于有司以自解,亦未聞以堆垛賞給為詞者也。 國家息兵二十年,將士不戰,竭西川之資以奉之。 一旦臨敵,更須堆垛銀絹而后可用,則軍政可知矣。 且如向來和尚原、劉家圈、殺金坪諸軍大捷,近日吳宣撫取方山原、秦州等處,王四廂取商、虢等州,吳四廂取唐、鄧州,亦不聞先垛銀絹始能破敵也。 朝廷賞格甚明,本所初無慳吝。 如秦州治平之功,得宣司關狀,即時行下。 魚關支散,何嘗稍令闕誤!兼關金帛錢物,充滿府藏,宣撫不住關拔,豈是無有樁辦耶!李晟屯東渭橋,無積貲輸糧,以忠義感人,卒滅大盜。 足下以書生為人幕府,不能以此事規贊主帥,而反咎主人以不斂于民,豈不異哉!九月以后,興元一軍,已支撥過錢引二十八萬道,銀絹二千匹兩,而糗糧、草料與犒設犒賞不與焉,亦不為不應付矣。 若皆及將士,豈不可以立功!有功未賞,賞而未得者何人也?朝廷分司庀職,各有所主,而于財賄出納為尤嚴。 經由、檢察,互相關防,所有屢降指揮,凡有支費,宣司審實,總所量度,此古今通義而聖朝之明制也。 來書謂攻散關時,若得銀絹、錢引樁在鳳州,而敵不破滅無有也。 樁在鳳州與在魚關何異?方宣撫以攻守之策會問節使時,亦不聞以此為言。 今散關、鳳翔未破,足下可與軍中議取散關要銀絹、錢引若干,取鳳翔要若干,可以必克;本所當一切抱認,足下可結罪保明具申,當以聞于朝。 如克敵而賞不行,仆之責也;若本所抱認而不能克,足下當如何?”紱不能對。

至是從儀督同統制田升等夜引兵攻拔之,遂分兵據和尚原。 金人走寶雞。

丙戌,賜張浚錢十九萬緡,為沿江諸軍造舟費。

帝既還臨安,有勸浚求去者。 浚念身為舊臣,一時人心以己之去就為安危,乃不敢言,治府事,細大必親焉。

戊子,帝始純吉服,御正殿。

右諫議大夫梁仲敏,論“參知政事楊椿,輔政期年,專務諂諛以取悅同列,議政則拱手唯唯,既歸私第則酣飲度日,以備員得祿為得計,朝廷何賴焉!”殿中侍御史吳芾言:“椿自為侍從,已無可稱。 其在翰苑,所為詞命,類皆剽竊前人,綴緝以進。 冒登政府,一言無所關納,一事無所建明,但為鄉人圖差遣,為知舊干荐舉而已。 故都人目為‘收敕參政’。 去冬警報初聞,有數從官謁椿,勉以規畫,又以危言動之,椿竟不動,但指耳以對,蓋椿素有聵疾也。 親厚有風之使去者,椿曰:‘吾忝參政,宰相諾吾亦諾,宰相拜吾亦拜,重聽何傷?’其貪祿無恥,至于如此。 ”左正言劉度,亦論‘椿貪懦無恥,頃為湖北憲,率以三百千而售一舉狀。 自為侍從,登政府,惟聽兵部親事官及親隨之吏貨賂請求。 望賜罷免以肅中外。 ”

辛卯,參知政事楊椿充資政殿學士、提舉在外宮觀。 椿為台諫所擊,四上疏乞免,乃有是命。

湖北、京西制置使吳拱言西北來歸之人甚眾,望權令踏逐寺觀安泊,分給官田,貸之牛、種,權免租稅,從之。

癸巳,敷文閣待制、樞密都承旨徐吉充館伴大金國信使,武功大夫、吉州刺史、權知閤門事孟思恭副之。

先是北使高忠建等將入境,責臣禮及新復諸郡縣。 接伴使洪邁移書曰:“自古以來,鄰邦往來,并用敵禮。 向者本朝皇帝,上為先帝,下為生靈,勉抑尊稱以就和好,而彼國無故背盟,自取殘滅。 竊聞大金新皇帝有仁厚愛民之心,本朝亟諭將帥,止令收復外,不許追襲,乃蒙責問,首遣信使,舉國欣幸。 但一切之禮,難以復仍舊貫,當至臨淮上謁,更俊顧惠,曲折面聞。 ”

近例,迓使相見于淮水中流,及是見于虹縣之北虞姬廟,始抗禮。 比賜燕,以欽宗喪制未終,不用樂。

乙未,右朝請郎、知盱眙軍周淙,言富察徒穆之仆從,走馬自燕來報契丹侵擾金國,帝謂大臣曰:“上天悔禍,與國相攻。 今先遣使請和,則其國中可卜。 儻舊疆復還,得奉祖宗陵寢,誠國家之福。 ”陳康伯曰:“頃年金后有云:‘只見漢和蕃,不見蕃和漢。 ’今乃金先請和也。 ”

是日,金兵部侍郎溫都察珠圖喇,及斡罕戰于勝州,敗績。

是月,興元都統制姚仲,統忠義統領段彥引兵攻平安關寨,克之。 進至原州,金人堅守不下。 彥以兵圍其城,鼓勵將士乘勢畢登,遂拔之,殺其知州完顏薩里,獲同知、鎮國將軍赫舍哩鄂嚕古等,并其孥來獻。 乃以彥知原州。 彥又遣將官陳□克西壕、柳泉、綏寧、靖安四寨。

三月,丁酉朔,新除資政殿學士楊椿,降充端明殿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四川宣撫使吳璘自秦州引兵至德順軍。

先是興元都統制姚仲攻德順,逾四旬不能下,乃以武當軍承宣使、知夔州李師顏代之,與中軍統制吳挺皆節制軍馬。 會金都統圖克坦喀齊喀、副都統張中彥自鳳翔濟師,又遣其左都監自熙、河以兵由張義堡駐摧沙,合涇原之師來援。 挺與金人遇于瓦亭,統制官、秀州刺史吳勝、閤門宣贊舍人硃勇等以所部逆戰。 統領官王宏謂人曰:“吾赤手歸朝,驟官將領,不以死力戰,非夫也!”即突出,部其徒奮擊,飛矢如虫胃毛,宏不動,敵敗去。 然諸軍猶畏敵軍盛,復相持不敢進,璘恐士有怠志,遂自將以往,至是抵城下。

乙巳,少保、奉國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領興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充利州西路安撫使、判興州、充陝西、河東路招討使吳璘為少傅,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保寧軍承宣使、金、房、開、達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兼知金州兼金、開、達州安撫使王彥為保平軍節度使,隸商、虢之功也。

丁未,左司員外郎兼國史院編修官洪邁、文州刺史、知閤門事張掄接伴北使還,入見。 邁等言:“伏見已降指揮,罷北使沿路游觀、燒香。 竊謂朝廷方接納鄰好,所爭者大,非一事而止也。 今賜予宴犒,一切如舊,則游觀小節,似可從略。 若以欽宗皇帝服制為辭,則向者顯仁皇后吊祭使來,天竺、浙江之行,猶且不廢。 或彼有請,拒之無名。 望令有司依例施行。 ”詔:“使人欲往浙江觀潮,令館伴諭以近日水勢湍猛,損壞江亭石岸,難為觀看;其天竺并沿路游觀燒香,且依近例;或無所請,即依已降指揮施行。 ”遂以邁守起居舍人,兼職如故。

是日,金國報登位使高忠建等入國門。 始,忠建責臣禮及新復諸郡,邁以聞,且曰:“土疆實利,不可與;禮際虛名,不足惜也。 ”禮部侍郎黃中聞之,亟奏曰:“名定實隨,百世不易,不可謂虛。 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謂實。 ”議者或有謂:“土地,實也;君臣,名也。 今宜先實后名,乃我之利。 ”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曰:“今力未可守,雖得河南,不免為虛名。 臣謂不若先正名分,名分正,則國威張而歲幣亦可損矣。 ”

戊申,四川宣撫使吳璘復德順軍。

璘初至城下,自將數十騎繞城。 守陴者聞呼相公來,觀望咨嗟,矢不甚發,敵氣索。 于是璘按行諸屯,預治夾河戰地。 前一日,當陳斬一將,數其罪以肅軍,諸將股栗。 乃先以數百騎當敵,金人一鳴鼓,銳士躍出突宋兵,遂空壁來戰,宋軍得先治地,無不一當十。 苦戰久之,日且暮,璘忽傳呼某將戰不力,其人即殊死斗。 金兵大敗,遂遁入壁。 質明,璘再出兵,金人堅壁不戰。 會天大風雪,金人引眾夜遁。 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擁馬迎拜,几不得行。 遂遣忠義統領嚴忠取環州,獲其守將中憲大夫郭裔。

先是武功大夫、閤門宣贊舍人強霓與其弟武經大夫震皆陷敵,及是自環州來歸。 璘嘉其忠義,奏以霓知環州兼沿邊安撫司公事,震統領忠義軍,屯環州。

己酉,太常少卿王普假工部侍郎、充送伴大金報登寶位國信使,武翼大夫、榮州刺史、帶御器械王謙假昭慶軍承宣使副之。

壬子,金報登位使驃騎上將軍、元帥府左監軍高忠建,副使通議大夫、尚書禮部侍郎張景仁,見于紫宸殿。 故事,北使授館之三日即引見,至是以議禮未定,故用是日。 于是北使于隔門外下馬,三節人下馬于皇城下,使副位于節度使之南,不設氈褥。 以欽宗喪制未終,不設仗,次燕垂拱殿,不用樂。

先是閤門定受書之禮略于京都故事,詔館伴使徐仿等以所定示之。 忠建固執,特許殿上進書。 及升階,猶執舊禮,尚書左仆射陳康伯以義折之,忠建語塞,乃請宰相受書。 康伯奏曰:“臣為宰相,難以下行閤門之職。 ”忠建奏書,跪不肯起,廷臣相顧眙愕。 康伯呼吉至榻前,厲聲曰:“館伴在館所議何事?”吉徑前掣其書以進,北使氣沮。

癸丑,金人圍淮寧府城。 守臣武翼大夫、忠州刺史陳亨祖,登城督戰,為流矢所中,死之。

四川宣撫使吳璘自德順軍復還河池。

金人自摧沙引兵,由開遠堡攻鎮戎軍,環城呼噪,眾矢盡發,守將秦弼來援。 時興元都統制姚仲,已遣將官王仲等領千兵戍鎮戎,至是又遣副將杜季廉領兵五百屯摧沙為外御。

丁巳,金使高忠建等入辭,置酒垂拱殿。

忠建等既朝,留驛中凡五日,觀濤、天竺之游皆罷之,至是面受報書,用敵國禮。 將退,遣客省官宣諭云:“皇帝起居大金皇帝。 遠勞人使,持送厚幣。 聞皇帝登寶位,不勝欣慶。 續當專遣人欽持賀禮。 ”忠建等捧受如儀。

起居舍人兼國史院編修官洪邁假翰林學士,充賀大金登寶位國信使,果州團練使、知閤門事張掄假鎮東軍節度使副之。

戊午,忠義軍統制兼知蘭州王宏,引兵拔會州,獲其通事李山甫等五十四人。 宣撫司因令宏統制蘭、會州軍馬。

金人破淮寧府,忠義副都統領戴規,部兵巷戰,奪門以出,為敵所害,守將陳亨祖之母及其家五十餘人皆死。 后贈亨祖榮州觀察使,贈規三官,祿其家三人。 又為亨祖立祠于光州,名閔忠。

金之渝盟也,淮、襄諸軍復得海、泗、唐、鄧、陳、蔡、許、汝、亳、壽等十州,自是但餘四州而已。

己未,帝始御經筵。 自去秋以用兵權罷講讀,至是復之。

金人引兵與西蕃官杏果同圍原州,守將段義彥,率忠義統領鞏銓領兵,并州之官吏、軍民登城以守。 金依城建寨,晝夜攻擊。 原州城雖高,而忠義兵皆無甲,乃遣使詣鎮戎軍秦弼求援,弼無兵可遣,不得已分第三將趙銓及總押官荀俊所領兵之半以應之。 果本涇原部落子,奔降于金,深知利害險扼之處,金遂將之。

川陝宣諭使虞允文至西縣之東,總領四川財賦王之望自利州往會之。 允文之出使也,與京西制置使吳拱、荊南都統制李道會于襄陽,至是又與四川宣撫使吳璘會于河池,前后博議經略中原之策。 令董庠守淮東,郭振守淮西,趙撙次信陽,李道進新野,吳拱與王彥合軍于商州,吳璘、姚仲以大軍出關輔,因長安之糧以取河南,因河南之糧而會諸軍以取汴,則兵力全而餉道便,兩河可傳檄而定。 遂驛疏以聞。

先是之望數以軍興費廣為言,朝廷令勸諭民戶獻納,之望因親至梁、洋,諭豪民使輸財。

癸亥,夏人二千餘騎至菜園川俘掠,又二百餘騎寇馬家巉。

丙寅,四川宣撫使吳璘令右軍統制盧仕閔盡以秦鳳路并山外忠義人及鎮戎軍四將軍馬留隸守臣秦弼。 先是弼言鎮戎兵備單弱,敵勢其盛,乞遣援兵故也。

是月,明州言高麗國綱首徐德榮至本州,言本國欲遣賀使,詔守臣韓仲通從其請。 殿中侍御史吳芾言:“高麗與金人接壤,為其所役。 紹興丙寅,嘗使金稚圭入貢,已至明州,朝廷懼其為間,亟遣之回。 方今兩國交兵,德榮之情可疑,使其果來,懼有意外之虞。 萬一不至,即取笑外國。 ”乃止之。

是春,淮水暴漲,中有如白霧,其闊可里許,其長亙淮南、北。 又有赤氣浮于水面,高僅尺,長百步,自高郵軍至興化縣,若血凝而成者。

癸酉,殿中侍御史吳芾言:“向來歲遣聘使,多以有用之財博易無用之物。 大率先行貨略,厚結北使,方得與北商為市。 潛形遁跡,嘗虞彰露,間遭捃摭,復以賄免,不惟有累陛下清儉之德,亦啟敵人輕侮之心,今再通和好,尚慮將命之臣或仍前例,有傷國體,為害非細。 ”詔使副嚴切覺察,如使副博易,回日令台諫彈劾。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七
【宋紀一百三十七】 起玄黓敦牂四月,盡十二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夏,四月,己巳,金右副元帥完顏默音等敗斡罕于長濼。

先是斡罕攻泰州不克,轉趨濟州,欲邀金人糧運,默音與右監軍完顏福壽,合兵萬三千人,以海蘭路總管圖克坦志寧等為左翼,臨海節度使赫舍哩志寧等為右翼,至木虎崖,盡委輜重士卒,賚數日糧,輕騎襲之。 賊黨有來降者,謂默音曰:“賊中馬肥健,官軍馬疲弱,此去賊八十里,比遇賊,馬已憊。 賊輜重去此不遠,我攻之,賊必救其巢穴。 賊至,馬必疲,我馬得少息。 所謂攻其所必救,以逸待勞也。 ”默音從之,乘夜亟發。 會大風,路暗不能辨,遲明,行三十里許,與賊輜重相近,整兵少憩。 斡罕方向濟州,聞金兵取其輜重,乃還救,遇于長濼。 既陳,默音別設伏于左翼之側,賊騎突出左翼伏兵之間,圖克坦克寧射卻之。

是日,別部諸將與賊對者,勝負未分,相去五里許而立。 左翼萬戶襄別與賊戰,賊陳動,襄麾軍乘之,突出其后,俱與大軍不相及。 襄以善射者二十騎,率眾自賊后擊之,賊不能支,乘勢麾軍擊其一偏,賊遂卻。 襄遂與大軍合,而別部諸將皆至,整陳力戰,天忽反風揚砂石,賊陳亂。 金兵馳擊,大破之,追北十餘里,斬獲甚眾。

辛未,金降前主亮為海陵郡王。

甲戌,吳璘命姚仲趣德順,統制官盧仕閔、姚志并聽節制,相機圖復涇、渭等州。 仲言所領兵少,欲就興元、洋州抽兵為助,璘從之。 于是仲并河池、秦州兵九千詣德順,餘兵留屯甘谷、摧沙、鎮戎軍。

時原州受圍已久,金兵益置大砲十四所,更用鵝車、洞子擁迫城下,矢石亂發,軍民死傷甚眾,勢將不支。 守將段彥、鞏銓,告于知鎮戎軍秦弼曰:“原州、鎮戎,脣齒相依。 原州失守,鎮戎必孤。 ”弼以聞于宣撫司,乃就令弼盡領四將兵應援。 段彥復報敵兵增至七萬,盧仕閔謂涇、渭距德順、鎮戎地遠,而原州勢急,請姚仲分援原州,仲乃令右軍統制李在分遣治平寨屯兵五百人往援之。 仕閔以原州急,分遣其兵寨于東山及渭川道三岔口榆林堡,堡距州五十里,以為應援,且密遣壯士馳報城中,俾知外援以堅其守。

戊寅,御史中丞汪澈參知政事。

戊子,起居舍人、充大金國賀登寶位使洪邁等辭行。

壬辰,起居郎呂廣問權尚書禮部侍郎。

丙申,興元都統制姚仲聞原州圍急,乃令統制官姚志、李在量留兵屯德順,盡以精兵同所將常從兵以是日發德順,往援原州。

契丹斡罕率眾西走,金右副元帥默音追及之于{猼Q}河。 賊已濟,毀其津口,赫舍哩志寧軍先至,不克渡,乃對岸為疑兵,以萬戶瓜勒佳清臣、圖克坦海羅于下流渡河。 值支港兩岸斗絕,且濘淖,命軍士束柳填港面過。 追之數里,得平地,方食,賊眾奄至。 志寧急整陳,賊自南岡馳下沖陳者三,志寧力戰,流矢中左臂,戰自若。 后軍畢至,左翼輕騎兵先與賊接戰,據上風縱火,乘煙擊金軍。 金步兵亦至。 并力合戰,凡十餘合,金兵苦風煙,皆植立如痴。 會天雨風止,金兵奮擊,大敗之。 圖克坦克寧追奔十五里,賊前厄溪澗,不得亟渡,多殺傷。 賊既渡,金兵亦渡。 少憩,賊反旆來攻,克寧以大軍不繼,令軍士皆下馬射賊。 賊引卻而南,克寧亦將引而北。 士未及騎馬,賊復來沖突,金兵少卻,回渡澗北。 金軍大隊至,斡罕遂引去。

五月,戊戌,四川宣撫使吳璘,自河池往鳳翔視師。

都統制姚仲遣統領官趙銓引兵七百至開邊寨,克之,獲其知寨成茂。 已而金人千餘自原州來求戰,銓鼓眾力戰,北兵敗走。 金二百餘騎又駐開邊寨河灘,右軍統制盧仕閔戰退之,追擊至九龍泉。 仲令統制姚公輔同統領官張詔、趙銓領兵七百赴原州,又令統制姚公興駐原州北嶺,與金人合戰,奪其隘口。 守將段彥知大軍將至,勢少壯,金人是日攻城亦稍緩。

壬寅,仲以大軍至原州之北嶺,與金人合戰,南兵大敗。 前一日,仲未至開邊寨之十里,將以次日由九龍泉上北嶺,令諸軍弓弩盡滿引行前,輜重隊居后。 平旦,遇敵萬餘求戰,仲以盧仕閔所領馬步軍及陝西兵合為頭陳,次以己所統部軍六千四百十有八為四陳,隨勢便利分列之,又以統制官姚志所部兵為后拒,列為隘曲。 南軍盡力鏖擊,陳面開合凡數十,敵兵每一沖陳,率三千餘眾,選為進退。 輜重隊隨陳亂行不整,第一、第二陳方交鋒,而第三、第四已為金兵破拒馬而入,陳心沖潰、輜重中隔,莫可接。 第五陳及仲牙兵,死斗最久,自辰至未,人馬死亡,枕藉道路,軍遂大潰。 志陳居第六,已逾兩隘,行前者還報諸陳盡為敵兵所敗,志謂其徒曰:“前軍既敗,我輩進亦死,退亦死,等死耳,進猶可生也。 ”遂悉其軍各死戰。 未几,金人馬軍直前沖擊,志令左軍第四正將張傅傳令槍手盡坐,神臂弓先發,平射弓次之,起伏凡五,金兵引退約二百步。 志遂趨陳,逾七八里,敵乃歸南山原。 當時詢求姚仲不得,頃之,有報仲已至開邊寨,志遂令將官楊立領神臂弓甲兵各五隊據九經泉大川路,以備敵邀擊。 是役也,武顯大夫、興州前軍同統制鄭師廉,與統領官七,將官三十,隊將七十有三,并死于陳,隊兵以下不與焉。 仲既至開邊寨,諱言五陳之敗,惟推姚志為奇功,以捷報宣撫司。

公輔聞仲遇敵,乃引兵次原州城為策應,遇金人,與戰,至午,各退保于故壘。 時吳璘方遺仲書,問原州敵勢,且曰:“喀齊喀貝勒次鳳翔,堅守不出。 勢不與處,雖原州圍未解,可且赴德順。 ”書未至而仲已敗。

金立楚王允迪為皇太子。

乙巳,詔:“禮部奏名進士,依祖宗故事,更不臨軒策試。 ”

戊申,太傅、寧遠軍節度使、御營宿衛使、和義郡王楊存中,為醴泉觀使。

辛亥,鎮江都統制張子蓋,與金人遇于石湫堰,敗之。

先是金以數萬眾圍海州,詔子蓋率兵往援,仍聽張浚節制。 浚受命,即為書抵子蓋,勉以功名,令出騎乘敵弊。 子蓋至京口,整軍渡江,亟趣漣水,擇便道以進。 前一日,至石湫堰,金萬騎陳于河東。 子蓋曰:“彼眾我寡,利在速戰,不可令敵知我虛實。 ”于是率精銳數千騎,馳馬先入。 復州防御使王友直以所部力戰,御營宿衛前軍統制張□為流矢中其腦,沒于陳,士卒死斗。 金兵遂大敗,擁于河,溺死几半,餘騎遁去。

壬子,奉安顯仁皇后神御于景靈宮。

癸丑,吳璘聞姚仲之敗,乃逮系左軍第四正將張傅鞫之,始得其實,遂追仲赴軍前議事。 翌日,又令統制官姚公輔、趙銓守原州,聽候中軍統制吳挺節制,不得自為摘發,若擅離所守地,稍失支吾,并斬。

乙卯,忠州團練使、知順昌軍孟昭,率部曲來歸,居固始縣。 以昭為光州兵馬鈐轄,其徒皆授田居之。

丁卯,天申節,罷上壽。

海州圍解。

戊午,飲宗小祥,上詣几筵殿行禮。

癸亥,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張浚言:“軍籍日益凋寡,補集將士,必資西北之人,能戰忍苦,方為可仗。 訪得東北今歲蝗虫大作,米價涌貴,中原之人,極艱于食。 乞朝廷多撥米斛或錢物,付臣措置招徠,人心既歸,北勢自屈。 ”詔以米萬石予之。

浚以為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擾之后,當收以為兵,乃奏曰:“兩淮之人,素稱強力,而淮北義兵,尤為忠勁,困于敵人,荼毒已甚,仇敵欲報之心,未嘗一日忘也。 特部分未嚴,器械不備,雖有赤心,不能成事。 誠恐一旦奸夫鼓率,千百為群,別致生事,可因其嫉憤無聊之心而招集之。 宜置御前萬弩營,募民壯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并不刺臂面,以御前效用為名,各給文帖,書鄉貫、居住之處及顏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結一保,兩保為一甲,十甲為一隊,遞相保委,有功同賞,有罪同罰,于建康府置營寨安泊。 ”詔可之。

浚即下令曰:“兩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婦,殺傷擄掠,不能相保,今議為必守之計。 復恥雪怨,人心所同,有願充者,宜相率應募。 至于淮北久被涂炭,素懷忠義,欲報國恩,亦當來歸,共建勛業。 ”于是兩淮之人,欣然願就,率皆強勇可用,浚親訓撫之。 又奏差陳敏為統制。 敏起微賤,聲跡未振,浚擢于困廢中,敏感激盡力圖報。 未几,成軍。 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動,欲敗成績,數月間,來應者不絕,眾論始定。

浚謂:“敵長于騎,我長于步,制騎莫如弩,衛弩莫如車。 ”乃令專制弩治車。 又謂:“三國以后,自北來南,未有不由清河、渦口兩道以舟運糧。 蓋淮北廣衍,糧舟不出于淮,則懼清野無所得,有坐困之勢,于是東屯盱眙、楚、泗以扼渦、潁,大兵進臨,聲勢連接,人心畢歸,精兵可集。 ”即奏言之。 又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窺東萊,由清、泗窺淮揚。 詔下福建選募。

甲子,詔曰:“朕以不德,躬履艱難,荷天地祖宗垂裕之休,獲安大位,三十有六年,懮勤萬几,宵旰靡怠。 屬時多故,未能雍容釋負,退養康寧。 今邊鄙粗寧,可遂如意。 皇子瑋,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 可立為皇太子,仍改名沖,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其宮室、官屬、儀物、制度等,速討論典故以聞。 ”

慶遠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成閔為太尉、主管殿前司公事,寧國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建康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壽、亳州招討使李顯忠為太尉、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

四川宣撫使吳璘遣將攻熙州,是月,拔之,獲其都統官劉嗣。

初,三大將之出也,興元路得秦、隴、環、原、熙、河、蘭、會、洮州、積石、鎮戎、德順軍,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陝、華州,凡四郡,獨渭北以重兵扼鳳翔,故散關之兵未得進。

是月,金右副元帥默音,以逗留召還。

默音貪擄掠,敗敵不急追,縱敵使去。 其子色格暴橫,軍中士卒不用命。 斡罕得水草善地,金兵水草乏,馬益弱,斡罕遂涉懿州界,陷靈山、同昌、惠和等縣,窺取北京,西攻三韓縣,勢益熾。 金廷臣或言:“斡罕兵勢如此,若宋人乘虛襲我,國其危哉!設有所求,當割地與之。 ”金主懼甚。 右丞布薩忠義請曰:“臣聞主優臣辱,願效死力,殄滅契丹。 ”金主壯之,乃召默音等還,切責罷之。 以赫舍哩志寧為右監軍,偕左監軍高忠建進討。 旋命忠義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帥,經略契丹。

六月,丙寅朔,四川宣撫使吳璘次大虫嶺,姚仲來謁,璘先令夔州安撫李師顏奪其兵,欲斬以徇。 參議官有勸止之者,乃系河池獄,旋送文州拘管。

統制姚公輔引兵出城北,次于北原,與敵兵遇,戰焉。 金人自五月至于今,增兵凡萬五千騎,調丁夫五千餘眾,以牛車運砲坐六十有餘所,增置憨皮袋,搜城車、呆樓、洞子十餘所,自城東至于西南隅,共為六寨。 守將段彥來告急,一日書五至,公輔告急亦繼至。

己巳,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隨州觀察使、主管侍衛馬軍司公事李捧罷,為武泰軍承宣使、兩浙東路軍副總管、紹興府駐答刀;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鎮南軍承宣使、荊南府駐答刀御前諸軍統制李道罷,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知荊南府;中亮大夫、鄂州駐答刀御前左軍副都統制兼知襄陽府王宣領郢州防御使、權主管荊南府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仍兼知襄陽府。

庚午,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潭州觀察使、鄂州駐答刀御前諸軍都統制、充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討使吳珙為安遠軍承宣使、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賞茨湖之捷也。 時復與金人議和,故三招討并除管軍而結局。

壬申,永州防御使、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趙撙充鄂州駐答刀前軍都統制。

癸酉,以立太子,告天地、宗廟、社稷。

甲戌,殿中侍御史張震、右正言袁孚論宰相硃倬之罪,倬聞,亦乞免。 乙亥,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硃倬罷,為觀文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帝出御答刀曰:“朕宅帝位三十有六載,荷天地之靈,宗廟之福,邊事浸寧,國威益振。 惟祖宗傳序之重,兢兢焉懼弗克任,懮勤萬几,弗遑暇佚,思欲釋去重負以介壽臧,蔽自朕心,亟決大計。 皇太子賢聖仁孝,聞于天下,周知世故,久系民心,其從東宮付以社稷。 惟天所相,朕非敢私。 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帝,遷德壽宮,皇后稱太上皇后。 一應軍國事,并聽嗣君處分。 朕以淡泊為心,頤神養志,尚敕文武忠良,同德合謀,永底于治。 ”詔,洪遵所草也。

丙子,帝行內禪之禮,有司設仗紫宸殿下。 先是帝嘗諭太子以傳禪意,太子流涕固辭,至是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復加面諭。 太子推遜不受,即趨殿側便門,欲還東宮,帝勉諭再三,乃止。

于是帝御紫宸殿,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陳康伯、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參知政事汪澈、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升殿。 康伯奏言:“臣等輔政累年,罪戾山積,聖恩寬貸不誅。 今陛下超然高蹈,有堯、舜之舉,臣等不勝欣贊。 但自此不獲日望清光,犬馬之情,無任依戀!”因再拜泣下。 帝亦為之揮涕,曰:“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疾,久欲閑退。 此事斷在朕意,非由臣下開陳也。 卿等宜悉力以輔嗣君。 ”康伯等復曰:“皇太子賢聖仁孝,天下共知,似聞讓遜太過,未肯即御正殿。 ”帝曰:“朕已再三邀留,今在殿后矣。 ”帝即入宮。

百官移班殿門下,宣詔結,復入班殿庭。 頃之,皇太子服袍履,內侍扶掖至御榻前,拱手側立不坐,應奉官以次稱賀。 內侍扶掖至于七八,乃略就坐,宰相率百僚稱賀,皇太子遽興。 康伯等奏言:“願陛下即御坐,正南面,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 ”太子愀然曰:“君父之命,出于獨斷。 此大位,懼不敢當,尚容辭避。 ”

班退,太上皇帝即駕之德壽宮。 帝服赭袍、玉帶,步出祥曦殿門,兩掖輦以行,至其宮門,弗肯止。 上皇麾謝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還,顧謂曰:“吾付托得人,斯無憾矣!”左右稱萬歲。 百官扈從上皇至德壽宮。

丁丑,駕詣德壽宮起居。

戊寅,大赦。

帝諭群臣曰:“朕欲每日一朝德壽宮,以修晨昏之禮,面奉太上皇帝聖諭,謂恐費萬几,勞煩群下,不賜許,可委禮官重定其期。 ”禮部侍郎黃中奏:“漢高帝五日一朝太上皇,今請依前事。 ”詔從之。

金命居庸關、古北口譏察契丹間諜,捕獲者加官爵。 己卯,命萬戶溫特赫阿嚕岱率兵四千屯守古北口、薊州石門關。 以斡罕侵軼日甚,故備之。

金布薩忠義之奉命討斡罕也,金主賜以詔曰:“軍中將士有犯,連職之外,并以軍法從事,有功者依格遷賞。 ”又詔將士曰:“兵久駐邊陲,蠹費財用,百姓不得休息。 今以右丞忠義為平章政事、右副元帥,宜同心戮力,無或弛慢。 ”

以大名尹宗尹為河南路統軍使。

壬午,忠義等遇斡罕于花道。 斡罕擁眾八萬,勢甚張。 忠義以宗亨為左翼,宗敘為右翼,與賊夾河而陳。 賊渡河,分其后為二,先犯左翼軍,萬戶扎拉以六百騎奮擊,敗之。 賊犯右翼軍,宗亨及富察世杰指畫失宜,陳亂,敗于賊,世杰挺身投入于扎拉軍中。 賊圍扎拉軍,扎拉力戰,宗敘以右翼軍來救。 斡罕不能勝,乃以精銳自隨,以羸兵護其母、妻、輜重由別道西走,期于山后會集,忠義及赫舍哩志寧以大軍追及于裊嶺西陷泉。 賊軍三萬騎,涉水而東,大軍先據南岡,左翼軍自岡為陳,迤邐而北,步軍繼之,右翼軍繼步軍北引而東,作偃月陳,步軍居中,騎軍據其兩端,使賊不見首尾。 時昏霧四塞,跬步莫睹物色,忠義禱曰:“狂寇肆暴,殺戮無辜,天不助惡,當為開霽。 ”莫已,昏霧廓然。 賊見左翼據南岡,不敢擊,擊右翼軍,扎拉力戰,賊稍卻。 志寧與瓜勒佳清臣等合戰,賊大敗,將涉水去,泥濘不得亟渡,金兵逐北,人馬相蹂踐而死,不可勝數。 陷泉皆平,餘眾蹈藉而過,或奔潰竄匿林莽間,金兵踵擊之,俘斬萬計,生擒其弟偽六院司大王裊。 斡罕走趨奚地,金兵追躡至七渡河,又敗之。 既逾渾嶺,復進軍襲之,望風奔潰。 斡罕之母舉營自落岡西走,志寧追之,盡獲輜重,俘五萬餘人。

捷聞,金主詔曰:“右副元帥忠義,遣使來奏大捷。 或被軍俘獲,或自能來服,或無所歸而投拜,或將全屬歸附,或分領家族來降,或嘗受偽命及自來曾與官軍斗敵,皆釋其罪。 其逃亡者,除斡罕一身,有能歸附,亦准釋放,能誅捕斡罕或率眾來降者,并給官賞。 各路撫納來者,毋得輒加侵損。 無資給者,有糧處安置,仍官為養濟。 ”

癸未,陳康伯奏:“臣等以前二日朝德壽官,太上皇帝宣諭,車駕每至宮,必于門外降輦。 已再三諭之,既以家人之禮相見,自宜至殿上降輦。 令臣等奏稟此意。 ”帝曰:“夜來太上皇帝有旨,令朕只朝朔望。 朕于子道問寢侍膳,尤宜勤恪,卿等可詳議以聞。 如宮門降輦,在臣子于君父,禮所當然。 太上皇帝雖曲諭,朕斷不敢。 ”

甲申,詔曰:“朕欽承聖訓,嗣守丕基,猥以眇躬,托于王公士民之上,兢兢業業,懼德菲薄,不敏不明,未燭厥理,將何以緝熙初政,稱太上付授之恩!永惟古先極治之朝,置鼓以延敢諫,立木以求謗言,故下情不塞于上聞,而治功所由興起也,朕甚慕之。 況今荐紳之士,咸懷忠良,芻蕘之言,豈無一得!朕躬有過失,朝政有缺遺,斯民有休戚,四海有利病,凡可以佐吾元元,輔朕不逮者,皆朕所樂聞。 朕方虛懷延納,容受直辭,言而可行,賞將汝勸,弗協于理,罪不汝加。 悉意陳之,以啟告朕,毋隱毋諱,毋憚后害。 自今時政闕失,并許中外士庶直言極諫,詣登聞檢、鼓院投進;在外于所在州軍實封附遞以聞。 ”

丁亥,詔胡銓復元官,差知饒州。

禮部侍郎黃中等言:“奉聖旨,太上皇帝有詔,卻五日之朝,朕心未安,令有司官詳議。 臣等今議,除朔、望皇帝詣德壽宮朝見外,請于每月初八并二十二日朝見,并如宮中之儀。 ”詔從之。

壬辰,殿中侍御史張震言:“紹興二年詔書略曰:‘昔我太祖皇帝嘗令百官輪次面對,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輪一員面對,朕當虛佇以聽其言,且觀其行。 ’陛下初承聖緒,望舉行舊典,詔日官日以序進,則數日之間,議論畢陳,而賢愚可以概見。 俟其既周,即復依舊五日輪對。 ”詔從之。

帝手書召判建康府張浚。 既見,帝改容曰:“久聞公名,今朝廷所賴惟公。 ”浚言:“人主以務學為先,人主之學,以一心為本。 一心合天,何事不濟!所謂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 必兢業自持,使清明在躬,則賞罰舉措,無一不當。 人心自歸,強鄰自服。 ”帝竦然曰:“不當忘公言。 ”浚見帝天錫英武,力陳和議之非,勸帝堅意以圖事功。 于是加浚少傅,進封魏國公,除江淮宣撫使,節制屯駐軍馬。

秋,七月,壬寅,詔曰:“永惟邦本,實在斯民。 民之休戚,實系守令。 太上皇帝精擇循良,留神惠養,垂及眇躬,其敢怠忽!咨爾分土之臣,毋滋訟獄,毋縱吏奸,毋奪民時以重土木,毋掊民財以資餉遺。 有一于此,必罰毋赦。 至于俾民安其田里,愁嘆不生,增秩賜金,若古典則。 ”

丁未,賜知臨安府趙子潚御札,罷京尹供食善營辦。 帝曰:“更宜子細求訪,應有擾民之事,一一條具開奏。 如停罷供饋等,所省錢二萬餘貫,可盡與民間除去科擾。 ”

戊申,詔追復岳飛元官,以禮改葬;訪求其后,特與錄用。

庚申,金尚書左丞相晏致仕。

壬戌,詔:“將屆聖節,諸路監司、州軍應合進金銀錢絹等,緣天申聖節已行進奉,合進之數,權與蠲免。 ”

金邊帥以檄至盱眙,達通和之意,宜各守元立封疆,邊臣以聞。 乃下詔曰:“敵人求索故禮,從之則不忍屈辱,不從則遺患未已。 中原歸正人源源不絕,納之,則東南力不能給,否則絕向化之心。 宰執、侍從、台諫,各宜指陳定論以聞。 ”

時群臣有所論列,而宰執獨無奏章,帝以問參知政事史浩。 浩奏謂第當且堅壁以御攻沖,俟乘機以圖恢復。 先是史浩議欲城瓜洲、采石,下張浚議,浚謂如此是自示以削弱之形,不若先城泗州。 浩既參知政事,與張浚議多不合。

命參知政事汪澈視師湖北、京西。 時劉珙使金,不至而復。 先是洪邁、張掄使回,見張浚,具言金不禮我使,具狀令稱陪臣,浚謂不當復遣使。 而史浩議遣使報金以登位,竟遣珙。 行至境,金責舊禮,不納而還。

斡罕既敗,收合散卒萬餘人,遂入奚部,以諸奚自益。 八月,乙丑朔,金左監軍高忠建破奚于栲栳山,及招降旁邊奚六營,有不降者攻破之。 斡罕寇古北口,萬戶溫特赫阿嚕岱因妻生日,輒離軍六十里,賊聞之來襲,殺傷士卒甚眾。 金主命完顏默音以兵三千會舊屯兵擊之。 先是有告默音子色格謀反者,金主察其誣,命鞫告者,告者款伏,遂誅之。 金主謂默音曰:“人告卿子謀反,朕知卿必不為此。 今告者果自服罪,宜悉此意。 ”默音至軍,擊擒其賊黨。

癸酉,金主謂宰臣曰:“百姓上書陳時政,其言猶有所補。 卿等位居機要,略無獻替,可乎?夫聽斷獄訟,簿書期會,何人不能!唐、虞之聖,猶務兼覽博照,乃能成治。 正隆專任獨見,故取敗亡。 朕早夜孜孜,冀聞讜論,卿等宜體朕意。 ”詔百司官吏:“凡上書言事,或為有司所抑,許進表以聞。 朕將親覽,以觀人材優劣。 ”

丁丑,金免齊國妃、韓王亨等親屬在官籍者。

金主詔元帥右都監完顏思敬,以所部軍與大軍會討斡罕。

戊寅,帝詣德壽宮上光堯壽聖太上皇帝、壽聖太上皇后尊號冊寶,行禮。

乙酉,金詔左諫議大夫石琚、監察御史馮仲方廉察河北東路。

丁亥,金主詔御史台曰:“自三公以下,官僚善惡邪正,當審察之。 若止理細務而略其大者,將治卿等罪矣。 ”

辛卯,金罷諸關征稅。

九月,丁酉,詔:“朕仰稽祖宗故事開講,其日可召輔臣觀講。 ”

戊戌,詔:“比下求言之詔,欲急聞過失,四方有獻言者,并付后省看詳。 今已逾月,未聞推擇來上,可令催促。 ”

詔:“蜀去行都萬里,人才豫當儲蓄,以備緩急。 欲舉一忠愨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為都轉運使,可令集侍從、台諫各舉所知,以俟采擇。 ”

金完顏思敬以所部兵入奚地,會布薩忠義之軍追討斡罕,賊黨多降,餘多疾疫而死,無復斗志。 斡罕自度勢窮,謀自羊城道四京奔夏國。 金兵追之益急,其眾復多亡去,度不得西,乃北走沙陀。 庚子,賊黨執斡罕以降,并獲其母、妻,逆黨悉平。 甲辰,金太子率百官上表賀。 乙巳,金以斡罕平詔中外。 辛亥,斡罕磔于市,其黨瓜里扎巴南走,左宣徽使宗亨追之,不及,瓜里扎巴遂來降。

甲寅,詔胡銓、王十朋并赴行在。

冬,十月丙寅,詔:“侍從、兩省、台諫、卿、監,各舉可任監司、郡守之人,分為二等,一見今可用,一將來可用,限一月聞奏。 如所舉,增秩、賜金,舉主同之;不如所舉,罰亦同之。 及見任監司、郡守才與不才,亦限一月內逐一具姓名臧否品目來上。 ”

右正言周操言:“國家內設百官,必資久任以責成效。 今則不然,自丞、簿不數月望為郡,自郎不數月望為卿、監,利于速化。 人則幸矣,職業不修,國家何賴!若乃監司、郡守之數易,則其害又有大于此者。 監司一易則擾一路,郡守一易則擾一州。 望面諭大臣,自今內外除授之際,確意精選,務在久任。 ”詔令三省遵守。

丁卯,金以左副元帥完顏固云為平章政事。

戊辰,金平章政事、右副元帥布薩忠義等至自軍。 丙戌,以忠義為右丞相,改封沂國公,以左監軍圖克坦志寧為左副元帥。

戊子,金葬睿宗皇帝于景陵,大赦。

己丑,金命赫舍哩志寧經略南邊。

十一月,癸巳朔,金命布薩忠義南伐。

甲寅,殿中侍御史張震等言:“乾德四年詔,自今內臣年及三十以上,兼見在朝廷系職,方許養一子;皇祐五年詔,內侍以一百八十人為額;嘉祐中,韓絳奏內臣員多,請住養子;至治平以后,始復許奏荐。 而熙寧中,神宗諭宰臣曰:‘方今宦者數已多,而隸前省官又入內侍。 絕人之世,仁政所不取。 且獨不可用三班使臣代其職事乎?’吳充對曰:‘此盛德事,臣等敢不奉行!’自來條例,又須限以年甲,試以詩書,籍定姓名,遇闕不填。 宜立為定制。 ”詔:“令內侍省開具見在人數聞奏,今年會慶節權免進子。 ”

乙卯,臣僚言:“祖宗時,贓罪削籍配流者,雖會赦不許放還敘用。 近睹登極赦,命官除名追官資及勒停并永不收敘人,并與敘元官,甚失祖宗痛繩贓吏之意。 請自今,官吏嘗經勘斷犯入已贓,并不許收敘;如有已放行收敘者,即為改正。 ”從之。

十二月,戊辰,詔:“今日早朝,集侍從、台諫赴都堂,條具方今時務,仍聽詔旨。 ”詔曰:“朕覽張燾所奏,犁然有契于衷,已令侍從、台諫集于都堂。 今賜卿筆札,宜取當今弊事,悉意以聞。 退,各于聽治之所,盡率其屬,諭以朕旨,使極言之,毋得隱諱,朕將有考焉。 ”

初,張燾以故老召除知樞密院事,帝問為治之要,燾因言:“太上皇帝紹興初,嘗舉行祖宗故事,詔百官赴都堂,令條具當今弊政與夫救正之宜,請檢舉地之。 ”故有是詔。

庚辰,臣僚言:“國朝檢校官一十九員,上者曰太師、太尉、太傅、太保、司徒、司空,而除授則自司徒遷太保,各以序進。 陛下方講修聖政,宜下有司討論,立為定式。 ”給事中黃祖舜等言:“看詳臣僚所陳六事:其一曰,六等檢校官,舊制也,今則皆無有。 而自節度徑除太尉,歷開府儀同三司以至少保。 其二曰,節度以移鎮為恩寵,舊制也;今則一定而不易。 其三曰,承宣分大、中、小鎮,觀察分大、小州,舊制也,今則皆徑作一官矣。 其四曰,橫行自右武大夫以至通侍為十三等,以待年勞及泛恩者,非有功效顯著,不帶遙郡,舊制也,今則自右武大夫當遷官者,率以遙郡改轉,才五遷即至遙郡承宣,一落階遂為正任承宣使。 其五曰,武功大夫實歷十年,用七舉主始轉行,舊制也,今或自小使臣為宣贊舍人,才遷一官,徑至右武郎。 其六曰,總管、鈐轄、都監分六等差遣,非正任觀察使及管軍,不以為總管,舊制也,今降此而得之者,紛紛皆是。 逐項所陳,委皆允當,乞與施行。 自降指揮日為始。 ”詔并從之。

辛巳,帝曰:“昨聞臣僚言,秦檜誣岳飛,舉世莫敢言,李若朴為獄官,獨白其非罪。 呂忱中發王晌,所司皆取迎合;林待問為勘官,獨直其冤狀。 章杰捕趙鼎送葬人,又搜其私書,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為縣尉,毅然拒之。 沈昭遠為王鈇家治盜,欲鍛煉富民,多取其陪償;王正己為司理,卒平反之。 此皆不畏強御,節概可稱。 三省詳加訪問其人,如在,可與甄錄。 ”

乙酉,金遣尚書刑部侍郎劉仲淵等廉察宣諭東京、北京等路。

是月,命宰相陳康伯兼樞密使。

詔吳璘班師。

是冬,帝召陳俊卿及張浚子栻赴行在所。

浚請臨幸建康以動中原之心,用師淮菩R,進舟山東,以遙為吳璘之援。 帝見俊卿等,問浚動靜、飲食、顏貌,曰:“朕倚魏公如長城,不容浮言搖奪。 ”時金以十萬兵屯河南,聲言窺兩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廬州,金不敢動;第移文索海、泗、唐、鄧、商州及歲幣,浚言金人多詐,不當為動,卒以無事。

栻之見帝也,即進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恥;下憫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謂此心之發,即天理也。 願益加省察,稽古親賢以自輔,毋使其少息,則今日之功,可以立成。 ”帝大異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八
【宋紀一百三十八】 起昭陽協洽正月,盡閼逢涒灘九月,凡一年有奇。

諱沖,太祖七世孫也。 初,太祖少子秦王德芳生英國公惟憲,惟憲生新興侯從郁,從郁生華陰侯世將,世將生慶國公令噲ぼ生子偁,是為秀王,王夫人張氏,以建炎元年十月戊寅生帝于秀州官舍,命名伯琮。 及元懿太子薨,高宗未有後,而昭慈聖獻皇后亦自江西還行在,后嘗感異夢,密為高宗言之,高宗大悟。 紹興二年五月,選帝育于宮中;三年二月,賜名瑗;五年六月,聽讀資善堂;十二年正月,封普安郡王;三月出閤就外第;三十年二月癸酉,立為皇子,更名瑋;丙子,進封建王;三十二年五月甲子,立為皇太子,改名沖。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隆興元年(金大定三年)

春,正月,壬辰朔,帝朝德壽宮,自是歲如之。

立武臣荐舉格。 觀察使以上各舉所知之士三人。 謀略沈雄,可任大事;寬猛適宜,可使御眾;臨陳驍勇,可鼓士氣;威信有聞,可守邊郡;思智精巧,可治器械;已上五等,令曾立軍功觀察使以上荐舉。 通習典章,可掌朝儀;練達民事,可任郡寄;諳曉財計,可裕民力;持身廉潔,可律貪鄙;詞辨不屈,可備奉使;已上五等,令非軍功觀察使以上荐舉。 被舉之人,成立功效,舉官取旨推賞,敗事亦加責罰。

既而殿中侍御史胡沂上言:“陛下注意將臣,然武舉唱第名在一二者,固蒙褒擢,餘皆任以榷酤、征商之事。 臣觀唐之郭子儀,以武舉異第,初補左衛長史,歷為振遠、橫塞、天德軍使。 祖宗時,中武藝人并赴陝西任使。 又,武舉中選人,或除京東抵賊,或邊上任使,或三路沿邊試用,或經略司教押軍隊、准備差使。 請取近歲應中武舉之人,分差沿邊備使。 ”從之。

自建炎以來,居位者往往不修職事,而朝廷姑息,莫知所懲。 國子司業王十朋,極言其弊之當革,且論人主之大職有三,任賢、納諫、賞罰是也。 帝嘉納。

以知饒州胡銓為秘書少監。 銓論史官失職者四,一謂:“記注不必進呈,庶人主有不觀史之美。 ”二謂:“唐制,二史立螭頭之下,今在殿東南隅,言動未嘗得聞。 ”三謂:“二史立后殿而前殿不立,請于前后殿皆分日侍立。 ”四謂:“史官欲其直前,而閤門以未嘗預牒,以今日無班次為辭。 請自今直前言事,不必預牒閤門及以有無班次為拘。 ”從之。

樞密副都承旨龍大淵,帶御器械曾覿,皆潛邸舊人,欲擅利權,數言國用當加省察,于是帝數以手詔詰戶部錢谷出入之數。 戶部侍郎周葵上言:“陛下新即大位,勞心庶政。 臣下傾聽,謂有咨詢必出人意表;今皆微文細故,財利是稽。 此不獨陛下未得治道之先務,慮必有小人熒惑聖聰,欲售其私者,不可不察也。 ”帝為之色動。

庚子,以史浩為尚書右仆射、平章事兼樞密使;張浚進樞密使、都督江淮東西路軍馬,開府建康。 浚荐陳俊卿為江淮宣撫判官。

丙午,誅殿前司后軍謀變者。

戊申,詔:“禮部貢院試額增一百人。 ”

壬子,金遣客省使烏居仁賞勞河南軍士。

吳璘奉班師之詔,僚屬交諫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 此舉所系甚重,奈何退師?”璘知朝論主和,乃曰:“璘豈不知此!顧主上初政,璘握重兵在遠,有詔,璘何敢違!”至是復詔璘進退可從便宜,而璘已棄德順還河池。 金人乘其后,璘軍亡失者三萬三千,部將數十人,連營痛哭,聲振原野。 于是秦鳳、熙河、永興三路新復十三州、三軍,皆復為金取。

二月,壬戌朔,用史浩策,以布衣李信甫為兵部員外郎,賚蠟書,間道往中原,招豪杰之據有州郡者,許以封王世襲。

甲子,金命太子少詹事楊伯雄等廉問山西路。

庚午,金主謂宰相曰:“灤州飢民流散,可移于山西富民贍濟,仍于道路計口給食。 ”

己卯,賑兩淮流民及山東歸正忠義軍。

庚辰,金太保、都元帥完顏昂薨。 金主輟朝,親臨奠,賻贈甚厚。

昂自從太祖開國,累著功績。 在正隆時,縱飲沈酣,輒數日不醒。 廢主亮聞之,嘗面戒不令飲,得間輒飲如故。 及金主即位,昂還自揚州。 妻子為置酒私第,未數行,輒臥不飲。 其妻大氏,廢主亮之從母姊也,怪而問之。 昂曰:“我本非嗜酒者,但向時不以酒自晦,則汝弟殺我久矣。 今遭遇明時,正當自愛,是以不飲。 ”昂睦于兄弟,尤喜施予,親族有貧困者,必厚給之。 或以子孫計為言,答曰:“人各有命,但使其能自立爾,何至為子孫奴耶!”

癸未,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罷。

丙戌,金趙景元等以亂言伏誅。

庚寅,逐秦檜黨人,仍禁輒至臨安。

金東京僧法通以妖術亂眾,都統府討平之。

三月,壬辰朔,金左副元帥赫舍哩志寧遣人索海、泗、唐、鄧、商州之地及歲幣,致書于張浚曰:“可還所侵本朝內地,各守自來畫定疆界,凡事一依皇統以來舊約,帥府亦當解嚴。 如必欲抗衡,請會兵相見。 ”浚復以書曰:“疆場之一彼一此,兵家之或勝或負,何常之有!”

先是金人聲言取兩淮,浚請以兵屯盱眙及泗、濠、廬州備之。 志寧遣富察徒穆、大周仁屯虹縣,蕭琦屯靈壁,積糧修城,將為南侵計。

癸巳,以張燾參知政事,辛次膺同知樞密院事。

初,次膺為右正言,力諫和議,為秦檜所怒,流落者二十年。 帝即位,召為中丞。 次膺每以名實為言,多所裨益。 帝呼其官而不名。

丙申,金中都以南八路蝗,詔尚書省遣官捕之。

壬寅,陳康伯上欽宗陵名曰永獻。

金命戶部侍郎魏子平等九人分詣諸路明安、穆昆勸農及廉問。 詔臨潢漢民逐食于會寧府、濟、信等州。

乙巳,詔求遺逸。

丁未,詔修太上皇帝聖政。

己酉,參知政事張燾罷。

初,劉度除右諫議大夫,首論待小人不可無節,因奏潛邸舊僚,宣召當有時,蓋為龍大淵、曾覿言也。 至是遂上疏劾“大淵、覿輕儇浮淺,憑恃恩寵,入則侍帷幄之謀,出則陪廟堂之議,搖脣鼓舌,變亂是非。 凡皇闈宴昵之私,宮嬪嬉笑之語,宣言于外,以自夸大。 至引北人孫照出入清禁,為擊球、胡舞之戲,上累聖德,望亟賜黜逐。 ”又因進故事,論京房指謂石顯,元帝亦自知之而不能用,蓋公義不勝私欲耳。 反覆數百言,尤為切至。 于是詔大淵除知閤門事,覿權知閤門事。 度言:“臣欲退之而陛下顧進之,何面目尚為諫官!乞就貶黜。 ”中書舍人張震繳其命至再;侍御史胡沂亦論兩人市權招士,請屏遠之,以防其微,不報。 給舍金安節、周必大不書黃,且奏曰:“陛下于政府侍從,欲罷則罷,欲貶則貶,獨于此兩人委曲遷就,恐人言紛紛未止也。 ”明日,宣手詔,謂:“給舍為人鼓扇,議論群起,太上時安敢爾!”于是安節、必大退而待罪。 會張燾入對,欲以兩人決去就。 帝問所從聞,燾曰:“聞之陸游。 ”帝曰:“游反覆小人,已得罪行遣矣。 ”燾謝曰:“臣聽言不實,罪也。 ”遂罷政。

是日,安節、必大再奏,乞竄責,不許。 必大入謝,帝曰:“朕察卿舉職,但朕欲破朋黨,明紀綱耳。 ”時宰輔、台諫合辭,以為兩人當去,故帝有朋黨之疑。 庚戌,度改權工部侍郎。 乙卯,震出知建寧府。 帝復申兩人知閤之命,必大格除目不下,史浩以聞。 越三日,不獲命,遂請祠去,兩人之命亦寢。

庚戌,金免去年租稅。

夏,四月,辛酉朔,金右副元帥完顏思敬召還京師,授北京留守。

丁卯,金平章政事完顏固云罷為東京留守。 固云宿將,恃功,先在南京,頗瀆貨,不恤軍民。 詔使問以邊事,固去不答,謂詔使曰:“爾何知!俟我到闕奏陳。 ”及召入,竟無一語及邊事者。 在相位,多自專,己所欲輒自奏行之,故罷。

先是金戶部尚書梁銶上言:“大定以前,官吏、士卒俸粟支帖,真偽相雜,請一切停罷。 ”參知政事李石,買已停之支帖,下倉支粟,倉司不敢違,以新粟與之。 金主聞其事,以問銶,銶不以實對。 金主命尚書左丞翟永固鞫之,得實,銶降知火山軍,石亦坐貶。 會御史大夫白彥敬罷,以石代之。

戊辰,張浚被命入見。 帝銳意恢復,浚乞即日降詔幸建康。 帝以問史浩,浩對曰:“先為備守,是謂良規;議戰議和,在彼不在此。 儻聽淺謀之士,興不教之師,敵退則論賞以邀功,敵至則斂兵而遁跡,致快一時,含冤萬世。 ”及退,詰浚曰:“帝王之兵,當出萬全,豈可嘗試以圖僥幸!”復辨論于殿上。 浚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 ”浩曰:“中原必無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浚曰:“彼民間無寸鐵,不能自起,待我兵至為內應。 ”浩曰:“勝、廣以鋤櫌棘矜亡秦;必待我兵,非豪杰矣。 ”浚因內引奏浩意不可回,恐失機會,且謂金人至秋必謀南侵,當及其未發備之。 帝然其言,乃議出師渡江,三省、樞密院不預聞。 會李顯忠、邵宏淵亦獻搗虹縣、靈壁之策,帝命先圖二城。 浚乃遣顯忠出濠州,趣靈壁;邵宏淵出泗州,趣虹縣。

壬申,賜禮部進士木待問以下五百三十八人及第、出身。

乙亥,王之望罷。

壬午,詔戶部、台諫議節浮費。

乙酉,金賑山西明安、穆昆貧民,給六十日糧。

是月,金人拔環州,守臣強霓及其弟震死之。

金東京留守完顏固云遷延未行,自以失相位,忿忿不接賓客,雖近臣往,亦不見。 金主聞之,怒,改為濟南尹,召數之曰:“朕念卿父有大功于國,卿舊將,亦有功,故改授此職,卿宜知之。 若復不悛,非但不保官爵,身亦不能保也!”

五月,辛卯朔,金右丞相布薩忠義朝京師,遂以丞相兼都元帥,旋還軍中。

乙未,金主以重五如廣樂園射柳,命皇太子、親王、百官皆射,勝者賜物有差;復御常武殿,賜宴,擊球。 自是歲以為常。

辛丑,命左右史日更立殿前。

壬寅,張浚渡江視師。

李顯忠自濠梁渡淮,至陡溝,金右翼都統蕭琦背顯忠約,用拐子馬來拒。 顯忠與之力戰,琦敗走,遂復靈壁。 顯忠入城,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于是中原歸附者接踵。

時郡宏淵圍虹,久不下。 顯忠遣靈壁降卒開諭禍福,金守將富察特默、大周仁皆出降。 宏淵恥功不自己出,會有降千戶訴宏淵之卒奪其佩刀,顯忠立斬之,由是二將不協。 未几,蕭琦亦降于顯忠。

甲辰,李顯忠及郡宏淵敗金人于宿州。

乙巳,尚書右仆射、平章事史浩罷。

浩見邵宏淵出兵狀,始知不由三省,徑檄諸將,語陳康伯曰:“吾屬俱兼右府,而出兵不預聞,焉用相為哉!不去何待!”因奏言:“陳康伯欲納歸正人,臣恐他日必為陛下子孫懮。 張浚銳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不得復望中原。 ”因力乞罷,王十朋論浩八罪,曰懷奸,誤國,植黨,盜權,忌言,蔽賢,欺君,訕上,帝為出浩知紹興。 十朋再疏,謂:“陛下雖能如舜之去邪,未能如舜之正名定罪。 ”遂改與祠。

太府丞史正志,與浩異族,拜浩而父事之,十朋論正志傾險奸邪,宜黜之以正典刑;林安宅出入浩與龍大淵門,盜弄威福,十朋疏其罪;皆罷去。

追復司馬康右諫議大夫。

丙午,李顯忠兵薄宿州城,金人來拒,顯忠大敗其眾,追奔二十餘里。 邵宏淵至,謂顯忠曰:“招撫真關西將軍也!”

顯忠閉營休士,為攻城計,宏淵等不從。 顯忠引麾下楊椿上城,開北門,不逾時拔其城;宏淵等殿后,趣之,始渡濠登城。 城中巷戰,又斬首數千,擒八十餘人,遂復宿州。 捷聞,帝手書勞張浚曰:“近日邊報,中外鼓舞,十年來無此克捷。 ”

既而宏淵欲發倉庫犒卒,顯忠不可,移軍出城,止以見錢犒士,士皆不悅。

詔以顯忠為淮南、京東、河北招討使,宏淵副之。

金人恃騎射,夏久雨,膠解,弓不可用,故屢敗。 都元帥布薩忠義豫選勁弓萬張于別庫,至是使發汴庫所貯勁弓,給赫舍哩志寧軍。

丁未,以辛次膺參知政事,翰林學士洪遵同知樞密院。 時符離之捷日聞,次膺手疏千餘言,請加持重。

辛亥,天申節,帝率群臣詣德壽宮上壽,自是歲如之。

議者以欽宗服除,當舉樂。 禮部侍郎黃中曰:“臣事君,猶子事父。 禮,親喪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弒賊不討,則雖葬不書,以明臣子之罪。 況今欽宗實未葬也,而可遽作樂乎?”事遂寢。

金更定出征軍逃亡法。 尚書省請籍天德間被誅大臣諸奴隸及從斡罕亂者為軍;金主以四方甫定,民意稍蘇,而復簽軍,非長策,不聽。

壬子,欽宗大祥。 帝服衰服,詣几筵,易祥服,行祥祭禮。

金左副元帥赫舍哩志寧以精兵萬人自睢陽攻宿州,李顯忠擊卻之。 金貝薩復自汴率步騎十萬來攻,晨,薄城下,列大陳,顯忠與之戰,貝薩退走。 既而益兵至,顯忠謂邵宏淵并力夾擊,宏淵按兵不動,顯忠用克敵弓射卻之。 宏淵顧眾曰:當此盛夏,搖扇于清涼之下,且猶不堪,況烈日被甲苦戰乎?”人心遂搖。

志寧麾諸軍力戰,萬戶瓜爾佳清臣為前行,毀顯忠所設行馬,短兵接,顯忠軍亂,金兵乘之。 至夜,中軍統制周宏鳴鼓大噪,與邵世雄、劉侁各以所部兵遁。 世雄,宏淵之子也。 繼而統制左士淵、統領李彥孚亦遁。 顯忠敗,入城。 統制張訓通、張師顏、荔澤、張淵等,以顯忠、宏淵不協,各遁去。 走者自相蹈藉,僵尸相枕,爭城門而入,門填塞,人人自阻,遂緣城而上,金兵自濠外射之,多墜死隍間。

癸丑,金人乘虛復攻城,顯忠竭力捍御,斬首二千餘,積尸與羊馬牆平。 城東北角,金兵二十餘人已上百餘步,顯忠取軍士所執斧斫之,金兵始卻。 顯忠嘆曰:“若使諸軍相與掎角,自城外掩擊,則敵帥可擒矣。 ”宏淵又言:“金添生兵二十萬來,倘不返,恐不測生變。 ”顯忠知宏淵無固志,勢不可孤立,嘆曰:“天未欲平中原耶,何沮撓如此!”遂夜遁。 志寧取宿州,甲寅,使清臣等躡之,追至符離,宋師大潰,赴水死者不可勝計,金人乘勝,斬首四千餘級,獲甲三萬。 于是宋之軍資殆盡。

時張浚在盱眙,顯忠往見浚,納印待罪。 浚以劉寶為鎮江諸軍都統制,乃渡淮,入泗州,撫將士,遂還揚州,上疏自劾。

乙卯,下詔親征。

金以北京留守完顏思敬復為右副元帥。

中都蝗。 命參知政事完顏守道按問大興府捕蝗宮。

丁巳,以富察特默為大同軍節度使,大周仁為彰國軍節度使,蕭琦為威塞軍節度使。

是月,成都地震三。

六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金以刑部尚書蘇保衡為參知政事。

癸亥,參知政事汪澈罷,尋落職,台州居住,以右諫議王大寶劾其督師荊、襄,不能節制,坐視方城之敗敵也。

張浚乞致仕,且請通好于金;帝不許。

初,宿師之還,士大夫皆議浚之非。 帝賜浚書曰:“今日邊事,倚卿為重,卿不可畏人言而懷猶豫。 前日舉事之初,朕與卿任之,今日亦須與卿終之。 ”浚乃以魏勝守海州,陳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高郵、巢縣兩城為大勢,修滁州關山以扼敵沖,聚水軍淮陰、馬軍壽春,大飭兩淮守備。

帝召浚子栻入奏事,浚附奏曰:“自古有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與協謀同志以成治功。 今臣以孤蹤,動輒掣肘,陛下將安用之!”因乞骸骨。 帝覽奏,謂栻曰:“朕待魏公有加,雖乞去之章日上,朕決不許。 ”帝對近臣言,必曰“魏公”,未嘗斥其名。 每遣使至督府,必令視浚飲食多少,肥瘠如何。 至是帝以符離師潰,乃議講和。

丁卯,召湯思退為醴泉觀使兼侍讀。 戊辰,召虞允文。 以兵部侍郎周葵參知政事。 癸酉,下詔罪己。 于是尹穡附思退劾浚,遂降授浚江淮東西路宣撫使。 邵宏淵降宮階,仍前建康都統制。

王十朋疏言:“臣天資愚戇,獨抱孤忠,昔在草茅,聞京師陷沒,未嘗不痛心疾首,與敵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及聞秦檜用事,辱國議和,嘗思食其肉,以快天下神人之憤。 臣素不識張浚,聞其誓不與敵俱生,心實慕之。 前因輪對,言金必敗盟,乞用浚,陛下嗣位,命督師江淮。 今浚遣將取二縣,一月三捷,皆服陛下任浚之難,及王師一不利,橫議蜂起。 臣謂今日之師,為祖宗陵寢,為二帝復仇,為二百年境土,為中原吊民伐罪,非前代好大生事者比,亦當內修,俟時而動。 陛下恢復志立,固不以一衄為群議所搖,然異論紛紛,浚既侍罪,臣豈可尚居風憲之職!乞賜竄殛。 ”因言:“臣聞近日欲遣龍大淵撫諭淮南,信否?”帝曰:“無之。 ”又言聞欲以楊存中充御營使,帝嘿然。 改除吏部侍郎,十朋力辭,出知饒州。

戊寅,參知政事辛次膺罷。

次膺以疾祈免,且言:“王十朋雖上親擢,天下皆知臣嘗荐其賢;湯思退召將至,亦知臣嘗疏其奸。 臣不引避,人其謂何!”遂以資政殿學士奉祠。 陛辭,帝甚惜其去,次膺曰:“臣與思退理難同列。 ”帝曰:“有謂思退可用者。 ”次膺曰:“今日之事,恐非思退能辦。 思退固不足道,政恐有誤國家耳!”

己卯,貶李顯忠筠州安置,尋再責徙潭州。

金太師、尚書令張浩,久以疾告,金主許其入朝毋拜,設坐殿陛之東,遇有咨謀,然后進退,省中大事,就第裁決。 浩求退益力,乃除判東京留守。 病不能赴,甲申,聽其致仕。

戊子,以蕭琦為檢校少保、河北招撫使。

金主聞宿州之捷,詔赫舍哩志寧曰:“卿雖年少,前征契丹,戰功居最,今復破大敵,朕甚嘉之。 ”以御服金線袍、玉兔鶻賓鐵佩刀,使伊喇道就軍中賜之;有功將士遷賞有差。

秋,七月,庚寅朔,以虞允文為湖北、京西制置使。

癸巳,以湯思退為尚書右仆射、平章事兼樞密使。

丙申,罷江淮宣撫使便宜行事。

太白晝見,經天。

乙巳,以早、蝗、星變,招待從、台諫、兩省官條上時政闕失。

胡銓上書數千言,謂政令之闕有十,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 且言:“堯、舜明四目,達四聰,雖有共、鯀,不能塞也。 秦二世以趙高為腹心,劉、項橫行而不得聞;漢成帝殺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聞;靈帝殺竇武、陳蕃,天下橫潰而不得聞;梁武信硃異,侯景斬關而不得聞;隋煬帝信虞世基,李密稱帝而不得聞;唐明皇逐張九齡,安、史胎禍而不得聞。 陛下自即位以來,號召逐客,與臣同召者,張燾、辛次膺、王大寶、王十朋。 今燾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寶又將去,惟臣在爾。 以言為諱,而欲塞災異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 ”初,張浚復起為都督,大寶力贊其議,符離失律,群言洶洶。 已而湯思退議罷督府,力請講和,大寶奏:“今國事莫大于恢復,宰相以符離軍潰,名額不除,意欲核軍籍,減月給,臣恐不惟邊鄙之懮,而患起蕭牆矣。 ”章三上,除兵部侍郎。 至是銓奏入,帝曰:“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 大寶論思退太早,今為兵部侍郎,豈容復聽去?”

丁未,詔征李顯忠侵欺官錢金銀,免籍其家。

庚戌,金以太子太師宗憲為平章政事,以孔總襲封衍聖公。

戊午,給還岳飛田宅。

八月,丙寅,陳俊卿以張浚降秩徙治,上疏言:“若浚果不可用,宜別屬賢將;如欲責其后效,降官示罰,古法也。 今削都督重權,置揚州死地,如有奏請,台諫沮之,人情解體,尚何后效之圖!議者但知惡浚而欲殺之,不復為宗社計。 願下詔戒中外協濟,使得自效。 ”疏入,帝悟,即復浚都督江淮軍馬,浚遂以劉寶為淮東招撫使。

丙子,以飛蝗、風水為災,避殿,減膳,罷借諸路職田之令。

契丹餘黨未附于金者尚眾,北京、臨潢、泰州民不安,金主命參知政事完顏守道佩金符往安撫之。 守道善于招致,契丹內附民以寧息。

戊寅,金赫舍哩志寧復以書貽三省、密院,索海、泗、唐、鄧四州地,及歲幣、稱臣、還中原歸正人,即止兵,不然,當俟農隙進戰。 帝以付張浚,浚言金強則來,弱則止,不在和與不和也。 時湯思退當國,急于求和,遂欲遣使持書報金,而陳康伯、周蔡、洪遵等亦皆上言,謂敵意欲和,則我軍民得以休息為自治之計,以待中原之變而圖之,萬全之計也。 工部侍郎張闡獨曰:“彼欲和,畏我耶?愛我耶?直款我耳!”力陳六害,不可許。 帝曰:“朕意亦然,姑隨宜應之。 ”

癸未,復以龍大淵知閤門事,曾覿同知閤門事。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

丙戌,遣淮西干辦公事盧仲賢賚書報金帥,大略謂:“海、泗、唐、鄧等州,乃正隆渝盟之后,本朝未遣使前得之。 至于歲幣,固非所較,第兩淮凋瘵之餘,恐未能如數。 ”仲賢陛辭,帝戒以勿許四郡,而思退等命許之。 張浚奏:“仲賢小人多妄,不可深信。 ”不聽。

張栻入見,帝引見德壽宮。 上皇問:“曾見仲賢否?”對曰:“臣已見之。 ”又問:“卿父謂何如?莫便議和否?”對曰:“臣父職在邊隅,戰守是謹。 此事在廟堂,願審處而徐議之,無貽后悔。 ”上皇曰:“說與卿父:今日國家舉事,須量度民力、國力。 聞契丹與金相功,若契丹事成,他日自可收卞莊子刺虎之功。 若金未有亂,且務恤民治軍,待時而動可也。 ”

丁亥,金主荐享于睿陵;戊子,還宮。

九月,丁酉,金主以重九拜天于北郊。

冬,十月,戊午朔,命廷臣議金帥所言四事,其說不一。 帝四:“四州地及歲幣可與,名分、歸正人不可從。 ”

辛酉,御殿,復膳。

甲子,金大享于太廟。

丙子,立賢妃夏氏為皇后。

帝初納郭直卿之女為妃,生鄧王、慶王愷、恭王惇、邵王恪而薨。 袁州宜春人夏協有女,奇之,以資納于宮中,為吳太后閤中侍御。 郭妃薨,太后以夏氏賜帝,至是立為后。

協既納女,資匱歸,客袁氏僧舍死,后訪得其弟執中,補閤門祗候。 執中與其妻至京,宮人諷使出之,擇配貴族,欲以媚后,執中不為動。 他日,后親為言,執中以宋宏語對,后不能奪。 執中既貴,始從學,作大字頗工,復善騎射。 帝聞其才,將召用之,執中謝曰:“他日無累陛下保全足矣。 ”人以此益賢之。

丁丑,地震。

辛巳,升洪州為隆興府。

詔:“江淮軍馬調發應援,從都督府取旨,餘悉以聞。 ”

是月,召硃熹至,對于垂拱殿,其一言:“陛下舉措之間,動涉疑貳,聽納之際,未免蔽欺,由不講乎大學之道,而未嘗隨事以觀理,即理以應事。 ”其二言:“非戰無以復仇,非守無以制勝。 ”末言:“古先聖王所以攘外之道,其本不在威強而在德業,其備不在邊境而在朝廷,其具不在兵食而在紀綱。 願開綱諫諍,黜遠邪佞,杜塞幸門,安固邦本。 四者為先務之急,庶几形勢自強而恢復可冀矣。 ”

盧仲賢至宿州,布薩忠義懼之以威。 仲賢惶恐,言歸當稟命,遂以忠義遺三省、密院書來。 其畫定四事:一,欲通書稱叔侄;二,欲得唐、鄧、海、泗四州;三,欲歲幣銀絹之數如舊;四,欲歸彼叛臣及歸正人。 十一月,己丑,仲賢還,以書奏,帝大悔之。

庚寅,太白經天。

庚子,湯思退請以王之望充金通問使,龍大淵副之,許割棄四州,求減歲幣之半。

初,之望為都督府參贊軍事,雅不欲戰,請入朝,因奏:“人主論兵,與臣下不同,惟奉承天意而已。 竊觀天意,南北之形已成,未易相兼,我之不可絕淮而北,猶敵之不可越江而南也。 移攻戰之力以自守,自守既固,然后隨機制變,擇利而應之。 ”思退悅其言,故奏遣之。

右正言陳良翰言:“前遣使已辱命,大臣不悔前失而復遣王之望,是金不折一兵而坐收四千里要害之地,決不可許。 若歲幣,則俟得陵寢然后與,庶為有名。 今議未決而之望遽行,恐其辱國不止于盧仲賢,願先馳一介往,俟議決行,未晚也。 ”

丙午,張栻奏盧仲賢辱國無狀,擅許四州,下大理寺,奪三官。

陳康伯等言:“金人求通和,朝廷遣盧仲賢報之,其所論最大者三事:我所欲者,削去舊禮,彼亦肯從;彼所欲者,歲幣如數,我不深較;其未決者,彼欲得四州,而我以祖宗陵寢、欽宗梓宮為言,未之與也。 請召張浚咨訪,仍命侍從、台諫集議。 ”帝從之。 群臣多欲從金人所請,張浚及湖北、京西宣諭使虞允文、起居郎胡銓、監察御史閻安中上疏力爭,以為不可與和。 湯思退怒曰:“此皆以利害不切于己,大言誤國,以邀美名。 宗社大事,豈同戲劇!”帝意遂定。

浚在道,聞王之望行,上疏力辯其失曰:“自秦檜主和,陰懷他志,卒成前年之禍。 檜之大罪未正于朝,致使其黨復出為惡。 臣聞立大事者,以人心為本。 今內外之議未決,而遣使之詔已下,失中原將士四海傾慕之心,他日誰復為陛下用命哉!”

庚戌,金百官請上尊號;金主不許。

詔:“中都、平州及飢荒地并經契丹剽黥有質妻賣子者,官為收贖。 ”

金尚書左丞翟永固乞致仕,不許,壬子,罷為真定尹。 尚書省奏:“永固自執政為真定尹,其傘蓋當用何制度?”金主曰:“用執政制度。 ”遂著為令。

癸丑,以胡昉、楊由義為使金通問國信所審議官。

金罷貢金線段匹。

甲寅,金以尚書右丞赫舍哩良弼為左丞,吏部尚書石琚參知政事。 琚固辭,金主曰:“卿之才望,無不可者,何以辭為!”

十二月,己未,尚書左仆射、平章事陳康伯罷。

乙丑,張浚入見,力言金未可與和,請帝幸建康以圖進兵。 帝乃手詔王之望待命境上,令胡昉等先往諭金帥以四州不可割之意;如必欲得四州,則當追還使人,罷和議。

戊辰,除硃熹為武學博士。

時湯思退等主和議,近習曾覿、龍大淵用事。 熹三札所陳,不除前所上封事之議,而語益剴切,思退等皆不悅,故除是職。 尋與洪適論不合而歸。

丁丑,以湯思退為尚書左仆射,張浚為右仆射,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浚仍都督江淮東西路軍馬。

金主獵于近效,以所獲荐山陵,自是歲以為常。

辛巳,金以蘇保衡為尚書右丞。

除胡銓為宗正少卿;乞補外,不許。 時金將富察特默、大周仁、蕭琦降,并為節度使。 銓言:“受降自古所難。 今金三大將內附,優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 然處之近地,萬一包藏禍心,或為內應,后將噬臍。 願勿任以兵柄,遷于湖廣以絕后患。 ”

永康陳亮上《中興五論》,力排和議,不報。

金太師、尚書令張浩薨。 金主輟朝一日,謚文康。

先是近侍有請罷科舉者,金主曰:“吾見太師議之。 ”浩入見,金主曰:“自古帝王有不用文學者乎?”浩對曰:“有。 ”曰:“誰歟?”浩曰:“秦始皇。 ”金主顧左右曰:“豈可使我為始皇乎!”議遂寢。

是歲,兩浙大水、旱、蝗,江東大水,悉蠲其賦。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隆興二年(金大定四年)

春,正月,丁亥朔,詔曰:“朕恭覽乾德元年郊祀詔書,有云:‘務從省約,無至勞煩。 ’仰見事天之誠,愛民之仁。 朕祗膺慈詔,嗣守皇祚,今歲冬日至,當郊見上帝,可令有司,除事神儀物、諸軍賞給依舊制外,其乘輿服御及中外支費,并從省約。 ”

戊子,金罷路、府、州元日及萬春節貢獻。

金主謂侍臣曰:“秦王宗翰有功于國,何乃無嗣?”皆未知所對。 金主曰:“朕嘗聞宗翰在西京,坑殺降者千人,得非其報耶?”

癸巳,帝謂侍臣曰:“近日士大夫奔競之風少息否?”宰相湯思退等曰:“方欲措置。 ”帝曰:“卿等留意政事,當立紀綱,正法度,不可困于文書。 ”

金群臣再請上尊號,金主不許。

丙申,命虞允文調兵討廣西諸盜。

知潭州黃祖舜,言江、湖之間,私籌輕薄沙錢,請申嚴私鑄之刑。 戶部契勘私鑄毛錢及磨錯翦鑿并博易私錢行使,各有立定條法,下諸路提刑司,行下所部切嚴約束,從之。

丁酉,金主如安州春水。 王寅,至安州,大雪。 詔扈從人舍民家者,人日支錢一百與其主。

丙午,金布薩忠義復以書來。

庚戌,申嚴卿、監、郎官更出迭入之制。

辛亥,金主獲頭鵝,遣使荐山陵,自是歲以為常。

壬子,賑歸正人。

是月,福建諸州地震。

二月,丁巳,金免安州今年賦役,凡扈從人嘗止其家者亦復一年。 庚午,還中都。

丙子,減文武官及百司吏郊賜之半。

庚辰,金以北京粟價踴貴,詔悉免今年課。

乙酉,胡昉自宿州還。

初,昉至金,金人以失信執之。 帝聞昉被執,謂張浚曰:“和議不成,天也。 自此事當歸一矣。 ”既而布薩忠義以書進金主,金主覽之,曰:“行人何罪!即遣還。 邊事令元帥府從宜措畫。

三月,丙戌朔,詔張浚視師江淮。 王之望等以幣還。

初,湯思退恐和議不成,請以宗社大計奏稟上皇而后從事,帝曰:“金無禮如此,卿猶欲議和。 今日敵勢,非秦檜時比,卿議論,秦檜不若!”思退大駭,陰謀去浚,遂令之望等驛奏兵少糧乏,樓櫓器械未備,又言委四萬眾以守泗州非計,帝惑之。 會戶部侍郎錢端禮言:“兵者凶器,願以符離之潰為戒,早決國是,為社稷至計。 ”乃詔浚行視江淮。

時浚所招徠山東、淮北忠義之士,以實建康、鎮江兩軍,凡萬二千人;萬弩營所招淮南壯士及江西群盜又萬餘人,陳敏統之,以守泗州。 凡要害之地,皆筑城堡,其可因水為險者皆積水為匱,增置江、淮戰艦,諸軍弓矢器械悉備。 金人方屯重兵以脅和,聲言刻日決戰,乃浚重視師,淮北之來歸者日不絕。 浚以蕭琦契丹望族,欲令盡領降眾,且以檄諭契丹,約為應援,金人患之。 吏部郎龔茂良言于浚曰:“本朝御敵,景德之勝,本于能斷;靖康之禍,在于致疑。 願仰法景德之斷,勿為靖康之疑。 ”浚深然之。

丁亥,詔荊襄、川陝帥臣嚴邊備,毋先事妄舉。

盧仲賢除名,械送郴州編管。

庚子,金中都地震。

壬寅,詔知光州皇甫倜毋招納歸正人。

金百官三請上尊號,不許。

夏,四月,丁巳,金平章政事完顏元宜罷,為東京留守,請還所賜甲第,從之。 未几,致仕,死于家。

庚申,召還浚還朝。

戊辰,罷江淮都督府。

甲戌,金出宮女二十一人。

丁丑,尚書右仆射、同平章事張浚罷。

湯思退諷右正言尹穡論浚跋扈,且費國不資,奏令張深守泗不受趙廓之代為拒命。 復論督府參議官馮方,罷之。 浚及請解督府,詔以錢端禮、王之望宣諭兩淮而召浚還。 端禮入奏,言兩淮名曰備守,守未必備,名曰治兵,兵未必精,蓋詆浚也。 浚留平江,凡八上疏乞致仕,帝察浚之忠,欲全其去,乃命以少師、保信節度使判福州。

左司諫陳良翰,侍御史周操,言浚忠勤,人望所屬,不當使去國,皆坐罷。

癸未,言者論宰執徇欺之弊,命書置政事堂。

五月,丙申,誤吳璘毋招納歸正人。

辛丑,詔劉寶量度泗州輕重取舍以聞。

貶江西總管邵宏淵,南安軍安置,仍征其盜用庫錢。

癸卯,金以旱,敕有司審冤獄,禁宮中音樂,放球場役夫。

乙巳,帝率群臣詣德壽宮賀天申節,始用樂。

壬子,金討平斡罕餘黨富蘇合。

六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辛酉,以淫雨,詔州縣理滯囚。

庚午,金初定五岳、四瀆禮。

戊辰,太白晝見。

壬申,命虞允文棄唐、鄧,允文不奉詔。

庚辰,金詔陝西元帥府議入蜀利害以聞。

丁丑,賑江東、兩淮被水貧民。

秋,七月,乙酉,召虞允文還,以戶部尚書韓仲通為湖北、京西制置使。

丁亥,同知樞密院事洪遵罷,尋落職。

壬辰,金故衛王襄妃及其子和尚,以妖妄伏誅。

庚子,太白經天。

金以左丞赫舍哩良弼為平章政事。

詔:“內外文武官年七十不請致仕者,遇效毋得廕補。 ”

乙巳,命海、泗二州撤戍。

丁未,雨雹。

癸丑,以江東、浙西大水,詔廷臣言闕政急務。

八月,甲寅朔,帝以災異,避殿,減膳。

戊午,金以參知政事完顏守道為尚書左丞,大興尹唐古安禮為參知政事。

壬申,金主謂宰臣曰:“卿每奏皆常事,凡治國安民及朝政不便于民者,未嘗及也。 如此,則宰相之任,誰不能之?”

己卯,金主如大房山;越二日,致祭于山陵。

庚辰,以資政殿大學士賀允中知樞密院事。

辛巳,判福州、魏國公張浚薨。

初,浚既去,朝廷遂決和議。 浚猶上疏言尹穡奸邪,必誤國事,且勸帝務學親賢。 或勸浚勿復以時事為言,浚曰:“君臣之義,無所逃于天地間。 吾荷兩朝厚恩,久居重任,今雖去國,惟日望上心感悟。 苟有所見,安忍弗言!上如欲復用浚,浚當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疾為辭,如若等言,是誠何心哉!”聞者聳然。

行次餘干,得疾,手書付二子栻、杓曰:“吾嘗相國,不能恢復中原,雪祖宗之恥,即死,不當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 ”數日而卒。 贈太保。

浚不主和議,為時所重。 所荐虞允文、汪應辰、王十朋、劉珙等,皆為名臣。 唯以吳玠故殺曲端,與李綱、趙鼎不協而又詆之,頗為公論所少。

壬午,湯思退奏遣宗正少卿魏杞如金議和。 帝面諭杞曰:“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師,三減歲幣,四不發歸附人。 ”杞條陳十七事擬問對,帝隨事畫可。 陛辭,奏曰:“臣將旨出疆,豈敢不勉!萬一無厭,願速加兵。 ”帝善之。

兵部侍郎胡銓上書,以賑災為急務,議和為闕政。 其諫議和之言曰:“自靖康迄今,凡四十年,三遭大變,皆在和議,則金之不可與和彰彰矣。 今日之議若成,則有可吊者十,請為陛下極言之:

“真宗時,宰相李沆謂王旦曰:‘我死,公必為相,切勿與契丹講和。 ’旦殊不以為然,既而遂和,海內干耗,旦始悔不用李沆之言。 可吊一也。 中原謳吟思歸之人,日夜引領望陛下拯溺救焚;一與敵和,則中原絕望,后悔何及!可吊二也。 海、泗,今之籓籬、咽喉也。 彼得海、泗,且快吾籓籬以瞰吾室,扼吾咽喉以制吾命,則兩淮決不可保;兩淮不保,則大江決不可守;大江不守,則江、浙決不可安。 可吊三也。 紹興戊午,和議既成,秦檜建議遣大臣分往南京交割歸地;一旦渝盟,遂下親征之詔,金復請和。 其反覆變詐如此,檜猶不悟,奉之如初,卒有前年之變,驚動輦轂,太上謀欲入海,行朝居民一空。 覆轍不遠,忽而不戒,臣恐后車又將覆矣。 可吊四也。 紹興之和,首議決不與歸正人,口血未干,盡變前議,一切遣還,如程師回、趙良嗣等,聚族數百,几為蕭牆之懮。 今必盡索歸正人,與之則反側生變,不與則敵不肯但已,必別起舋端。 可吊五也。 自檜當國二十年間,竭民膏血以奉金人,迄今府庫無旬月之儲,千村萬落,生理蕭然,重以蝗虫、水潦。 自今復和,則蠹國害民殆有甚焉。 可吊六也。 今日養兵之外,又有歲幣;歲幣之外,又能私覿;私覿之外,又有正旦、生辰之使;正旦、生辰之外,又有泛使。 生民疲于奔命,帑廩涸于將迎。 可吊七也。 側聞金人嫚書,欲書御名,欲去國號大字,欲用再拜,議者以為繁文小節,不必計較。 臣切以為議者可斬也。 大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楚子問鼎,義士之所深恥;獻納二字,富弼以死爭之。 今強敵橫行,與多壘孰辱?國號大小,與鼎輕重孰多?獻納二字,與再拜孰重?臣子欲君父屈己以從之,則是多壘不足辱,問鼎不必恥,獻納不必爭。 可吊八也。 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稱臣;稱臣不已,必至請降;請降不已,必至納士;納士不已,必至銜璧;銜璧不已,必至輿櫬;輿櫬不已,必至如晉帝青衣行酒,然后為快。 可吊九也。 事至于此,求為匹夫,尚可得乎?可吊十也。

“竊觀今日之勢,和決不成。 儻陛下毅然獨斷,追回使者魏杞、康湑等,絕請和之議以鼓戰士,下哀痛之詔以收民心,如此,則有可賀者亦十:省數千億之歲幣,一也。 專意武備,足食足兵,二也。 無書名之恥,三也。 無去大之辱,四也。 無再拜之屈,五也。 無稱臣之忿,六也。 無請降之禍,七也。 無納土之悲,八也。 無銜璧、輿櫬之酷,九也。 無青衣行酒之慘,十也。

“去十吊而就十賀,利害較然,而陛下不悟。 《春秋左氏》謂無勇者為婦人,今日舉朝之士,皆婦人也。 如以臣言為不然,乞賜流放竄殛,以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 ”

太學正興國王質上疏曰:“陛下即位以來,慨然起乘時有為之志,而陳康伯、葉義問、汪澈在廷,陛下皆不以為才,于是先逐義問,次逐澈,獨徘徊于康伯,不遽黜逐,而意終鄙之,遂決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稱陛下意,于是決用張浚;而浚又無成,于是決用湯思退,今思退專任國政之且數月,臣度其終無益于陛下。 夫宰相之任一不稱,則陛下之意一沮。 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下以戰;戰不驗,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 陛下亦嘗深察和、戰、守之事乎?李牧之在雁門,法主于守,守乃所以為戰;祖逖之在河南,法主于戰,戰乃所以為和;羊祜之在襄陽,法主于和,和乃所以為守。 是和戰、守本殊涂而同歸者也。 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規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則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來,陛下即委然有盟平涼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進,金可入,陛下又蹇然有割鴻溝之意。 臣今為陛下謀,會三者為一,天下惡有不定哉!”帝心以其言為然,而忌者共排之,以為年少好異,遂罷去。

九月,癸未,金主還都。

內侍李珂卒,贈節度使,謚靖恭。

右正言龔茂良諫曰:“中興賢相如趙鼎,勛臣如韓世忠,皆未有謚。 如朝廷舉行,亦足少慰忠義之心,今施于珂為可惜。 ”甲申,罷珂賜謚。

乙酉,金主謂宰臣曰:“形勢之家,親識訴訟,請屬道達,官吏往往屈法徇情,宜一切禁止。 ”

己丑,金主謂宰臣曰:“北京懿州、臨潢等路,嘗經契丹寇掠,平、薊二州,近復蝗旱,百姓艱食,父母兄弟不能相保,多冒鬻為奴,朕甚憫之。 可速遣使閱實其數,出內庫物贖之。 ”

時江、浙水利,久不修講,勢家園田,堙塞流水,命諸州守臣按視以聞。 于是知湖州鄭作肅,知宣州許尹,知秀州姚憲,知常州劉唐稽,并乞開園田,浚港瀆。 甲午,詔湖州委硃夏卿,秀州委曾,平江府委陳彌作,常州江陰軍委葉謙亨,宣州太平州委沈樞措置。

乙未,金主如鷹房,主者以鷹隼置內省堂上,金主怒曰:“此宰相廳事,豈置鷹隼處耶!”痛責其人,俾置他所。

丁酉,詔:“今后命官自盜枉法贓罪抵死,除籍沒家財外,依祖宗舊制決配。 ”

辛丑。 以王之望參知政事,即軍中拜之。

以久雨,出內庫白金四十萬兩,和糴以賑貧民。 尋又詔發江西義倉米二十萬石濟之。

壬寅,建康諸軍都統制兼淮西招撫使王彥帥師濟江,屯昭關。

癸卯,命湯思退都督江淮東路軍馬,固辭不行。 乙巳,復命楊存中為同都督,錢端禮、吳芾并為都督府參贊軍事,罷宣諭司。 仍易國書以付魏杞。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三十九
【宋紀一百三十九】 起閼逢涒灘十月,盡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隆興二年(金大定四年)

冬,十月,癸亥朔,金主獵于密云;丙寅,還都。

丁卯,知樞密院事賀允中罷,為資政殿大學士。 致仕,己巳,以周蔡兼權知樞密院事,王之望兼同知樞密院事。

庚午,詔曰:“朕每聽朝議政,頃刻之際,意有未盡。 自今執政大臣或有奏陳,宜于申未間人對便殿,庶可坐論,得盡所聞,期躋于治。 ”

庚辰,蠲京西、湖北運糧所經州縣秋稅之半。

湯思退僥幸和議速成,邊備盡弛,金都元帥布薩忠義知其可乘也,遂議渡淮。 始,魏杞行次盱眙,忠義遣趙房長問杞所以來之意,欲觀國書。 杞曰:“書,御封也,見主當廷授。 ”房長馳白忠義,疑國書不如式,又欲割商、秦之地及歸正人,且約歲幣二十萬。 杞以聞,帝命盡如初式,許割四州,歲幣亦如其數,再易國書。 忠義猶以未如所約,辛巳,與赫舍哩志寧分兵自清河口以侵楚州。 時知州魏勝,奉詔措置清河口,金人乘間以舟載器甲、糗糧自清河出,勝覘知之,帥兵拒于河口。 金兵詐稱欲運糧往泗州,由清河口入淮,勝欲御之;都統制劉寶以方議和,不可,至是寶遂棄城遁。

十一月,乙酉,金兵攻楚州,魏勝率眾拒戰于淮陽,自卯至申,勝負未決。 金圖克坦克寧帥生兵至,勝與力戰,矢盡,依土阜為陳,謂士卒曰:“我當死此,得脫者歸報天子。 ”乃令步卒居前,騎兵為殿,至淮東十八里,中矢,墜馬死。 事聞,贈正任承宣使。 楚州遂破,金人又破濠州,王彥棄昭關遁,滁州亦破。

戊子,以金人侵境,詔郊祀改用明年。

湯思退罷都督,召陳康伯。

己丑,金封皇子永功為鄭王。

庚寅,命楊存中都督江淮軍馬。

先是湯思退既不行,乃升存中為都督軍馬,及事急,復以王之望為督視,之望力辭,乃升存中為都督。

詔諭歸正官民云:“朕遣使約和,首尾三載,北師好戰,要執不回。 朕志在好生,寧甘屈己,書幣土地,一一曲從。 唯念名將、貴臣,皆北方之豪杰,慕中國之仁義,投戈來歸;與夫東土人民,喜我樂土;知其設意,欲得甘心,斷之于中,決不復遣。 爾等當思交兵舋隙,職此之由,視之如仇,共圖掃蕩。 ”

辛卯,湯思退除職,奉祠。

言者論其急于和好之成,自壞邊備,罷筑壽春城,散萬弩營兵,輟修海船,毀拆水柜,不推軍功賞典,及撤海、泗、唐、鄧之戍,詔責居永州。 行至信州,懮悸而死。

自思退唱和議,欲興大獄以鋤異己者。 時參知政事周葵行相事,聞諸生有欲相率伏闕者,奏以黃榜禁之,略云:“靖康軍興,有不逞之徒,鼓倡諸生伏闕上書,几至生變。 若蹈前轍,為首者重置典憲,餘人編配。 ”黃榜出,物論嘩然。 于是太學生張觀、宋鼎、葛用中等七十餘人,上書論湯思退、王之望、尹穡曰:“揚州退敵之后,敵人不敢南下。 湯思退首唱和議,之望、尹穡附之,極力擠排。 遂至張浚罷去,邊備廢弛,墮敵計中。 天下為之寒心,而思退輩方以為得計。 今敵人長驅直至淮甸,皆思退等三人懷奸誤國,此三人之罪,皆可斬也。 願陛下先正三賊之罪以明示天下,仍竄其黨洪適、晁公武,而用陳康伯、胡銓為腹心,召金安節、虞允文、王大寶、陳俊卿、王十朋、陳良翰、黃中、龔茂良、劉夙、張栻、查籥,協謀同心,以濟大計。 ”帝大怒,欲加重罪。 晁公武及右正言龔茂良同入對,帝怒稍霽,之望亦為之救解,乃止。

先是侍御史尹穡請置獄,取不肯撤備及棄地者核其罪,庶和議決成,所指凡二十餘人,由是擢穡為左諫議大夫,而公武亦自殿中侍御史遷侍御中,洪適時以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

丙申,遣國信所通事王抃使金軍,并割商、秦地,歸被俘人,惟叛亡者不與,餘誓目略同紹興,世為叔侄之國,減銀絹五萬,易歲貢為歲幣而已。 金人皆聽許。

丁酉,詔擇日視師。

戊戌,以陳康伯為左仆射兼樞密使。

辛丑,錢端禮賜出身,簽書樞密院事,旋命兼權參知政事。

金尚書省火。

壬寅,以顯謨閣學士虞允文同簽書樞密院事。

詔:“館閣儲材之地,依祖宗舊法,更不立額。 ”

甲辰,步軍司統制崔泉,敗金人于六合。

權尚書工部侍郎何甫進對,因及用人事,帝曰:“近日士大夫議論好惡,多不公心。 卿所謂其言若善,雖仇怨在所當用,如其不善,雖親故不可曲從,此論是也。 ”

己酉,劉寶落節鉞,為武泰軍承宣使;王彥落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庚戌,詔:“方今多事,理宜博謀,侍從、兩省官,每日一到都堂,遇合關台諫者,亦許會議。 ”

陳康伯力疾詣闕,閏月,甲寅,入見。 詔:“康伯間一日一朝,肩輿至殿門,仍給扶,非大事不署。 ”

丙辰,參知政事周葵罷。

壬戌,兵部侍郎胡銓、右諫議大夫尹穡并罷。

銓、穡受詔,分往淮東、西措置海道。 時金兵號八十萬,濠、滁皆破,唯高郵守陳敏拒敵射陽湖,而李寶預求密詔為自安計,擁兵不救。 銓劾奏之曰:“臣受詔命范榮備准,李寶備江,緩急相援。 今寶視敏弗救,若射陽失守,大事去矣。 ”寶懼,始出師掎角。 會天大雪,河冰皆合,銓先持鐵錘錘冰,士皆用命,金人乃退。

銓、穡皆挈家以行,為言者所劾,遂與祠。

乙亥,參知政事王之望罷。

先是金人至揚州,或請擊之,楊存中不敢渡江,固壘以自守。 之望與湯思退表里,專以割地啖金為得計。 至是帝以金人且退,詔督府擇利擊之。 時之望視師江上,令諸將不得妄進。 朝廷趣行,之望言王抃既還,不可冒小利,害大計。 言者論之,遂罷。

丙子,以王抃為奉使大金通問國信所參議官,持陳康伯報書以行。 丁丑,金遣張恭愈來迓使者。

十二月,戊子,魏杞始自鎮江渡淮。

辛卯,以錢端禮參知政事,虞允文同知樞密院事,禮部尚書王剛中簽書樞密院事。

丙申,制曰:“比遣王抃,遠抵潁濱,正皇帝之稱,為叔侄之國,歲幣減十萬之數,地界如紹興之時。 憐彼此之無辜,約叛亡之不遣,可使歸正之人,咸起寧居之心。 重念數州之民,罹此一時之難,老稚有蕩析之,丁壯有系累之苦,宜推蕩滌之宥,少慰凋殘之情。 除逃遁官吏不赦外,雜犯死罪情輕者減一等,餘并放遣。 洪適所草也。 論者謂前此之貶損,四方蓋未聞知,今著之赦文,殊失國體。

遣洪適等賀金主生辰,以后遂以為常。

己酉,朝獻景靈宮。 庚戌,朝饗太廟。

是歲,金大有年,斷死罪十有七人。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元年(金大定五年)

春,正月,辛亥朔,車駕詣圜壇行禮,大赦,改元。

乙卯,金主命于泰州、臨潢接境設邊堡七十,駐兵萬三千。

丁巳,淮西安撫使韓璡,勒停,賀州編管,以部將孔福、頓遇棄城逃避故也。 福伏誅,遇刺配吉陽軍牢城。

己未,通向使魏杞等賚國書至金,書式為“侄宋皇帝沖,謹再拜致書于叔大金聖明仁孝皇帝闕下”,歲幣二十萬。 金人復書“叔大金皇帝”,不名,不書“謹再拜”,但曰“致書于侄宋皇帝”,不用尊號,不稱“闕下”,自是為定式。

辛酉,召楊存中還。

丁卯,起居舍人王稽中言:“臣每念國朝罕有世家;惟將家子能世其家,有曹彬之子瑋,種世衡之子諤,諤之子師道,皆世為良將。 近日將臣子弟,皆以武弁為恥。 ”帝曰:“此言甚合朕意。 ”稽中曰:“今國家閑暇,正當選將。 萬一用武,倉卒不可得之。 ”帝曰:“卿言甚當。 ”稽中請于大將之家,選武勇能世其家者尊顯之,萬一用武,不至無將;若其無虞,不妨陰壯國勢。 帝曰:“此論深得今日之切務。 ”稽中又言:“陛下留意北人,然北人皆負陛下。 如賀允中老不知退,遭陛下簡罷;王之望謀國,前后反覆異詞;尹穡好邪,與湯思退陰結死黨,使季南壽往來傳遞言語,士大夫目之為‘肉簡牌’,其為欺君誤國,弛去邊備,鉤致敵人渡淮,几危社稷!”帝曰:“如尹穡尤可罪。 朕切以腹心待之,乃奸邪至于如此!”稽中又曰:“如王來雖未甚有施設,然多與尹穡屏人切切細語,士大夫皆謂之邪奸,賴陛下先知其奸,乃并逐之,士大夫尤服聖聰。 ”

以王抃使金有勞,加五官,抃由是見知于帝。 后與曾覿、甘□相結,時論惡之。

庚午,詔曰:“館職所以招延天下之英俊,以待顯擢,苟不親吏事,知民情,則將來何以備公卿之任!今后更迭補外,歷試而出,以稱朕樂育真才之意。 ”

辛未,立兩淮守令勸民種桑賞格。

金以和議成詔中外;復命有司,旱、蝗、水溢之處,與免租賦。

壬申,詔兩浙振流民;以紹興流民多死,罷守臣徐吉及兩縣令。

癸酉,蠲沿邊殘破州軍賦一年。

金命元帥府諸新舊軍,以六萬人留戍,餘并放還。 以宋國歲幣賞諸軍。

甲戌,貶劉寶瓊州安置。

乙亥,罷兩淮招撫司及陝西、河亦宣撫招討司。

召提舉太平興國宮陳俊卿入對,帝勞撫之。 因極論朋黨之弊,且論人材當以氣節為主,氣節者少有過差,當容之,邪佞者甚有才,當察之,帝善其言。 除吏部侍郎,同修國史。

二月,庚辰朔,朝德壽宮,從太上皇、太上皇后如四聖觀。 帝親扶上皇上馬,都人歡呼,以為所未嘗見。

癸巳,移濠州戍兵于藕塘。

庚子,以楊存中為寧遠、昭慶軍節度使。

壬寅,金罷納粟補官令。

甲辰,以久雨,避殿,減膳,蠲兩淮災傷州縣身丁錢絹,決系囚。

命鎮江、建康、鄂州、荊南都統并兼提舉措置屯田,兩淮、湖廣總領、淮南、湖北、京西帥漕兼提舉措置屯田,守臣兼管內屯田事。

丁未,尚書左仆射陳康伯薨。

紹興末,有與子之意,康伯密贊大議;及行內禪禮,以康伯奉冊。 帝即位,禮遇優渥,但呼丞相而不名。 嘗謂輔臣曰:“陳康伯有氣量,朕扈從太上在金陵,其從容不迫,可比晉謝安。 ”至是奏事出,至殿廬而疾作,輿至第,薨。 贈太師,謚文恭,御書“旌忠顯德之碑”表其墓。

三月,庚申,以虞允文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王剛中同知樞密院事。

癸亥,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卒,謚莊定。

壬申,金群臣上尊號曰應天興祚仁德聖孝皇帝。

乙亥,太白經天。

詔舉制科。

是春,湖南盜起,入廣東,焚掠州縣,官平討平之。

夏,四月,丙申,詔廬州兵馬都監郭璘,特令再任,以金人渡淮,保守焦湖舟船無虞也。 庚子,金報問使完顏仲等入見。

癸卯,金西京留守壽王京,以謀反安置嵐州。

京妻公壽,嘗召日者孫邦榮推京祿命,邦榮言:“留守官至太師,爵封王。 ”京問:“此上更無有否?”邦榮曰:“止于此。 ”京曰:“然則所官何為?”邦榮察其意,詐為圖讖,作詩以獻于京。 京曰:“后誠如此乎?”遂受其詩,再使卜之,邦榮詭稱得卦有吉兆,京復使邦榮推金主當生年月。 家人孫霄格,妄作謠語誑惑京,如邦榮指,京信之。 公壽具知其事。

至是邦榮上變,詔刑部侍郎高德基等往鞫之,京等皆款伏。 金主曰:“海陵無道,使光英在,朕亦保全之,況京等哉!”于是京夫婦特免死,杖一百,除名,嵐州樓煩縣安置,以婢百口自隨,官給土田。 詔諭京曰:“朕與汝皆太祖之孫,海陵失道,翦滅宗支。 朕念兄弟無几,于汝尤為親戚。 汝亦自知之,何為而懷此心?朕念骨肉,不思盡法。 汝若尚不思過,朕雖不加誅,天地豈能容汝也!”

乙巳,金都無帥完顏思敬罷。

吳璘來朝,尋進封新安郡王,判興元府。

五月,己酉朔,帝諭輔臣曰:“今邊事少寧,卿等當為朕留意人材。 ”錢端禮言:“人主之職,惟當辨君子小人。 若朝廷所任純朴厚重之士,則浮偽自革,實效可成。 ”帝曰:“固知如此。 君臣之間,須相警戒。 ”

庚戌,中書舍人洪適進對,帝曰:“卿所繳秦塤差遣甚當。 向后有合繳事,不須札子,但批敕以進。 ”又曰:“如有出自朕意,事不可行者,卿但繳進。 ”

初,奏塤陳乞宮觀,適繳奏:“秦檜藏奸稔惡,金珠充牛刃其家。 塤乃其不肖之孫,華屋后藏,輒稱累重仰祿。 公然欺世,玩侮朝廷”故也。

辛亥,帝諭錢端禮等曰:“早朝,與卿等每不從容。 今后晚間少暇時,當召卿等款曲論治道。 ”端禮等既退,又遣中使傳旨,每遇晚,召于東華門入,請選德殿奏事。 ”

甲寅,臣僚言:“唐任劉晏二十載。 今之戶部,始用也未必擇之精,即用也未必任之久,多不一歲,少或半歲,已徙職而去矣,孰能為國家周虛實、究源流而圖善后之計哉!望陛下略依唐故事,博選中外之臣,其材之可用者,而試以財計之任,又觀其稍有所成,而付之版曹之職。 苟稱其職,雖數遷而至乎二府,職固不徙也。 勿奪其權,使之得以號令州縣,而趣督倚辦焉;勿拘其制,使之得以權衡低昂,而通融流轉焉。 夫然后國之有無,軍之裕乏,民之利害,皆得而責之。 彼亦將朝思夕計,畢精竭慮,自任而不辭矣。 ”從之。

金元帥布薩忠義朝京師,金主勞之曰:“宋國請和,偃兵息民,卿之力也!”丁巳,以忠義為左丞相,赫舍哩志寧為平章政事。

辛酉,中書舍人洪適進仁宗久任許元故事。 帝曰:“洪適所進故事,切當今日之弊。 今后非因昏懦不職,不得遽有遷易。 其興利除害,績用修舉,并依故事旌擢顯用。 ”

乙丑,金以平章政事宗憲為右丞相。

壬申,詔:“法令禁奸,理宜畫一。 比年以來,傍緣出入,引例為弊,殊失刑政之中。 應今后犯罪者,有司并據情款,直引條法定斷,更不奏裁。 內刑名有疑,令刑部、大理寺看詳,指定聞奏,永為常法,仍行下諸路遵守施行。 其刑部、大理寺見引用例冊,令封鎖架閣,更不引用。 ”

癸酉,金罷山東路都統府,以其軍各隸總管府。

丙子,遣李若川使金,賀上尊號。

是月,宗正丞林邵言:“祖宗《玉牒》昨緣南渡,散失不存。 前后修纂為太祖一朝事跡,已經安奉;《太宗正牒》雖已成書,尚未進入;《太上》、《今上玉牒》,自今見修;自真宗至欽宗凡七世,并未下筆。 緣近來體例,每修一朝《玉牒》,必取旨開局,方始修纂,十年方許一進,則是列聖之書,雖百年而未備。 臣今自修《真宗玉牒》十年,計四十卷,望令出牒館安奉。 ”從之。

郴州盜李金復作亂,詔以劉珙為湖南安撫使,兼知潭州。 抵境,聲言發郡縣兵討擊,而移書制使沈介,請以便宜出師,曰:“擅興之罪,吾自當之。 ”介即遣田寶、楊欽以兵至。 珙知其署行疲怠,發夫數程外迎之,又代其負任,至則犒賞過望,軍士感奮。 珙知欽可用,檄諸軍皆受節制。 下令募賊黨相捕斬詣吏者,除罪受賞。 欽與寶連戰破賊,追至莽山,賊黨執金以降。

六月,癸未,同知樞密院事王剛中卒,謚恭簡。

剛中在成都日,以萬歲池廣袤十里,溉三鄉田,歲久淤澱,因集三鄉夫共疏之,累土為防,上植榆柳,表以石柱。 蜀人久而思之。

丙戌,以翰林學士洪適簽書樞密院事。 帝謂錢端禮、虞允文曰:“三省事可與洪適共議。 ”自是東西府始同班奏事。 ”

王辰,淮南運判姚岳,奏蝗自淮北飛度,皆抱草木自死,仍封死蝗以進,帝曰:“岳取以為嘉祥,更欲尋付史館,可降一官,放罷,為中外佞邪之戒。 ”

甲辰,罷湖北、京西制置司。

丙午,臣僚言:“科舉之制,州郡解,額狹而舉子多;漕司解,其數頗寬。 取應者往往舍鄉貫而圖漕牒,至于冒親戚、詐注籍而不之恤。 且牒試之法,川、廣之士用此可也,福建密邇王都,亦復漕試;見任官用此可也,而待闕得替官,一年內亦許牒試;本宗有服親用此可也,而中表緦麻之親亦許牒試。 或宛轉請求,或通問屬托,至有待闕得替官一人而牒十餘名者,請申嚴詐冒之禁。 其見行條法,付有司重詳損益,立為中制。 ”從之。

又言:“國家三歲科舉,集草茅之士,親策于庭,其間豈無一事之可行!然有司考試,多以文采為止,考在前列者,始經御覽。 其間有言及諸郡軍民利害實跡,偶文辭不稱,置之下列,往往壅于上聞,誠為可惜!請自今,有論及州郡軍民利害事實,令初考、復考、詳定所,各節錄緊要處,俟唱名日,各類聚以聞。 ”從之。

是日,金中都地震。

秋,七月,戊申朔,金中都地復震。

金罷陝西都統府,徙陝西元帥府于河中。

庚戌,知池州魯譽申稱本州管下竹生穗,實如米,飢民采食之,仍圖竹實之狀,緘裹其物以獻。 臣僚論:“歉歲飢民食其不當食之物,誠出于飢餓迫切而已。 今池之民采竹實而食,其亦迫切甚矣。 譽任在牧民,顧以為美事,不謂之奸諛不可也。 較其罪與姚岳同科,望予罷斥。 ”詔從之。

辛亥,王大寶言:“理財宜務本抑末。 農者,天下之本也;而邊賈逐末,競利日繁,宜抑之以助農。 如前日免行之令,偶因曹泳建言廢罷,請講明損益以復前制。 ”帝曰:“曹泳所行,唯免行一事,至今人以為是。 民不可懮,難以施行。 ”

臣僚言:“守臣之弊,重內輕外;宜更出迭入。 若未歷州縣,不得居清要;未任監司,不得居郎曹。 外有治效,擢之內職;內有實績,擢之外任。 庶几官宿其業,人效其職,無因循苟簡之意矣。 ”詔令中書省置籍。

癸丑晚,御選德殿。 御坐后有金漆大屏,分畫諸道,各列監司、郡守為兩行,以黃簽標居官者職位姓名,常指示洪適等曰:“朕新作此屏甚便,卿等于都堂亦可依此。 ”

乙丑,臨安府奏結斷鋪翠、銷金事,帝曰:“聞外間翠羽甚多,若由嚴指揮,未必禁得。 治一足以警眾。 ”錢端禮曰:“今宮禁既不用,自然外間可革。 ”

是月,詔:“諸路監司、帥臣,將見任老疾守臣,限一月公共銓量聞奏。 知縣,守臣體訪,申取朝廷指揮。 如監司、守臣互為容隱,御史台覺察以聞。 ”

鑄當二錢。

八月,己卯,帝曰:“永丰圩見隸建康行宮,藏收米三萬餘石,其撥付建康軍中以助軍食。 ”

金殺前宿州防御史烏陵呵喇薩,謂其與李顯忠交通也。

錢端禮等奏:“前日面得指揮,減省權攝使臣及額外人吏。 有承旨司謝褒,再三須要存留王興祖等四人,蓋有謝梓是其子。 ”帝曰:“吏何得如此!可重作行遣。 ”乃詔:“謝褒送處州編管。 ”

乙酉,立鄧王為皇太子。 大赦。

丁亥,參知政事虞允文罷。

金使完顏仲來,有所議,偃蹇不敬,允文請斬之,廷有異議,不果。 全錢端禮受李宏玉帶,事連允文,為御史所論,奉祠而歸。

己丑,以洪適為參知政事,并權知樞密院事;吏部侍郎葉容簽書樞密院事,并權參知政事。

庚寅,詔:“應今后文武知州軍、諸路厘務、總管、副總管、鈐轄、都監見辭,并令上殿,批入料錢文歷。 如托避免對,并不得差除赴任。 委台諫、監司常切按察,以違制論。 ”

癸巳,臣僚言:“去歲江西湖口和糴,其弊非一:不問家之有無,例以稅銀均敷,此一弊也。 州縣各以水腳耗折為名,收耗米什之二三,此二弊也。 公吏斗腳,百方乞覓,量米則有使用,請錢則有糜費,此三弊也。 以關、會償價,許之還以輸官,然所在往往折價,至輸官則不肯受,此四弊也。 ”詔:“逐路委漕臣并提舉,往來巡按,務盡和糴之意以革四弊。 ”

參知政事錢端禮罷。 時久不置相,端禮以首參,窺之甚亟。 鄧王夫人,端禮女也。 侍御史唐堯封論端禮帝姻,不可任執政,坐遷太常少卿,館閣士相與上疏排端禮者皆被斥。 端禮遣人密告陳俊卿,言己即相,當引共政,俊卿叱之;會進讀寶訓,因言本朝家法,戚屬不預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謹守,帝納其言。 端禮憾之,出俊卿知建寧府。 至是王立為太子,端禮不得已,乃引嫌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萬壽宮。

乙巳,洪適等言:“近來士風奔競,爭圖換易舊制,已有差遣人,不許入國門,新授差遣人,限半月出門。 今請令宰執不許接見已有差遣之人。 ”帝曰:“如此則失之隘,但在卿等力行。 ”

洪適奏浙東鹽司久闕官,請用宋藻,帝曰:“卿等曾諭宋藻支還亭戶錢否?聞鹽司所至,又要掊斂錢物送胥吏,至有六七百升,首須丁寧鈐束。 ”

九月,戊申,金主秋獵。

時有獻書者,洪適等言系編類之書,舉子所用,欲與免一解,葉容言獻言者大率圖僥幸,帝曰:“亦無如之何。 若不采納,便塞獻言之路。 ”

癸酉,洪適等言:“近有湖南漕臣任詔,均州守臣戴之邪,皆自請討賊。 臣等不識之邵,陛下尚省記其人否?”帝曰:“其人亦誕妄,今不須留在極邊,可召赴行在,別與差遣。 ”

甲戌,金主還都。

金,十月,丁卯朔,金地震。

甲申,臣僚言:“私鹽之不可禁者,其弊三:亭戶煎鹽入官,官不以時給直,往往寄居,為之干請而后予之,至有分其大半者,一也。 煎煉之初,必須假貸于人,而監司類多乘時放債,以要其倍償之息,及就場給直,往往先已克除其半,而錢入于亭戶之手者無几,二也。 鹽司及諸場人吏,類多積私鹽以規厚利,亭戶非不畏法,以有猾胥為之表里,互相蒙庇,三也。 請申嚴禁戢。 ”從之。

戊子,劉蘊古伏誅。

蘊古之始降也,辨舌泉涌,廷臣多奇之。 吳山有伍員祠,蘊古妄謂祈禱有驗,新易扁額,刻其官位姓名于旁。 市人莫測其意,有右武大夫魏仲昌者,獨曰:“是不難曉。 他人之歸正者,僥幸富貴而已,蘊古則真細作也。 夫諜來不止一人,榜其名,欲使后至者知其已至耳。 ”至是遣仆北歸,有告者,搜其書,皆刺朝廷陰事也。 乃誅之。

乙未,金主冬獵,旋還都。

丁酉,金遣王衎等來賀會慶節,以后每歲如之。

乙巳,淮北紅巾賊逾淮劫掠,立賞格討捕之。 已而知楚州胡則,遣巡尉擊殺其首盧榮。

十一月,丙午朔,金主謂宰臣曰:“朕在位日淺,未能遍識臣下賢否。 今六品以下,殊乏人材,卿等何以副朕求賢之意?”

己未,詔:“后省抽上書可采者,撮其樞要,斷章取義,立為篇目,繕寫進呈,以牙牌一面,鐫吏、戶、禮、兵、刑、工、贓吏字,疏事目于下方。 ”帝曰:“朕已令制造數副,記朝廷事。 省部亦當依此以備遺忘。 ”

癸亥,金立諸路通檢地土等第稅法。

金主之初立也,事多權制,至是詔有司刪定,謂宰臣曰:“凡已奏之事,朕嘗再閱,卿等勿懷疑懼。 朕于大臣,豈有不相信者!但軍國事不敢輕易,恐或有誤也。 ”布薩忠義對曰:“臣等豈敢竊意陛下,但智力不及耳。 陛下留神萬几,天下之福也。 ”

辛未,遣龍大淵撫諭兩淮,措置屯田,督捕盜賊。

十二月,戊寅,以洪適為尚書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樞密使,汪澈為樞密使。

庚寅,以葉容為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

近習梁俊彥,請稅江、淮沙田、蘆場,可助軍餉,帝以問容。 容對曰:“蘆場臣未之詳。 沙田者,乃江濱出沒之地,水激于東則沙漲于西,水激于西則沙復漲于東,其田未可以為常也。 辛巳兵興,兩淮之田租并復,至今未征,況沙田乎!”帝大悟,即罷之。 容退至中書,召俊彥,切責之曰:“汝言利求進,萬一淮民怨咨,為國生事,雖斬汝萬段,豈足塞責!”俊彥惶恐,免冠謝,始釋之。

起居郎、權中書舍人蔣芾奏曰:“中書政本之地,舍人之職,不特掌行詞命而已,故事,亦許繳駁。 臣雖暫時兼攝,亦不敢以承乏而怠于職事。 倘政令之有過舉,除授之有失當,不免時犯天聽,尚賴陛下容納。 ”帝曰:“正欲卿如此,不特政事與除授之間,雖人主有過失,亦何論奏。 ”

是歲,遣方滋等賀金主正旦。 金亦遣烏庫哩忠弼來賀正旦。 以后,歲如之。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二年(金大定六年)

春,正月,丙辰,宰執進呈升差人數,帝曰:“須立定年限,方可杜其私意。 ”

辛酉,省六合戍兵,以所墾田給還復業之民。

壬戌,建康都統劉源,繳納到逃亡事故橫行拱衛大夫至副尉、軍兵、將校、都虞候等付身二萬有餘,帝以問宰執,洪適等言:“果有此數,見今委都司毀抹。 ”帝曰:“此事甚不可得。 ”于是詔武略大夫、忠州團練使劉源,特轉武顯大夫、高州防御使。

甲子,汪應辰請優恤利州路運糧百姓,漕臣亦具奏,請運糧二石,人支錢引三道,計合降度牒八十餘道。 帝曰:“中間亦曾免一處。 ”洪適等言:“成、和等四州,已嘗免夏、秋二稅一年,京西路諸州,亦免二稅一半。 ”帝曰:“利路運糧,每石與二千,可紐計度牒支降。 ”

庚午,金敕有司:“宮中張設,毋以涂金為飾。 ”

二月,丙子,詔:“侍從、台諫、兩省官舉監司、郡守,可依荐舉舊法,如犯入已贓當同罪,餘皆略之,庶多荐引以副任使。 ”

丁丑,罷盱眙屯田。 賑兩浙、江東飢。

庚辰,臨安府勘到殿前司軍兵盜取錢物,洪適等言訓練隊將,專管一隊,不為無罪。 帝曰:“統制官如何無罪?須各與降一官。 ”適等言:“統制乃王公述,兼帶御器械,陛下行罰,雖親近不免,天下安得不畏服邪!”

丁亥,金左丞相、沂國公布薩忠義薨。 金主親臨,哭之慟,輟朝奠祭。 命參知政事唐古安禮護其喪事,葬祭俱從優厚,官給,謚武莊。

忠義謙以接下,敬儒重土,與人交,侃侃如也。 善馭將卒,能得其死力,為宰輔數年,知無不言。 故由外戚兼任將相,能以功名終。

壬辰,戶部措置每月官兵俸料,減支見錢分數,月中可省二十萬緡,帝曰:“不若且依舊例。 事稍動眾,不可輕改。 ”

三月,甲辰,吏部申安穆皇后堂侄女夫沈巘補官,方十二歲,年未及格,又,趙氏乞收故夫郭咸恩澤,與康汝濟等岳廟差遣,帝曰:“補官事,三年無甚利害,可待年及。 恩例既不合換岳廟,只可依條。 ”洪適等言:“陛下以至公存心,雖懿親不為少回,況臣等豈得用私意邪!”

乙巳,禁京西、利州路科役保勝義士。

壬子,詔曰:“比年以來,治獄之吏,大率巧持多端,隨意援引,而重輕之故,有罪者興邪而不乖者罹酷,朕甚患焉。 卿等其革玩習之弊,明審克之公,使奸不容情,罰必當罪,用迪于刑之中。 ”

甲寅,金主如西京。

丁巳,洪適等言殿前司升差將副,但以年限,殊不較量能否,合亦呈試事藝,帝曰:“拘以年限,自是國家法令。 今后遇有升差,卿等可間點三二人就堂下審驗,與之語言,能否自可見矣。 ”

戊午,殿中侍御史王伯庠請裁定奏荐,詔三省、台諫集議。 又詔:“縣令非兩任,毋除監察御史;非任守臣,毋除郎官。 著為令。 ”

甲子,給事中魏杞等,札言皇太子已講授《孟子》徹章,帝曰:“可講《尚書》。 治國之道,莫先于北。 君臣更相警戒,無非日所行事。 朕每無事,必看數篇。 ”

丁卯,賜禮部進士蕭國梁以下四百九十有三人及第、出身。 榜首本趙汝愚,以故事降居第二。

庚午,金主朝謁太祖廟。

辛未,尚書右仆射、平章事洪適罷。

適以文學受知,自中書舍人,半載四遷至右相,然無大建明以究其所學。 會霖雨,適引咎乞罷,從之。

李信父上書,略謂守令不得人,且舉其所見閩之一方者言之,如“蠶未成絲,已催夏稅,禾未登場,已催冬苗,陛下固申加禁止矣。 近蓋有今年而追來年之租,謂之預借者;荒郡僻邑,有先二年而使之輸者。 如編戶差役,官吏全不究實,陛下固申警有司矣。 今則受財鬻法,以合差役者隱焉;其不應役之家,則自甲至癸,以次相及,使致賄求免。 如節次減免租負,何嘗不巧作追呼也;如粳稻不得收稅,而今之收稅者自若也。 如過犯不得入役,今之入役者自若也。 常賦之外,泛科名色,容或循習。 訟牒不問大小輕重,或罰使輸金,或抑使買鹽。 頃歲小不登,鄉曲小民,十百為群,持仗剽奪,借艱食之名以逞其私憾,倒廩頤囷,所在皆有,官不能禁也。 ”帝曰:“李信父書,詞理甚可取。 ”汪澈等言守令得人,既無此弊。 于是詔:“戶、刑部檢見行條法,申嚴約束,如有違戾,監司按劾聞奏。 ”

癸酉,以給事中、權吏部尚書魏杞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

丁丑,罷和糴。

夏,四月,甲戌朔,宰執言劉珙等措置李金事畢,宜推賞,帝曰:“近時儒者多高談,無實用,珙能為朝廷了事,誠可賞也。 ”

金禁月朔屠宰。

丁丑,帝諭執政:“卿等當謹法令,無創例以害法。 如胥輩兼局之類,切不可放行。 ”

戌寅,詔:“淫雨為沴,害及禾麥,可令侍從、台諫講究所宜以聞。 其臨安府并諸路郡縣見禁刑獄,立限結絕,委官分詣檢察。 ”旋命減系囚罪。

庚辰,詔兩浙漕臣王炎開平江、湖、秀圍田,以壅水害民田故也。

甲申,太白晝見。

乙丑,臣僚言:“訪問昨御營司招收弓手,所管三千三百人,見在殿司。 以殿司而有弓手之名,色目不類。 又聞王琪招一千四百人,專充養馬并輜重。 都頭大率游手,不妨在外營趁。 又聞馬司逐月勘支效用軍兵一萬六千三百餘人,與密院兵籍房數目不同。 請付密院審實,銷落虛數。 所有弓手并養馬軍兵,并行揀閱,將強壯堪披帶之人收附以充戰士,尪羸老弱,并行揀汰。 ”詔委都承、檢詳揀閱。 于是檢詳晁公武取會殿前、馬、步三司在外諸統帥之兵,各開具置籍聞奏。 帝曰:“朕令殿帥王琪措置三軍,有掌記,將各人武藝注于下,甚易見也。 ”

乙未,樞密使汪澈罷。 澈在政府,好汲引人才,其自奉清約,貴賤弗渝。

丁酉,莫濛、程逖、司馬倬等,奏知荊南府李道,所為乖謬,政出胥吏,妄用經費,專意營私,盜賊群起,不即擒捕,帝曰:“李道輒恃戚里,敢爾妄作,可與放罷。 ”葉容對曰:“陛下行法不問戚里,天下聞之,孰不胃服耶!”

己亥,臣僚言:“祖宗留意考課之法,王安石始罷之。 望遵太宗故事,應監司、郡守朝辭日,別給御前印紙歷子。 至于興某利,除某害,各為條目,每考令當職官吏從實批書,任滿精核。 ”詔:“經筵官參祖宗法與見行條制,務要適中,可以久行。 ”

五月,甲辰,葉容等荐俞翊為饒州守,言其作邑有聲,但資格尚淺,帝曰:“選材治劇,不須較資格也。 ”

戊申,資政殿大學士、提舉萬壽觀并侍讀、致仕張燾卒。

燾外和內剛,帥蜀有惠政,民祠之不忘。 謚忠定。

金主如華嚴寺觀故遼主諸銅像,詔主僧謹視之。

己酉,罷權借職田。

庚戌,參知政事葉容罷,以魏杞參知政事,右諫議大夫林安宅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中書舍人蔣芾簽書樞密院事。

壬子,金詔云中大同縣及警巡院給復一年。

癸丑,太白經天。 罷修建康行宮。

丁巳,帝諭宰執曰:“近臣僚多言大臣不任事,卿等更宜勉力。 如朕有不至處,或事不可行,但來執奏。 ”

庚申,命未任守臣者不得除郎官。 魏杞奏:“監司人應否除授?”帝曰;“監司,察州縣者也,事同一體。 ”

丙寅,詔:“今后看詳四方獻投書札文字,擬等第以上。 ”

丁卯,詔:“諸路監司、守臣預講荒政。 如水旱無備,必置于罰;備預有方,當議推賞。 ”

六月,甲戌,罷兩浙路提舉市舶司。

戊寅,詔:“制科權罷注疏出題;守臣、監司亦許解送。 ”

庚辰,封皇孫挺為榮國公。

辛巳,太白經天。

壬午,林安宅、蔣芾言:“臣等備員宥地,所職在于兵將。 如二三大將,陛下所深知。 偏裨間有才者亦多,但臣等素不相識,無以知其才否,欲自此與之相見。 ”帝曰:“卿等當于陛差時審察之。 ”

丙戌,廢永丰圩。

庚子,金主措于銀山。

知秀州孫大雅代還,言:“州有柘湖、澱山湖、陳湖,支港相貫,西北可入于江,東南可達于海。 旁海農家,作壩以卻咸潮,雖利及一方,而水患實害鄰郡;設疏導之,則又害及旁海之田。 若于諸港浦置閘啟閉,不惟可以泄水,而旱亦獲利。 然工力稍大,欲率大姓出錢,丁戶出力,于農隙修治之。 ”于是以兩浙轉運副使姜詵與守臣視之。 詵尋與秀州、常州、平江府、江陰軍條上利便,詔:“秀州華亭縣張涇閘并澱山湖,俟今年十一月興修;常州江陰軍蔡涇港及申港,明年春興修;利港俟休役一年興修;平江府姑緩之。 ”

秋,七月,己酉,調泉州左翼軍屯許浦鎮。

甲寅,以鎮江都統制戚方為武當節度使。

八月,癸酉,武鋒軍隸步軍司。

庚辰,金主獵于望云之南山。

丙戌,林安宅罷。

初,安宅為御史,請兩淮行鐵錢,葉容力言不可,安宅忿然。 既入樞府,乃劾容子受宣州富人錢百萬,御史王伯庠亦論之,容乞辨明。 及容罷參、樞,帝下其事于臨安府尹王炎親鞫,置對無跡。 帝以安宅、伯庠風聞失實,并免官,仍貶安宅筠州安置。 召容赴闕,帝勞之曰:“卿之清德,自今愈光矣。 ”

戊子,以魏杞兼同知樞密院事,蔣芾權參知政事。

甲午,詔:“諸軍將士,與金人戰御立功之人,其功效顯著者,無以示別。 今將顯著戰功十三處,立定格目。 張俊明州,韓世忠大儀鎮,吳玠殺金坪、和尚原,劉錡順昌,五處依紹興十年指揮。 李寶密州膠西唐島,劉錡揚州皁角林,王琪、張振等建康采石渡,邵宏淵真州胥浦橋,吳珙、李道光化軍茨湖,張子蓋解圍泗州,趙撙蔡州,王宣確山,八處依紹興三十二年指揮。 ”

乙未,詔吳璘復判興州。

丙申,升宣州為寧國府。

九月,辛丑朔,金主還都。

甲辰,上元知縣李允升,坐贓決配惠州。 建康守臣王佐,坐縱容出境,追兩官,勒停,建昌軍居住。 知鄂州汪澈,以濫舉降兩官。 提刑袁孚,以失按降一官。

辛亥,賑溫州水災。

金澤州刺史劉德裕等,以盜用官錢伏誅。

癸丑,金右丞相宗憲薨,年五十九。 金主悼惜久之,賻賜甚厚。

司農少卿莫濟言于帝曰:“為治在于任人,任人在于責實。 任人而不能久,則賢而能者無以見其長,惡而不肖者得以逃其罪,雖有責實之政,將安所施?今輔相大臣,或數月而已罷,寺、監丞、簿、郎曹、卿、監,不逾歲而輒遷,恐進退人材似乎稍驟也。 ”帝稱善。

辛酉,追封皇子恪為郡王,謚悼肅。

己巳,魏杞等上神宗、哲宗、徽宗三朝《帝紀》、《上皇聖政》。

秘書少監汪大猷,請“諸帥不拘部曲,各精擇三兩人,必實言其或智、或勇,或知其有某材可用,或舉其任某事可取,悉以名聞。 分命文武禁近之臣,更迭接見,與之談論兵家之務;然后賜對便殿,略其言語儀矩之失,取其材力謀略,審其可用,試之以事。 立功則舉者同賞,敗事則罰亦如之。 ”詔從之。

是月,太白屢晝見。

冬,十月,乙亥,以陳俊卿為吏部尚書。 俊卿言:“臣典選事,但當謹守三尺,檢柅吏奸。 至于愚暗,見或未到,亦望聖慈宣諭,時時訓敕。 君臣之分雖嚴,而上下之情不可不通。 ”帝曰:“卿言是也。 朕或有過,卿亦宜盡言。 ”俊卿曰:“古惟唐太宗能導人使諫,所以致貞觀之治。 ”帝曰:“每讀太宗事,未嘗不慕之。 若德宗之忌克不樂人言,未嘗不鄙之。 ”時帝未能屏鞠戲,又將游獵白石。 俊卿旋上疏力諫,至引漢桓、靈、唐穆、敬及司馬相如之言為誡,帝喜曰:“備見忠讜,朕決意用卿矣。 ”

甲申,金朝享太廟。 詔免雄、莫等州租。

知溫州李孝韙,言本州大水之后乞修筑塘堤事,帝因言:“朕近覽《神宗實錄》,是時災異甚多,何也?”魏杞對曰:“天出災異譴告人君,正如父訓飭;為人子者,不必問自己有過無過,但常恐懼修省而已。 ”帝曰:“卿之言甚善,若不恐懼修省,自取滅亡之道也。 ”

己丑,臣僚言:“役法科擾,有透漏禁物之責,有捕獲出限之罰,有將迎擔擎之差,有催科換代之責,有應付按檢之用,有承判追呼之勞。 凡此之類,皆法之所深懼,若蒙朝廷約束,無復如前科擾,天下幸甚。 ”詔令監司覺察。

壬辰,太白經天。

丁酉,金主如安肅州冬獵。

十一月,丙午,金主還都。

太師、致仕、和義郡王楊存中卒。

存中祖宗閔、父震及母張,皆死難。 存中既顯,請于朝,宗閔謚忠介,震謚忠毅,賜廟曰顯忠。 祖母劉流落蜀、隴,存中日夜禱祠訪問,間關數千里,卒奉以歸。 存中又以家祭器為請,許祭五世。 御軍寬而有紀,須髯如戟而善逢迎。 宿衛出入四十年,最寡過。 帝以為上皇舊臣,尤禮異之,常呼郡王而不名,追封和王,謚武恭。

癸丑,金主謂宰臣曰:“朝官當慎選其人,庶可激勵其餘者。 若不當,則生覬覦之心。 卿等知其優劣,當舉實才用之。 ”

丁巳,殿中侍御史單時言:“伏睹制旨,監司于所部保明郡守,郡守于所屬保明知縣,縣令治狀顯著,令中書、門下省籍記,取旨甄擢。 然人之才術,各有分量,吏之治跡,未易稽考。 願訓敕監司、郡守,列其所舉之人治狀之目,詳著于荐書。 然后大明賞罰,舉得其實則受上賞,舉失其實則置重憲,庶几選舉之法復矣。 ”從之。

庚申,太白經天。

甲子,幸候潮門外大教場,次幸白石教場。

丁卯,金參知政事石琚以母懮罷。

戊辰,筑郢州城。

是月,詔汰冗兵,從步軍帥陳敏言也。

起居舍人洪邁言:“臣幸得以文字薄伎,待罪屬車間,每侍清閑之燕,獲聞玉音,凡所擿諭,莫非中的,徽言善道,可為世法。 退而執筆,欲行編次,而考諸起居注,皆據諸處關報,始加修纂,雖有日歷、時政記,亦莫得書,使洋洋聖謨,無所傳信。 伏睹今月五日給事中王桫Y進講《春秋》莒人伐杞,言周室中微,諸侯以強凌弱,擅相攻討,殊失先王征伐之意,上曰:‘《春秋》無義戰。 ’周執羔進讀《三朝寶訓》,論文章之弊,上又曰:“文章以理為主。 ”陳岩叟等奏刑部事,上曰:‘寬則容奸,急則人無所措手足。 ’此數端,皆承學之臣,日夜探討,累數百語所不能盡,而陛下蔽以一言,至明至當。 然記言動之臣,弗能宣究。 恐非所以命侍立本意。 望令講讀官,自今各以日得聖語關送修注官,仍請因今所御殿,名曰《祥曦記注》。 庶几百世之下,咸仰聖學,以跡聰明文思之懿。 ”從之。

十二月,甲戌,金詔:“有司每月朔望及上七日毋奏刑名。 ”

己卯,以資政殿學士葉容知樞密院事。

辛巳,詔:“免進《欽宗日歷》,送國史院修纂《實錄》。

甲申,以葉容為尚書左仆射,魏杞為右仆射,并平章事;蔣芾參知政事,陳俊卿同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

容首荐汪應辰、王十朋、林光朝等可備執政、侍從、台諫,帝嘉納之。 又言自古明君用人,使賢,使愚,使奸,使貪,惟去太甚,帝曰:“固然。 虞有禹、皋,亦有共、歡,周有旦、奭,亦有管、蔡,在用不用。 ”容曰:“誠如聖諭。 但今日在朝雖未見共、歡,然亦有竊弄威福者,臣不敢隱。 ”帝問為誰,以龍大淵對。 時大淵與曾覿怙恩竊柄,俊卿奉命與大淵同館伴北使,公見外不交一語,大淵等納謁亦不接。

庚寅,左司諫陳良祐言:“今言利者多要生財,乃所以病民,國用愈見不足。 願取見一歲賦入之數,其取于民者已過,則從而蠲免之,以寬民力;取見所養官吏與兵之數,其可省者從而省之;常令財用十分,以七分養兵與官吏,三分以備非常,如此則上下兼足。 帝曰:“朕常有志放免和買及折帛等錢以寬民力,但于今未暇。 ”良祐曰:“舊來本無此錢,皆是軍興時科取,講和之后,依舊不除。 今取于民者竭矣,若制節國用,令出入有度,稍有蓄儲,即可行陛下之志矣。 ”帝曰:“因卿之言,當定經制。 ”

辛卯,詔曰:“朕惟理國之要,裕財為重。 夫百姓既足,君孰與不足!量入為出,可不念哉!自今宰相可帶兼制國用使,參政可同知國用事,庶几上下同德,永底阜康。 ”

丙申,以江東兵馬鈐轄王忭為帶御器械。

金以平章政事赫舍哩良弼為尚書右丞相,赫舍哩志寧為樞密使。

丁酉,起居舍人洪邁言:“天下萬務,出命于中書,審于門下,行于尚書,所以敬重政令,期于至當而已,初無文武二柄、東西二府之別也。 今三省所行,事無巨細,必先經中書畫黃,宰執書押,當制舍人書行,然后過門下,而給事中書讀;如給舍有所建明,則封黃具奏,以聽上旨。 惟樞密院既得旨,既畫黃過門下,而中書不預,則封繳之職,微有所偏。 況今日宰相、樞臣,兩下兼領,因而厘正,不為有嫌。 請詔樞密院,自今以往,凡已被旨文書,門下依三省式畫黃、書讀,以示欽重出命之意。 ”詔從之。 然樞院機速事,則不由中書,直關門下省,謂之“密白”,時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