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
【宋紀一百四十】 起強圉大淵獻正月,盡著雍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三年(金大定七年)

春,正月,甲辰,詔:“廷尉大理官,毋以獄情白宰執,探刺旨意為重輕。 ”

庚戌,置三省戶房國用司。 初以國用匱乏,罷江州屯駐軍馬,至是復留之。

壬子,金主服袞冕,御大安殿,受尊號冊寶禮,大赦。

癸丑,何逢原除金部郎官。 帝曰:“儒者不肯留意金穀,可諭何逢原令留意職事。 ”

庚申,金以元帥左監軍圖克坦喀齊喀為樞密副使。

度支郎唐谻膘央G“自紹興三十一年印造會子,止乾道二年七月,共印造二千八百餘萬道;至乾道三年正月六日以前措置收換外,尚有八百餘萬貫在民間未收。 緣諸路綱運,依近降指揮并要十分見錢,州縣不許民戶輸納會子,致在外會子壅滯不行,商賈低價收買,輻湊四集,所以六務支取,擁并喧哄。 今請給降度牒及諸州助教帖各五千道付榷貨務,召人依見立價例,全以會子進納,庶几少息擁并之弊,而會子在民間,亦不過數月便可收盡。 ”詔先次給降度牒并助教帖各五百道,候出賣將盡,接續給降。

癸亥,中書、門下省言:“昨來支降交子付兩淮行吏,緣所降數目過多及銅錢并會子不許過江,因致民旅未便。 今措置銅錢、會子,依舊任便行使,應官司見在未支交子,令差人管押赴左藏庫交納。 ”

二月,壬申,諭曰:“自后宮禁內人并百官、將校、軍兵、諸司人,每月初五日,國用房開具前月支過以上五項請給,數目,并非泛支用,造冊進呈。 外路軍馬,可降式樣付諸路總領,逐月開具。 著為令。 ”

帝謂輔臣曰:“蔣芾理會財用,已見根源。 ”初,蔣芾因謝新除,留身奏云:“方今費財最甚者,無如養兵。 近見陳敏揀汰二千人,戚方揀汰四千人。 夫汰兵固良法,然今日之兵,多是有官人,與之外任,依舊請券錢,又添供給,雖減之于內,添之于外,亦未見其益。 既減六千人,必又招六千人填格,則是添六千人耗蠹財用矣。 契勘在內諸軍,每月逃亡事故,常不下四百人。 若權住招,一年半內,可省三百八十萬貫。 俟財用稍足,可逐旋招收強壯,訓練而用之,不惟省費,又可兵精。 ”因奏紹興以來初分五軍并內外諸軍分合添減之數。 帝以為然,故有此諭。

知閤門事龍大淵,權知閤門曾覿,竊弄事權,屢致人言,帝不省。 一日,起居舍人洪邁過陳俊卿曰:“聞鄭聞將除右史,邁當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大淵、覿告。 俊卿即以語葉容、魏杞,而己獨奏之,且以邁語質于帝前曰:“臣不知此等除目,兩人實預聞乎?抑密揣聖意而播之于外,以竊弄威福也?”帝曰:“朕何嘗謀及此輩!必竊聽而得之。 卿言甚忠,當為卿斥逐。 ”癸酉,出大淵為江東總管,覿為淮西副總管,中外快之。 甲戌,大淵改浙東,覿改福建。

乙亥,架閣衛博,論用人宜錄所長,棄所短,帝曰:“用人不當求備,知禮者不必知樂,知樂者不必知刑。 若得其人,不當數易,宜久任以責成功。 ”

罷成都、潼川路轉運司輪年銓試,以其事付制置司。

辛巳,以端明端學士虞允文知樞密院事。

壬午,起居舍人洪邁言:“兩省每日行遣錄黃文書,盈于几閣,多有常程細故,不足以煩朝廷專出命者。 使中書之務不澄,無甚于此。 ”帝曰:“朕嘗見《通鑒》載唐太宗謂宰相聽受辭訟,縈于簿書,日不暇給,因敕尚書細務屬左右丞。 朕見欲理會。 ”

又諭葉容曰:“可進武臣荐舉兵將官冊,朕欲用知其人。 ”容曰:“宜于無事時詢訪,以備緩急。 ”陳俊卿曰:“陛下曾記王存否?其人似尚可用。 ”帝曰:“朕識之,粗暴之人,老矣,智力皆無所用也。 ”

乙酉,以《武經龜鑒》、《孫子》賜鎮江都統戚方,建康都統劉源,仍令選擇兵官,各賜一本。

金尚書右丞蘇保衡以疾求退,金主不許,遣敬嗣暉傳詔曰:“卿以忠直,擢居執政,齒發未衰,遽以小疾求退!善加攝養,俟病間視事。 ”庚寅,保衡卒。 金主將放鷹近郊,聞之,乃還,輟朝,賻贈,命有司致祭。 時已起復參知政事石琚,丙申,以琚為尚書右丞。

戊戌,諫議陳天麟言:“近探北人聚糧增戍,宜擇將帥,預講御備之策。 ”帝曰:“此今日急務。 昨王琪請筑揚州城,卿等見文字否?”魏杞言:“淮東之備,宜先措置清河、楚州、高郵,庶可遏敵糧道。 ”帝曰:“若守定高郵,不放過糧船,則敵不能留淮上,自當引去。 ”

三月,庚子,宰臣葉容請抽回江州兵馬,帝曰:“此豈得已!近來招兵練兵皆易,惟養兵最難。 它時財賦有餘,自可增招。 ”容又言:“陳敏知地理,且有志立功。 ”帝曰:“陳敏守高郵甚善,別選步帥,亦難得人。 ”

丁巳,詔:“四川宣撫司創招千人,置司所在屯駐。 ”

壬戌,秀王夫人張氏薨,帝所生母也。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癸酉,為秀王夫人成服于后苑。

丙子,宣殿前司選鋒等軍五百八十二人,車二十四兩。 入內教場。 右軍統制張平入對,帝曰:“兵謀務要決勝,不得輕發。 有功者雖仇與賞,有罪者雖親與罰。 ”

丁丑,并利州東、西為一路,以吳璘為安撫使兼四川宣撫使,兼知興元府,璘尋薨。 初,璘病,呼幕客草遺表,命直書其事曰:“願陛下無充四川,無輕出兵。 ”不及家事。 人稱其忠。 璘為人,剛毅靖深,喜大節,略苛細,讀史傳,曉大義。 其御軍,恩威兼濟,士卒樂為之用;每出師,指麾諸將,風采凜然,無敢犯令者,故所向多捷。 自吳玠死,璘為大將,守蜀捍敵,餘二十年,隱然為方面之重,威名亞于玠。 其選諸將多以功;有告以荐材者,璘曰:“兵官非嘗試,難知其才。 今以小善進之,則僥幸者獲志,而邊人宿將之心怠矣。 ”故所用后多知名。

壬辰,金御史大夫李石,拜司徒兼太子太師,御史大夫如故,賜第一區。

五月,丙午,金大興獄空,詔賜錢三百貫為宴樂之用以勞之。

戊申,葉容言近日州官被論,有陰遣家屬,納短卷于台諫以相挾制者,陳俊卿曰:“近來此風頗盛,是使監司不敢按郡守,郡守不敢按縣官。 ”帝曰:“此風誠不可長。 ”

庚申,命四川制置使汪應辰主管宣撫司事,移利州。

修揚州城。

辛酉,王炎言:“近來士大夫議論太拘畏。 且如近詔王琪至淮上相度城壁,朝士皆紛然以為不宜。 ”帝曰:“儒生不論,真不達時變。 昔徐庶言通世務者在乎俊杰,朕與卿等當守此議論,它不足恤。 ”

壬戌,大減三衙官屬。

是月,賑泉州水災。

安奉太宗、真宗《玉牒》及《三祖下仙源積慶圖》、《哲宗寶訓》。

六月,己巳,命汪應辰權節制利州路屯駐御前軍馬。

辛未,復分利州東、西路為二。

癸酉,帝曰:“朕欲依祖宗故事,先令有司具囚情款,前數日進入,朕親閱之,可釋者釋之,可罪者罪之,庶不為虛文。 今后并依祖宗典故。 ”

金主命地衣有龍文者罷之。

判度支趙不敵言:“將帥未必知兵,徒務聲勢,今日添使臣,明日招效用,但資冗墮,未見精雄。 ”帝曰:“此正中今日將帥膏肓。 ”

甲戌,以虞允文為資政殿大學士、四川宣撫使,代吳璘也。 帝謂允文曰:“璘既卒,汪應辰恐不習事,無以易卿。 凡事宜親臨,無效張浚迂闊。 ”旋復命以知樞密院事充四川宣撫使。 帝親書九事戒之。 允文尋言:“房州義士、金州保勝軍見管七千餘人,皆建炎、紹興之初,自相結集,固守鄉閭,最為忠義。 而州縣全不加恤,分占白直,又有都統司差役科擾。 乞差皇甫倜為利州東路總管,金州駐答刀,令專一主管,于農隙往來教閱,或緩急有警,可責令分守諸關。 ”從之。

己丑,金遣使來取被俘人。 詔:“實俘在民間者還之,軍中人及叛亡者不預。 ”

辛卯,皇后夏氏崩,謚安恭。

秋,七月,己亥,立荐舉改官格。

壬寅,以皇太子疾,減雜囚,釋流以下。 乙巳,皇太子薨,謚莊文。

戊申,金禁服用金線,其織賣者皆抵罪。

辛亥,臣僚言:“戶部申請,諸路并限一季出賣官產,拘錢發納。 且以江東、西、二廣論之,村□之間,人戶凋疏,彌望皆黃茅、白葦、膏腴之田,耕猶不遍,豈有餘力可買官產!今州縣迫于期限,且冀有厚賞,不免監錮保長,抑勒田鄰。 乞寬以一年為限,戒約州縣,不得抑勒。 ”從之。

癸丑,諫議大夫陳良祐言:“民間傳邊事,多是兩岐,為備雖不得已,要不可招敵人之疑。 ”如近日修揚州城,眾論以為無益。 ”帝曰:“為備如何無益?”良祐曰:“萬一敵人沖突,兵不能守,則是為敵人筑也。 今進二三萬人過江,敵人探知,恐便成舋隙。 ”帝曰:“若臨淮則不可,在內地亦何害?”良祐曰:“今日為備之要,無過選擇將帥,收蓄錢糧,愛民養土。 ”帝曰:“然。 ”

甲寅,帝曰:“淮東備御事,此須責在陳敏。 萬一有警,恐推避誤事,卿等宜熟與之謀。 ”魏杞言:“臣等昨與陳敏約,敏亦自任此事,朝廷但當稍應付之而已。 ”

閏七月,丙寅朔,帝諭曰:“朕欲江上諸軍,各置副都統一員,食令兼領軍事,豈惟儲它日統帥,亦使主帥有顧忌,不敢專擅。 ”

戊辰,金進封越王永中為許王,鄭王永功為隨王,封永成為沈王。

甲戌,金命秘書監伊喇子敬經略北邊。

戊寅,郭剛降鎮江副都統。

帝曰:“郭剛之除,聞鎮江軍中甚喜。 ”葉容曰:“剛甚廉,軍中素所推服。 ”

庚辰,帝諭葉容等曰:“朕常思祖宗創立法度以貽后人,惜后世子孫不能保守。 ”又曰:“創之甚難,壞之甚易。 ”蔣芾曰;“臣嘗記元祐間,李常寧廷試策云:‘天下至大,宗廟、社稷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壞之而有餘。 ’”帝曰:“誠為名言。 ”芾曰:“所謂壞者,非一日遽能壞也。 人主一念之間不以祖宗基業為意,則馴至敗壞。 故人主每自警戒,常恐一念之失。 ”帝曰:“朕非獨自警戒而已,且懮后世子孫不能保守為可惜也。 ”

癸未,臣僚言:“閩中鹽策之弊有五:官糴浩瀚而本錢積壓不支,間或支俵而官吏克減,計會糜費,貧民下戶皆不樂供官,而大半糶于私販,一也。 綱運之人,非巨室則官吏,載縣官之舟,藉縣官之重,影帶私鹽出糶,二也。 州縣斥賣,多置坊局,付之胥徒,其權稱之減克,泥沙之雜和,官皆不之問,私價輕而官價重,官民大半食私鹽,故官糶不行,三也。 巡尉未嘗警捕,但日具巡歷,申于官長,月書所到,置于驛壁,私販猾吏,莫之誰何,四也。 今之邑敷賣官食鹽與夫借鹽本錢者,多是給虛券,約冊到數日支給。 甚至拋敷賣之數,付之耆保,攤及僑戶,其見在鹽,卻封樁不得支出,謂之‘長生鹽’;若人戶不願請鹽,只納敷數之半,以貼陪官,將官鹽貯之別所以作后日之數,謂之‘還魂鹽’;猾吏攬扑民戶貼陪錢,請鹽出賣,出息則與邑均分,謂之‘請鈔鹽’;五也,況閩中崇岡峻嶺,淺灘惡瀨,商旅興販,流轉實難,故鈔鹽之法不可行也,宜講究利害以革前弊。 ”從之。

癸巳,劉珙自湖南召還。 首論:“獨斷雖英主之能事,然必合眾智而質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無不成。 若棄僉謀,徇私見,而有獨御區宇之心,則適以蔽其四達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將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議者矣。 ”又論羨餘之弊曰:“州縣賦入有常,大郡僅足支遣,小郡往往匱乏。 而近者四方尚有以羸餘獻者,不過重折苗米或倍稅商人,至有取新賦以積餘錢,捐積逋以與州郡。 州郡無以自給,不過重取于民,此民之所未便一也。 和糴之弊,湖南、江西為尤甚,朝廷常下蠲免之令,遠方之民舉手相賀,曾未數月,又復分拋。 州縣既乏緡錢,將何置場收糴?倘有已革綱運之弊,自可減和糴之數,此民之所未便二也。 望詔止之。 ”帝嘉納。 尋以珙為翰林學士。

珙嘗從容言于帝曰:“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竊以為高帝之聰明英傳,其所不悅,特腐儒之俗學耳。 誠使當世之士有以聖王之學告之,臣知其必將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 蓋天下之事無窮,而應事之綱在我,惟其移于耳目,動于意氣,而私欲萌焉,則其綱必弛,而無以應夫事物之變。 是以古之聖王無不學,而其學也必求多聞,必師古訓,蓋將以明理正心而立萬事之綱,則雖事物之來,千變萬化,而在我常整而不紊矣。 惜乎當時學絕道喪,未有以是告高帝者。 ”帝亟稱善。

鎮江軍帥戚方,刻剝役使,軍士嗟怨,言者及之,陳俊卿言外議內臣中有主方者,帝曰:“朕亦聞之。 方罪固不可貸,亦當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餘。 ”即詔罷方。 八月,丁酉,以內侍陳瑤、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賄狀。 瑤決配循州;宗回除名,編管筠州;方安置潭州。 于是詔戒兵將官交結內侍,公行苞苴,自今有違戾,必罰無赦。

帝又諭輔臣以“建康劉源亦嘗有賂于近習,方思有以易之。 今且欲遣王抃至彼檢察奸弊,留數月而后歸,庶新帥之來,不至循習。 ”俊卿又言:“今但遴選主帥,則宿弊當自革矣。 ”帝曰:“政患未得其人耳。 ”俊卿曰:“苟未得人,更得精擇。 既已委之,則當信任。 未得其人,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將帥之體。 且軍中財賦,所以激勸將士,但主帥不以自私,則其它當一聽之。 今檢柅苛細,動有拘礙,則誰復敢出意繩墨之外,為國家立大事乎!況朝廷所以待將帥者如此,使有氣節者為之,心必不服;其勢必將復得奸猾之徒,則其巧思百出,弊隨日滋,又安得而盡革耶!今不慮此,而欲獨任一介單車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猶失任而無益,況不得人,則其弊又將不在將帥而在此人矣。 ”帝罷抃不遣。

癸丑,金尚書右丞相、監修國史赫舍哩良弼進《太宗實錄》。

甲寅,葉容等以久雨求罷,不允。 詔內外察獄,令大官早晚并進素膳。 戊午,慮囚。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

壬戌,以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軍制置使,自鹽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軍悉隸之。

金主致祭于睿陵。 九月,乙丑朔,金主還官。

己巳,金右三部檢法官韓贊,以捕蝗受賂除名。 詔:“吏人但犯贓罪,雖會赦,非特旨不敘。 ”

丁丑,劉珙進讀《三朝寶訓》,至太宗謂《太祖實錄》或云多漏落,當命官重修,因嘆史官才難。 蘇易簡曰:“大凡史官宜去愛憎。 近者扈蒙修史,蒙為人怯懦,多疑忌,故其史傳多有脫落。 ”帝曰:“善惡無遺,史臣之職。 ”珙曰:“史官以學識為先,文采次之。 苟史官有學識,安得怯懦疑忌!”帝曰:“史官要識、要學、要才,三者兼之。 ”

庚辰,金地震。

乙酉,金主出獵;庚寅,次保州,詔修起居注王天祺察訪所過州縣官。

臣僚言:“檢視災傷,官司未嘗遵承,每差州縣官到,隨行征求,皆有定例。 然后擇村□中近年瘠薄之田,先往視之,名曰‘應破’;又擇今歲偶熟之處,再往視之,責以妄許,名曰‘伏熟’;重為民困。 望詔守臣選差練曉清強官,公心考核,申飭監司,嚴行按舉,所差官污廉、勤惰、公正、誣罔,悉以上聞。 ”從之。

是秋,以四川旱,賜制置司度牒四百,備賑濟。

陳良翰言:“昨立住賣度牒,二十餘年,人民生聚,不為無益,辛巳春,邊事既作,作度浸廣,乃始放行。 令下之初,往往爭買。 其價則五百千,其限則三個月,其數不過萬道,未足以病民。 今則減價作三百千,展限已二十餘次,總數計十萬三千餘道,民甚病之。 且唐人有言,十戶不能養一僧,今放行者與舊所度者無慮三四十萬,是三四百萬戶不得休息也。 不知國之所利者能几何,而令三四百萬戶不得息肩?且又暗損戶口,侵擾齊民,奚止千萬,此其為害豈淺哉!”

申嚴獻羨餘之禁,從劉珙奏也。

冬,十月,乙未朔,金主謂侍臣曰:“近聞朕所幸郡邑,曾宴寢堂宇,后皆避之。 此甚無謂,可諭仍舊居止。 ”

壬寅,帝曰:“昨日有從官奏云,邊事規舉未定。 ”葉容曰:“臣等日夕講究,且徐措置。 ”帝曰:“維揚筑城已畢,更得來年一冬無事,足可經略。 ”陳俊卿言:“淮上規摹,須久任守臣,遲責其效。 其不職者,早宜易之。 ”帝然之。

戊戌,修真州城。

戊申,金主還都。

丁巳,金以孟浩參知政事。

金主謂宰臣曰:“近聞蠡州同知伊喇延壽在官污濫,問其出身,乃正隆時鷹房子。 如鷹房、廚人之類,可典城牧民耶?自后如此局分,勿授臨民職任。 ”

辛酉,金主敕有司于東宮涼樓前增建殿位,孟浩諫曰:“皇太子雖為儲貳,宜示以儉德,不當與至尊宮室相侔。 ”乃罷之。

十一月,乙丑朔,金主謂宰臣曰:“聞縣令多非其人,其令吏部考察善惡,明加黜陟。 ”

丙寅,郊,雷雨,望祭于齋宮。

時金使來賀會慶節,上壽在郊禮散齋之內,不當用樂。 陳俊卿請令館伴以禮諭之,而議者慮其生事,請權用樂者,俊卿言:“必不得已,則上壽之日設樂而宣旨罷之,及宴使客,然后復用。 庶几事天之誠得展,而所以禮使人者亦不為失。 ”帝可其奏,且曰:“進御酒亦毋用樂,惟于使人乃用之。 ”議者不決,俊卿又言:“適奉詔旨,有以見聖學高明。 然竊謂更當先令館伴以初議喻使人,再三不從,乃用今詔,則于禮為盡,而彼亦無詞,不可遽自失禮以徇之。 ”蔣芾猶守前說。 俊卿曰:“彼初未嘗必欲用樂,我乃望風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敵國之臣而虧事天之禮,它時輕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聖慮。 ”帝嘉納。

己巳,詔戒士大夫因循苟且、誕謾奔競之弊。

癸酉,葉容、魏杞并罷,以郊祀雷災故也。 以陳俊卿參知政事,劉珙同知樞密院。

俊卿言于帝曰:“執政之臣,惟當為陛下進賢、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職。 至于細務,宜歸有司,庶几中書之務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當務之急。 ”帝許之,既而審察吏部所蒞知縣有老不任事者,俊卿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當奏知,俊卿曰:“此豈足以勞聖聽?”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請勿以聞。 ”

丁丑,詔台諫、侍從、兩省官指陳闕失。

帝顧輔臣議恢復,劉珙曰:“復仇雪恥,誠今日之先務;然非內修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可輕動也。 ”廷臣或曰:“漢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數年而取天下,安用十年!”珙曰:“高、光身起匹夫,以其身蹈不測之危而無所顧。 陛下躬受宗社之寄,其輕重之際,豈兩君比哉!臣竊以為自古中興之君,陛下所當法者,惟周宣王。 宣王之事見于《詩》者,始則側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則任賢使能以修政事,而于其終能復文、武之境。 則其積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僥幸之所為也。 ”帝深然之。

丁亥,金樞密副使圖克坦喀齊喀罷,為東京留守,同判大宗正事完顏默音出為北京留守,殿前右衛將軍富察通為肇州防御使。

十二月,丙申,增修六合城。

戊戌,金圖克坦喀齊喀等朝辭。 金主御便殿,賜喀齊喀及默音以衣帶、佩刀,慰之曰:“卿等年老,以此職優佚,宜勉之。 ”亦賜富察通以金帶,諭曰:“卿雖有才,然用心多詐。 朕左右須忠實人,故命卿補外。 賜金帶者,答卿服勞之久也。 ”又顧左宣徽使敬嗣暉曰:“如卿不可謂無才,所欠者純實耳!”又嘗戒嗣暉曰:“人臣上欲要君之恩,下欲干民之譽,必兩虧忠節。 卿宜戒之。 ”

甲辰,金以北京留守完顏思敬為平章政事。

乙巳,置丰儲倉,增印會子。

甲寅,詔:“諸路訓練兵官,藝高身強為上,藝高身弱為中,餘皆為下;限一月置冊申樞密院。 ”

是歲,定荐舉改官人額,四川換改官以二十人為額。

金斷死囚二十人。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四年(金大定八年)

春,正月,乙丑,金主謂宰臣曰:“朕治天下,方與卿等共之,事有不可,即當面陳,以輔朕之不逮,慎無阿順取容。 卿等致位公相,正行道揚名之時,苟或偷安自便,雖為今日之幸,后世以為何如?”

戊辰,籍荊南義勇民兵。

先是前知荊南府王炎奏:“荊南七縣主客佃戶共四萬有奇,丁口一十餘萬。 臣依舊籍,雙丁以下及除官戶并當差戶人外,淨得八千四百有奇,每歲于農隙只教閱一月。 若比以贍養官軍八千四百人,歲餘錢四十萬貫,米一十一萬石,綢絹布四萬餘匹。 今才歲費一萬四千石,錢二萬緡,獲此一軍之助,利害豈不較然易見!”

辛未,金主謂秘書監伊喇子敬等曰:“昔唐、虞之時,未有華飾,漢惟教文務為純儉。 朕于宮室惟恐過度,其或興修,即損宮人歲費以充之,今亦不復營建矣。 如宴飲之事,近惟太子生日及歲元飲酒,亦未嘗至醉。 至于佛法,尤所未信;梁武帝為同泰寺奴,遼道宗以民戶賜寺僧,加以三公之官,其惑深矣。 ”

壬午,奪秦堝、秦堪郊祀恩廕。

壬辰,提舉太平興國宮葉容卒,謚正簡。

容為人,清介有守,仕至宰相,居處不改其初。

二月,甲午朔,詔:“福建路建、劍、汀、邵武四州軍,科賣官鹽,騷擾民戶,可將本路鈔鹽盡罷,轉運司每歲合抱發鈔鹽錢二十二萬貫并蠲免。 卻令本司于八州軍增鹽錢,并將樁留五分鹽本錢抱認七萬貫,充上供起發。 今后州縣不得更以賣鈔鹽為名,依前科敷騷擾。 ”初,臣僚極言鹽法之弊。 詔令前漕臣沈度、陳彌詳察以聞,遂有是命。

未几,沈度入對,帝曰:“前日觀卿所奏鹽事,已盡蠲十五萬緡以寬民力。 ”且曰:“朕意欲使天下盡蠲無名之賦,悉還祖宗之舊,未能如朕志耳。 ”又言:“四川有鈔鹽綱,有歲計鹽綱。 鈔鹽綱者,為抱納鈔鹽錢窠名;歲計鹽綱者,每斤除分隸增鹽錢、鹽本等錢外,其餘系州縣所行市利錢,即以充納上供銀錢等用。 今鈔鹽窠名已盡行除放,州縣只是搬賣一色;歲計綱須今置場出賣,不得科抑于民。 ”

金制子為改嫁母服喪三年。

戊戌,置和州鑄錢監。

己亥,以參知政事蔣芾為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兼制國用使。 以觀文殿大學士史浩為四川制置使,浩辭不行。

庚子,詔蔣芾常朝贊拜不名;芾辭,許之。

乙巳,賜王炎出身,簽書樞密院事。

癸丑,五星皆見。

三月,癸亥朔,詔舉制科。

己巳,以職官子補令史。

庚午,以敷文閤待制晁公武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夏,四月,丙午,金主詔曰:“馬者,軍旅所用;牛者,農耕之資。 殺牛有禁,馬亦何殊!其令禁之。 ”

己亥,置郢州轉般倉。

癸卯,賑綿、漢等州飢。 尋以饒、信及建寧府等州飢,遣司農寺丞馬希言同提舉常平官賑濟。

戊申,金主擊球常武殿,司天馬貴中諫曰:“陛下為天下主,系社稷之重。 又春秋高,圍獵擊球,宜悉置之。 ”金主曰:“朕以示習武耳。 ”

甲寅,蔣芾等上《欽宗實錄》。

丙辰,禮部員外郎李燾上《續資治通鑒長編》,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一百八卷。

戊午,詔:“販牛過淮者,論如興販軍需之罪。 ”

五月,壬戌朔,詔常平官歲按倉儲。

時崇安縣飢,值浦城盜發,人情震恐。 硃熹請于府,貸粟六百斛,籍戶口散給之,民賴以生。 及冬,有年,民願償粟于官,知府王淮俾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官。 社倉之法始此。

甲子,金主命戶工兩部,自今宮中之飾,勿用黃金。

乙丑,金主如涼陘。

甲申,謚趙鼎曰忠簡。

夏國相任得敬專政,欲謀亂。 是月,遣間使至四川宣撫司,約發兵攻西蕃。 虞允文報以蠟書。

六月,甲午,詔:“諸路漕司,今后水旱須以實聞,州縣隱蔽者,并置于法。 ”

辛亥,判度支趙不敵言:“方今一歲內外支用之數,大概五千五百萬緡有奇。 又以一歲所入計之,若使諸路供億以時,別無蠲減拖欠,場務入納無虧,則足以支一歲之用。 然賦入之科名猥多,分隸于戶部之五司,如僧道、免丁、常平、免役、坊場、酒課之類則左、右曹掌之,上供、折帛、經總、無額茶、鹽、香、礬之類則金部掌之,度支則督月樁,倉部則專糴本。 催理雖散于五司,悉經于度支。 稽之古人量入為出之義,則度支一司,安可以不周知其所入之數哉!臣因置為都籍,會稽窠名,總為揭貼,事雖方行,簿書草具,而條目詳備,固已粲然易考。 望付之本曹,自茲為始,歲一易之,庶几有司得以久遵,不惟財賦易以稽考,抑使胥吏無所容奸。 ”從之。

丙辰,詔:“守臣罪狀顯著或職事不舉,而按司不即按劾,卻因它事發覺,三省具姓名取旨。 守臣不按知縣,亦知之。 ”

是月,金河決李固渡,水入曹州。

秋,七月,壬戌,以劉珙兼參知政事。

臣僚言:“臨安府風俗,自十數年來,服飾亂常,習為邊裝,聲音亂雅,好為北樂,臣竊傷悼!中原士民,延首企踵,欲復見中朝之制度者,三四十年,卻不可得;而東南之民,乃反效于異方之習而不自知,甚可痛也!今都人靜夜十百為群,吹鷓鴣,撥洋琴,使一人黑衣而舞,眾人拍手和之,傷風敗俗,不可不懲。 ”詔禁之。

詔:“諸路運司行下所屬,各選清強官親驗災傷,盡與撿放。 或不實不盡,有虧公私,被差官并所差不當官司,并重作行遣。 ”

親錄系囚。 先是詔以“疏決并為文具,令有司具祖宗典故,朕當親閱”,至是后殿臨軒決遣罪人。

右仆射蔣芾以母喪去位。 陳俊卿兼知樞密院事,言于帝曰:“臣自叨執政之列,每見三省、密院被內降指揮,苟有愚見,必皆密奏,多蒙開納,為之中止。 然比及如此,已為后時,今以參預首員,奏行政令,欲乞自今內降恩澤,有未允公議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時繳奏,或次日面納。 ”帝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懮!”俊卿每勸帝親忠直,納諫諍,抑僥幸,肅紀綱,講明軍政,寬恤民力。 異時統兵官不見執政,俊卿日召三五人從容與語,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記之,以備選用。 于是帝嘉俊卿之言,多所聽從,政事復歸中書矣。

甲子,金制:“盜群牧馬者死,告者給錢三百貫。 ”

龍大淵既死,帝憐普覿,詔召之。 劉珙諫曰:“此曹奴隸爾,厚賜之可也。 引以自近,使得與聞政事,非所以增聖德,整朝綱也。 ”陳俊卿曰:“自陛下出此兩人,中外無不稱誦聖德。 今欲召還,恐大失天下望。 臣願先罷去。 ”遂止不召。

戊辰,金主謂平章政事完顏思敬等曰:“朕思得賢士,寤寐不忘。 自今朝臣出外,即令體訪廉能之吏及草萊之士可以助治者,具姓名以聞。 ”

戊寅,贈王悅官。

悅知衢州,死之日,百姓巷哭,即為立祠于徐偃王廟。 其喪出城,百姓號慟,聲振原野。 悅愷悌慈祥,視民如子。 是春乏食,悅發廩勸分,使百姓不至失所。 自五月闕雨,悅竭誠祈禱,早晚一粥,凡月餘。 題壁間,有“乞為三日之霖,願減十年之壽”之語,竟以是卒。 詔贈直龍圖閣,仍宣付史館。

金主秋獵,己卯,次三叉口。 金主諭點檢司曰:“沿途禾稼甚佳,其扈從人稍有蹂踐,則當汝罪。 ”

八月,乙巳,度支郎官劉師尹,論頃年因軍須額外創添賦入,請漸次裁減以寬民力,帝曰:“朕未嘗妄用一毫以為百姓病。 ”又論漢宣帝時,吏稱其職,民安其業,帝曰:“宣中興,只此數語。 今吏不稱職,所以民未受實惠。 ”

乙未,頒祈雨雪之法于諸路。

癸丑,知溫州胡與可,以支常平錢五百貫并系省錢五百貫賑濟被水人戶自劾,帝曰:“國家積常平米,政為此也,可放罪。 ”

乙卯,金主還都。

是月,行《乾道歷》。

初,以《統元》、《紀元歷》與劉孝榮所獻新歷委官測驗,互有疏密,遂令太史局參照新舊行用。 尋以禮部侍郎程大昌言,新除歷官互有異同,而新歷比舊歷則為稍密,遂詔太史局施行新歷,以《乾道歷》為名。

未几,禮部員外郎李燾言:“歷久必差,自當改法。 《統元歷》行之既久,其與天文不合固宜。 況歷家皆以為雖名《統元》,其實《紀元》,若《紀元》又多歷年所矣。 歷術精微,莫如《大衍》,《大衍》用于世亦不過三十四年,后學膚淺,其能行遠乎!隨時改歷,此道誠不可廢。 抑嘗聞歷不差不改,不驗不用。 未差無以知其失,未驗無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此劉珙要言至論也。 舊歷差失甚多,不容不改,而新歷亦未有明效大驗,但比舊稍密爾。 厥初最蜜,后猶漸差;初已小差,后將若何?故改歷不可不重也。 謹按仁宗用《崇天歷》,自天聖至皇祐,其四年十一月月食,歷家言歷不效,詔以唐人歷及本朝四歷參定。 歷家皆以《景福》為密,遂欲改歷,而劉羲叟獨謂,《崇天歷》頒行逾三十年,方將施之無窮,兼所差無几,不可偶緣天變,輕議改移;又謂古聖人歷象之意,止于敬授人時,雖則預考交會,不必吻合辰刻。 辰刻或有遲速,未必獨是歷差。 仁宗從羲叟言,詔復用《崇天歷》。 羲叟歷學,為本朝第一,歐陽修、司馬光輩皆遵承之。 《崇天歷》既復用又十三年,至治平三年始改用《明天歷》。 后三年,課熙寧三年七月月食不效,又詔復用《崇天歷》。 《崇天歷》復用至熙寧八年,始更用《奉元歷》。 《奉元歷》議,沈括實主之。 明年正月月食,《奉元歷》遽不效,詔問修歷人姓名,括具奏辨,故歷得不廢。 先儒蓋謂括強解,不深許其知歷也。 然后知羲叟所稱止于敬授人時,不必輕議改移者,不亦至言要論乎!請朝廷察二劉所陳及《崇天》、《明天》之興廢,申飭歷官,加意精思,勿執今是舊非,能者熟復討論,更造密度,使與天合,庶几善后之策也。 ”詔送太史局,仍詔求訪精通歷書之人。

九月,辛酉,金主諭右丞石琚、參知政事孟浩曰:“聞蔚州采地蕈,役夫數百千人。 朕所用几何,而擾動如此?自今差役,凡稱御前者,皆須稟奏。 ”

壬申,禮部員外郎李燾論科舉等事,帝曰:“科舉之文,不可用老、莊及佛語。 若自修于山林何害!倘入科場,必壞政事。 ”

癸酉,金主諭宰臣曰:“卿等舉用人才,凡己所知識,必使他人舉奏,朕甚不喜。 如其果賢,何必以親疏為避忌也!”

以魏子平參知政事。

甲戌,戶部郎官曾逮言:“任賢使能,周室中興。 于賢曰任,于能曰使,則賢能之任使固不同。 今以刀筆之小才,奔走之俗吏,謂之使能,此不可不辨。 ”帝然之。

辛巳,金主謂御史大夫李石曰:“台憲固在分別邪正;然內外百司,豈謂無人!惟見卿等劾人之罪,不聞舉善。 自今宜令監察御史分路刺舉善惡以聞。 ”

將軍大磐訪求良弓,而磐多自取護衛,洛索以告,金主命點檢司鞫磐。 磐妹為宮中寶林,磐屬內侍言之寶林,寶林以聞。 金主杖內侍百,出磐為隴州防御使。

癸未,權發遣衢州劉風入對,論朝廷不當顓以才取人,帝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小人而有才,虎而冀者也。 人主之要,在于辨邪正。 ”

冬,十月,己丑朔,金以戒諭百官貪墨詔中外。

辛卯,前四川制置使汪應辰面對,讀札子至畏天愛民,帝曰:“人心易怠,鮮克有終,當以為戒。 ”又曰:“朕日讀《尚書》,于畏天之心尤切。 ”應辰曰:“堯、舜、禹、湯、文、武皆聖人,然《尚書》中君臣更相警戒。 言語雖多,皆不出此。 ”

乙未,金命涿州刺史兼提點山陵,每以朔望致祭,朔則用素,望則用肉,仍以明年正月為始。 又命圖畫功臣于太祖殿,其未立碑者立之。

金主謂宰臣曰:“海陵時修起居注,不任直臣,故所書多不實,可訪求得實,詳而書之。 ”孟浩曰:“良史直筆,君舉必書,古帝王不自觀史,意正在此。 ”

庚子,將芾起復左仆射,陳俊卿右仆射。 芾旋辭,乞終喪,詔許之。

先是殿前指揮使王琪按視兩淮城壁還,荐知州教授劉甄夫,帝命召之。 俊卿與同列請其所自,帝曰:“王琪稱其有才。 ”俊卿曰:“琪荐兵將官乃其職。 教官有才,何預琪事?”帝曰:“卿等可召問之。 ”俊卿召琪責之,琪皇恐不知所對。 會揚州奏:“昨琪傳旨增筑州城,今已訖事。 ”俊卿請于帝,則初未嘗有是命也。 俊卿曰:“若爾,即琪為詐傳聖旨,非小利害也。 ”退,至殿廬,召琪詰之。 琪叩頭汗下。 俊卿亟奏曰:“王琪妄傳聖旨,移檄邊臣,增修城壁。 此事系國家大利害,朝廷大紀綱,而陛下之大號令也。 人主所恃者,紀綱、號令、賞罰耳。 今琪所犯如此,此而不誅,則亦何所不為也!按律文‘詐為制書者絞。 ’惟陛下奮發英斷,早賜處分。 ”于是削琪官而罷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諸軍者,宰相多不與聞,有張方者,因事發覺,俊卿及與同列奏請:“自今百司承受御筆處分事宜,并須奏審,方得施行。 ”至是因琪事復以為言,帝悅而從之。 事下兩日,又收還前命,俊卿語同列曰:“反汗如此,必關牒至內諸司,有不樂者為之耳。 ”即奏曰:“三省、密院,所以行陛下詔命也,百官庶府,所以行朝廷號令也。 詔命一出于陛下,號令必由于朝廷,所以謹出納而杜奸欺也。 祖宗成憲,著在令甲,比年以來,漸至隳紊。 臣等昨以張方之事,輒有奏聞,及此逾月,又因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聖慮亦已審矣,聖斷亦已明矣,中外傳聞,莫不嘆服。 而昨日陛下諭臣等曰:‘禁中欲取一飲一食,必得申審,豈不留滯!”而又有此指揮。 夫臣等所慮者,命令之大。 如令三衙發兵,則密院不可不知;令戶部取財,則三省不可不知耳,豈為此宮禁細微之事哉!況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備數其間,出內陛下之命令耳。 凡事奏審,乃欲取決于陛下,臣等非敢欲專之也。 況此特申嚴舊制,亦非創立新條,而已復收復,中外惶惑。 且將因循觀望,并舊法而廢之,為后日無窮之害,則臣等之罪大矣。 或恐小人因此疑似,陰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更望聖明體察。 ”翌日面奏,帝色甚溫,顧謂俊卿曰:“朕豈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

先是劉珙進對語切,忤帝意,既退,御筆除珙端明殿學士、在外宮觀。 俊卿即藏去,密奏言:“前日奏札,臣實草定,珙與王炎略更一兩字。 以為有罪,則臣當先罷;若幸寬之,則珙之除命,臣未敢奉詔。 ”明日,復前申請,且曰:“陛下即位以來,容納諫諍,體貌大臣,皆盛德事。 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獲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諛順指為持祿固位之計,非國之福也。 ”帝色悔。 久之,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怨,臣所不及,願且留之。 ”帝曰:“業已行之,不欲改也。 ”俊卿曰:“珙無罪而去,當與大籓以全進退之禮。 ”乃以珙為江西安撫使。 俊卿退,又自劾草奏抵突,被命稽留之罪,帝手札留之。 俊卿請益堅,帝不許。 且曰:“卿雖百請,朕必不從。 ”帝于是有意相俊卿矣,不數日而有是命。

甲辰,大閱于茅灘,帝親御甲胄,指授方略。

十二月,戊子朔,金遣武定軍節度使伊喇按招諭准布。

先是諸司荐建寧布衣魏掞之,召赴行在,甲辰,入對,帝曰:“治道以何者為要?”掞之言治道以分臣下邪正為要。 詔:“掞之議論可采,賜同進士出身,除太學錄。 ”將釋奠孔子祠,職當分獻先賢之從祀者,掞之先事白宰相曰:“王安石父子,以邪說惑主聽,溺人心,馴致禍亂,不應祀典。 而河南程氏兄弟,倡明絕學以幸來今,其功為大。 請言于帝,廢安石父子勿祀,而追爵程氏兄弟使從食。 ”不聽。 又言太學之教,宜以德行為先;其次尤當使之通習世務以備效用。

掞之敢直言,每抗疏,盡言以諫,至三四,帝皆不見省,遂移書杜門,以書咨責宰相,語尤切,因以迎親告歸。 行數日,罷為台州教授。 掞之少有志于當世,晚而遇主,謂可以行其學。 然其仕不能半歲而不合以歸,尋以病卒。

先是福建諸司荐興化軍仙游林彖行義,召不至。 諸司又荐彖行義,授迪功郎,添差本軍教授。

甲戌,蠲廣德軍月樁錢。

湖廣總司申江、鄂、荊、襄諸處軍馬歲約用凡百八萬四千餘貫。

四川宣撫使虞允文奏:“興、洋之間,紹興初義士系籍者以七萬計。 今所籍興元、洋州、大安軍共二萬三千人有奇,其金、房等州雖未申到,約亦可得三萬人,則西師之勢壯矣。 歲可免六七百萬之費,而獲四五萬人之用,其為利便甚明。 ”

有以四明銀礦獻者,帝命守臣詢究,且將召冶工,即禁中鍛之,陳俊卿曰:“陛下留神庶務,克勤小物,然不務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細,臣恐有識之士有以窺陛下也。 況彼懼其言之不副,則其鑿山愈深,役民愈眾,而百姓將有受其害者。 夫天地之產,其出無窮,若愛惜撙節,常如今日,則數年之后,自當沛然。 但願民安歲稔,國家所少者,豈財之謂哉!請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贏餘以佐國用,則亦不至于擾民矣。 ”

西遼承天太后布沙堪,與都爾本弟博果濟薩里通,出都爾本為東平王而殺之。 都爾本之父額哩喇以兵問罪,殺布沙堪及博果濟薩里,迎仁宗次子珠勒呼立之,改元天禧。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一
【宋紀一百四十一】 起屠維赤奮若正月,盡上章攝提格七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五年(金大定九年)

春,正月,辛酉,金主與宣徽使敬嗣暉、秘書監伊喇子敬論古今事,因曰:“亡遼日屠食羊三百,豈能盡用,徒傷生耳!朕雖處至尊,每當食,輒思貧民飢餒,猶在己也。 彼身為惡而口祈福,何益之有!如海陵以張仲軻為諫議大夫,何以得聞忠言!朕與大臣論議一事,非正不言,卿等不以正對,豈人臣之道哉!”

庚午,金詔:“諸州縣和糴,毋得抑配百姓。 ”

甲戌,新知無為軍徐子實陳屯田利害,帝以其言可采,遂除大理正,措置兩淮屯田官。

是月,金命都水監梁肅往視決河。

河南統軍使宗敘上言:“大河所以決溢者,以河道積於,不能受水故也。 今曹、單雖被其害,而兩州本以水利為主,所害農田無几。 今欲河復故道,不惟大費工役,卒難成功;縱能塞之,佗日霖潦,亦將潰決,則山東河患,又非曹、單比也。 況沿河數州之地,驟興大役,人心動搖,恐宋人乘間構為邊患。 ”

肅亦言:“新河水六分,舊河水四分。 今若障塞新河,則二水復合為一,如遇猛漲,南決則害于南京,北決則山東、河北皆被其害,不若于李固南筑堤,使兩河分流,以殺水勢。 ”金主從之。

二月,乙未,命楚州兵馬鈐轄羊滋專一措置沿海盜賊。

先是海州人時旺,聚眾數千來請命。 旺尋為金人所獲,其徒渡淮而南者甚眾,故命滋彈壓之。

戊戌,贈張浚太師,謚忠獻。

庚子,金以中都等路水,免稅;又以曹、單二州被水尤甚,給復一年。

壬寅,以給事中梁克家簽書樞密院事。

甲辰,以王炎參知政事。

辛亥,中書舍人汪涓言:“中書舍人于制敕有誤,許其論奏,而給事中又所以駁正中書違失,各盡所見,同歸于是。 近年以來,間有駁正,或中書舍人、給事中列銜同奏,是中書、門下混而為一,非神宗官制所以明職分,正紀綱,防闕失之意。 ”壬子,詔:“自今詔令未經兩省書讀者,毋輒行;給、舍駁正,毋連銜同奏。 ”

甲寅,金詔:“女直人與諸色人公事相關,止就女直理問。 ”

三月,丁巳朔,詔趣修廬、和二州城。

丁卯,金命御史中丞伊喇道廉問山東、河南。

尚書省議網捕走獸抵徒罪,石琚曰:“以禽獸之故而抵民以徒,是重禽獸而輕民命,恐非陛下意?”金主曰:“然。 自今有犯,可杖而釋之。 ”

辛未,金禁民間稱言“銷金”,條理內舊有者,改作“明金”字。

乙亥,召四川宣撫使虞允文還,陳俊卿荐其才堪將相故也;以王炎代為宣撫使,仍參知政事。

丙子,賜禮部進士鄭僑等三百九十二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以大名路諸明安、民戶艱食,遣使發倉廩,減價糶之。

壬午,賜洛陽郭雍號沖晦處士,以湖北帥張孝祥荐其賢,召而不至也。

淮西副總管王公述講對,帝曰:“到任應有事,與郭振同深議。 淮旬義兵,可依時教閱,不可久勞,有妨種耕。 如修城竣工,可同往逐州軍按閱廂、禁軍,或見淮旬有興利事,即以聞。 ”

癸未,臣僚言:“國家置武學養士,皆月書、季考以作成之;而武臣登第,止許參選,入監當錢穀之任。 銓部積壓猥多,差遣艱得,后雖許通注沿邊親民巡尉,往往皆遠惡去處,多不願受。 是故武臣及第之后,所用非所養,甚非朝廷教育作成之意。 請將前后武舉及第之人,其間有兵機練達,武藝絕倫,可為將佐者,許侍從荐舉,即賜召對,量材擢用,或令注授屯駐諸軍機幕干辦,參贊軍謀,庶几有以激勸。 ”詔令監司、帥臣、管軍、侍從已上荐舉。

夏,四月,己丑,金主謂宰臣曰:“朕觀在位之臣,初入仕時,競求聲譽以取爵位,亦既顯達,即徇默苟容,為自安計,朕甚不取。 宜宣諭百官,使知朕意。 ”

辛卯,議者言:“楚州系極邊重地,路當沖要。 州東地名鳧魚溝,北接淮海,與山東沿海相對。 宜將本州兵馬鈐轄羊滋移往其地,置廨舍警察奸盜。 元管海船二百餘,集般運海州軍糧、間探之類,甚為濟用。 其射陽湖通濟地分闊遠,闕官拘轄,宜創置使臣二員,專充管轄海船、譏察淮海盜賊,聽羊滋使令。 ”從之。

壬辰,以梁克家兼參知政事。

癸巳,金遣使分詣河北西路、大名、河南、山東等路勸農。

庚戌,修襄陽府城。

辛亥,賑衢、婺、饒、信四州流民。

五月,癸亥,刑部侍郎汪大猷言:“國家立保正之法,願兼耆長者聽,故數十年來,承役之初,縣道必抑使兼充。 蓋保正一鄉之豪,官吏有須,可以仰給,故樂于并緣以為己利。 凡有差募,互相對糾。 請令諸路常平司相度,或別有所見可行者,限一月條具來上,本部參以見行條法,立為定制。 ”從之。

戊辰,金尚書奏越王永中、隋王永功二府有所興造,發役夫,金主曰:“朕見宮中竹有枯瘁者,欲令更植,恐勞人而止。 二王府各有引從人力,又奴婢甚多,何得更役百姓!爾等但以例為請,海陵橫役無度,可盡為例耶?自今在都浮役,久為例者仍舊,餘并官給佣直,重者奏聞。 ”

詔:“后省官置言事籍,重詳臣僚士庶言事,詳擇其可行者條上。 ”

是月,金牒取俘獲人,王抃議盡遣時旺餘黨;陳俊卿持不可,帝然之。

詔:“有司議獄以法,不得作情重奏裁。 ”

六月,金冀州張和等謀反,伏誅。

戊戌,帝御便殿。

初,帝御弧矢,以弦激致目眚,至是始愈。 陳俊卿密疏曰:“陛下經月不御外朝,口語藉藉,由臣輔相無狀,不能先事開陳,以致驚動聖躬,虧損盛德。 臣聞自昔人主處富貴崇高之極,志得意滿,道不足以制欲,同游畋、聲色、車服、宮室,不能無所偏溺,而不得為全德之君。 陛下懮勤恭儉,清淨寡欲,凡前世英主所不得免者,一切屏絕,顧于騎射之末,猶有未能忘者。 臣知陛下非有所樂乎此,蓋神武之略,志圖恢復,故俯而從事于此,以閱武備,激士氣耳。 陛下誠能任智謀之士以為腹心,仗武猛之材以為爪牙,明賞罰以鼓士氣,恢信義以懷歸附,則英聲義烈,不出樽俎之間,而敵人固已逡巡震疊于千萬里之遠,尚何待區區馳射于百步之間哉!”又曰:“古之命大臣,使之朝夕納誨以輔德,繩愆糾繆以格非,欲其正君之過于未形。 唐太宗臂鷹將獵,見魏征而遽止;憲宗蓬萊之游,憚李絳而不行。 臣人微望輕,無二子骨鯁強諫之節,致陛下過舉彰聞于外。 今誅將及身而后言,亦何補于既往之咎哉!”又曰:“弓矢之技,人所常習而易精,然猶不免今日之患;況球鞠之戲,本無益于用武,而激射之虞,銜橛之變,又有甚于弓矢者。 間者陛下頗亦好之,臣屢獻言,未蒙省錄。 今茲之失,蓋天下之仁愛陛下,示以警懼,使因其小而戒其大也。 陛下試以弦斷之變思之,則向之盛氣馳騁于奔惇O擊逐之間,無所蹉跌,蓋亦幸矣,豈不為之寒心哉!太祖皇帝嘗以墜馬之故而罷獵,又以乘醉之誤而戒飲,遷善改過,不俟旋踵,此子孫帝皇萬世之大訓也。 臣願陛下克己厲行,一以太祖為法,則盛德光輝,將日新于天下,而前日之過,何傷日月之明哉!”

右諫議大夫單時亦上疏諫,帝面諭曰:“卿言可謂愛朕。 ”前此時為侍御史,嘗上封事言飲酒、擊球二事,帝大喜之,詔輔臣曰:“擊球,朕放下多時;飲酒,朕自當戒。 ”

金主以久旱,命宮中毋用扇。 庚子,雨。

己酉,以虞允文為樞密使。

是月,賜孔璨官,宣聖四十九世孔也。

秋,七月,乙卯朔,金罷東北路采珠。

乙丑,以福建副總管曾覿為浙東總管。

覿垂滿,陳俊卿恐其入,預請以浙東總管處之。 虞允文亦言覿不可留。 帝曰:“然。 留則累朕。 ”遂是有命。

丙寅,宰執請以近日上書論邊事者悉送編修官,擇其可行者與可去者或可留存者,各以其類相從,置簿錄上,以備佗日采擇。

八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己丑,以陳俊卿為尚書左仆射,虞允文為右仆射,并平章事兼樞密使、制國用使。 俊卿以用人為己任,獎廉退,抑奔競;允文亦以人才為急,嘗籍為三等,號《材館錄》;故所用多得人。

乙未,中書、門下省言:“寺判、丞、簿學官、大理寺直、密院編修之類,謂之職事官,朝廷所以儲用人才。 比年以來,往往差下待闕數政,除授猥雜,賢否混淆,何以清流品?何以厚風俗?望特降指揮,令職事官須見闕方得除人,其已差人,卻恐待次之久,無闕可授,請朝廷稍復諸州添差,厘正通判、簽判、教授、屬官等闕以處之。 佗時職事官有闕,卻從朝廷于曾差下人內選擇召用。 庶几內外之職稍均,朝廷紀綱稍正。 ”詔從之。

九月,甲寅朔,金罷皇太子月料,歲給錢五萬貫。

金主謂台臣曰:“此聞朝官內有攬中宮物以規貨利者,汝何不言?”皆對曰:“不知。 ”金主曰:“朕尚知之,汝有不知者乎?朕若舉行,汝將安用!”

丁巳,中書、門下省勘會諸路監司近來多不巡按,官吏貪情,無所畏憚。 間有出巡去處,又多容縱隨行公吏等乞覓騷擾,理宜約束。 詔:“諸路監司,今后分上下半年依條巡按,詢訪民間疾苦,糾察貪情不職官吏,仍具請實以聞。 如敢依前容縱公吏等乞覓騷擾,當置重典。 ”

己未,新江東運副程大昌朝辭,帝諭曰:“近來監司多不巡歷,朕期卿遍行諸州,察守令臧否,民情冤抑,悉以聞。 ”

壬戌,金主秋獵。

甲子,詔侍從、台諫集議欽宗配饗功臣。

丙寅,起居郎林機論諸郡守臣欲郡計辦集,而不恤縣之匱乏,以致橫斂及民,帝曰:“甚不體朕寬恤之意。 且如稅賦太重,朕欲除減,但有所未及,當以次第為之。 ”機又曰:“諸處有羨餘之獻,皆移東易西以求恩幸。 ”帝曰:“今之財賦,豈得有餘!今后若有獻,朕當卻之。 ”

壬申,詔:“三衙諸軍應有違軍律弊事,統兵官特與放罪,差主帥措置,日下盡行除勒。 其軍校有因教閱損壞軍器,官為修補。 軍身務令飽,不得多斂錢米,卻行減克。 借差軍兵戰馬,多破白直,諸處窠役回易,私占官兵,悉行拘收入隊教閱,務須軍政整肅。 諸處送到官員月給并應副索客及諸般名色,掊斂、減克、陪填、贏落以為私用,并計贓論罪。 私借人馬,亦計庸科斷。 其違戾統制、統領、將、佐,從主帥按劾以聞,當重置典憲;主帥失于糾舉,亦重作行遣。 ”先是樞密院奏:“國家撫養戰士,全藉主兵官督責教閱,以備緩急。 近來三衙諸軍統兵官,循習私意,恣為不公,有害軍政。 ”遂條具十一事,乞行懲革,故有是詔。

命淮西安撫司參議官許子中措置淮西山水砦招集歸正人墾官田。

是月,復監司選本貫法。

是秋,令監司、帥臣臧否守令。

太常少卿林栗等言:“竊惟祀帝于郊,在國之南,就陽位也。 國家舉行典禮,歲中祀上帝者四:春祈、夏雩、秋享、冬報,其二在南郊圓壇,其二在城西惠照院望祭齋宮。 蓋緣在京日,孟夏大雩,別建雩壇于郊丘之左;季秋大享,有司攝事,就南郊齋宮端誠殿。 今城西望祭齋宮,于就陽之義無所依據,欲望詳酌,除三歲親祠自有典故外,其有司攝事,歲中四祭,并即圓壇以遵舊制。 ”從之。

續禮部侍郎鄭聞等言:“國初沿襲唐制,一歲四祭昊天上帝于郊丘,謂祈谷、大雩、享明堂、禮圜丘也。 惟是明堂當從屋祭,元祐六年,從太常博士趙叡之請,有司攝事,乃就齋宮行禮,至元符元年,又寓于齋宮端誠殿。 竊見今郊丘之偶有淨明寺,請遇明堂親饗,則遵依紹興三十一年已行典禮;如常歲,有司攝事,則當依元祐臣僚所陳,權寓淨明寺行禮,庶合明堂之義。 ”從之。

冬,十月,丁亥,金主還都。

戊子,賑溫、台二州被水貧民。 以守臣不上聞,各降官、落職放罷,監司各降一官。

庚子,臣僚言:“陛下臨御之初,約束州縣受納苗米多收加耗,法禁嚴甚。 而近年以來,所收增多,逮朝廷拋降和糴,卻以出剩之數虛作糴到,所得價錢,盡資妄用。 乞戒州縣杜絕弊幸,庶寬民力。 ”從之。

辛丑,金以尚書右丞相赫舍哩良弼為左丞相,樞密使赫舍哩志寧為右丞相。

金詔:“宗廟之祭,以鹿代牛,著為令。 ”

丙午,金大享于太廟。

辛亥,金以平章政事完顏思敬為樞密使。

十一月,癸丑朔,復置淮東萬弩手,名神勁軍。

甲寅,守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林機,論司馬光有言君子以德勝才,小人以才勝德之辨,願陛下察之。 帝曰:“朕于此未嘗不加察,但恐有所未盡。 漢高祖名知人,謂陳平智有餘,難獨任,周勃重厚可屬大事,蓋得此道。 ”丁巳,御書御制《用人論》,賜宰臣陳俊卿等。

己未,林機言:“本朝慶歷三年,歐陽修建言:‘臣僚奏事退,令少留殿門,候修注官出,面錄聖語。 ’至七年,王贄始請只令備錄關報,遂為定制。 是以仁宗皇帝之朝,道德教化之源,禮義刑政之具,載在國史,最為詳悉,由史官得職也。 近世以來,臣僚奏事,例以不得聖語為報。 伏睹在京通用令,諸進對臣僚,有親聞聖語,應記注者,限一日親錄,實封報門下、中書后省;事干機密,難于錄報者,止具因依申知;又敕應記注事不報門下、中書后省者,以違制論。 請降付兩省檢舉前件條令,庶几得以大書特書,垂信萬世。 ”詔檢見行條法申行。

金以尚書左丞完顏守道為平章政事,右丞石琚為左丞,參知政事孟浩為右丞。

金主問宰臣曰:“古有居下位能懮國為民,直言無忌者,今何無之?”琚對曰:“是豈無之,但未得上達耳!”金主曰:“宜盡心采擢之。 ”

壬戌,金主冬獵。

以明州定海縣水軍為御前水軍。

辛未,給事中兼侍讀胡沂進對,論朝廷命令當謹之于造命之初,帝曰:“三代盛時如此。 卿職當繳駁,事有當言,勿謂拂主上、拂宰相而不言。 ”

壬申,復成閔慶遠軍節度使、鎮江諸軍都統制。

丙子,金主還都。

十二月,丙戌,金賑臨潢、泰州、山東東路、河北東路諸明安民。

金以東京留守圖克坦喀齊喀為平章政事。 喀齊喀奏睿宗收復陝西功數事,金主嘉納,藏之秘府。

喀齊喀之從子子溫,為安化軍節度使,贓濫不法,御史大夫李石劾奏之。 方石奏事,宰相下殿,立俟良久,既退,宰相或問石奏事何久,石正色曰:“正為天下奸污未盡除爾。 ”聞者悚然。

丁酉,復李顯忠威武軍節度使。

甲辰,秘書監兼史院編修李燾言:“臣見太平興國三年,初修《太祖實錄》,命李昉等同修而沈倫監修,五年成書。 及咸平元年,真宗謂論所修事多漏略,乃詔錢若水等重加刊修,呂端及李沆監修,二年書成,視前錄為稍詳,而真宗猶謂未備。 大中祥符九年,復詔趙安仁等同修,王旦監修,明年書成。 《太宗實錄》初修于至道,再修于大中祥符九年,《神宗實錄》三次重修,《哲宗實錄》亦兩次重修。 神宗、哲宗兩朝所以屢修,則與太祖、太宗異,蓋不獨于事實有所漏略,而又輒以私意變亂是非,故紹興初不得不為辨白也。 其誣謗雖辨白,而漏略固在,然猶愈乎近所修《徽宗實錄》,蓋《徽宗實錄》疏舛特甚。 近詔修《四朝正史》,夫修《正史》當據《實錄》,《實錄》倘差誤不可據,則史官無以准憑下筆。 請用太祖、太宗故事,將《徽宗實錄》重加刊修,并不別置私局,只委史院官取前所修《實錄》仔細看詳,是則存之,非則去之,闕則補之,誤則改之。 《實錄》先具,《正史》便當趣成。 ”又言:“臣近進《續資治通鑒長編》,自建隆迄治平,自合依詔旨接續修進。 乞許臣專意討論徽宗一朝事跡纂述。 《長編》既具,即可助成《正史》。 ”

乙巳,復置成都路廣惠倉。

丙午,金制:“職官犯公罪,在京已承伏者,雖去官猶論。 ”

是日,張栻新除嚴州,入見,上言:“欲復中原之土,必先收中原百姓之心;欲得中原百姓之心,必先有以得吾境內百姓之心。 求所以得吾境內百姓之心無佗,不盡其力,不傷其財而已。 苟中願之人,聞吾君愛惜百姓如此,又聞百姓安樂如此,則其歸孰御!”帝曰:“誠當如此。 況中原之人,本吾赤子,必襁負其子而至矣。 ”栻又言:“今日誕謾之風不可長,至如邊事,須委忠實不欺之臣。 不然,豈不誤陛下倚任!”帝曰:“若誕謾,必至誤國事。 ”栻又言:“先聽其言,卻考其實,此所謂敷奏以言,明試以功。 ”栻至郡,問民疾苦,首以丁鹽絹錢太重為請,詔蠲其半。

降會子二十萬貫付兩淮漕司收換銅錢,兩淮州郡并以鐵錢及會子行使。

金司徒、御史大夫李石,司憲既久,年寢高,御史台奏事,有在制前斷定乞依新條改斷者,金主曰:“若在制前者,豈可改也!”金主御香閤,召中丞伊喇道謂之曰:“李石耄矣,汝等宜盡心。 向所奏事甚不當,豈涉于私乎?”佗曰,又謂石曰:“卿近累奏皆常事,臣下善惡邪正,無語及之。 卿年老矣,不能久居此。 若能舉一二善士,亦不負此職也。 ”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六年(金大定十年)

春,正月,癸丑,雅州沙平蠻寇邊,焚碉門砦,四川制置使晁公武調兵討之,失利。

乙卯,修楚州城。

朝議欲戍清河口,左驍衛上將軍陳敏言:“金兵每出清河,必遣人馬先自上流潛渡。 今宜修楚州城池,善楚州為南北襟喉,彼此必爭之地。 長淮二千餘里,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渦、潁、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唯楚州運河耳。 北人舟艦自五河而下,將謀渡江,非得楚州運河,無緣自達。 昔周世宗自楚州北神堰鑿老鸛河,通戰艦以入大江,南唐遂失兩淮之地。 由此言之,楚州實為兩淮司命,願朝廷留意。 ”遂使敏城之,而移守焉。

禮部侍郎致仕黃中,年七十餘,帝思之,召赴闕。 中言:“比年以來,言和者忘不共戴天之仇,固非久安之道;言戰者復為無顧忌大言,又無必勝之策。 必也暫與之和而亟為之備,內修政理而外觀時變,而庶乎其可。 ”帝皆聽納。 除兵部尚書兼侍讀。

中知無不言,其大者則迎請飲廟梓宮,罷天申錫宴也。 中前在禮部論止作樂事,中去逾年,卒用之。 是年,又將錫宴,中奏申前說,且曰:“三綱、五常,聖人所以維持天下之要道,不可一日無。 欽宗梓宮,遠在沙漠,臣子未嘗一言及之,獨不錫宴一事僅存,如魯告朔之餼羊爾。 今又廢之,則三綱、五常掃地而盡,陛下將何以責天下臣子之盡忠孝于君親哉!”

中未滿歲,即乞告老,且陳十要道之說以獻曰:“用人而不自用者,治天下之要道也;以公議進退人才者,用人之要道也;察其正直納忠、阿諛順旨者,辨君子、小人之要道也;廣開言路者,防壅之要道也;考核事實者,聽言之要道也;量入為出者,理財之要道也;精選監司者,理郡邑之要道也;痛懲贓吏者,恤民之要道也;求文武之臣,面陳方略者,選將帥之要道也;稽考兵籍者,省財之要道也。 ”

甲子,詔:“真州六合縣大火,統制官錢卓救扑不力,降三官。 ”

金命宮中元宵毋得張燈。

乙丑,增筑丰儲倉。

甲戌,金以司徒、御史大夫李石為太尉、尚書令。 詔曰:“太后弟惟卿一人,故令領尚書事。 軍國大事,議其可否,細事不煩卿也。 ”進封平原郡王。

丙子,建康都統制郭振言:“已降指揮,令振同淮西總領相度揀選屯田,堪披帶人充入隊帶甲,不堪披帶人且令依舊屯田,于所得子利內,約度支給養贍。 契勘屯田官兵共約三千餘人,其每年所收物斛大段數少,若將不堪;披帶官兵止于所得子利內支給養贍,委是不給。 請將屯田諸莊內,除巢縣界柘皋莊各召歸正人耕作外,其和州界屯田并罷,將見占官兵拘收歸軍。 ”詔罷和州屯田。

二月,辛卯,四川宣撫使王炎遣人約沙平蠻歸部,稍捐邊稅與之。

金安化軍節度使圖克坦子溫,既以贓濫為李石所劾,甲午,伏誅;并誅其副使老君努。

戊申,金主謂近臣曰:“護衛以后皆是親民之官,其令教以讀書。 ”

曾覿除浙東總管月餘,帝復以墨詔進覿一官為觀察使,中書舍人繳還,以為不因事除拜,必有人言,帝不聽。 陳俊卿曰:“不爾,亦須有名。 ”會汪大猷為賀金正旦使,俾覿副之。 比還,進一官,而竟申浙東之命,且戒閤門吏趣覿朝辭,覿怏怏而去。

是月,詔均役限田,略曰:“朕深惟治不加進,夙夜興懷,思有以正其本者。 今欲均役法,嚴限田,抑游手,務農桑,凡是數者,卿等二三大臣,深思熟計,為朕任此而力行之。 其交修一心,毋輕懷去留以負委托。 ”

三月,壬子朔,戶部侍郎葉衡言:“三務場每歲所收入納茶鹽等錢,依指揮,比較如有增羨,方與理賞。 或恐將別色應數,請立定歲額,行在八百萬貫,建康一千二百萬貫,鎮江四百萬貫。 收趁及額,方得推賞。 ”

乙卯,省諸司吏員。

司馬人及等賀生辰,至金。 丙辰,金主命護衛中善射者與宋使宴射,人及等中五十,護衛才中其七。 金主謂左右將軍曰:“護衛十年,出為五品職官,每三日上直,役亦輕矣,豈徒令飽食安臥而已?弓矢未習,將焉用之?”

丁巳,起復王抃知閤門事,專一措置三衛揀選官兵。

戊午,金以河南統軍使宗敘為參知政事。

乙丑,以晁公武、王炎不協,罷四川制置使歸宣撫司。

庚午,金主謂宗敘曰:“卿昨為河南統軍時,言黃河堤埽利害,甚合朕意。 朕每念百姓差調,官吏互為奸弊,不早計料,臨期星火率斂,所費倍蓰,為害非細。 卿既參朝政,皆當革弊,擇利行之。 ”又諭左丞石琚曰:“女真人徑居達要,不知閭閻疾苦。 卿等自丞、簿至是,民間何事不知,凡有利害,宜悉敷陳。 ”

戊寅,以知紹興府史浩為檢校少傅、保寧軍節度使。

己卯,以新知成都府史正志為戶部侍郎,江、浙、京、湖、淮、廣、福建等路都大發運使,江州置司;尋降緡錢三百萬貫,均輸和糴之用。

夏,四月,辛巳朔,罷鑄錢司,以其事歸轉運使。

以敷文閣直學士張震知成都府,充本路安撫使。

乙未,校書郎劉焞,奏蜀中毀錢以為銅,乃欲榷其銅以鑄錢,帝問:“蜀中可出銅否?”焞曰:“蜀中銅山,但有名耳。 祖宗時嘗榷有銅額,不過三百餘斤。 ”帝曰:“所出只如此?”焞曰:“沈該作相,建議令榷銅山之時,王之望為轉運使,風采震動一路,然竟不能,但科敷民間以應朝廷之令而已。 ”帝曰:“如此,可罷之。 ”

焞又論崇、觀以后政事多不要其終,曰引法,曰鈔法,曰方田,曰水利,曰官田,曰水運,曰開邊,帝曰:“此皆崇、觀創為之與?”焞曰:“崇、觀以紹述為名,小人乘時獻言,多取更張。 ”帝曰:“言者固迎合,聽之亦未審。 ”

焞又言治平以來,君子、小人之消長,帝曰:“朕念治平以前,海內無事。 自王安石變法,章惇、蔡卞繼之,至靖康間,大臣尤庸繆,以至敗亂。 ”焞曰:“君子消盡,小人雖退,不免用庸人。 ”帝曰:“朕以為戒,嘗誦古語云:‘不察察以為明,不穆穆以為恭。 ’能不使小人迎合,斯可矣!”

戊戌,吏部尚書汪應辰罷。 應辰正直多言,立朝務革弊政,多不喜之者,內侍尤側目。 先是應辰舉李垕應制科,有旨召試。 權中書舍人林機,言垕詞業未經后省評奏,且獨試非故事,陳俊卿言元祐中嘗有獨試,機蓋為人所使耳。 詔俊卿詰之,乃機與諫官施元之密議,以是沮應辰者,于是機、元之并罷。

時上皇方甃石池,以水銀泛金鳧魚于上,帝過之,上皇指示曰:“水銀正乏,此買之汪尚書家。 ”帝怒曰:“汪應辰力言朕建房廓與民爭利,乃自販水銀耶!”會應辰三上疏論發運司,遂出知平江府。 然水銀實非買之應辰家也。

詔:“淮東萬弩手,候秋成日,依淮西路一體教閱。 ”

時陳俊卿建議:“揚州、和州各屯三萬人,預為守計,仍籍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為義兵,授之弓弩,教以戰陣,農隙之時,聚而教之。 沿江諸郡亦用其法,要使大兵屯要害必爭之地,待敵至而決戰,所募民兵各守其城,相為掎角以壯聲勢。 ”又言于帝曰:“國家養兵甚費,募兵甚難,此策可守邊面,可壯軍勢;而樂因循、憚改作之人,皆以擾民為詞。 夫天下之事,欲成其大,安能無小擾!但守臣得人,公心體國,自不至大懮矣。 ”帝意亦以為然,詔即行之。 然竟為眾論所持,俊卿尋亦去位,不能及其成也。 ”

五月,癸丑,臣僚奏:“每遇大禮,凡所須之物,動以千萬計。 有司但依例拋降近處州郡收買,州郡則責辦于屬邑,屬邑則取之于平民,并不支還價直。 又,輦運所費不資,交納之際,老奸宿贓,邀阻乞取,人受其弊,無不怨嗟。 臣謂三歲一舉希闊之典,豈不能損數十萬緡錢,選清強官于近便去處置場和買!或許客旅販買,依時價交易,嚴立賞罰,絕去奸弊,變怨嗟為謳歌。 如此,則人心悅而天意得,和氣不召而自至矣。 ”從之。

己卯,金主如柳河川。

己未,陳俊卿、虞允文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飲宗四朝會要》、《太上皇玉牒》。

辛酉,校書郎蕭國梁,論漢武帝承富庶之后而有虛耗之弊,蓋用之者多,不止為征伐也。 帝曰:“不獨武帝為然,自古人君當艱難之運,未有不節儉;當承平之后,未有不奢侈。 朕佗無所為,止得節儉。 ”又論鹽鐵、商車、緡錢等事皆取民無藝。 帝曰:“正不必如此。 ”又論今日坑冶不必搜,茶鹽不必多為之法,帝曰:“祖宗茶法已盡善,誠不必更變。 ”

甲子,前知廣州龔茂良進對,帝曰:“廣南在祖宗朝,多以重臣分鎮,后來士夫乃以入南為憚。 南方農事,近來如何?”茂良言:“嶺外土曠人稀,亦多不耕之田,蓋緣頃歲湖寇侵擾廣東,人戶流移。 今漸次復舊。 ”因論聽納之道,當以功效成否責言者,若未見功效而遽賞之,恐好言利害之人紛然競進。 帝曰:“‘敷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豈可未見效便賞言者?”茂良曰:“下言‘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蓋恐反此,復為預防之說以告舜耳。 ”帝曰:“然。 ”

庚午,戶部言:“已奏指揮。 自行在至建康府,沿路征稅頗繁,可省者省之。 今措置臨安府自北郭稅務至鎮江府沿路一帶稅場內,地理接近收稅繁并去處,合行省罷,庶几少寬商賈。 ”詔從之。

癸酉,新知泉州胡銓進對,讀札子至“臣嘗恭聞聖訓,有及于唯禮不可以已之之說。 如不欲平治天下則已,如欲平治天下,舍禮何以哉!”帝曰:“朕憶曾與卿言,禮之用甚大。 ”于是詔胡詮可與在京宮觀兼侍講。

甲戌,詔曰:“朕嗣承大業,所賴荐紳大夫,明憲度,總方略,率作興事,以規恢遠圖。 屬者訓告在位,申飭檢押,使各崇尚名節,格守官常。 而百執事之間,玩歲愒日,苟且之俗猶在,誕謾之習尚滋。 便文自營以為智,模棱不決以為能,以拱默為忠純,以繆悠為寬厚,隆虛名以相尚,務空談以相高。 見趨事赴功之人,則舞筆奮辭以阻之;遇矯情沽譽之士,則合縱締交以附之。 甚者責之事則身媮,激之言則氣索,曾微特立獨行之操,安得仗節死義之風!豈廉恥道喪之日久,而浸漬所入者深歟,抑告戒懇惻,未能孚于眾也?繼自今,其洒心易慮,激昂砥礪,毋蹈故常,朕則爾嘉。 或不從朕言,罰及爾身,弗可悔。 ”

乙亥,臣僚言:“保正之役為良民之害,願行耆老之法,募民之有產者為之,罷去保正之役。 ”台諫、戶部看詳,言:“檢會元丰八年十月指揮,耆、戶長、壯丁之役皆募充,其保正、甲承帖人并罷。 請下兩淮路,權依此給直募耆、戶老、壯丁。 ”從之。

戊寅,詔:“舊設兩省言路之臣,所以指陳政令得失,給、舍則正于未然之前,台諫則救于已然之后,故天下事無不理。 今任是官者,往往以封駁章疏太頻,憚于論列。 今后給、舍、台諫,凡封駁章疏之外,雖事之至微,少有未當,隨時詳具奏聞,務正天下之事。 ”

左仆射陳俊卿罷。

虞允文之始相也,建議遣使金國,以陵寢為請,俊卿面奏以為未可,復手疏言之,允文至是復申前議。 一日,帝以手札諭俊卿曰:“朕痛念祖宗陵寢淪于荊棘者四十餘年,今欲遣使往請,卿意以為如何?”俊卿曰:“陛下痛念陵寢,思復故疆,臣雖疲弩,豈不知激昂憤切,仰贊聖謨,庶雪國恥?然性質頑滯,于國家大事,每欲計其萬全,不敢輕為嘗試之舉。 是以前日留班面奏,欲俊一二年間,彼之疑心稍息,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 往返之間,又一二年,彼必怒而以兵臨我,然后徐起而應之,以逸待勞,此古人所謂應兵,其勝十可六七。 茲又仰承聖問,臣之所見,不過如此,不敢改詞以迎合意指,不敢依違以規免罪戾,不敢僥幸以上誤國事。 ”繼即杜門上疏,以必去為請,三上,乃以觀文殿大學士出知福州。 陛辭,猶勸帝遠佞、親賢,修政事以復仇讎,泛使未可輕遣。 其后遣使,竟不獲其要領。

召辛棄疾入對延和殿。 帝銳意恢復,棄疾因論南北形勢及三國、晉、漢人才,持論勁正,不為迎合。 作《九議》并《應問》三篇、《美芹十論》獻于朝,言順逆之理,消長之勢,技之長短,地之要害甚備。 以和議既定,不行。

夏主仁孝之嗣位也,國內多亂。 任得敬,其外祖也,捍御有功,遂相夏國,專政二十餘年,陰蓄異志,誣殺宗親大臣,仁孝不能制。 得敬嘗遣使至蜀,既而知宋不足恃。 閏月,庚辰,脅仁孝上表于金,請分西南路及靈州囉龐嶺地封得敬自為國。 金主以問宰臣,尚書令李石等曰:“事系彼國,我何預焉!不如因而許之。 ”金主曰:“有國之主,豈肯無故分國!此必權臣逼奪,非夏主本意。 況夏國稱籓日久,一旦逼于賊臣,朕為四海主,寧容此耶!若彼不能自正,當以兵誅之,不可許也。 ”乃卻其貢物。 賜仁孝詔曰:“失業所傳,自當固守,今茲請命,事頗乖常,未知措意之由來,續當遣使以詢。 ”得敬懼。 仁孝乃謀誅之。

壬午,詔廣東轉運判官劉凱特降兩官,以凱嘗奏曾造之最,至是造犯贓,凱以失舉坐罪也。 造前知潮州,以贓敗,除名勒停,編管南雄州,仍籍沒家財。 又,前知橫州皇甫謹,以侵盜官物入己,特貸命,刺配梧州。

戊子,以起居郎范成大為金國祈請使,求陵寢地及更定受書禮。

初,紹興約和,禮文多可議者,而受書之儀特甚。 凡金使者至,捧書升殿,北面立榻前跪進,帝降榻受書,以授內侍。 及再和,仍循其例,帝頗悔之。 至是虞允文議遣使,帝問誰可使者,允文荐李燾及成大。 退,以語燾,燾曰:“今往,金必不從,不從必以死爭之,是丞相殺燾也。 ”更召成大告之,成大即承命。 臨行,帝謂之曰:“卿氣宇不群,朕親加選擇。 聞官屬皆憚行,有諸?”成大臣:“臣已立后,為不還計。 ”帝曰:“朕不發兵敗盟,何至害卿!嚙雪餐氈或有之。 ”成大請國書并載受書禮一節,弗許,遂行。

兵部尚書黃中從容言于帝曰:“陛下聖孝及此,天下幸甚。 然今欽廟梓宮未返,朝廷置而不問,則有所未盡于人心,且敵人正以此而窺我矣。 ”

辛卯,吏部尚書陳良祐言:“遣使乃啟舋之端,萬一敵騎南侵,供輸未有息期。 將帥庸鄙,類乏遠謀,孰可使者?臣未敢保其萬全。 且今之求地,欲得河南,曩歲嘗歸版圖,不旋踵而失之。 如其不許,徒費往來;若其許我,必邀重幣。 陛下度可以虛聲下之乎?況止求陵寢,地在其中;曩亦議此,觀其答書,几于相戲。 若必須遣使,則請欽宗梓宮,差為有詞。 ”詔以良祐妄興議論,不忠不孝,貶筠州居住,尋改信州。

癸巳,以梁克家為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

己亥,臣僚言:“方今重征之弊,莫甚于沿江,如蘄之江口,池之雁汊,自昔號為大小法場,言其征取酷如殺人。 比年不止兩處,凡溯流而上,至于荊、峽、虛舟往來,謂之‘力勝’;舟中本無重資,謂之‘虛喝’;宜征百金,先拋千金之數,謂之‘花數’;騷擾不一。 請行下沿江諸路監司,嚴行禁革,及刷沿江置場繁并處取旨廢罷。 ”從之。

壬寅,詔:江東諸郡多被水,漕臣黃石不即躬親按視,可降兩官。 ”

癸卯,詔:“建康、太平被水縣,今年身丁錢并與放免。 ”

甲辰,資政殿學士、提舉洞霄宮辛次膺卒,謚簡穆。 次膺以禮自防,雖崎嶇亂離,貧不自聊,而一介不妄受。 立朝謇諤,仕宦五十五年,無絲毫挂吏議。 為政貴清靜,先德化,所至人稱其不煩。

是月,置舒州鐵錢監,從發遣使史正志之請也;每歲以五十五貫為額。

六月,丁卯,尚書吏部員外郎張栻言:“近日陛下治徐考叔請托之罪,并及徐申罷之,英斷赫然。 臣為諸臣言,陛下懲奸不私于近,有君如此,何忍負之!”帝曰:“朕意正欲群臣言事,如其不言,是負朕也!”又言:“謀國當先立一定之規,周密備具,按而行之,若農服田力穡,以底于成。 ”帝曰:“弈者舉棋不定猶且不可,況謀國而無定規乎?”

癸酉,置蘄州蘄春監、黃州齊安監鑄鐵錢。

乙亥,趙廓權發遣江南東路兵馬鈐轄回,論治軍務要嚴整,又論州兵須以正兵夾習,帝曰:“嚴整乃治軍之要;州兵當兼正兵同赴功。 ”

張栻上疏曰:“臣竊謂陵寢隔絕,言之至痛。 然今未能奉辭以討之,又不能正名以絕之,乃欲卑詞厚禮以求于彼,則于大義為已乖。 而度之事勢,我亦未有必勝之形。 夫必勝之形,當在于蚤正素定之時,而不在于兩陳決戰之日。 今但當下哀痛之詔,明復仇之義,修德立政,用賢養民,選將練兵,以內修外攘、進戰退守之事通而為一。 且必治其實而不為虛文,則必勝之形,隱然可見矣。 ”

先是栻見帝,帝曰:“卿知敵中事乎?”對曰:“不知也。 ”帝曰:“敵中飢饉連年,盜賊日起。 ”栻曰:“敵中之事,臣雖不知,然境中之事,則知之詳矣。 ”帝曰:“何事?”栻曰:“比年諸道歲飢民貧,而國家兵弱財匱,小大之臣,又皆誕謾不足倚仗。 正使彼實可圖,臣懼我之未足以圖彼也。 ”帝默然久之。

秋,七月,壬午,金主秋獵,放圍場役夫。 詔:“扈從糧食并從官給。 縱畜牧蹂踐禾稼者,杖之,仍償其直。 ”

癸巳,詔鄂州建岳飛祠宇,以忠烈廟為額,從州人之請也。

甲午,臣僚言:“省官不如省事,古之格言也。 國家循襲近世文弊之極,宜及中外正無事時,蚤計所以更革,省去繁文,漸就簡質。 望博訪官司,凡有行遣迂回者,各令日下條具,蚤為更革。 事既漸簡,日多閑暇,則以圖回萬條,有餘裕矣。 ”從之。

丙午,權戶部侍郎王佐言:“今之戶部,即祖宗時三詞之職,國之會計出納,無所不統。 比年朝廷創立南庫,本以丰儲蓄,備緩急,而不知者以為割戶部經常之費為別庫樁積之資,殊不知財之在南庫,與戶部一也。 今欲將戶部所入,根考括責,造成簿籍,勾稽驅磨,俾無滲漏。 月終以實收支之數申奏,歲終會計其盈虛。 或經常用度之餘,有趲積剩數,除量留一月約支外,盡以歸之朝廷;或朝廷有非泛支用,亦合聽戶部開具申陳取撥。 不惟事切一體,形跡不存,亦使有無相通,不誤緩急。 ”詔專委王佐攢造簿籍,陸之望同措置。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二
【宋紀一百四十二】 起上章攝提格八月,盡重光單閼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六年(金大定十年)

八月,己酉,權發遣衡州韓堅常,請廣糴常平,帝曰:“若一州得二十萬石常平米,雖有水旱,不足懮矣。 ”新福建轉運副使沈樞言州郡水旱,請留轉運司和糴米接續常平賑糶,帝曰:“即行之。 ”

庚戌,宰相虞允文請蚤建太子,帝曰:“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儲位既正,人心易驕,即自縱逸,不勤于學,浸有失德。 朕所以未建者,更欲其諳練庶務,通知古今,庶無后悔耳。 ”

癸丑,復置詳定一司敕令所。

戊午,新權知筠州葛祺論恢復大計,帝曰:“盛衰,理之必然。 ”又論東南之兵可用,帝曰:“會稽八千人破秦,在用之如何耳!”又論建康戰船宜修葺添造,月具數目申奏,帝曰:“已令修葺矣。 ”

新權知饒州江璆進對,帝曰:“卿向來所陳鹽利甚善。 廣南田可耕否?何不勸誘?鄱陽,近地大郡,卿宜加意治之如二廣。 ”帝又曰:“鄱陽所出瘠薄,宜拊恤之。 ”

己未,金主至自柳河川。

丙寅,置閤門舍人十員。

臣僚言:“比年監司、郡守,近朝廷者固已極一時之選,而地遠者未能悉稱陛下講求之意。 今畿甸之民,州縣一不得其情,則之台之省,以至撾鼓,必徹而后已。 遠方之民,縣不見省,愬之州;州不見省,愬之監司;監司又不見省,則死且無告矣。 望陛下除授遠地監司、君守比近地為加審,委台諫訪聞糾劾比近地為加嚴。 ”詔從之。

癸酉,太學正薛元鼎言周之名將南仲,為武成王同時之人,請改配食武成王,帝喜,以謂南仲之孫皇父,猶為宣王中興之將,便可施行。 又言太學釋奠,輪差南班宗室陪位觀禮,帝曰:“亦使之知。 ”

知寧國府姜詵札言:“今合于十月內措置修圩,濟養圩戶飢民,已委官相視,料度工役,得所壞圩岸,比之紹興年內所費多減省,兼有合行開決除廢者,見行相度。 ”詔:“其餘州軍有圩岸損壞,守臣依此措置修整,仍具申尚書省。 ”

壬申,金遣參知政事宗敘北巡,宗敘尋請置沿邊壕塹,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敵國若來伐,此豈可恃哉!”金主曰:“卿言是也。 ”

甲戌,右朝請大夫呂游問進對,論祖宗成法,帝曰:“言事者未必盡知利害,豈可便與更張!”

是月,虞允文上《乾道敕令格式》。

任得敬以謀篡伏誅。

金左丞相赫舍哩良弼,練達政,金主所咨詢,盡誠開奏,多稱旨。 以母懮去位,九月,庚辰,起復。

壬辰,賜蘇軾謚文忠。

壬寅,新權發遣衢州施元之進對,論用人責小過太詳。 帝曰:“今日之弊正在此。 ”

詔:“役法為下三等戶之害,并以官民戶通差。 ”

池州都統吳總朝辭,帝曰:“將帥難得人,故文臣中擇卿為將帥,須先民事,后統軍。 ”

是月,范成大自金還。

初,成大至金,密草奏,具言受書式并求陵寢地,懷之入。 方進國書,成大忽奏曰:“兩國既為叔侄,而受書禮未稱,臣有疏。 ”搢笏出之。 金主曰:“此豈獻書處耶?”左右以笏摽起之。 成大必欲書達,既而歸館。 金太子欲殺成大,或勸止之。

其復書略云:“和約再成,界山河而如舊;緘意遽至,指鞏、洛以為言。 援昔時無用之文,瀆今日既盟之好。 既云廢祀,欲申追遠之懷;止可奉遷,即俟刻期之報。 至若未歸于旅柩,亦當并發于行涂。 抑聞附請之詞,欲廢受書之禮,出于率易,要以必從,于尊卑之分何如?顧信誓之盟安在?事當審處,邦可孚休。 ”于是二事皆無成功。 帝以成大為忠,有大用意。

冬,十月,戊申,權發遣興元府王之奇奏:“歸正官承信郎劉湛、右迪功郎劉師顏父子等,深念祖宗德澤,保護陵寢,不畏敵人凶暴,力阻盜伐,連年系獄,子死婦亡,而湛父子含笑受之。 非天資忠義,何以至此!”詔:“承信郎劉湛,特轉兩官,劉師顏改右承務郎,升擢差遣,其親黨秦世輔,特轉一官,升充正將。 ”

癸丑,湖南轉運副使黃鈞論士大夫風俗不振,帝曰:“君相不當言命,士大夫不當言風俗,士大夫,風俗之本也。 ”

甲寅,金主如霸州冬獵。

丙辰,知信州林機進對,因論:“昔曹彬下江南,太祖靳一節度使不予。 近世為將者,未嘗有戡難破敵之功,爵賞過厚,至于極人臣之位。 願陛下鑒是為駕馭之術,庶可責效于異日。 ”帝曰:“此實人主礪世之術也。 ”

丁巳,權知襄陽府司馬倬,為其父故試兵部侍郎朴乞謚,賜謚忠潔。

甲子,禮部尚書劉章言:“臣聞李德林在隋開皇初,與修敕令,請于朝,謂欲有更張者,當以軍法從事。 夫法之弊也故修之,修之而未必皆當,與眾共議之可也,乃欲脅之以軍法,其亦不仁甚矣。 陛下清明遠覽,命官取新舊法并前后敕旨緝而修之,越歲書成,乃以奏御。 其間有未便入人情、未安于聖心者,莫不硃黃識之,稍或可疑,必加改定,然后頒行。 欲播告中外,惟新書是遵。 ”帝曰:“朕已覽之,亦異乎隋高祖之事矣。 ”

乙丑,金主謂大臣曰:“比因校獵,聞固安縣令高昌裔不職,已令罷之。 霸州司候成奉先,奉職謹恪,可進階,除固安令。 ”

辛未,金主謂宰臣曰:“朕凡論事,有未能深究其利害者,卿等宜悉心論列,毋為面從而退有后言。 ”

癸酉,帝諭江西轉運判官芮煇曰:“卿當先正大夫風俗,次則民間訟牒,早與裁決,漕運又其次也。 ”

甲戌,起居舍人趙雄,請置局議恢復,詔以雄為中書舍人。

知烏程縣余端禮言:“謀敵制勝之道,有聲有實。 敵弱者,先聲后實以讋其氣,敵強者,先實后聲以俟其機。 漢武乘匈奴之困,親行邊陲,威振朔方,而漠南無王庭者,讋其氣而服之,所謂先聲而后實也。 越謀吳則不然。 外講盟好,內修武備,陽行成以種、蠡,陰結援于齊、晉,教習之士益眾,而獻遺之禮益密,用能一戰而霸者,伺其機而圖之,所謂先實而后聲也。 今日之事,異于漢而與越相若,願陰設其備而密為之謀,觀變察時,則機可投矣。 古之投機者有四:有投隙之機,有搗虛之機,有乘亂之機,有承弊之機。 因其內舋而擊之,若匈奴困于三國之攻而漢宣出師,此投隙之機也。 因其外患而伐之,若吳夫差牽于黃池之役而越兵入吳,此搗虛之機也。 敵國不道,因其離而舉之,若晉之降孫哠,此乘亂之機也。 敵人勢窮,躡其后而蹙之,若漢高祖之追項羽,此乘弊之機也。 機之未至,不可以先;機之已至,不可以后。 以此備邊,安若泰山;以此應敵,動如破竹;惟所欲為,無不如志。 ”帝曰:“卿可謂通事體矣。 ”

是月,復武臣提刑。

先是陳俊卿在相日,詔依祖宗舊制,復置武臣提刑,俊卿言此職自景德以來,廢置不常,今用文臣一員,亦無闕事,員外增置,徒為煩擾,乃止。 至是復置之。

造《會計錄》,從都大發運使史正志之請也。

十一月,丁丑朔,詔淮南轉運司嚴使人往來載錢過界之禁。

辛巳,金制:“盜太廟物者,與盜宮中物同論。 ”

壬午,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乙酉,臣僚札言:“伏見效祀,陰雨連日,自致齋酌獻景靈宮天霽,回鑾太廟又雨。 至夜漏四刻,星斗燦然,行朝饗之禮焉。 明日,駕如青城亦晴。 道旁觀瞻甚盛,霏微凍雨還作。 將祭之夜,駕幸大次更衣,數星現云表。 及登壇樂作,四效云陰尚盛,獨歲星中天,靈光下燭,禮成不雨。 行禮之次,差官巡仗至城門,雨大□,獨泰壇無有。 此皆聖上寅畏格于上天,天意昭答,宜宣付史館。 ”許之。

張栻言:“陛下之心,即天心也。 欲定未定,故上天之應乍陰乍晴。 天人一體,眾類無間,深切著明,有如此者。 臣願陛下毋以此為祥瑞,而于此存敬戒之心。 試思夫次日御樓肆赦之際,日光皎然,四無纖翳,天其或者何不早撤云陰于行事之時,使聖懷坦然無復懮慮,而必示其疑以為悚功?然則丁寧愛陛下之意深矣。 天意若曰:“今日君子、小人之消長,治亂之勢有所未定,皆在陛下之心如何耳。 若陛下之心嚴恭兢畏,常如奉祠之際,則君子、小人終可分,治道終可成,強敵終可滅,當如祀事終得成禮。 惟陛下常存是心,實天下幸甚!”

己丑,國子錄姚崇之言:“大將而下,有偏裨、准備將之屬,豈無人才可膺主帥之任!請驟加拔擢,如古人拔卒為將。 ”帝曰:“苟得其人,不拘等級。 ”

權通判建康府許克昌,請命兩省、侍從更宿禁中,賜以宴問從容以盡天下之事;帝首肯。 于是詔許克昌與知州、軍差遣。 又請命郡守以治兵為殿最,武臣提刑按閱郡兵,帝然之,又論揀汰使臣及歸正人,州郡拊之不至,帝曰:“卿典郡,正當如此。 ”

乙未,召浙東總管曾覿提舉佑神觀。 時陳俊卿已去位,覿旋擢用,無復有阻其入者矣。

是月,遣趙雄等賀金主生辰,別函書請更受書之禮。 略云:“比致祈懇,旋勤誨緘,欲重遣于軺車,恐復煩于館舍。 惟列聖久安之陵寢,既難一旦而驟遷,則靖康未返之衣冠,豈敢先期而獨請!再披諒諭之旨,詳及受書之儀。 蓋今叔侄之情親,與昔尊卑之體異。 敢因慶禮,荐布忱誠;尚冀允從,式符期望。 ”

十二月,戊申,大閱于白石。

戊午,太學錄袁樞輪對,因論今日圖恢復,當審察至計以圖萬全之舉,帝然之。

庚申,禮部尚書劉章言:“當今邑縣之任,出于苟縣,為令者惟知以官錢為急,月解無欠,則守臣、監司必喜之,而民訟不理,皆置不問。 ”帝曰:“豈可取其辦錢而不察其政!”

甲子,置江州廣寧監,臨江軍丰餘監,撫州裕國監,鑄鐵錢。

丙寅,金主謂宰臣曰:“比體中不佳,有妨朝事。 今觀所奏事,皆依條格,殊無一利國之事。 若一朝行一事,歲計有餘,則其利溥矣。 朕居深宮,豈能悉知外事,卿等尤當注意。 ”

癸酉,詔:“史正志職志發運,奏課誕謾,廣立虛名,徒擾州郡;責授團練副使,永州居住,其發運司罷之。 ”

是歲,兩浙、江東、西、福建水旱。

高麗王晛弟冀陽公哠,廢晛自立。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七年(金大定十一年)

春,正月,丙子朔,加上太上皇帝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號曰壽聖明慈太上皇后。

丁丑,金封皇子永行為徐王,永蹈為滕王,永濟為薛王。

壬午,金詔:“職官年七十以上致仕者,不拘官品,并給俸祿之半。 ”

癸未,帝諭輔臣曰:“前日奉上冊寶,太上甚悅,翌日過宮侍宴,實幫家非常之慶。 朕以敵仇未復,日不遑暇,如宮中台殿,皆太上時為之,朕未嘗敢增益。 太上到宮,徘徊周覽,頗訝其不飾也。 ”輔臣言:“陛下不以萬乘為樂而以中原為懮,早朝晏罷,焦勞如此,誠古帝王所不及也。 ”帝曰:“朕無佗嗜好,或得暇,惟書字為娛爾。 ”因顧內侍,取《題郭熙秋山平遠詩》以賜虞允文。

先是允文復請建太子,帝曰:“朕既立太子,即令親王出鎮外籓,卿宜討論前代典禮。 ”允文尋擬詔以進。

戊戌,金尚書省奏汾陽節度副使牛信昌生日受饋獻,法當奪官,金主曰:“朝廷行事,苟不自正,何以正天下!尚書省、樞密院,生日節辰,饋獻不少,此而不問;小官饋獻,即加按劾,豈正天下之道!自今宰執、樞密饋獻,亦宜罷去。 ”

己亥,帝作《敬天圖》,謂輔臣曰:“《無逸》一篇,享國久長,皆本于寅畏。 朕近日取《尚書》中所載天事,編為兩圖,朝夕觀覽,以自儆省。 ”虞允文言:“古人作《無逸圖》,猶夸大其事。 陛下盡圖書中所載敬天事,又遠過之。 惟聖人盡躬行之實,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驗。 ”帝曰:“卿言誠然。 ”

泉州左翼軍統制趙渥招到軍兵一千人,不支軍中物,帝曰:“渥當旌賞。 ”虞允文言:“且與一遙郡。 ”帝曰:“賞宜從重。 設使職事有闕,罰亦不輕,可與遙郡團練使。 ”

庚子,臣僚言郎曹多闕員,帝曰:“昨召數人皆未至,可令寺、監丞兼權。 曾有人言,近日自郡守為郎,間有不曾歷職事官者,卻似太驟。 此言有理。 ”虞允文曰:“近來館、學、寺、監,拘礙資格,遷除不行,故有自縣便為郎者,是館、學、寺、監反不如州縣之捷也。 ”帝又曰:“此又失之外重矣。 ”梁克家曰:“元立資格,所以重郎選。 歷者一旦得之,郎選卻輕矣。 ”帝曰:“然。 今后除授,正不可令超躐。 ”

癸卯,進呈三衙舊司禁軍人數,帝曰:“祖宗時,上四軍分,止是支數百料錢。 ”梁克家言秘閣中有太神御札,禁軍券錢至親筆裁減一二百者,帝曰“雖一麻鞋之微,亦經區處。 祖宗愛惜用度如此。 ”克家曰:“凡賜予尤不可輕。 韓昭侯非靳一敝胯也,不以予無功之人。 ”帝曰:“予及無功,則人不知勸。 ”克家曰:“豈惟無功者不勸,有功者且解體矣。 ”帝顧虞允文曰:“昨遣內侍往江上,欲就令撫問,以卿言而止,正為此也。 ”允文曰:“郭子儀所得上賜甘蔗几條,柑子几顆,人主以此示恩意爾。 今諸將受陛下厚恩,未有以報。 ”帝曰:“郭子儀有大功于唐,今諸將若有郭子儀功,賜予誠不可輕也。 ”

金主謂宰臣曰:“往歲清暑山西,近路禾稼甚廣,殆無畜牧之地,因命五里外乃得耕墾。 今聞民乃去之佗所,甚可矜憫,其令依舊耕種。 事有類此,卿等宜即告朕。 ”

是月,復置鑄錢司。

二月,癸丑,立恭王惇為皇太子。 大赦。 初,莊文太子卒,慶王愷以次當立,帝以恭王惇英武類己,越次立之,而進封愷為魏王,判寧國府。

帝謂輔臣曰:“古人以教子為重,其事備見于《文王世子》,須當多置僚屬,博選忠良,使左右前后罔匪正人。 不然,一薛居州,亦無益也。 ”問:“舊來官屬几人?”虞允文等曰:“詹事二人,庶子、諭德兼講讀者二人。 ”帝曰:“宜增二員。 誰可當此選者?”允文等舉恭邸講讀官李彥穎、劉焞,帝曰:“焞有學問,彥穎有操履。 卿等更選取數人。 ”及進呈,帝覽之曰;“王十朋、陳良翰二人俱可。 十朋舊為小學教授,性極疏快,但臨事堅執耳。 ”允文曰:“賓僚無佗事,惟以文學議論為職,不嫌于堅執也。 ”帝曰:“十朋、良翰誠是忠蹇,可并除詹事。 ”帝又問:“焞兼侍讀,彥穎卻兼侍講,何也?”允文等曰:“李彥穎既兼左諭德,以侍進無人,并令兼之。 ”帝曰:“侍講可別選人。 ”乃命焞為司業兼侍讀。

工部侍郎胡銓,亦請飭太子賓僚朝夕勸講,帝曰:“三代長且久者,由輔導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國祚不永,皆由輔導不得其人。 ”銓前以除知泉州入對,遂留侍經筵。 尋有忌銓敢言者,捃其細故,雜它朝士并言之,銓遂與禮部侍郎鄭聞、樞密院檢詳文字李衛秘書丞潘慈明并罷。

尚書左司郎中兼侍講張栻講《詩•葛覃》,進說曰:“治生于敬畏,亂起于驕淫。 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后妃不忘織紝之事,則心之不存者寡矣。 周之先后勤儉如此,而其后世猶有休蠶織而為厲階者。 興亡之效,如此可見。 ”因推廣其事,上陳祖宗自家刑國之懿,下斥今日興利擾民之害。 帝嘆曰:“王安石謂人言不足恤,所以誤國。 ”栻又言本朝治體以忠厚仁信為本,因及熙、丰、元符用事大臣,帝曰:“祖宗法度,乃是家法,熙、丰之后,不合改變耳。 ”

丁巳,帝諭宰執曰:“祖宗時,數召近臣為賞花釣魚宴,朕亦欲暇日命卿等射弓飲宴。 ”虞允文等言:“陛下昭示恩意,得瞻近威顏,從容獻納,亦臣等幸也。 ”帝曰:“君臣不相親,則情不通。 早朝奏事,止頃刻間,豈暇詳論治道,故欲與卿等從容耳。 ”

庚申,帝諭曰:“近世廢弛之弊,宜且糾之以猛,它日風俗變易,卻用寬政。 譬之立表,傾則扶之,過則正之,使之適中而后已。 ”虞允文曰:“古人得眾在寬,救寬以猛。 天地之心,生生不窮,故陰極于剝則復。 ”帝曰:“天地若無肅殺,何以能發生!”梁克家曰:“殺之乃所以生之,天地之心歸于仁而已。 ”帝曰:“然。 ”

壬戌,帝曰:“去秋水澇,朕甚以百姓之食為懮。 今卻無流移之人。 ”虞允文言:“監司、守臣,類能究心荒政,故米不翔貴。 ”帝曰:“亦賴支官中米斛。 ”梁克家曰:“數年來,常平樁積,極留聖意。 不然,今日豈有米斛可以那撥!”帝曰:“如此理會,尚且不足。 ”允文等因言:“諸郡守臣若得人,遇歲水旱,寧致上勤聖慮!”帝曰:“當擇其有顯效者旌之。 ”

甲子,詔寺觀毋免租稅。

三月,己亥朔,趙雄至金,所請皆不許。 雄辭還,金主遣人宣諭曰:“汝國既知鞏、洛陵寢歲久難遷,而不請天水郡公之柩,于義安在?朕念天水郡公嘗為宋帝,尚爾權葬,深可矜憫。 汝國既不欲請,當為汝國葬之。 ”無一語及受書事。 雄歸,奏:“金主庸人耳,于陛下無能為役。 中原遺黎,日望王師,必有簞食之迎。 ”帝甚悅。 時金國大治,民安其業,而雄虛詞相飾如此。

詔訓習水軍。

丙子,立恭王夫人李氏為皇太子妃。 妃,慶遠軍節度使道之女也,相士皇甫坦言其當母天下,聞于太上皇,遂為恭王聘之,至是立為妃。 妃性妒悍,嘗訴太子左右于太上皇,太上皇意不懌,謂太上后曰:“是婦將種,吾為皇甫坦所誤。 ”

己卯,以知閤門事張說簽書樞密院事。

說妻,太上后女弟也,說攀援擢拜樞府。 時起復劉珙同知樞密院事,珙力辭不拜。 命下,朝論嘩然,未有敢訟言攻之者,左司員外郎兼侍講張栻上疏切諫,且詣朝堂責虞允文曰:“宦官執政,自京、黼始;近習執政,自相公始。 ”允文慚憤不堪。 栻復奏曰:“文武誠不可偏。 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 ”帝雖感悟,尚未寢成命。 時范成大當制,久不視草,忽請對,乃出詞頭納榻前,帝色遽厲,成大徐曰:“臣有引喻,閤門官日日引班,乃郡典謁吏耳。 執政大臣,倅貳比也。 苟州郡驟拔客將使為通判,官屬縱俛首,吏民觀聽謂何?”帝霽威,沈吟曰:“朕將思之。 ”明日,說罷為安遠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

說語人曰:“張左司平時不相樂,固也;范致能亦奚為見攻?”指所坐亭材植曰:“是皆致能所惠也。 ”后月餘,成大求去,帝曰:“卿言事甚當,朕方聽言納諫,乃欲去耶?”成大竟不安其位,以集賢修撰知靜江。 致能,成大字也。

辛巳,帝曰:“戶部所借南庫四百萬緡,屢諭曾懷,不知何以撥還?”虞允文曰:“不過措准折帛爾。 ”梁克家言:“今左帑無兩月之儲。 ”帝曰:“戶部有擘畫否?”允文言:“其一給典帖,其二賣鈔紙,眾論未以為然。 ”帝曰:“此兩事既病民,且傷國體,俱不可行。 ”

是日,金命有司葬欽宗于鞏、洛之原,以一品禮。

戊戌,虞允文言:“胡銓蚤歲節甚高,今縱有小過,不宜遽去朝廷。 ”帝曰:“朕昨覽台章,躊躇兩日,意甚念之。 但以四人同時論列,不欲令銓獨留。 ”梁克家曰:“銓流落海上二十餘年,人所甚難。 ”帝曰:“銓固非它人比。 ”乃除寶文閣待制兼侍講。 銓求去益力,以敷文閣直學士與外祠。

庚子,徽猷閣待制、知處州胡沂言盜馬者,帝曰:“治以罪。 ”虞允文因言帥臣有誘山寨人盜馬,已而殺其人者,人情甚不安。 梁克家曰:“邀功生事邊臣,不可輕貸。 且如知沅州孫叔杰,以兵攻徭人,致王再彤等聚眾作過,驚擾邊民,几成大患。 前日放罷,行遣太輕。 ”帝曰:“可更降兩官。 ”

是月,復將作監。

申嚴閉糴。

夏,四月,乙巳朔,詔:“春季拍試,藝高者特與補轉兩資。 ”虞允文言本司兵民須略與推恩,帝曰:“軍中既有激賞,人人肯學事藝,何患軍政不修!若更本官亦復推賞,尤見激厲。 ”

丁未,金歸德民臧安兒謀反,伏誅。

金駙馬都尉圖克坦貞為咸平尹,貪污不法,累贓鉅萬;徙真定,事覺,金主使大理卿李昌圖鞫之,貞即引伏。 昌圖還奏,金主問之曰:“停職否?”對曰:“未也。 ”金主怒,杖昌圖四十。 復遣刑部尚書伊喇道往真定問之,征其贓還主。 有司征給不以時,詔:“先以官錢還其主而令貞納官。 凡還主贓,皆准此例。 ”降貞為博州防御使,降貞妻為清平縣主。

戊申,擢曾覿為安德軍承宣使。 時太子新立,謂其有伴讀勞也。

庚戌,帝謂宰執曰:“朕于聽言之際,是則從之,非則違之,初無容心其間。 ”梁克家言:“天下事,唯其是而已。 是者,當于理之謂也。 ”帝曰:“然。 太祖問趙普云:‘天下何者最大?’普曰:‘惟道理最大。 ’朕嘗三復斯言。 ”

癸亥,金參知政事魏子平罷,為南京留守,未几致仕。

甲子,詔皇太子判臨安府。

己巳,詔舉任刑獄、錢谷及有智略、吏能者。

庚午,有告統兵官掊克不法者,帝令付大理寺治之。 虞允文言恩威相須乃濟,帝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 蘇軾乃謂堯、舜務以愛勝威,朕謂軾之言未然。 ”梁克家曰:“先儒立論,不可指為一定之說,如崔實著《政論》,務勸世主馭下以嚴。 大抵救弊之言,各因其時爾。 ”帝曰:“昔人以嚴致平,非謂深文峻法也,紀綱嚴整,使人不敢犯耳。 譬如人家,父子、兄弟,森然法度之中,不必須用鞭扑然后謂之嚴也。 ”

辛未,皇太子領臨安尹,以晁公武為少尹,李穎彥、劉焞兼判官。

先是高麗使人告于金,謂王晛讓國于弟哠。 金主曰:“讓國,大事也,其再詳問。 ”是月,高麗以王晛讓國表來上,金主疑之,以問宰執。 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此不可信。 晛有子生孫,何故讓弟?哠嘗作亂而晛囚之,何以忽讓其位?且今茲來使,乃哠遣而非晛遣,是哠實篡兄,安可忍也!”右丞孟浩曰:“詢彼國士民,果推服,當遣封。 ”金主命卻其使。 旋遣吏部侍郎靖往問其故。

五月,丁亥,劉珙起復同知樞密院事,為荊襄宣撫使。

珙凡六疏辭,引經據禮,詞甚切至,最后言曰:“三年通喪,先王因人情而節文之,三代以來,未之有改。 至于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說,此固已為先王之罪人矣。 然尚有可諉者,曰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 今以陛下威靈,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又為漢儒之罪人乎?”

帝以義當體國責之,珙乃手疏別奏,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實而不露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成;無其實而先示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敗。 今德未加修,賢不得用,賦斂日重,民不聊生,將帥方割削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飢寒窮苦而生怨謗,凡吾所以自治而為恢復之實者,大抵闊略如此。 而乃外招歸正之人,內移禁衛之卒,規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勢適足以速禍而致寇。 且荊襄,四支也;朝廷,腹心元氣也。 誠使朝廷施設得宜,元氣充實,則犁庭掃穴,在反掌間耳,何荊襄之足慮!如其不然,則荊襄雖得臣輩百人,悉心經理,顧足恃哉!臣恐恢復之功未易可圖,而意外立至之懮,將有不可勝言者,唯陛下圖之。 ”帝納其言,為寢前詔。

遣知閤門事王抃點閱荊襄軍馬。

梁克家言:“近諸將御下太寬,今統制官有敢鞭統領官以下者否?太祖皇帝設為階級之法,萬世不可易也。 ”帝曰:“二百年來,軍中不變亂,蓋出于此。 ”虞允文曰:“法固當守,主兵官亦要以律己為先。 ”帝曰:“誠然。 前日一二主軍官不能制其下,反為下所告者,端以不能律己故耳。 ”

癸巳,金以南京留守伊喇成為樞密副使。

辛丑,帝語及臨安事,因曰:“韓彥古在任時,盜賊屏跡;比其罷也,群盜如相呼而來。 以此知治盜亦不可不嚴。 惜乎彥古所以治民者,亦用治盜之術!治盜當嚴,治民當寬,難以一律。 ”

六月,丙午,復主管馬軍司公事李顯忠為太尉。

己酉,金主詔曰:“諸路常貢數內,同州沙苑羊非急用,徒勞民耳,自今罷之。 朕居深宮,勞民之事,豈能盡知!似此,當具以聞。 ”

乙卯,張權言淮西麥熟,秋成可望,帝謂宰相曰:“時和歲丰,卿等協贊之力。 朕當與卿等講求其未至者。 ”虞允文言聖德無闕。 帝曰:“君臣之間,正要更相儆戒,朕有過,卿等悉言之;卿等有未至者,朕亦無隱。 庶几君臣交修,以答天貺。 ”

丙辰,太常寺丞蕭燧論人君聽言必察其可用之實,所言與所行相副,然后可信,帝曰:“所論甚當,人誰不能言!但徒能言之而已,要當觀其所行。 《書》所謂‘敷奏以言,明試以功’是也。 ”

甲子,金平章政事圖克坦喀齊喀卒。 金主方擊球,聞訃,遂罷,厚賻之,錄其孫。

秋,七月,甲申,金參知政事宗敘卒,遺表言朝政得失及邊防利害。 金主傷悼,謂宰臣曰:“宗敘勤勞國家,它人不能及也。 ”輟朝,遣宣徽使敬嗣暉致祭賻。

乙未,梁克家言:“近時兩事,皆前世不及。 太上禪位,陛下建儲,皆出于獨斷。 ”帝曰:“此事誠漢、唐所無。 朕常恨功業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如漢文、景耳。 ”虞允文曰:“陛下以儉為寶,積以歲月,何患不及文、景!如太宗功業,則在陛下日夜勉之而已。 ”帝曰:“朕思創業、守成、中興,三者皆不易,蚤夜孜孜,不敢迨遑,每日昃無事,則自思曰,豈有未至者乎?反覆思慮,惟恐有失。 ”又曰:“朕近于几上書一‘將’字,往來尋繹,未得擇將之道。 ”虞允文曰:“人才臨事方見。 ”帝曰:“然。 唐太宗安市之戰,始得薛仁貴。 ”

庚子,以王炎為樞密使、四川宣撫使。

興元府有山河堰,世傳漢蕭何所作。 嘉祐中,提舉史照上修堰法,降敕書刻之堰。 紹興以后,戶口凋敝,堰事荒廢,炎委知興元府吳拱修復,發卒萬人助役,盡修六堰,浚大小渠六十五里,南鄭、褒城之田大得沃溉。 詔獎諭拱。

是月,免兩淮民戶丁錢,兩浙丁鹽絹。

帝諭輔臣曰:“范成大言處州丁錢太重,遂有不舉子之風,有一家數丁者,當重與減免。 ”尋又蠲早傷路戶稅。

八月,癸卯朔,金主詔朝臣曰:“朕嘗諭汝等,國家利便,治體遺闕,皆可直言。 外路官民亦嘗言事,汝等終無一語。 凡政事所行,豈能皆當?自今直言得失,無有所隱。 ”

乙巳,金主謂宰臣曰:“隨朝之官,自謂歷三考則當得某職,歷兩考則當得某積,第務因循碌碌而已。 自今以外路官與內除官,察其奮勤則并用之;但苟簡于事,不須任滿,便以本品出之。 賞罰不明,豈能勸勉!”

丙午,殿司左軍劫馬軍司使臣家被獲,帝曰:“不當以治百姓之法治之。 ”虞允文曰:“劫盜已不可貸,況軍人乎!”

庚戌,金主詔曰:“應因斡罕被掠女直及諸色人,未經刷放者,官為贖放。 隱匿者,以違制論。 其年幼不能稱說住貫者,從便住。 ”

己未,進呈兩浙漕臣糴樁積米,帝因宣諭曰;“《洪范》八政,以食為先,而世儒乃不言財谷。 邦之有儲蓄,如人之有家計,欲不預辦,得乎!”

庚午,帝謂宰執曰:“朕近日無事時過德壽宮,太上頤養愈勝,天顏悅好。 朕退,輒喜不自勝。 ”虞允文曰:“神器之重,得所付托,聖懷無事,自應如此。 ”

金主謂宰臣曰:“五品以下,闕員甚多,而難于得人。 三品以上,朕則知之,五品以上,不能知也,卿等曾無一言見舉者。 欲畫久安之計,興百姓之利,而無良輔佐,所行皆尋常事耳,雖日日視朝何益!卿等宜勉思之。 ”

九月,壬申朔,帝曰:“江西、湖南旱歉,宜可募兵兩路,各且募千人。 ”梁克家言外路募兵,多憚所費,虞允文曰:“撥截上供亦可。 ”帝曰:“然。 所募之人,發赴三衙恐太遠,當與分撥。 ”允文言:“江西去江、池為近,湖南去鄂渚為近。 ”帝曰:“可便降指揮,仍與分撥。 ”

戊寅,帝謂宰臣曰:“漢高祖初年,專意馬上之事;世祖增廣郊祀,亦在隴、蜀既平之后。 昔人規恢遠略,罔不在專,繁文末節,蓋未暇問。 ”梁克家曰:“高帝創業,世祖中興,今日之事,乃兼守成。 祖宗二百年來典禮畢備,當以時舉。 ”帝曰:“典禮何可盡廢!抑其浮華而已。 自今卿等每事當先務實,稍涉浮文,必議蠲省。 ”

壬午,湖北、京西總領兼措置屯田呂游問,言本所管營田、屯田內官兵闕人耕種之處,請依舊頃畝,出榜召百姓依元額承佃,從之。

癸未,金主獵于橫山。

丁亥,命措置襄陽寨屋,梁克家曰:“將徙荊南之屯否?”帝曰:“欲令移去,如何?”虞允文曰:“荊南之人,歲歲更戍,自此可免道涂往返之勞。 然有二不便。 ”帝曰:“襄陽極邊,驟添人馬,對境必致驚疑。 ”允文曰:“此正是一不便。 又,自荊南至襄陽,水運千餘里,河道淺狹,難于饋糧,此二不便。 以臣愚見,不如先移軍馬,餘續議之。 ”帝稱善。

庚寅,金主還都。

是月,進呈六部長貳歲舉改官人,皆是后來許依職司收使,今合依舊法,帝然之。 梁克家言在京選人,無外路監司荐舉,若六部長貳又不許作職司,必不得改官,帝曰:“舊法既然,當使人從法,不可以法從人也。 ”虞允文曰:“舊法,京局不以選人為之,故六部長貳不作職司亦可。 今皆用選人,后來磨勘不行,必重申請,卻須更改。 ”帝曰:“此事續議施行。 ”

冬,十月,壬寅朔,金以左宣徽使敬嗣暉參知政事。

甲寅,金主謂宰臣曰:“朕已行之事,卿等以為成命不可復更,但承順而已,一無執奏。 且卿等凡有奏,何嘗不從!自今朕旨雖出,宜審而行,有未便者,即奏改之。 或在下位,有言尚書省所言未便,亦當從而改之。 ”

壬戌,金主使烏凌阿天錫來賀會慶節,要帝降榻問金主起居,帝不許。 天錫跪不起,虞允文請帝還內,命知閤門事王抃諭之曰:“大駕已興,難再御殿,使人以明日見。 ”天錫沮退。 癸亥,隨班入見。

甲辰,虞允文言:“兩司增加斗力事藝,升進者千餘人,費不過千餘貫。 昨有錫金碗者,軍中歡呼,無不欣艷。 ”帝曰:“聞其載碗乘馬而歸,道路聚觀,如此,見者必勸矣。 ”

丙寅,金左丞相赫舍哩良弼進《睿宗實錄》。

戊辰,金主謂宰臣曰:“衍慶宮圖畫功臣,已命增為二十人。 如丞相韓企先,自本朝興國以來,憲章法度,多出其手,至于關決大政,但與大臣謀議,終不使外人知覺,漢人宰相,前后無比。 若褒顯之,亦足以示勸,慎勿遺之。 ”

是月,賑饒州飢。

帝因覽知州王秬賑濟畫一,曰:“飢歲民多遺棄小兒,已付諸路收養。 如錢不足,可于內藏支降。 ”

罷紹興府宗正行司,以其事歸大宗正司。

故事,宗室皆聚于京師,熙、丰間始許居于外,崇寧間始即河南、應天置西、南二敦宗院。 靖康之禍,在京宗室無得免者,而睢、洛二都得全。 建炎初,將南幸,于是大宗正司移江寧,而西、南外初寓于揚州及鎮江,復移于泉、福二州。 而居會稽者,乃紹興初以行在未有居第,權分宗室居之。 及恩平郡王璩出居會稽,遂以為判大宗正司,至是省之。

十一月,戊寅,金主幸東宮,謂太子曰:“朕為汝措天下,當無復有經營之事。 汝惟無忘祖宗仁厚之風,以勤修道德為孝,明信賞罰為治而已。 昔唐太宗曰:‘吾伐高麗不克終,汝可繼之。 ’如此之事,朕不以遺汝。 如遼之海濱王,以國人愛其子,嫉而殺之,所為如此,安得不亡!唐太宗又嘗謂高宗曰:‘爾于李勣無恩,今以事出之。 我死,宜即授以仆射,彼必致死力矣。 ’君人者安用偽為!受恩于父,焉有忘報于子者乎!”

丙戌,金主享太廟;丁亥,有事于圜兵,大赦。

是日,臣僚請改和州西路花裝隊,帝曰:“三衙舊亦結花裝隊,昨已更改。 與其臨敵旋行抽摘,不若逐色團結之有素也。 ”

癸巳,金群臣加上尊號曰應天興祚欽文廣武仁德聖教皇帝。

甲午,虞允文言:“舊法,黃甲不曾到部人,在銓試下等人之上。 ”帝曰:“可依舊法。 ”又曰:“改法不當,終有窒礙,不如詳審于初,則免改更于后也。 ”

是月,策制科眉山布衣李垕入第四等,賜制科出身。

十二月,癸卯,金主冬獵。 乙卯,還宮。

丙辰,金參知政事敬嗣暉卒。

先是軍人王俊,自稱八廂,詐取軍中錢物,配廣南,帝曰:“御前從來無八廂差出,可擬指揮行下諸路,如有自稱八廂之人,即收捉根勘。 ”戊午,詔行之。 帝顧虞允文曰:“卿昨言,若真八廂,對人自稱,亦所當罪,此言甚當。 ”

庚申,詔:“閤門舍人依文臣館閣,以次輪對。 ”王抃用事故也。

辛酉,金進封皇子永中為趙王,永成為豳王,永升為虞王,永蹈為徐王,永濟為滕王。 乙丑,永中與曹王永功俱授明安,仍命永功親治事以習為政。

丙寅,詔:“都統制歲舉所知二人,統制歲舉一人,以智勇俱全為上,善撫士卒為次,專有膽勇又為次,將校士卒惟其所舉。 ”從臣僚之請也。

金吏部侍郎靖之使高麗也,欲宣金主詔于王晛,而晛已為哠囚于海島,托言:“晛已避位,出居它所,病有加無損,不能就位拜命,往復險遠,非使者所宜往。 ”靖竟不得見晛,乃以詔授哠,轉取表附奏,仍以讓國為言。

靖還,金主問大臣,皆曰:“晛表如此,可遂封之。 ”赫舍哩良弼、完顏守道曰:“待哠祈靖,未晚也。 ”

是月,哠遣其禮部侍郎張翼明等請封于金。

是歲,移馬軍司屯于建康府。

金河決王村,南京、孟、衛州界多被其害。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三
【宋紀一百四十三】 起玄黓執徐正月,盡昭陽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八年(金大定十二年)

春,正月,庚午朔,頒《乾道敕令格式》。

莫濛充金國賀正使。 故事,正月三日錫宴,前后使者循行無違,濛獨以本朝國忌,不敢簪花聽樂為辭,爭辨久之。 伴使以白金主,許就館賜食。

戊寅,太常博士楊萬里輪對,論及人材,帝曰:“人材須辨實偽,分邪正,最不可以言取人。 孔子大聖,猶曰:‘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 ’故以言取人,失之宰予。 ”

金主詔有司曰:“凡陳言者,皆國政利害。 自今言有可行,以其本封送秘書監,當行者錄副付所司。 ”

乙酉,太常少卿黃鈞言:“國莫重于禮,禮莫嚴于分。 伏見四孟月景靈宮朝獻,皇帝與群臣俱拜于庭心,竊疑之。 退而求之禮經,考之儀注,有所不合。 問之掌故,則渡江之后,群吏省記者失之也。 《曲禮》曰:‘君踐祚,臨祭祀。 ’《禮器》曰:‘廟堂之上,罍樽在阼。 ”又曰:‘君在阼。 ’《正義》曰:‘阼,主人階也。 ’神宗元丰間,詳定郊廟禮文,明堂、太廟、景靈宮行禮,兼設皇帝拜位于東階之上。 今親郊之歲,朝獻景靈宮,朝饗太廟,皇帝拜上,群臣拜下矣;獨四孟朝獻,設褥位于阼階之下,則是以天子之尊而用之大夫士臨祭之位,非所以正禮而明分也。 請遵元丰之制,每遇皇帝孟月朝獻,設褥位于東階之上,西向。 以禮則合,以分則正。 ”詔從之。

丙戌,宰執請討論上丁釋奠、皇太子入學之儀。 帝曰:“《禮記•文王世子篇》載太子入學事甚詳。 ”梁克家曰:“入學以齒,則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古人所以教世子如此。 ”虞允文曰:“此事備于《禮經》,后世罕舉行者。 ”帝曰:“可令有司討論以聞。 ”

丙申,金以水旱免中都、西京、南京、河北、河東、山西、陝西去年租稅。

二月,壬寅,金主召諸王府長吏諭之曰:“朕選汝等,正欲勸導諸王,使之為善。 如諸王所為有所未善,當力陳之;倘或不從,則具每日行事以奏。 若阿附不言,朕惟汝罪也。 ”

乙巳,詔曰:“朕惟帝王之世,輔弼之臣,其名雖殊,而相之實一也。 厥后位號定于漢,而稱謂汩于唐,以仆臣而長百僚,朕所不取。 且丞相者,道揆之任也,三省者,法守所自出也。 今舍其大而舉其細,豈責實之議乎!肆朕稽古,厘而正之,蓋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為政之先務也。 其改尚書左、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左、右丞相。 ”

己酉,詔以判太史局李繼宗供奉德壽宮,應轉三官,許回授其子安國補太史局保章正,充歷算科。 臣僚言:“保章從八品,與宣義、承忠郎等,使其精于歷算,雖特命之可也,用其父之回授則不可。 雖曰以三官易一命,若異時群臣近習有不知事體、不顧廉恥,皆乞用此例,陛下何以拒之?”遂寢其命。

庚戌,金主如順州春水。

辛亥,以虞允文為左丞相,梁克家為右丞相,并兼樞密使。 尋詔:“已正丞相之名,其侍中、中書令、尚書令,尚存虛名,雜壓可刪去,以左右丞相充其位。 ”

癸丑,以安慶軍節度使張說、吏部侍郎王之奇并簽書樞密院事。

時張栻已出知袁州,侍御史李衡,右正言王希呂,論說不可執政;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周必大,不草答詔;給事中莫濟,封還錄黃。 帝令翰林學士王桫Y草制,給事中姚憲書行,必大、濟并與外宮觀。 旋以希呂合黨邀名,責遠小監當;衡言稍婉,左遷起居郎。 都人作《四賢詩》以紀之。 未几,桫Y擢學士承旨,憲賜出身為諫議大夫。 于是說勢赫然,無敢攖之者。

著作佐郎趙汝愚不往見說,乞祠,不報。 會其祖母卒,不俟報,即日歸省父,因自劾。 帝不罪,就除知信州。

是日,金主還都。

金主詔曰:“自今官長不法,其僚佐不能糾正,又不言上者,并坐之。 ”戶部尚書高德基濫支朝官俸四十萬貫,杖八十。

丙寅,戶部尚書曾懷,賜出身,參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主管馬軍司公事李顯忠,請兌換民田充都教場,有司以民間不願,請每畝支錢五貫文收買。 帝曰:“馬官諸軍皆未有教場否?”虞允文曰:“雖有之,但未有都教場以備合教。 ”帝曰:“建康管軍馬,自有大教場,每遇合教,可以時暫教閱。 ”允文曰:“聖意殆不欲取民田耳。 ”帝曰:“然。 ”

乙亥,金詔尚書省:“贓污之官,已被廉問,若仍舊積,必復害民,其遣使諸道,即日罷之。 ”

丁丑,金遣宿直將軍烏庫哩思列冊封王哠為高麗國王。

壬午,帝念及邊備,謂虞允文曰:“士大夫難得任事之人。 ”允文曰:“承平時,前輩名臣如范仲淹、韓琦等在邊,尚猶難之。 ”帝曰:“當時戰多失利,蓋由未甚知兵。 ”允文曰:“非不知兵,但不教之兵難以御敵。 ”帝曰:“西夏小邦,當時亦自枝梧不及,所以馴致丙午之恥。 朕今孜孜不倦,期與卿等共雪之。 今聞金人上驕下惰,朕所以日夕磨厲,必欲令今日我之師徒如昔日金人之兵勢,蓋思反之也。 ”

壬辰,宰執請點檢諸軍戰船,帝曰:“舟楫正是我之所長,豈可置而不問?鄂州、荊南、江州,可令姜詵前去,池州以下,委葉衡具數奏聞。 ”

癸巳,金以前西北路招討使伊喇道為參知政事。

丙申,詳定一司敕定所奏修正三公、三少法,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左、右丞相為宰相,少師、少傅、少保為三少,詔從之。

丁酉,金北京曹貴等謀反,伏誅。

夏,四月,庚子,賜禮部進士黃定等三百八十九人及第、出身。

癸卯,金尚書右丞孟浩罷,為真定尹。 金主曰:“卿年雖老,精神不衰,善治軍民,毋遽言退。 ”以通犀帶賜之。

丙午,進呈宰臣制國用事,帝曰:“官制已定,丞相事無不統,所有兼制國用,更不入銜。 ”

己酉,殿中侍郎史蕭之敏劾虞允文擅權不公,允文請罷政,許之。 翌日,帝過德壽宮,上皇曰:“采石之戰,之敏在何處?毋聽允文去。 ”遂復留。 出之敏提點江東刑獄。

甲寅,戶部侍郎楊倓言:“義倉,在法夏、秋正稅,每一斗別納五合,即正稅不及一斗免納,應丰熟一縣九分已上,即納一升,惟充賑給,不許它用。 今諸路州縣常平義倉米斛不少,間有災傷去處,支給不多,皆是擅行侵用。 請下諸路常平言,限半月委逐州主管官,取索五年的實收支數目,逐年有無災傷檢放及取給過若干,見在之數實計若干,目今在甚處樁管,申部稽考。 ”從之。

丁巳,金西北路納哈塔齊錦謀反,伏誅。

己未,宣示賜新進士御書《益稷篇》。 梁克家言:“《益稷》首載治水播奏艱食,末載君臣更相訓飭之意。 學者因宸翰以味經旨,必知古人用心矣。 ”帝曰:“如所載‘無若丹硃傲’等語,見古者君臣儆戒之深。 ”允文曰:“舜與皋陶賡歌之詞,舜則曰‘股肱喜,元首起’,皋陶則曰‘元首明,股肱良’,又繼以‘元首叢脞,股肱惰’之語,君臣之間,相稱譽,相警戒,自有次序如此,所以能致無為之治。 ”帝曰:“然。 此篇首言民之粒食,則知務農為治之本。 至于告臣鄰之言,則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又曰‘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是古聖人待天下之人,未嘗不先之以教,及其不格,則必以刑威之。 今為書生者,多事虛文而忽茲二事,是未究古聖人之用心也。 ”

癸亥,金以久旱,命禱祀山川。 詔宰臣曰:“諸府少尹多闕員,當選進士,雖資敘未及而有政聲者,皆擢用之。 ”

臣僚言:“役法之均,其法莫若限民田,自十頃以上至于二十頃,則為下農;自二十一頃以上至四十頃,則為中農;自四十一頃以上至于六十頃,則為上農。 上農可使三役,中農二役,下農一役。 其嘗有萬頃者,則使其子孫分析之時,必以三農之數為限。 其或詭名挾戶,而在三農限田之外者,許人首告,而沒田于官。 磨以歲月,不惟天下無不均之役,亦且無不均之民矣。 ”

乙丑,金大名尹荊王文,以贓罪奪爵,降授德州防御使,僚佐皆坐不矯正解職。 文,宗望之子,京之弟也。

丙寅,金右丞相赫舍哩志寧薨,謚武定。

金主嘗宴群臣于太子宮,顧志寧謂太子曰:“天下無事,吾父子今日相樂,皆此人力也。 ”及歿,甚悼惜之,曰:“志寧臨敵,身先士卒,勇敢之氣,自太師梁王后,未有如此人也。 ”

五月,己巳,提點江東刑獄蕭之敏乞祠,帝不允。

虞允文言:“前日之敏言臣,是其職事。 臣雖不知其所論,竊自揣度,罪無可疑者。 既蒙聖恩,復令暫留,如之敏之端方,願召歸舊班,以辟敢言之路。 ”帝曰:“今以監司處之,亦自甚優。 ”顧曾懷曰:“丞相之言甚寬厚,可書之《時政記》。 ”

癸酉,金主如百花川。

甲戌,金命賑山東路飢。

丁丑,金主次准居。 久旱而雨。

戊寅,金主觀稼,禁扈從蹂踐民田,禁百官及承應人不得服純黃油衣。

癸未,金主謂宰臣曰:“朕每次舍,凡秣馬之具,皆假于民間,多亡失,不還其主,此彈壓官不職,可擇人代之。 所過即令詢問,但亡失民間什物,并償其直。 ”

乙酉,金給西北路人戶牛。

戊戌,詔福建鹽行鈔法,從轉運陳峴之請也。 仍支借十萬貫作本。

知福州陳俊卿移書宰執曰:“福建鹽法與淮、浙不同。 蓋淮、浙之鹽,行八九路、八十餘州,地廣數千里,故其利甚博。 福建八州,惟汀、邵、劍、建四州可售,而地狹人貧,土無重貨,非可以它路比也。 今欲改行鈔法,已奪州縣歲計,又欲嚴禁私販,必虧稅務常額;而貧民無業,又將起而為盜。 夫州縣闕用,則必橫斂農民;稅務既虧常額,則必重征商旅。 盜賊既起,則未知所增三十萬緡之入,其足以償調兵之費否也!將來官鈔或滯不行,則必科下州縣;州縣無策,必至抑配民戶。 本以利民而反擾之,恐皆非變法之本意也。 ”當時不能用,然鈔法果不行。

丙申,立宗室銓試法。

六月,庚子,以武德郎令抬為金州觀察使,封安定郡王。

辛丑,帝曰:“雨止,歲事有望。 ”虞允文曰:“麥已食新,米價日減。 ”帝曰:“今歲再得一稔,想見粒米狼戾,更得二年,便有三年之蓄。 仍須嚴切戒約,只置場和糴,聽百姓情願入中,不得纖毫科擾。 ”

壬寅,蠲兩淮歸正人撮收課子。 淮東巡尉有縱逸歸正戶口過淮者,奪官有差。

國子司業劉焞,嘗移書宰相,言張說不當用,出為江西轉運判官。 朝辭,論州縣窮空無備及當今利害,帝曰:“江西旱荒之餘,州縣亦是無備,亦多由官吏非其人。 ”旋命賑江西飢。

丙午,傅自強言父察遇害于燕山,乞賜謚,特賜謚忠肅。

甲寅,金主如金蓮川。

秋,七月,己巳,臣僚言:“祖宗馬政、茶馬司,并專用茶、錦、絹博易,蕃、漢皆便,近茶馬司專用銀幣,甚非立法之意。 況茶為外界必用之物,銀寶多出外界,甚非中國之利。 ”詔四川宣撫司參舊法措置。

癸未,以曾覿為武泰軍節度使。

庚寅,知光州滕瑞奏:“遇天申聖節,臣自書‘聖壽萬歲’四字,約二丈餘,兼造三棚,高三丈餘,凡用絹五十匹,標背投進。 ”帝曰:“滕瑞不修郡政,以此獻諛,特降一官。 ”

是月,知廬州趙善俊言:“朝廷頃者分兵屯田,其不可者有三。 臣謂罷屯田有三利:習熟戰陳之兵,得歸行伍,日從事于教閱,一利也。 無張官置吏,坐以糜稍,無買牛散種以費官物,二利也。 屯田之田,悉皆膏腴,牛具屋廬,無一不具,以資歸正人,使之安居,三利也。 ”詔:“廬州見屯田官兵并行廢罷,其田畝牛具,令趙善俊盡數拘收,給付歸正人請佃及募人租種。 ”

金罷保安、蘭安榷場。 金主謂宰相曰:“夏國以珠玉易我絲帛,是以無用易我有用也。 ”命罷之。

八月,庚子,度支硃儋言:“經總制錢,頃自諸州通判專收,歲入至一千七百二十五萬緡,繼命知州、通判同掌,而歲虧二百三十萬緡。 故向者版曹奏請專屬通判,其后又因臣僚乞委守臣,于是有知、通同共拘催分授酬賞之制。 夫州郡錢物,常患為守者侵欺,經制錢分隸之數,而多收系省以供妄費,今使知、通同掌,則通判愈不得而誰何。 請仍舊委之通判而守臣不預。 ”從之。 既而戶部尚書楊倓言:“若令通判拘催,恐守臣不能協力,宜照乾道二年指揮,令知、通同共任責分賞。 ”從之。

辛丑,臣僚言:“州縣被差執役者,率中下之戶,產業微薄,一為保正,鮮不破家。 昔之所管者,不過煙火、盜賊而已,今乃至于承文引,督租賦焉;昔之所勞者,不過橋梁、道路而已,今乃至于備修造,供役使焉。 方其始參也,饋諸吏則謂之‘辭役錢’,知縣迎送僦夫腳則謂之‘地理錢’,節朔參贊則謂之‘節料錢’,官員下鄉則謂之‘過都錢’,月認醋額則謂之‘醋息錢’。 復有所謂‘承差人’,專一承受差使,又有所謂‘傳帖人’,各在諸廳白直,實不曾承傳文帖,亦令就顧而占破。 望申嚴州縣,今后如敢令保正、副出備上件名色錢物,官員坐以贓私,公吏重行決配。 如充役之家不願親身祗應,止許顧承差人一名,餘所謂傳帖之類并罷。 ”從之。

壬子,浙東提舉鄭良嗣言收糴常平尚少錢五萬三千二十餘貫,詔禮部紐計度牒給降。

乙卯,帝謂輔臣曰:“昨因檢《唐書•李吉甫傳》,見棲筠為常州刺史,值推瀳飢,浚渠,廝流江,境內遂丰稔。 不知流江遠近,可令浙漕及常州考求古跡以聞。 ”

癸亥,兵部侍郎黃鈞論知人善任使,當察其人而取之,量其材而用之,帝曰:“朕以無心處之。 無心則明,無心則不偏,無心則無私。 ”

甲子,著作佐郎丁時發言:“人君須平日奉天,得天助然后可以立大事。 ”帝曰:“朕日夜念此,所謂‘某之禱久矣’。 ”時發言近日多竭民力以事不急,陛下當恤民以固本,帝曰:“朕非特圖建功業,如漢文蠲天下租賦事,亦欲次第行之。 ”

是月,四川水災,命賑之。

九月,戊辰,定江西四監鐵錢額,每歲共鑄三十萬貫,江州廣寧監、興國軍富民監各十萬貫,臨江軍丰餘監、撫州裕國監各五萬貫。

壬申,帝曰:“近時民俗,多尚奢侈,才遇丰年,稍遂從容,則華飾門戶,鮮麗衣服,促婚嫁,厚裝奩,惟恐奢華之不至,甚非所宜。 今年丰登,欲使民間各務儲積,仍趣時廣種二麥,以備水旱之用。 ”

乙亥,詔王炎赴都堂治事。

丙子,金主還都。

初,帝命選諫官,虞允文以李彥穎、林光朝、王質對,三人皆鯁亮,有文學,為時所推重;帝不報,而用曾覿所荐者。 允文、梁克家爭之,不從,允文力求去。 戊寅,以允文為少保、武安軍節度使、四川宣撫使,封雍國公。

丁亥,金鄜州李方等謀反,伏誅。

己丑,賜虞允文家廟祭器。 允文入辭,帝諭以進取之方,刻日會師河南。 允文言異時或內外不甚應,帝曰:“若西師出而朕遲回,即朕負卿;若朕已動而卿遲回,即卿負朕。 ”帝用李綱故事,御正衙,酌卮酒賜之;即殿門乘馬持節而出。

冬,十月,丙辰,罷借諸路職田。

十一月,辛未,遣官鬻江、浙、福建、二廣、湖南分路官田。

甲戌,金主謂宰相曰:“宗室中有不任官事者,若不加恩澤,于親親之道有所未廣。 朕欲授以散官,量予廩祿,未知前代何如?”左丞石琚曰:“陶唐之親九族,周家之內睦九族,見于《詩》、《書》,皆帝王美事也。 ”

臣僚言:“在法,光祿大夫、節度使已上,既合定謚,議于太常,覆于考功,苟其人行應謚法而下無異詞,則以上于朝廷而行焉。 紹興間,以守臣捍御,臨難不屈,死節昭著,而其官品或未該定謚,于是有特許賜謚指揮,故以定謚者給敕而以賜謚者給告。 近來請謚之家,卻有官品合該定謚,茲緣紹興指揮,輒經朝廷陳乞賜謚,不議于太常,不覆于考功,獨舍人命詞行下。 是太常、考功二職俱廢,而美謚乃可以幸得,此則法令之相戾者也。 大凡命詞給告,皆三省官奉制宣行,列名于其后。 今特恩賜謚,禮命優重,冠王言于其首,而宰相、參政、給、舍并不入銜,獨吏部長、貳、考功郎官于后押字,殊不類告,甚非所以尊王命,嚴國家也。 況舍人掌詞命之官,猶不入銜,賜謚初不議于考功,乃亦押字,理有未安,此則制度之可疑者也。 請今后定謚、賜謚,一遵舊典;至于告命之制,亦乞令禮官、詞臣考尋舊章詳議。 ”續中書后省、禮部、太常寺議上:“今后若有官品合該定謚,即仰其家經朝廷陳乞,下有司遵依定謚條法議謚,給敕施行。 如系守臣守御,臨難不屈,死節昭著,并應得蘊德邱園,聲聞顯著條法指揮陳乞賜謚之人,或奉特旨賜謚者,即依紹興三年指揮,命詞給告施行。 ”從之。

十二月,乙未朔,金命大理少卿張九思赴濟南鞫獄。

濟南尹劉萼,彥宗之子也,先為定武軍節度使,淫縱無行,所至貪墨狼籍,廉使劾之,故遣九思就鞫。 萼既就逮,不測所以,引刃自刺,不死。 詔削官一階,罷歸田里,尋卒。

丁酉,金遣官及護衛二十人,分路選年二十以上、四十以下,有門地才行及善射者充護衛,不得過百人。

金冀州王瓊等謀反,伏誅。

戊戌,蠲兩淮明年租賦。

辛丑,金出宮女二十餘人。

甲辰,詔:“京西招集歸正人,授田如兩淮。 ”

己酉,金樞密副使伊喇成罷。

辛亥,金詔:“金銀坑治,聽民開采,毋得收稅。 ”

金禁審錄官以宴飲廢公務。

癸丑,金以殿前都點檢圖克坦克寧為樞密副使,兼知大興府事。

甲寅,命四川試武舉。

己未,金詔:“自今除名人子孫,有在仕者,并取奏裁。 ”

是月,金德州防御使文,以謀反伏誅。

文既失職,居常怏怏,日與家奴舒穆嚕哈珠為怨言。 哈珠揣知其意,因言:“南京路明安阿庫哈珠、穆昆尼楚赫與大王厚善,果欲舉大事,彼皆願從。 ”文信其言,乃召日者康洪占休咎,密以謀告洪。 洪言來歲甚吉,文厚謝洪,使家僮剛格以書幣往南京約阿庫等,剛格見阿庫等,不言其本來之事,還,給文曰:“阿庫從大王矣。 ”文乃造兵仗,畫陳圖,為反計。 家奴重喜詣河北東路上變。 遣人至德州捕文,文夜與哈珠等亡去。 金主謂宰臣曰:“海陵翦滅宗室殆盡,朕念太祖子孫,存者無几,曲為寬假,而文曾不知幸,尚懷異圖,何狂悖如此!其督所在捕之。 ”文亡命凡四月,至是被獲,伏誅;康洪論死,餘皆坐如律。 釋文妻,以其家財賜文兄子耀珠。 下詔曰:“德州防御史文、北京曹貴、鄜州李方皆因術士妄談祿命,陷于大戮。 凡術士多務苟得,肆為異說。 自今宗室、宗女有屬籍者及官職三品以上,除占問嫁娶、修造、葬事,不得推算祿命;違者徒三年,重者從重治之。 ”

金尚書省奏言:“河移故道,水東南行,其勢甚大。 可自河陰、廣武山循河而東,至原武、陽武、東明等縣,孟、衛等州,增筑堤岸。 ”從之。

是歲,劉珙免喪,復除湖南;過闕,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天下之事;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 然非至誠虛己,兼聽并觀,在我者空洞清明而無一毫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 ”因引其意以傅時事,言甚切至。 帝加勞再三。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乾道九年(金大定十三年)

春,正月,辛未,簽書樞密院事王之奇罷為淮南安撫使。

癸酉,金尚書省言南客車俊等因榷場貿易誤犯邊界,罪當死,金主曰:“本非故意,可免罪發還,無令本國知之,恐復治其罪。 ”

乙亥,以張說同知樞密院,戶部侍郎沈夏簽書樞密院事。

辛巳,以刑部尚書鄭聞簽書樞密院事。

壬午,詔曰:“夫部刺史之官,所以周行郡國,頒宣風化,總方略而一統類者也。 今則不然。 守土之官出于其部,監司之任,最為近而易察者也,而求其凌厲風節,建立事功,疾惡如仇,奉公不撓者,蓋僅僅而有焉。 甚則朋比苟且,訖無舉奏。 民瘼不聞于上,上意不孚于下,朕何望焉!繼自今,其悉乃心,毋冒于憲。 凡在厥位,明體朕懷。 ”

己丑,樞密使王炎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

是月,中書門下省言:“福建鹽自來止是州軍分立綱數,自行般運出賣以辦歲計,近改為鈔法,聽從客販州郡緣住般賣,卻致支用不足,切慮敷擾以為民害。 ”詔:“罷鈔法。 諸州、軍綱鹽,并依舊分撥,官般官賣。 所有本司元借本錢一十萬貫,并已賣到鈔面錢一十九萬貫,并續賣鈔面錢,并拘收,赴左藏庫交納。 ”

起居舍人留正言:“所修記注,自紹興十五年以后,多有未修月分,久之文字散失,所得疏略,愈難修纂。 請令二史將承受諸處關牒、施行政事并臣下所得聖語,隨月編纂。 仍將紹興十五年以后未修月分,并修一月,并于次月上旬送付史官。 ”從之。

閏月,丁酉,鄂州都統制吳挺,奏前任秦琪冒請馬料及朝廷降錢修造軍器,皆不堅利,所降錢琪輒營運自私,今已立式制造。 帝曰:“軍器不葺,錢乃自私,秦琪不可不治。 ”行下吳挺定罪。

己亥,馬軍司請升統領官張遇為統制,梁克家等言張遇比赴都堂審察,見其人衰老庸謬,帝曰:“統制官不可苟任,異時大帥皆于此選。 使其有謀,老固無害;老且謬則無所用矣。 ”

庚子,樞密院言諸州軍揀發禁兵,分番赴忠銳軍教閱,衣甲、軍器不備,請行下州軍增葺,梁克家曰:“非特諸州為然,近吳挺所申鄂州軍亦如此。 恐三衙江上諸軍,軍器亦壞,理合點檢。 ”帝曰:“須不時閱視,則無得而隱。 ”克家曰:“步司統制官王世雄,交割之初,見甲皮多斷爛,弓弩脫壞,常與臣等言之。 ”帝曰:“此世雄能留意職事也。 ”

庚申,以久雨,命大理、三衙、臨安府及兩浙州縣決系囚,減雜犯死罪一等,杖以下釋之。

壬子,金主詔太子詹事曰:“東宮官屬,尤當選用正人,如行檢不修及不稱職者,具以名聞。 ”

乙卯,修廬州城。

丁巳,進呈敕令所條目。 元旦,皇帝御大慶殿受賀。 其奏祥瑞表并讀表者,差執政官;其奏云物祥瑞請付史館者,差本職官。 帝曰:“此皆文具,不須立法,可盡刪去。 ”梁克家曰:“聖世不言祥瑞,真盛德事。 ”

戊午,太子詹事李彥穎奏:“皇太子在東宮,惟講學足以增益見聞,養成道德。 臣自庚寅歲入侍王邸,以及升儲,既更四載,才講《尚書》終篇。 今始進講《周易》,非三四年不能竟一經。 真宗皇帝在東宮,日講《尚書》至七八遍,《禮記》等書亦皆數四。 祖宗之聖,雖得于生知,亦講學不倦,是以聖而益聖。 今宮僚粗備,得遇上堂,除講讀官外,餘官不過陪侍坐席,須臾而退。 請以庶子或諭德一員兼講官,于《春秋》、二《禮》,令添講一經。 ”詔令庶子,諭德輪講《禮記》。

辛酉,幸玉津園宴射。

金洛陽縣賊聚眾攻盧氏縣,殺縣令李應才,亡入南界。

二月,己巳,帝曰:“前日內閱忠銳軍,射藝可觀,此本諸州烏合士卒,訓練有方,遂成紀律。 主兵官當議推賞。 ”

乙亥,青羌努爾吉寇安靜砦,推官黎商老戰死,夔州轉運判官趙不{百心}攝制帥以討之。

努爾吉,吐蕃之種也,時遣其首領率數各人入漢地二百餘里,成都大震。 不{百心}靜以鎮之,召僚屬飲,夜,遣步將領飛軍徑赴沈黎,又徒綿州兵戍邛州為援,戒之曰:“堅守不出,密檄諸蕃部,生獲吐蕃一人賞十縑,殺一人二縑。 ”于是邛部川諸部落大破吐蕃于漢源,殺其首領,凡十六日而平。 不{百心},嗣濮王宗暉曾孫也,居官所至有聲。 每宴宮中,帝必顧太子曰:“此賢宗室也。 ”

戊寅,宰執奏事,因論及古之朋黨,帝曰:“朕嘗思之,朋黨不能破,不必問其人,但是是非非,惟理之所在而已。 ”

丁亥,特贈蘇軾為太師。

三月,甲午,禁北界博易銀絹。

乙巳,待御史蘇嶠言:“廣南提舉官廖容札子:‘廣州都鹽倉,有積存鹽本銀計錢十一萬有餘。 又點檢得本路諸州府逐年拘催常平諸色寬剩錢五萬貫,欲行起發,助朝廷經費。 ’得旨‘赴南庫送納’。 陛下即位以來,屢卻羨餘之獻,故近年監司、州縣稍知遵守,此盛德之事。 而小人急于自進,時以一二嘗試朝廷。 自乾道七年,提舉官張潭獻錢二十萬貫,以此特轉一官,不及期年,擢廣西運判。 廖容實斷其后,故到官未几,便為此舉。 聞此錢并系鹽本錢,潭到任時有三四十萬緡,皆是前官累政儲積,潭取其半以獻。 今容獻十一萬緡,已是竭澤,所餘無几,后人何以為繼!異時課額不登,誰任其咎!望卻而不受,即以此錢付之本司,依舊充鹽本。 內常平寬剩錢,亦乞樁留本路,為水旱賑貸之備。 ”詔從之。

丙辰,給事中林機,經筵講《禹貢》畢,言:“孔子謂‘禹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言其克勤于邦,克儉于家者如此。 觀《禹貢》立為經常之制,亦其勤儉之德有以先之。 故此篇之末,言‘咸則三壤,成賦中邦’,而繼之以‘祗台德先,不距朕行’,蓋有深意。 后世之君,窮奢極侈,若漢武帝,常賦之外至于算及緡錢、舟車,所宜深戒。 常以大禹勤儉之德為懷,治效不難到也。 ”帝曰:“人主苟有貪心,何所不至!”

乙卯,金主謂宰臣曰:“會寧乃國家興王之地,自海陵遷都,永安女直人寢忘舊風。 朕及見女直風俗,迄今不忘。 今之燕飲、音樂,皆習漢風,蓋以備禮也,非朕心所好。 東宮不知女直風俗,第以朕故尚存之,恐異時一變此風,非長久之計。 甚俗一至會寧,使子孫一見舊俗,庶几習效之。 ”

金太子詹事劉仲晦請增東宮牧人及張設,金主曰“東宮諸司局人,自有常數,張設已具,尚何增益!太子生于富貴,惟當導以淳儉。 朕自即位以來,服御器物,往往仍舊。 卿以此意諭之。 ”

是春,以王楫、李大正并為提點坑冶鑄錢,于饒、贛州置司,江東、淮南、兩浙、潼川、利州路分隸饒州司,江西、湖廣、福建分隸贛州司。 除潼川府隸路坑冶銅寶系逐路轉運司拘催發納鑄錢司外,依舊以江、淮、荊、浙、福建、廣南路提點坑冶鑄錢司為名。 兩司行移,連銜按察。

夏,四月,己巳,金制:“出繼子所繼財產不及本家者,以所繼與本家財產通數均分。 ”

庚午,帝諭曰:“忠武軍已內教,人材少壯,不減殿前司諸軍,武藝亦習熟。 ”梁克家曰:“人無南北,惟教習而用之如何耳。 ”帝曰:“然。 ”

金主御睿思殿,命歌者歌女直詞,顧謂太子及諸王曰:“朕思先朝所行之事,未嘗暫忘,故時聽此詞,亦欲令汝輩知之。 汝輩自幼惟習漢俗,不知女直純實之風,至于文字語言或不通曉,是忘本也。 汝輩當體朕意,至于子孫,亦當遵朕教誡也。 ”

乙丑,起居舍人趙粹中言:“祖宗盛時,儲養邊帥之才,所以料敵制勝,罕有敗闕。 請詔宰執、侍從,歲舉可充帥任者各一人,被舉者赴都堂審察。 如委可任,籍姓名聞奏,差充邊方帥司及都統司屬官或倅貳以儲其材,候任滿,或升之機幕謀議,入為寺、監、郎曹,出為監司、邊郡,俾之習熟邊圉利害。 它時邊帥有闕,即于數內選擢。 其資歷稍高,入為卿、監、侍從,遇有邊事,以備詢訪,如祖宗時。 仍請嚴詔丁寧,詳擇其人,勿徇私請;如有顯效,亦當推荐賢之賞。 如此,十年之后,帥臣不勝用矣。 ”帝曰:“帥臣自是難得,卿此論甚允。 若然,則不待十年,得人多矣”。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癸巳,龔茂良言馬驛利害,并及買象事,梁克家等曰:“樞密院見差使臣趙璧往邕州催買。 ”帝曰:“郊祀大禮,初不系此。 其差去使臣可喚回。 ”

戊戌,金禁女直人毋得譯為漢姓。

壬寅,金真定尹孟浩卒。

甲辰,金尚書省奏鄧州民范三毆殺人當死,而親老無侍,金主曰:“在丑不爭謂之孝,孝然后能養。 斯人以一朝之忿忘其身,而有事親之心乎!可論如法。 其親,官與養濟。 ”

己未,左迪功郎硃熹辭免召命,乞差岳廟。 梁克家言硃熹博學有守,而安于靜退,屢召不起,執政俱稱之。 或曰:“熹學問淹該,但泥于所守,差少通耳。 ”帝曰:“士大夫雖該博,然亦須諳練疏通。 如朕在潛邸,但知讀書為文。 及即位以來,今十有餘年,諳歷物情世故,豈止讀書為文,須有用乃可耳。 硃熹今以疾辭,然安貧樂道,廉退可嘉。 特改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觀。 ”熹以求退得進,于義未安,再辭;逾年,乃拜命。

是月,皇太子免尹臨安。

洪、吉等郡水災,命賑之。

六月,己巳,臣僚言:“近年州郡例皆窮匱,不能支吾。 言其凋弊之因,有揀汰之軍士,有添差之冗員,有指價和糴米之備償,有綱運水腳錢之糜費,有打造歲計之鐵甲,有拋買非泛之軍器,有建造寨屋之陪貼,有收買竹木之科敷,有起發揀中廂禁上軍、弓手之用度,有教稅民兵、保甲之支費;郵傳交馳,使者旁午,是皆州郡之蠹,所以致闕乏之繇也。 陛下灼見其弊,已除去七八。 惟是揀汰軍人并離軍人及歸正添差不厘務,州郡甚以為苦,日增月添,無有窮已,則賦入有限而增添之費無窮。 請特降指揮,下吏、兵部、三衙、在外諸軍都統、總領司,凡揀汰軍人并離軍使臣諸色添差不厘務人,各相照應,自來立定人數員缺,不得過數差注分撥,令共理之臣得以留意收養。 ”詔從之。

詔:“令諸路監司、郡守,不得非法聚斂,并緣申請,妄進羨餘,違者重置典憲。 ”

是月,置蘄州、蘄春鐵錢監,歲以十萬貫為額,仍減舒州同安監歲額一十萬貫。

金樞密使完顏思敬卒。 金主輟朝,親臨喪,器之慟,曰:“舊臣也。 ”賻贈加厚,葬禮悉從官給。

秋,七月,庚子,金復以會寧府為上京。

庚戌,金罷歲課雉尾。

八月,丁卯,金以判大興尹趙王永中為樞密使。

金明安、穆昆舉賢能者,金主命賞之。

癸酉,內批龍云、陳師亮添差,梁克家等言于指揮有礙,帝嘉其守法,因曰:“僥幸之門,蓋在上者多自啟之,故人生覬覦心。 漢畫一之法,貴在能守。 ”

丙子,臣僚言江西連歲荒旱,不能預興水利為之備,乃降詔曰:“朕惟旱干、水溢之災,堯、湯盛時有不能免,民未告病者,備先具也。 豫章諸郡,但阡陌近水者,苗秀而實;高仰之地,雨不時至,苗輒就槁。 意水利不修,失所以為旱備乎?今諸道名山,川源甚眾,民未知其利。 然則通溝瀆,瀦陂澤,監司、守令顧非其職歟?其為朕相丘陵原隰之宜,勉農桑,盡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時,朕將即勤惰而寓賞罰。 ”

己卯,金御史大夫璋罷。

癸未,合荊、鄂二軍為一,以吳挺充都統制。

九月,丙申,梁克家等上《中興會要》、《太上皇》及《皇帝玉牒》。

庚子,命盱眙軍以受書禮移牒泗州,示金生辰使,金使不從。

辛亥,金主還都。 大名府僧李智究等謀反,伏誅。

冬,十月,臣僚言:“浙東諸郡旱傷,如溫、台二州,自來每遇還稔,全賴轉海般運浙西米斛,粗能贍給。 聞浙西平江、秀州邊海諸縣不令放出,于荒歉之處為害甚大,請嚴禁遏糴。 ”從之。

辛未,右丞相梁克家罷。 克家時獨相,貴戚權幸,不少假借,而外濟以和,以與張說議使事不合,遂求去,乃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建寧府。

甲戌,以曾懷為右丞相,鄭聞參知政事,張說知樞密院事,沈夏同知院事。

丙子,金以前南京留守唐古安禮為尚書右丞。

時以南路女直戶頗有貧者,議簽漢戶入軍籍,金主嘗以問安禮曰:“于卿意如何?”安禮對曰:“明安人與漢戶今皆一家,彼耕此種,皆是國人。 即日簽軍,恐妨農作。 ”金主責之曰:“朕謂卿有知識,每事專效漢人。 若無事之時,可移農作,度宋人之意,且起爭端。 國家有事,農作奚暇!卿習漢字,讀《詩》、《書》,姑置此以講本朝之法。 前日宰臣皆女直拜,卿獨漢人拜,是耶非耶?所謂一家者,皆一類也。 女直、漢人,其實則二。 朕即位東京,契丹、漢人皆不往,惟女直人偕來,此可謂一類乎?”又曰:“朕夙夜思念,使太祖功業不墜,傳及萬世,當使女直人不困。 卿等悉之!”

乙酉,臣僚言:“州郡水旱,往往諱言,雖有陳奏,未必能盡其實,遂至下之疾苦壅于上聞,上之德意抑于下究。 蓋諱言水旱者,慮朝廷罪其失政也;不盡其實者,慮州用之闕而不斷也。 屬縣申請,至于取問者有之,必欲其不問而后已;民間告訴,抑令伏熟者有之,必欲其無所陳而后已。 欺天罔上,其罪可勝言哉!望申嚴行下,凡有旱傷,必須從實檢放,不得亂有沮抑,致奸和氣。 仍乞令逐路常平提舉官躬親巡歷,同帥漕之臣覺察按劾以聞。 庶几民被實惠。 ”詔從之。

丁亥,金使完顏襄等來賀會慶節,別函申議受書之禮。 仍示虞允文,速為邊備。

十一月,辛卯,詔樞密院:“除授及財賦,事關中書、門下省,其邊機軍政,更不錄送。 ”

金主謂宰臣曰:“外路正五品職事多闕員,何也?”太尉李石曰:“資考少有及者。 ”金主曰:“苟有腎能,當不次用之。 ”

戊戌,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改明年為淳熙元年。

辛亥,臣僚言:“今歲旱傷,非特浙東被害,如江西諸州,例皆闕雨,禾稻不收,而贛、吉二州尤甚。 江東之太平、廣德,淮西之無為軍、和州,多是先被水患,繼之以旱。 其間州郡,或有違言境內災傷,不即申陳,致失檢放條限;或有雖曾申聞,措置賑濟事件,朝廷未與行下。 救荒之政,譬如拯溺救焚,勢不可緩,今欲從朝廷專委逐路提舉官躬親巡歷,如委系失收,不曾檢放或檢放不實者,仰將今年苗米依合減分數,權行停閣,令候來年秋熟帶納。 其有和糴米斛、拋降馬料及諸色科買,并權與住罷一年。 應合賑糶、賑濟者,許提舉官將一路見管常平義倉米通融撥借應副。 其有諸州已條畫到措置賑濟事件,朝廷速降指揮。 庶几官吏便可奉行,百姓早被實惠。 ”詔從之。

壬子,金吏部尚書梁肅請禁奴婢服羅綺,金主曰:“近已禁其服明金,行之以漸可也。 且教化之行,當自貴近始。 朕宮中服御常自節約,卿等宜更從儉素,使民知所效也。 ”

漢州什邡縣楊村進士陳敏政家,特賜旌表門廬。 自敏政高祖母王氏遺訓,至今五世同居,并以孝友信義著。 王氏年十八歸于陳,歲餘夫卒,守志不嫁,事舅姑甚孝,教子孫篤學有聞。 本州以事來上,故有是命。

十二月,己未朔,戒飭沿邊諸軍,毋輒遣間諜、招納叛亡。

甲子,同知樞密使沈夏罷。 乙丑,以御史中丞姚憲簽書樞密院事。

癸酉,廣西鹽復官賣法,從帥臣范成大之請也。 二廣鹽法,自靖康間,行官般官賣法。 至紹興八年后,因臣僚言其利為甚博,遂改行鈔法,節次更廢不一。 至乾道六年,逐司互有申陳。 遂自八年詔令兩路通販官鈔九十萬貫,同認歲額,然實于西路歲計不便。 遂詔:“廣西鹽住行鈔法,撥還運司,均與諸州官般官賣,以充歲計。 ”

乙酉,金遣完顏璋等來賀明年正旦,以議受書儀不合,詔俟改日;以太上皇有旨,姑聽仍舊。 丁亥,璋等入見。

是歲,減紹興府、嚴、處州丁絹額。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四
【宋紀一百四十四】 起閼逢敦牂正月,盡旃蒙協洽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元年(金大定十四年)

春,正月,庚子,帝以衢州措置會子比佗州稽緩,提刑趙彥端特降兩官。 曾懷言:“賞信罰必,要當如此。 ”帝曰:“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唐、虞猶不能化天下也。 ”

己酉,詔曰:“已令殿前司主帥于二月就茅灘合教諸軍。 聞舊來每遇大閱,主帥例設酒食,如待客之禮,可專札下王友直,毋令循習,務令軍容整肅。 ”

良戌,交趾入貢,帝嘉之。 尋詔賜國名安南,以南平王李天祚為安南國王。

二月,戊午朔,江西安撫司上言:“准紹興三十年指揮,將諸路禁軍,以十分為率,取五分專一教習弓弩手,帥司每歲春秋選將官諸州教閱。 乾道新法按閱條內不曾修立,宜令敕令所修立成法。 ”帝曰:“諸路揀中禁軍上軍弓手,須常令教閱,責在守臣。 如有違例,當坐其罪。 ”

辛酉,籍平江府將魏壽卿家產,以其知無為軍巢縣,移易軍錢入己也。

壬戌,金以完顏璋之來宋,使人就館,奪其書而重賂之,杖璋百五十,除名,仍以所受禮物入官。

庚午,金以太尉、尚書令李石為太保,致仕。

廷議欲以沿海制置司干當使臣員闕改作文臣干辦公事,以曹冠充;以冠前有差遣,屢經駁繳,帝頗憐之也。 帝曰:“此卻不可。 古者為官擇人,未嘗為人擇官。 今乃因冠而改窠闕,近于為人擇官也。 可別尋闕次處之。 ”

癸酉,四川宣撫使、雍國公虞允文薨。 先是帝嘗謂允文曰:“丙午之恥,當與丞相共雪之。 ”允文許帝以恢復,使蜀一載,未有進兵期。 帝密詔趣之,允文言軍需未備,帝不樂。 至是遣二介持御札賜之,而允文已歿,不知其所言。 其后帝大閱,見軍皆少壯,嘆曰:“此虞允文行沙汰之效也!”尋贈太傅,謚忠肅。

庚辰,詔:“州郡循習舊弊,巧作名色饋送,及虛破兵卒,以接送為名,多借請受,并假官、權攝支請、供給之類,又聞諸司與列郡胥吏、牙校月有借請,蠹財困民,其令諸路監司、帥臣覺察。 ”

辛巳,為郭浩立廟于金州。

三月,辛卯,召步軍司中軍弩手射鐵垛蓮,赴內教。

臣僚言用人之弊:“一曰上下之分未嚴,二曰義利之說未明。 夫任賢使能,人主之柄;助人主進賢退不肖,大臣之職。 近世一官或闕,自衒者紛至,始則悉力以求之,不則設計以取之;示以好惡而莫肯退聽,限以資格而取求不已,未聞朝廷有所懲戒也。 居官思職,義也;背公營私,利也。 今中外求官者,惟計職務之繁簡,廩稍之厚薄,既得之,則指日而望遷,援例而欲速,公家之事,未嘗為旬月計也。 願明詔大臣,深思致弊之由,共圖革弊之術,使士風稍振,百官奉職。 ”從之。

浙西漕帥言進士施浦等各出米五千石賑濟,欲遵格補官,帝曰:“朕不鬻爵以清入仕之源。 今以賑濟補官,為百姓爾。 ”

甲午,金主謂大臣曰:“海陵純尚吏事,當時宰執,止以案牘為功。 卿等當思經濟之術,不可狃于故常也。 ”

丙申,以參知政事鄭聞為資政殿大學士、四川宣撫使。

甲辰,金主更名雍,詔中外。

金完顏璋之獲罪也,群臣紛議,謂午年必用兵。 金主以問宰相,赫舍哩良弼對曰:“太祖以甲午年伐遼,太宗以丙午年克宋。 今茲宋人奪我國書,而適在午年,故有此語,未必然也。 ”因遣刑部尚書梁肅為宋國詳問使。 其書略曰:“盟書所載,止于帝加皇字,免奉表稱臣、稱名、再拜,量減歲幣,便用舊議,親接國書。 茲禮一定,于今十年。 今知歲元國信使到彼,不依例引見,輒令迫取于館。 侄國體當如是耶?往問其詳,宜以誠報。 ”

癸丑,肅入見,帝仍立接國書,肅還,附書謝。 金主大喜,欲以肅為執政。 良弼曰“梁肅可相,但使宋還即為之,宋人自此輕我矣。 ”乃止。

建降以來,因唐舊制,分別流品,不相混淆,故有出身、無出身及進士上三名、賢良方正、曾任館閣、省府之類,遷轉皆不同,犯贓及流外、納粟,尤不使污士流,蓋不特分左右也。 元丰官制行,始一之,然猶有一官而分左右者,徒以少優進士出身而已。 至元祐中,遂自金紫光祿大夫至承務郎,皆以有出身、無出身分左右,至犯贓則并去左右字,論者尤以為當。 紹聖以后,復去之。 紹興初,方務行元祐故事,故左右之制亦復行之。 至是趙善俊建言,以為本范純仁偏蔽之論,請復省去,從之。

丙辰,太白、歲星并見,經天。

是春,言者論:“淮南安撫使王之奇,好為大言,備位無補,欲為脫身之計,遂請分閫之行。 淮上荒殘之餘,首建招誘,耕鑿荒田,多請官錢、空名綾紙而去。 所招之人,間以妄包已墾熟田,計為頃畝,以補官者。 ”遂罷之,之奇既罷,淮南復分為東、西路。

夏,四月,乙丑,金主諭宰臣曰:“聞愚民祈福,多建佛寺,雖已條禁,尚多犯者。 宜申約束,無令徒費財用。 ”

戊辰,金有事于太廟,以皇太子攝行事。

乙亥,金主謂太子諸王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弟。 自古兄弟之際,多因妻妾離間,以致相違。 且妻者乃外屬耳,若妻言是聽而兄弟相違,甚哉非理也!”太子對曰:“《思齊》之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臣等愚昧,願相勵而修之!”因引《常棣》花萼相依,脊令急難之義,為文見意,以誡兄弟焉。

己卯,以姚憲參知政事,戶部尚書葉衡簽書樞密院事。

戊子,金以樞密副使圖克坦克寧兼大興尹。

宗正寺請訓宗室名:翼祖下“廣”字子連“繼”字,太祖下“與”字子連“孟”字,太宗下“必”字子連“良”字,親賢宅“多”字子連“自”字,棣華宅“茂”字子連“中”字,魏王下“時”字子連“若”字。

詔舉制科。

是月,命工部尚書張子顏等如金報聘,仍請改受書之儀。 金主與大臣議,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宋國免稱臣為侄,免奏表為書,為賜亦多矣。 今又乞免親接國書,是無厭也。 必不可從。 ”平章政事完顏守道、參知政事伊喇道從良弼議。 右丞相石琚,右丞唐古安禮,以為不從所請,必至于用兵,金主謂琚等曰:“卿等所議非也,所請有大于此者,亦從之乎?”遂從良弼議,答書責以定分,其授受禮儀仍不改。

六月,甲午,金主如金蓮川。

丙申,臣僚言:“伏見六部及諸寺監官,同共討論勘當文字,多取辦臨時,遂致孝究未盡,供報稽緩。 請今后令所轄所隸官司會議。 ”帝曰:“此用西漢故事,甚為得體。 ”

己亥,葉衡言:“兵權系于將帥,民命寄于牧守,二者之患,每在數易。 望自今精加選擇,使材稱其職,然后力行牧守久任之說,以破數易之害。 ”從之。

甲寅,著作郎木待問言:“士大夫氣節不立,惟在陛下涵養作成。 如奔競之習,最壞氣節,不可不改。 ”帝曰:“當如卿言,必見之賞罰,使之懲戒。 ”

六月,丙辰朔,詔以王友直、吳挺,持身甚廉,治軍有律,凡所統御,宿弊頓除,可并與建節鉞。 武功大夫、榮州刺史、提舉台州崇道觀秦琪,身任帥臣,蠹壞軍政,專事阿附,貪墨無厭,可責授舒州團練副使、漳州安置。

戊午,詔曰:“累降指揮,已有差遣人不得干求換易。 比來約束寢弛,日益奔競。 今后可依已降指揮,三省具名聞奏,當議黜降。 其已授差遣人,朝辭訖,限半月出門。 ”

以興州都統制吳挺為定江軍節度使。

癸酉,改江陵府為荊南府。

戊寅,右丞相曾懷罷。

先是台官詹亢宗、季棠論事,因中懷,懷遂求退,且乞辯明誣謗。 大理根究無實,乃貶亢宗及棠。 言者追論參知政事姚憲,與亢宗等通謀,陷懷以取相位。 乃罷憲,甲申,落職與祠。 以葉衡參知政事。

是月,詔議祫祭東向之位。

初,吏部侍郎趙粹中言:“前代七廟異宮,祫祭則太祖東向。 紹興五年,董B070建議,請正藝祖東向之尊,謂:‘太廟世數已備,而藝祖猶居第四室。 乞遵典禮,正廟制,遇祫祭則東向。 ’下侍從、台諫集議。 既而王普復有請。 當時集議,如遜近、李光、折彥質、劉大中、廖剛、晏敦復、王俁、劉寧止、胡交修、梁汝嘉、張致遠、硃震、任申先、何翩B楊晨、莊必強、李弼直,皆在其義悉合于禮。 時臣叔父渙任將作監丞,奏陳益力,據引《詩》、《禮》正文,乞酌漢太公立廟萬年、南頓君立廟章陵故事,別建一廟,安奉僖、順、翼、宣四祖,禘、祫、烝、嘗,并行特祀;而太祖皇帝神主,自宜正位東向,則受命之王,不屈其尊,遠祖神靈,永有常祀。 光堯皇帝深以為然,即擢董B070為侍從,叔父渙為御史。 是時趙沛為諫議大夫,以議不己出,倡邪說以害正論,而欲祫饗虛東向。 今若稽之《六經》典禮、三代之制度,定藝祖為受命之祖;即三年一祫,當奉藝祖東向,始尊開基創業之祖。 其太廟常饗,則奉藝祖居第一室,永為不祧之祖,若漢之高祖;其次奉太宗居第二室,永為不祧之宗,若周之武王。 若僖、順、翼、宣,親盡而祧,別議遷祔之所,則臣亦嘗考之:祔于德明、興聖之廟,唐制也;立太公、南頓君別廟,漢制也。 前日王普既用德明、興聖之說,而欲祔于景靈宮、天興廟,硃震亦乞藏于夾室。 今若別建一廟為四祖之廟,或祔天興殿,或祗藏太廟西夾室,每遇祫饗,則四祖就夾室之前別設一幄,而太祖東向,皆不相妨。 庶得聖朝廟制,盡合典禮。 ”詔禮部、太常寺討論。 旋別建四祖廟,正太祖東向之位,從禮部侍郎李燾議也。

秋,七月,丁亥,復以鄭聞為參知政事。 罷四川宣撫使,以成都府路安撫使薛良朋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戊子,詔曰:“朕惟天下治亂,系乎風俗之CE3A惡,風俗CE3A惡,系乎士夫之好尚。 蓋士夫者,風俗之表,而天下所賴以治者也。 故上有禮義廉恥之風,則下有忠厚醇一之行;上有險怪媮薄之習,則下有乖爭陵犯之變。 朕嘗戢奸貪,黜浮靡,躬節儉以示天下,而歷紀逾久,治效未進,意在位者未能率德改行,以厚風俗,故廉士失職,貪夫長利,將何以助朕興化致理,無愧于古乎?部使者、郡守,其為朕察郡邑廉吏來上,朕將甄獎,待以不次。 其或持祿養交,崇飾虛譽,應詔不以實,使積行之君子壅于上聞,時汝之辜,必罰無貸!”

壬辰,復以曾懷為右丞相兼樞密使。

甲午,有司言:“乾道元年災傷,倚閣錢物,浙東路自淳熙元年為始,作三年帶納;江東路候丰熟,作兩年帶納。 ”帝曰:“既是災傷,即與倚閣,稅賦亦無從出,可與蠲放。 ”

丁酉,詔罷諸路州縣市令司官司及在任官收買物色,并依民間市價支錢,不得科抑減克。

癸卯,中書、門下省奏關外四州、沿邊諸路及金州上津皆有歸正人,詔四川安撫制置司下都統司常切存撫,毋令失所。

甲辰,詔沿江被水之家,守臣胡與可躬親巡問。 既聞被水貧乏者六百餘家,于左藏南庫每家支錢五貫,仍許于沿江地指射蓋屋。

戊申,江東提舉潘甸言:“被旨,所部州縣措置修筑浚治陂塘,今已畢工,計九州、軍、四十三縣,共修治陂塘溝堰凡二萬四千四百五十一所,可灌田四萬四千二百四十二頃有奇。 ”詔札下諸路,依此具聞。

己酉,姚憲責南康軍居住。

八月,己未,知樞密院張說罷,以徽猷閣學士楊倓簽書樞密院事。

帝廉知說欺罔數事,命侍御史范仲芑究之,遂以太尉提舉隆興府玉隆觀。

庚辰,帝曰:“密院差除,切須公當,如親舊有乞差遣者,須明具資格,待朕處置。 ”

壬午,帝諭帝執曰:“朕用人才,初不因其荐引之人而為之去留,惟其當而已。 若荐者偶以罪去,被荐者相與為奸,則當并逐。 若初不阿附,而有才能,當依舊用之。 ”又曰:“鯀之為人,初不害禹之成功。 ”楊倓曰:“此誠堯、舜之用心矣。 ”

九月,乙酉朔,以曾覿開府儀同三司。

丁亥,金主還都。

戊子,帝謂曾懷等曰:“前日詣德壽宮,太上飲酒樂甚。 太上年將七十,步履飲食如壯年,每侍太上行苑囿,登降皆不假扶掖。 朕見太上壽康如此,回顧皇太子侍側,三世同此安榮,其樂有不可形容者。 ”懷等稱賀。

壬辰,詔:“江西、湖南路累經災傷,上供米斛逐年已減放外,今年雖丰,尚慮民力未蘇,所有第四等、五等人戶合納淳熙元年秋苗,特與蠲放一半。 ”

乙未,淮東安撫司奏榷場安靜,楊倓因言金主本無佗,其臣下或妄生事,帝曰:“不可以此為喜。 于理固當安靜,然非我君臣之志也。 ”

知隨州蔡戡奏論唐太宗《貞觀諫錄》,帝曰:“從諫正是太宗所長。 此書置之座右,可為規鑒。 ”

丁未,以張荐受賄,追三官,勒停,郴州居住。 右武大夫、果州團練使李川私通饋遺,降授武功大夫、吉州刺史。 右武大夫、楚州團練使王公述輒以財請求軍職,降授武功大夫、貴州刺史,放罷。 左武大夫、貴州刺史宋受,降授右武大夫,修武郎、閤門祗候劉士良,降授保義郎,并放罷。 荐系武經大夫、文州刺史,特于遙郡階官上追三官。

冬,十月,乙卯朔,金圖畫功臣于衍慶宮。 金主思太祖、太宗創業艱難,求當時群臣勛業最著者二十一人,圖畫于衍慶宮聖武殿之左右廡:遼王杲,金源郡王薩哈,遼王宗干,秦王宗翰,宋王宗望,梁王宗弼,金源郡王實布納,金源郡王鄂囉,金源郡王希尹,金源郡王洛索,楚王宗雄,魯王棟摩,金源郡王尼楚赫,隨國公鄂蘭哈瑪爾,金源郡王實古訥,豫國公富嘉努,金源郡王杲,兗國公劉彥宗,特進鄂嚕哈齊,齊國公韓企先,特進迪實。

壬戌,詔:“自今違法賣易恩澤及荐舉授賂之人,因事敗露,有司定罪外,更取特旨,重作行遣。 ”

癸亥,以積雨命中外決系囚。

丙寅,參知政事鄭聞薨。

戊辰,命紹興府上供米與蠲放,以守臣張宗元言諸縣旱傷故也。

壬午,皇子判寧國府魏王愷徙判明州。 愷在治二十年,甚有恩惠。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丙戌,楊倓言:“近因奏事,論及時政,蒙諭曰:‘待敵當用詭道,在朝當用誠實。 百餘年來,嘗患敵國強而中國弱,正緣反是。 待敵既無奇策,動則為敵所窺。 在朝以術數相傾,以躁競取進,風俗之弊,當救正之。 ’聖謨切中時宜,望宣付史館。 ”從之。

戊戌,以禮部侍郎龔茂良參知政事。 楊倓罷,以葉衡兼權知樞密院事。

甲辰,帝召衡及茂良,賜坐,曰:“兩參政皆公議所與。 ”衡等起謝。 帝復從容曰:“自今諸事不可徇私,若鄉曲親戚,且未須援引。 朕每存公道,設有未是,卿等宜力爭,君臣之間,不可事形跡。 《房、杜傳》無可書之事,蓋其輔贊彌縫,不見于外,所以能然。 ”衡曰:“皋陶、稷、契在唐、虞之朝,其見于后世者,都、俞、吁、咈數語而已。 ”茂良曰:“大臣以道事君,遇有不可,自當啟沃,豈當使跡見于外!”

金主諭尚食局使曰:“大官之食,皆民脂膏。 日者品味太多,徒為虛費,自今進可口者數品而已。 ”

丙午,曾懷罷,除職奉祠,懷以疾自請也。

戊申,以葉衡為左丞相兼樞密使。 衡由知縣不十年至宰相,進用之驟,人謂出于曾覿云。

己酉,著作佐郎鄭僑言祖宗朝每日召見講讀官,至仁宗朝,始有間日一講之制,帝曰:“自太宗、真宗始置侍讀講官,于聖學尤為留意。 ”

壬子,江西漕臣錢佃等奏:“興國軍以公使庫酸敗酒抑勒百姓高價收買,臣等雖已禁止,請嚴行禁約。 ”帝語葉衡、龔茂良曰:“奉行法令,在下不可不嚴。 事既上聞,卻當從寬,然后各得其宜。 今屬郡違戾,監司已置不問,而請朝廷嚴行禁約,事體不順。 ”乃詔本路監司開具散酒當職官吏姓名申尚書省。

十二月,丁巳,以吏部尚書李彥穎簽書樞密院事。

甲子,以鹽官縣旱,減放苗租。

丙寅,罷鐵錢,改鑄銅錢。

壬申,葉衡等上《真宗玉牒》。

以資政殿學士、知荊南府沈夏加大學士,為四川宣撫使;新四川制置使范成大,改管內制置使。

戊寅,金以平章政事完顏守道為右丞相,樞密副使圖克坦志寧為平章政事。

是月,修吏部七司法。 龔茂良言:“官人之道,在朝廷則當量人材以擢用,在選部則宜守成法以差注。 蓋法者一定不易,如規矩、權衡,不可私以方圓、輕重也。 夫法本無弊,而例實敗之。 法者,公天下而為之者也;例則因人而立,以壞天下之公者也。 昔者之患,在于用例破法;而比者之患,在于因例立法。 今吏部七司法者,自晏敦復裁定,有司守之以從事,可以無弊。 緣臣僚申明沖改,前后不一,率多出私意,循人情。 向者陛下深知其弊,嘗加戒敕,毋得用例破條,然有司巧于傅會,多作條目。 臣謂用例破法者其害淺,因例立法者其害大。 宜詔有司講求本末,將新舊法非相與參考。 舊法大有所淵捂者,弗可輕去;新立條制,凡涉寬縱,于舊法有違者,一切刊正;庶几國家成法簡易明白,可以遵守。 ”從之。

是歲,淮南復分為東、西路。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二年(金大定十五年)

春,正月,辛巳,前宰相梁克家、曾懷,坐擅改堂除,克家落觀文殿學士,懷降觀文殿學士。

甲午,廢同安、蘄春監。

庚戌,籍諸軍子弟為背嵬軍。

二月,癸亥,詔:“泉州左翼軍,去朝廷二千里,每事必申密院、殿司,恐致失機。 自今遇有盜賊竊發,一時聽安撫司節制。 ”

三月,己丑,何澹試館職,言:“堂闕歸部,亦有未便。 舊法,吏部長貳得以銓量年老不堪厘務之人,今不復有所進退。 近來引見選人改官,未聞有不許改官者。 ”帝曰:“恐所言有可采者,不欲遺之。 ”既而令吏部從實銓量,并引見選人改官,于進卷內具舉主所荐事狀;如系捕盜人,即詳具所得功賞之因。 從之。

乙巳,詔:“武舉第一人補秉義郎,堂除諸軍計議官。 ”

夏,四月,壬子朔,淮東、西兩總領各乞以金銀兌換會子支遣,帝曰:“綱運既以會子中半入納,何故乃爾闕少?”葉衡、龔茂良對曰:“緣朝廷以金銀換收會子,樁管不用,金銀價低,軍人支請折閱,所以思用會子。 ”帝曰:“更思所以闕用之因。 ”衡復言:“戶部歲入一千二百萬,其半為會子。 而南庫以金銀換收者四百餘萬,流行于外者才二百萬,安得不少!”帝曰:“此是戶部之數,不知兩總領所分數入納如何?兩處且各以三十萬與之,兌換金銀。 ”已而錢良臣申到:“民間入納,闕少會子,并兩淮取換銅錢,已支絕會子,請再給降。 ”帝曰:“會子直如此少?”茂良曰:“聞得商旅往來貿易,僅用會子,一為免商稅,二為省腳乘,三為不復折閱。 以此觀之,大段流通。 ”帝令應副,因宣諭曰:“卿等講究本末,思為善后之計。 ”

乙卯,賜禮部進士詹騤以下四百三十六人及第、出身。

閩人楊甲對策,言恢復之志不堅者二事:一謂“妃嬪滿前,聖意几于惑溺”一謂“策士之始,以談兵為諱”,帝覽對,不悅,置之第五等。

是月,茶寇賴文政起湖北,轉入湖南、江西。 官軍數敗,命江州都統皇甫倜招之;旋命鄂州都統李川調兵討捕。

五月,己丑,詔知縣以三年為任,從知饒州王師愈之奏也。

辛卯,宴宰執于澄碧堂。 帝曰:“自三代而下,至于漢、唐,治日常少,亂日常多,何也?”葉衡對曰:“正為聖君不常有。 如周八百年,所稱極治者,成、康而已。 ”帝曰:“朕常觀《天逸篇》,見周公為成王歷數商、周之君享國久遠,真后世龜鑒,未嘗不以此為戒。 ”衡等曰:“陛下能以《無逸》為龜鑒,誠宗廟杜稷無窮之福也。 ”帝又曰:“陸贄之于唐德宗,不為不遇。 朕嘗覽奏議,喜其忠直,次第見于施行。 ”龔茂良曰:“蘇軾在經筵,繳《奏陸贄奏議表》云:‘人臣獻言,正如醫者用藥。 藥須進于醫手,方多傳于古人。 ’陸贄不遇德宗,今陛下深喜其書,欲推行之,是亦遇也。 ”帝又曰:“朝廷用人,止論其賢否如何,不可有黨。 如唐之牛、李,其黨相攻,四十餘年不解,皆緣主聽不明,所以至此。 文宗乃言‘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朕嘗笑之。 為人主但是公是公非,何緣為黨!”衡等曰:“陛下聖明英武,誠非文宗可比。 ”帝曰:“此所謂坐而論道,豈不勝如絲竹管弦?”皆起謝。 帝又曰:“朝廷所行事,或是或非,自有公議。 近來士大夫好唱為清議之說,此語一出,恐相師成風,便以趨事赴功者為猥俗,以矯激沽譽者為清高。 駸駸不已,如東漢激成黨錮之風,殆皆由此。 深害治體,豈可不戒!卿等可書諸紳。 ”

龔茂良與周必大荐宜黃知縣劉清之,召入對,首論:“民困兵驕,大臣退托,小臣苟媮。 願陛下廣覽兼聽,并謀合智,清明安定,提要挈綱而力行之。 古今未有俗不可變,弊不可革者,變而通之,在陛下方寸之間耳。 ”又言用人四事:一曰辨賢否,二曰正名實,三曰使材能,四曰聽換授。 帝深然之。

諭宰相,以朝廷闕失,士民皆得獻言。

六月,庚戌朔,定補外帶職格,從左司諫湯邦彥之請也。 邦彥言:“陛下懮勤萬務,規恢事功,然而國勢未強,兵威未振,民力未裕,財用未丰,其故何耶?由群臣不力故也。 望自今而后,中外士夫,無功不賞,而以侍從恩數待有功之侍從,以宰臣恩數待有功之宰臣,任侍從、宰相無功而退者,并以舊官歸班。 惟能強國治兵、裕民丰財者,則賞隨之,而又視其輕重以為差等。 任侍從而功大,與之宰執恩數可也;任宰相而功小,與之侍從恩數可也。 其在外者,雖不曾任侍從、宰執,而其所立之功可以得侍從或宰相恩數者,亦視其功而與之。 則天下之士,亦求進之心為立事之心,而陛下之志遂矣。 ”帝深然之,遂詔:“自今宰臣、侍從,除外任者,非有功績,并不除職;在朝久者,特與轉官;其外任人,非有勞效,亦不除授。 ”于是曾逮以權工部侍郎出知秀州,不帶職,用新制也。

辛酉,罷四川宣撫,復制置使。

湯邦彥論:“西蜀復置宣撫,應于舊屬場務,悉還軍中;又,除統制司赴宣司審察外,其餘皆俾都統自差,是與其名,奪其實。 與其名,則前日體貌如故;奪其實,則前日事勢不存。 以不存之事勢,為如故之體貌,是必上下皆惡,軍帥不睦,不惟無益而又害之矣。 ”帝納其言。 于是沈夏以同知樞密院事召還朝,而宣撫司遂罷。

茶寇勢日熾,江西總管賈和仲擊之,為其所敗。 詔以倉部郎中辛棄關為江西提刑,節制諸軍討之,用葉衡之荐也。

湯邦彥言:“蔣芾、王炎,始皆言誓死效力以報君父,及得權位,懷私失職,深負使令。 ”又劾張說奸贓。 丁卯,落芾、炎觀文殿學士,芾建昌軍、為袁州居住。 說落節度使,撫州居住。

是月,茶寇自湖南犯廣東。

秋,七月,乙未,帝謂宰臣曰:“會子通行民間,銅錢日多,可喜。 ”葉衡言:“諸處會子甚難得,謂宜量行支降。 ”帝曰:“向來正緣所出數多,致有前日之弊,今須徐議。 ”

辛丑,有星孛于西方。

丁未,帝諭葉衡等曰:“賈和仲合行軍法,然其罪在輕率進兵。 朕觀漢、唐以來,將帥被誅,皆以逗留不進或不肯用命。 今和仲正緣輕敵冒進,誅之,恐將士臨敵退縮耳。 ”

八月,丙辰,和仲除名,編管賀州。

丁卯,蠲湖南、江西被寇州縣租稅。

甲戌,廣西經略張栻言:“諸郡賦入甚寡,用度不足。 近年復行官般賣鹽,此誠良法;然官般之法雖行,而諸郡之窘猶在。 蓋此路諸州,全仰于漕司,漕司發鹽,使之自運,除腳之外,其息固有限;而就其息之中,以十分為率,漕收其八,諸州僅得其二。 逐州所得既微,是致無力盡行般運,而漕司據已撥之數,責八分之息以為寄樁,則其窮匱何時而已!幸有僅能般到者,高價抑買,豈保其無!乞委本司及提刑鄭丙、漕臣趙善政,公共將一路財賦通融斟酌,為久遠之計,既于漕計不乏,又使一路州郡有以支吾,見行鹽法不致弊壞。 ”從之。

丁丑,遣湯邦彥使金。

帝嘗諭執政選使請河南陵寢地,葉衡言邦彥有口辨,故使之。

九月,乙卯朔,詔:“揚、廬、荊南、襄、興元、金、興州,依舊分為七路,每路文臣一人充安撫使以治民,武臣一人充都總管以治兵,三載視其成以議誅賞。 ”從湯邦彥之請也。

辛卯,高麗西京留守趙位寵,以慈悲嶺至鴨綠江四十餘城叛附于金。 金主曰:“朕懷綏萬邦,豈助叛臣為虐!”執其使,付高麗。 位寵尋伏誅。

乙酉,賑淮南水旱州縣。

乙未,葉衡罷。 時湯邦彥奉使,入辭,恨衡擠己,因奏衡有訕上語。 帝大怒,罷知建寧府。

丁酉,知荊門軍黃茂材言:“唐李靖六花陳法,出于武侯,嘗因陛對,畫圖以進。 比帥司奉詔,令州軍見管民兵,以七十五人為一隊,正合李靖兵法。 遂將本軍義勇民兵分為七軍,每軍旗幟各別色號,置造兵器,俟今冬躬自教習,大陳包小陳,大營包小營,隅落鉤連,曲折相對,可以成六花陳。 今荊南府差將官前來本軍教閱,恐只沿習軍中之法,請將本軍民兵自教兩月,卻差荊南將官一員閱視。 ”從之。

己亥,龔茂良、李彥穎奏省、院各止獨員,事皆不便,帝曰:“朕以未得其人,故遲之。 ”因泛論中外臣僚,帝曰:“為宰臣須胸次大,乃能容物。 ”茂良對曰:“《坤》之六二,乃大臣爻,其辭云:‘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直方之德,須大乃能有容。 ”帝曰:“居此位安可不大!”彥穎曰:“后之為輔臣者,往往先有忌克之心,以故不能容。 ”帝曰:“士大夫更歷外職任,未見其短,才居政路,便有此病。 ”茂良曰:“《秦誓》言有容及媢疾,蘇軾為之訓傳,謂‘前一人似房元齡,后一人似李林甫。 ’”帝曰:“然。 ”又曰:“今士大夫能文者多,知道者少,故平時讀書不見于用。 ”

庚子,詔:“階、成、西和、鳳州,當職官以下,令本路帥、漕司于四路在部官同具選辟,并體量見任人委實癃老及不堪倚仗者,并申制置司,申取朝廷指揮。 其所辟官,不許辭避。 所有邊賞,令吏部看詳,申尚書省。 ”以知成都府權四川制置使范成大奏也。

丁未,同知樞密院事沈夏罷。

贈趙鼎太傅,進封丰國公。

閏月,己酉朔,金定應禁弓箭、刀槍之制,惟品官之家奴及客旅等許帶弓箭。

金主謂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今之在官者,須職位稱愜所望,然后始如勉力。 其或稍不如意,則止以度日為務,是豈忠臣之道耶!”

庚戌,詔:“諸路常平司,每歲于秋成之際,取見所部郡縣丰歉,如有合賑糶賑給,即約度所用,及見管米斛或有缺少,合如何措置移運,并預期審度,仍于九月初旬條具奏聞。 ”

丁巳,以李彥穎參知政事,翰林學士王淮簽書樞密院事。

金主謂赫舍哩良弼曰:“武靈時,領省秉德,左丞相言,皆有能名,然為政不務遠圖,止以苛刻為事。 海陵為人如虎,此輩尚欲以術數要之,以至賣直取死,得為能乎!”

未几,濟南尹梁肅上疏曰:“刑罰世輕世重,自漢文除肉刑,罪至徒者,帶鐐居役,歲滿釋之;家無兼丁者,加杖准徒。 今取遼季之法,徒一年者杖一百,是一罪二刑也;刑罰之重,于斯為甚。 今太平日久,當用中典,有司猶用重法,臣實痛之。 自今徒罪之人,止居作,更不決杖。 ”不報。

辛酉,浙東提刑徐本中言:“近者州郡,率用私意更易官吏,不申省部,不報監司。 移郡之邑,移邑之郡,或以佗官而兼攝,或以卑官而任重,往往辭煩就簡,舍薄從厚,請求僥覬,惟利是趨,易置紛然,浸亂舊制,理宜戒飭。 ”從之。

金詔百官傔人所服紅紫改為黑紫。

壬戌,詔浙東提舉監司體訪浙西提舉薛元鼎措置印給亭戶納鹽手歷式樣,將合支本錢盡數稱下支給,毋致積壓拖欠。

先是元鼎印給手歷,遍給亭戶,令賚歷就稱下支錢,至是復令浙東行之。

丁卯,以浙東旱傷,令轉運提舉興修水利。

辛未,淮南轉運司請濠州鐘離、定遠巡檢耿成令再任,帝曰:“祖宗成法,惟監司及沿邊郡守方許再任。 耿成雖有勞效,已經再任,不欲以小官差遣壞祖宗成法。 ”

甲戌,金主命年老者無注縣令;若老而任政,擇壯者佐之。

是月,辛棄疾誘賴文政,殺之,茶寇平。 遂上疏曰:“比年李金、賴文政等相繼竊發,皆能一呼嘯聚千百,殺掠吏民,至煩大兵翦滅。 良由州以趣辦財賦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州不敢問;縣以并緣科斂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縣不敢問。 田野之民,郡以聚斂害之,縣以科率害之,吏以乞取害之,豪民以兼并害之,盜賊以剽奪害之,民不為盜,去將安之!夫民為邦本,而貪吏迫使為盜,今年剿除,明年鏟蕩,譬之木焉,日刻月削,不損則折。 望陛下深思致盜之由,講求弭盜之術,無徒持平盜之兵;申飭州縣,以惠養元元為意。 ”帝獎諭之。

冬,十月,戊寅朔,詔:“浙東合納內藏庫坊場錢,可依自來立定租額。 ”

賞平茶寇功。 湖南、江西、廣東監帥,黜陟有差。

壬午,加上德壽宮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性仁誠德經文緯武太上皇帝,壽聖齊明廣慈太上皇后。

乙未,金主冬獵。

壬寅,帝諭執政曰:“李川按劾統制官解彥詳等不能平賊,此甚可喜。 風俗委靡,務為姑息以徇人情,此弊非一日。 朕每見有能舉職者,須與激勵。 李川昨曾降官,今可與復元官,更轉一官。 ”

丁未,金主還都。

十一月,庚戌,麗正門火。

初,金唐古部族節度使伊喇穆敦之子殺其妻而逃,金主命捕之。 至是梁國公主請赦之,金主謂宰臣曰:“公主婦人,不識典法,罪尚可恕。 穆敦請托至此,豈可貸宥!”不許。

時命福建造海船,起兩淮民兵赴合肥訓練。 李彥穎言:“兩淮州縣,去合肥遠者千餘里,近亦二三百里。 今民戶三丁起其二,限三月而罷,事未集,民先失業矣。 ”帝作色曰:“卿欲盡撤邊備耶!”彥穎曰:“今不得已,令三百里內,家起一丁詣合肥。 三百里外,就州縣訓習,日增給錢米,限一月罷。 庶不大擾。 ”從之。

戊午,提點坑冶王楫,乞進寬乘錢以裨慶賚,帝曰:“此不可受,令就本處樁管,制造軍器。 ”

癸亥,臣僚言:“祖宗時有會計錄,備載天下財賦,出入有帳,一州以司法掌之,一路以漕屬掌之。 紹興七年,臣僚有請仿本朝三司之制,專置提舉帳司,總天下帳狀,以戶部左曹郎官兼之,積習既久,視為文具。 請詔戶部條畫申嚴措置,俾天下財賦有所稽考,不致失陷。 ”從之。

戊辰,知靜江府張栻奏:“保伍之設,誠戢盜之良法。 臣自到官以來,講究措置,施行于靜江境內,頗得其效,近復近于一路。 請下有司考訂斟酌,申嚴而行之。 ”帝曰:“張栻頗留意職事。 ”

栻尋又奏:“本路備邊之郡九,而邕管為最重;邕之所管,輻員數千里,而左右兩江為重。 自邕之西北有牂牁、大理、羅甸,西南有白衣、九道、安南諸國,皆其所當備者。 然邕之戍兵不滿千人,所恃以為籬落者,惟左右兩江,谿洞共八十餘處,民兵不下十萬,首領世襲,人自為戰,如古諸侯民兵之制。 則去邕管近者餘三百里,遠者近千里,所恃以維持撫馭之者,惟提舉盜賊都巡檢使四人,各以戍兵百餘為谿洞綱領,其職任可謂不輕矣,可不遴選其人,謹護其土,以為南方久遠之蔽!乞依大觀指揮,許本司奏辟。 ”從之。

己巳,提舉江東潘甸,提舉淮東葉翥,權發遣平江府陳峴,言修治陂塘事,帝曰“昨委諸路興修水利以備旱干,今歲災傷,乃不見有灌溉之利,若非修筑滅裂,即是元申失實。 江東被傷分數尤甚,潘甸特降一官,落職;葉翥降兩官,陳峴一官。 ”

甲戌,詔:“大臣日見賓客,有妨治事,累有指揮。 如侍從、兩省官、三省、樞密院屬官,有職事,于聚堂聚稟;私第,除侍從外,其餘呼召取覆等官,每日各止許接見一次。 ”

十二月,丁亥,詔:“近來赴朝臣僚,于殿門內輒行私禮,朝儀不肅,令閤門彈劾。 ”

甲午,行上皇慶壽禮。 以太上皇帝來年聖壽七十,預于立春日詣德壽宮行慶壽禮。 大赦。

是月,更定強盜贓法,比舊法增一倍定罪。

并左藏南庫、封樁庫。

提領左藏封樁庫顏度言:“今相度,欲將南上、下庫及封樁上、下四庫并為二庫,以左藏南庫、左藏封樁為名,將兩處錢物各行就便對兌,并不用上下二字,不須添置官吏,就用各庫官吏合干人等。 ”從之。 遂以左藏南上庫充左藏封樁庫對兌。

時內旨取撥南庫緡錢,色目浸廣,龔茂良言:“朝廷所急者財用,數十年來講究措置,靡有遺餘,而有司乃以窘匱不給為言。 臣因取其籍,披尋本末源流,具見積年出入之概。 大抵支費日廣,所入不足以當所出之數。 至紹興十七年,所積盡絕,每歲告缺不過二百萬緡;至二十四年以后,闕至三百萬緡;而乾道元年、二年,闕六百餘萬緡。 爾后卻有增收鹺錢色目,粗可支吾。 有司失職,無以為計,專指南庫兌貸給遣。 臣復講求南庫起置之因,其間經常賦入,蓋亦無几,而屬者支費浩翰,約計僅可備二三年之用。 若繼自今撙節調度,可元倉卒不給之患。 ”因條具以聞,帝感悟。

是歲,江西轉運副使李燾上神、哲兩朝《續資治通鑒長編》,自治平四年三月,盡元符三年正月。

以王楫為都大提點坑冶;其合差官,令楫奏辟。 尋移司饒州,歲鑄以十五萬緡為額。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五
【宋紀一百四十五】 起柔兆涒灘正月,盡強圉作噩九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三年(金大定十六年)

春,正月,甲寅,以常州旱,寬其逋負之半。 賑淮東飢,仍命貸貧民種。 金亦以是日免去年被水旱路分租稅。

甲子,金詔:“宗屬未附玉牒者,并與編次。 ”

丙寅,金主與親王宰執論古今興廢事,曰:“經籍之興,其來久矣,垂教后世,無不盡善。 今之學者,既能誦之,必須行之,然知而不能行者多矣。 女直舊風,最為純直,雖不知書,然其祭天地,敬親戚,尊耆老,接賓客,信朋友,禮義款曲,皆出自然,其善與古書所載無異。 汝輩學習學之,舊風不可忘也。 ”

戊辰,金宮中火。

二月,辛巳,帝閱兩浙、福建士兵。 帝曰:“軍士皆好身手,教閱甫三數月,事藝已精熟,弓弩手自可比殿司之數。 ”因諭輔臣曰:“向來烏珠南下,陳思恭邀截于平江,官軍乃用長槍不能及,烏珠遂以輕舸遁。 韓世忠江上之戰亦然。 今次州郡起發禁軍、土軍極整肅,茲及時遣歸,更加激犒,它時調發,必易集也。 ”

甲申,賜韓世忠謚忠武。

庚寅,金沈王妃圖克坦氏,以奸伏誅。 妃,平章政事克寧之女也。 克寧坐是罷。

端明殿學士汪應辰卒。

應辰接物溫遜,而遇事特立不回,流落嶺嶠十七年,秦檜死,始還朝,正直敢言。

三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是日為金萬春節,改明日朝賀。

戊申,金臨潢雨土。

辛亥,進《上皇日歷》。

戊午,金主御廣仁殿,太子、親王皆侍。 金主從容訓之曰:“大凡資用,當務節省,如其有餘,以周親戚,勿妄費也。 ”因舉所御服曰:“此服已三年未嘗更換,尚爾完好。 汝等宜識之。 ”

夏,四月,戊寅,四川總領所請再借四路職田租課十年,充揀汰人請給。 帝曰:“昨借諸路職田,尋已給還。 四川自當一體,豈可再借!”龔茂良、李彥穎曰:“圭田所以養廉,誠不當借。 ”帝曰:“卿等可契勘別撥,其職田便與給還。 ”

龔茂良等繳進令侍從、台諫、兩省官荐舉監司、郡守指揮。 帝曰:“荐舉本欲得人,又恐干求請托,卻長奔走之風。 ”茂良等言:“天下事未有無弊,雖三代良法,久亦不免于弊。 今陛下既欲精選監司、郡守,非荐舉何由知之!”帝曰:“若令雜舉,則須眾論僉允,庶几近公。 況又經中書考察而后除授,亦足見朕于人材,博采遴選,非苟然也。 ”乃詔:“侍從、台諫、兩省官,參照資格,不以內外,雜舉監司、郡守,歲各五人。 ”

辛巳,兩浙運判吳淵請諸路州郡輸納秋苗,加耗不得過三分。 龔茂良等言近年州縣納苗,加耗太重,甚者兩石以上方可納一石,帝曰:“如此則民力安得不困!吳淵既為漕臣,自當覺察奏劾,重作行遣。 ”

靖州猺寇邊,遣兵討捕之。

丙戌,金京府設學養士,及定宗室、宰相子程試等第。

戊子,金制:“商賈舟車不得用馬。 ”

金以東京留守崇尹為樞密副使。

己丑,葉衡責居郴州,以言者追論其沈湎于酒,徇私背公也。

壬寅,金主如金蓮川。

初,湯邦彥敢為大言,虞允文深器之。 允文出為四川宣撫也,辟邦彥以行。 允文歿,邦彥還朝,上亦喜其敢言,既,以荐充申議使使金,求陵寢地。 邦彥至金,金人拒不納,既旬餘,乃命引見,夾道皆控弦露刃之士,邦彥大怖,不能措一詞而出。 及還,帝大怒,詔流新州。 帝諭宰臣曰:“敵人既不受本朝禮幣,邦彥乃受敵人所賜。 辭受之際,理亦易曉,乃不顧名節,辱命如此!”邦彥既斥不復用,自是河南之議始息,不復遣泛使矣。

己亥,詔諸路提刑,歲五月理囚。

五月,戊申,權知隆興府呂企中上言:“本路鈐轄錢卓,初到官,權借印記,慍怒形于公移。 ”龔茂良等言:“祖宗朝,分道置帥以任一面之寄,事權至重。 平時分守嚴,則緩急號令得行。 一路兵官,于帥臣自有階級,豈容如此!”帝曰:“祖宗立法,具有深意。 ”卓降一官。

金南京宮殿火,留守、轉運兩司官皆抵罪。

癸亥,王淮言步軍司宜相度牧馬,帝曰:“前日朕戒牧馬官,以牧馬當如愛身,飢飽勞佚,各隨時調節。 若身所不能堪者,馬亦不能堪,但馬不能言耳。 ”龔茂良曰:“陛下曲盡物情,仁不可勝用矣。 ”

帝以張默為秀王夫人之親,欲與一添差監當。 龔茂良言:“近制,惟宗室、戚里及歸正人方得添差。 ”帝曰:“朕正不欲先自廢法,可勿行。 ”遂除國子監書庫官。

金翰林學士圖克坦子溫進所譯《史記》、《西漢書》、《貞觀政要》、《白氏策林》,金主命頒行之。 遂選諸路學生三十餘人,令編修溫特赫吉達教以古書,習作詩、策。

癸丑,合利州東、西路為一。

安南國王李天祚卒。 子龍A147嗣。

是月,以柴瑾為殿中侍御史。 瑾入對,帝曰:“惟卿不求進,所以有些除。 ”

六月,乙酉,四川制置使范成大奏:“四川酒課,折沽虛額錢四十七萬餘緡,請自淳熙三年為始減放。 ”詔以湖廣總領所上供錢內撥還。

甲午,龔茂良言:“近奉詔獎用廉退之士,硃熹操行耿介,屢召不起,宜蒙錄用。 ”詔除秘書郎。 熹以改官之命,正以嘉其廉退,乃蒙進擢,力辭。 會有言虛名之士不可用者,再辭。 即命主管沖祐觀。

帝謂執政曰:“魏掞之安在?”龔茂良等言已物故。 帝曰:“其人直諫,方欲稍加擢用,不謂已死。 朝廷不可無直諒之士,近有鄭鑒,議論亦甚切直,觀其所言,似出肝膽,非矯偽為之者。 因看鄭鑒札子,頗思魏掞之。 ”時鑒為太學正,遂命召試。 又曰:“掞之雖死,宜少加旌別,可贈宣教郎、直秘閣。 ”

除呂祖謙秘書郎、國史院編修官,以修撰李燾荐重修《徽宗實錄》也。

是月,金山東兩路蝗。

秋,七月,壬子,金夏津縣令伊喇珊珠,坐贓伏誅。

乙丑,禁浙西圍田。

是月,以鄭鑒為校書郎。 帝語執政曰:“鑒試館職,議論切直可取,除校書郎以賞其盡言。 ”因曰:“策中所言,或是或非,大率剴切不易。 ”

詔獎劉珙。 珙時知建康府,以江東荒歉,賑濟有方也。

八月,乙亥,以王淮同知樞密院事,禮部尚書趙雄簽書樞密院事。

庚辰,立貴妃謝氏為皇后,后,丹陽人,幼孤,鞠于翟氏,冒其姓。 及長,選入宮,侍太上皇后,后以賜帝,累位貴妃。 夏后崩,中宮虛位,妃侍帝過德壽宮,太上諭帝立之,遂復姓。

先是詔御史台六察,許隨事彈奏,至是詔:“近日糾察各揚乃職,台綱益振,各進二官。 ”

戊戌,靖州猺寇平。

九月,乙巳,金主還都。

己酉,金主謂赫舍哩良弼曰:“西邊自來不備儲蓄,其令所在和糴,以為緩急之備。 ”癸丑,又諭之曰:“海陵非理殺戮臣下,甚可哀憫,其遺骸仰逐處訪求,官為收葬。 ”

癸丑,侍讀周必大進讀《三朝寶訓》,至真宗嘗擇廣南轉運使,因謂左右曰:“交、廣去朝廷遠,當選操心平允,能安遠人者任之。 ”帝曰:“于所不聞之處,尤當留意。 ”

是月,召宰執,宣示中宮褘衣,帝云:“珠玉之屬,乃就用禁中舊物,所費不及五萬緡。 ”龔茂良等曰:“不因宣諭,無由得知支用之儉。 ”帝曰:“朕安肯妄有所費!”因問:“近來風俗奢移如何?”對曰:“輦轂下似稍侈,皆由貴近之家仿效宮禁,以故流傳民間。 彼若知聖意崇朴,亦必觀感而化。 ”帝曰:“革弊當自宮禁始。 ”茂良等復言:“仁宗嘗以南海沒入大珠賜溫成皇后,后時為貴妃,以充首飾,戚里靡然效之,京城珠價至數十倍。 仁宗禁中內宴,望見貴妃首飾,不復回顧,曰:‘滿頭白紛紛,豈無忌諱!’貴妃惶恐易去。 仁宗大喜,命剪牡丹遍賜妃嬪。 不數日間,京城珠價頓減。 ”帝聞之,甚喜。

提舉玉隆萬壽觀李浩卒。 浩忠憤激烈,言切時弊,以此取忌于眾;帝察其衷,始終全之。 為大郡,廉潔,奉養如布衣時。 嘗論風俗不美者八事,其略曰:“陛下求規諫而臣下專務迎合,貴執守而臣下專務順從,惜名器而僥幸之路未塞,重廉恥而趨附之門尚開,儒術可行而有險詖之徒,下情當盡而有壅蔽之患,期以氣節而偷惰者得以苟容,責以實效而誕慢者得以自售。 ”帝嘉其直諫云。

初,錢良臣以太府少卿為淮東總領,龔茂良聞戶部歲撥有浮額,總領悉充饋遺,奏遣戶部員外郎馬大同、著作佐郎何萬、軍器少監耿延年,分往升、潤、鄂三總司驅磨錢物。 會良臣以歲用不足請于朝廷,茂良請并令萬等驅磨。 而近習恐賕賂事覺,極力救之,茂良不顧。 既而萬奏總所侵盜大軍錢糧累數十萬,茂良以聞,其事中止。 俄中旨召良臣赴闕,漸見柄用,其后茂良之貶,良臣與有力焉。 延年亦言湖廣總所有別庫,別歷所收,已行改正,故延年、萬并遷官,卒坐茂良黨罷去;大同獨無所舉,后得補外。 蓋三總司苞苴賄賂,根株盤結,一時不能改云。

是秋,彭州奏:“本州三縣,詔減課額,民間作佛會以報上恩,請以功德疏隨會慶節表疏同進。 ”帝勿許,令守臣諭以國家裕民之意,并諭執政曰:“前日蠲減蜀中折估錢,人情歡感已如此。 若異時兵革偃息,數十年來額外橫賦,盡蠲除之,民間喜可知也。 ”龔茂良言:“陛下躬行節儉,所不獲已者,養兵之費,勢未能去爾。 ”帝曰:“自渡江后所增稅賦,比舊如何?”茂良曰:“如茶、鹽、榷酤,皆數倍元額。 其最可念者,折帛、月樁等錢,為江、浙數路之害。 陛下念念不忘,若一旦恢復舊疆,則輕徭薄賦,且有日矣。 ”帝曰:“然。 ”

台、婺等州水。

冬,十月,丙子,御文德殿,冊皇后。

帝嘗與侍臣言及中宮辭合得恩數,平居常服浣濯之衣,宰執聞之,進言:“中官儉德,見陛下齊家之效。 ”帝曰:“本朝家法,遠過漢、唐,獨用兵不及。 ”龔茂良對曰:“國家自藝祖開基,首以文德化天下,列聖相承,深仁厚澤,有以固結天下之心。 蓋治體似成周,雖似失之弱,然國祚綿遠,亦由于此。 漢、唐之亂,或以母后專制,或以權臣擅命,或以諸侯強大,籓鎮跋扈,本朝皆無之,可見祖宗家法,足以維持萬世。 ”帝曰:“然。 大抵治體不可有所偏,正如四時,春生秋殺,乃可以成歲功,若一于肅殺,則物有受其害者。 亦猶治天下者,文武并用,則為長久之術,不可專于一也。 ”

乙酉,令臨安守臣禁逾侈。 帝曰:“今日習為奢侈者,在民間絕少,多是戚里、中官之家。 指揮內須添入‘有官者違犯,取旨重作施行’。 ”

庚寅,罷鬻爵之令。 詔曰:“鬻爵,非古制也。 夫理財有道,均節出入足矣,安用輕官爵以益貨財!朕甚不取。 自今除歉歲,民願入粟賑飢,有裕于眾,聽取旨補官,其餘一切住罷。 ”

丁酉,吳淵言秀州十年收支,錢數多寡不同,帝曰:“此系累政守臣任內事,不欲深究,今后痛加撙節。 大抵州郡用度不節,必至掊斂,惟先能節用,即年例違法妄取之數,可以蠲減,少寬民力。 ”

庚子,帝謂宰臣曰:“出令不可不審。 《書》云:‘屢省乃成事。 ’至于屢省,何患不成!凡天下事,朕與卿等立談之間,豈能周盡事情,須是再三詳熟思慮,方為盡善。 前此正緣不審,故出令多反汗,無以取信于天下,比來甚悔也。 ”

十一月,壬寅朔,金參知政事王蔚罷。

癸丑,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建康都統制郭剛言車船多壞損,合依海船樣造多槳飛江船,帝曰:“車船,古之艨沖,辛巳用以取勝,豈用改造!可令郭綱約束沿流諸軍,遇有損壞,隨即修葺,不得擅有更易。 其多槳船,止許逐軍自行創造,不得充新管車船數。 ”

庚申,金以吏部尚書張汝弼為參知政事。 汝弼,元妃之弟也。

十二月,壬申朔,金詔:“諸科人出身,四十年方注縣令,年歲太遠。 今后仕及三十二年,別無負犯贓染追奪,便與縣令。 ”

丙子,金詔:“諸流移人老病者,官與養濟。 ”

金主諭宰臣曰:“凡經奏斷事有未當,卿等勿謂已行,不為奏聞改正。 朕以萬几之煩,豈無一失!卿等但言之,朕當更改,不可吝也。 ”

乙酉,龔茂良等言:“昨者中宮奏,檢照皇后親屬恩澤,裁減外尚餘一十八人,更請裁減八人。 臣等檢紹興三年指揮,皇后受冊,親屬與恩澤三十人,十三年與二十五人。 近制減作十八人,比舊例几鐫其半,皇后仍謙沖辭免。 以中宮之貴而猶務節約,則為臣下者當如何!望陛下明詔有司,申嚴法禁,凡僥幸冒濫者,必務革去;又詔侍從近臣,各思所以清入仕之源。 ”從之。

己丑,黎州蠻寇邊。 官軍失利,蠻亦遁去。

是月,以袁樞所編《通鑒紀事》賜東宮,令與《陸贄奏議》熟讀,曰:“治道盡于此矣。 ”

禁監司交遺及因行部輒受諸郡折送,計所受悉以贓論。

是冬,旌蘄州黃梅縣方甫門閭,以三世同居,本路漕臣以其事來上也。

減徽州稅絹額。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四年(金大定十七年)

春,正月,丙午,金有司奏高麗所進玉帶,乃石似玉者,金主曰:“小國無能辨識者,誤以為玉耳。 且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若卻之,豈禮體耶?”

戊申,詔自今內外諸軍歲一閱試。

金于衍慶宮西建世祖神御殿,東建太宗、睿宗神御殿。

金主欲徙斡罕遺黨,散置之遼東,赫舍哩良弼曰:“此輩已經赦宥,徙之恐生怨望。 ”金主曰:“此目前利害,朕為子孫后世慮耳。 ”遂徙之。

庚申,詔:“沿江諸軍,歲再習水戰。 ”

壬戌,金主以海陵時大臣無辜被戮,家屬籍沒者,并釋為良。 遼豫王、宋天水郡王被害子孫,各葬于廣寧、河南舊塋。 其后復詔:“天水郡王親屬于都北安葬外,感平所寄骨殖,官為葬于本處。 遼豫王親屬未入本塋者,亦遷祔之。 ”

丁卯,行《淳熙歷》。 秘書省言:“昨為《紀元》、《統元》、《乾道》三歷交食不密,令太史局別造新歷。 今來測驗,新歷稍密。 ”帝曰:“自古以來,歷未有不差者;況近世此學不傳,士大夫元習之者,訪求草澤,又難得其人。 新歷比舊,所謂彼善于此。 其以淳熙為名。 ”

戶部侍郎韓彥古言:“今日國家大政,如兩稅之入,民間合輸一石,不止兩石,納一匹,不止兩匹,自正數之外,大率增倍,然則是欺而取之也。 謂宜取州縣大都所入,稍仿唐制,分為三等,視其用度多寡而為之制。 自上供為始,上供所餘,則均之留州,留州所餘,則均之送使,送使所餘,則派分遞減,悉蠲于民,朝廷不利其贏焉,然則自朝廷至于郡縣,取于民者皆有成數。 整齊天下之帳目,外而責在轉運使,內而責在戶部,量入以為出,歲考能否而為之殿最,州縣不得多取于民,朝廷亦不多取于州縣。 上下相恤,有無相通,無廢事,無傷財,貢籍之成,太平之基立矣。 ”帝曰:“彥古所陳,周知民隱,可擇一才力通敏者,先施行一郡,俟已就緒,當頒降諸路,仿而行之。 ”尋令吏部郎官薛元鼎前赴秀州,依此將錢絹、米斛等數具帳聞奏。

其后元鼎奏:“驅磨本州財賦,惟憑赤歷,難以稽考。 望委戶部行下本州,將州縣應干倉庫場務,每處止置都歷一道,應有收到錢物,并條具上供、州用實數,各立項目抄轉。 仍從戶部,每歲委轉運司差官,遇半年一次,索歷檢照,如有虛支妄用,本司按劾。 其它州郡。 亦乞依此施行。 ”從之。

二月,帝將幸太學,臣寮言祖宗朝幸學,皆命儒臣講經,帝曰:“《易》、《詩》、《書》,累朝皆曾講。 如《禮記•中庸篇》言‘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最關治道,前此卻不曾講。 ”龔茂良等曰:“此于治道包括無遺,聖學高明,深得其要。 ”

大宗正丞劉溥,言近年諸郡違法預催夏稅,民間苦之。 龔茂良、李彥穎曰:“往年諫官曾論其事,方施行間,戶部長貳執奏不行。 今年春,言者又及此,版曹復申前說,拘回錄黃,其說謂‘遞年四月、五月合到行在及折帛錢共六十一萬貫,指擬支遣,若不預催,恐至期闕誤。 ’”帝曰:“既違法病民,朝廷須別法處置,安可置而不問!”茂良等因言:“戶部每年八月于南庫借六十萬緡應付支遣,次年正月至三月措還。 今若移此六十萬緡于四月、五月支借,則戶部自無闕用,可以禁止預催之弊。 ”帝曰:“知此措置,不過移后就前,卻得民力稍寬,于公私俱便。 ”于是詔:“諸路轉運司行下所部州縣,今后須管依條限催理,如有違例,監司覺察按劾。 ”

甲申,臣僚言:“今日之郡守為民害者,掊克慘酷是也。 賦稅有定制,而掊克之吏專意聚斂。 下車之初,未問民事,先令所屬知縣均認財賦,且多為之數,督責峻急。 國家法令之設,所以與天下公共者也,而慘酷之吏,非理用刑,或殘人之肢體,或壞人之手足,或因微罪而隕其性命,或罹非辜而破其家業。 請招寧臣丁寧戒飭,其取民有定制,毋得掊克以竭人之力;犯法者自有常刑,毋得慘酷以殘民之生。 ”從之。

乙亥,幸太學,釋菜于先聖,命國子祭酒林光朝講經,賜光朝三品服。

遂幸武學,著作郎傅伯壽上言:“武成之廟,所從祀者出于唐開元間,一時銓次,失于太雜。 太祖皇帝嘗見白起之像,惡其詐殺已降,以杖畫而去之,神武不殺之仁,垂訓深矣。 太上紹興間,亦以議者之請,黜韓信而升趙充國,黜李勣而升李晟,去取之間,皆所以示臣子之大節也。 然王翦佐秦,聘狙詐之兵,蓋無異白起;而彭越之臣節不終,亦同韓信。 至于王僧辯雖能平侯景,然反連和于齊;吳明徹雖能因北齊之亂以取淮南,然敗于呂梁,為周所俘,不能死節;韋孝寬拒尉遲之義兵;楊素開隋室之禍敗;慕容恪、長孫嵩、慕容紹宗、宇文憲、王猛、斛律光、于謹,或本生邊陲之裔,或屈節僭偽之邦,縱其有功,豈足多錄!若尹吉甫之伐玁狁,召虎之平淮夷,豈有周中興之名將;陳湯之斬單于,傅介子之刺樓蘭,馮奉世之平莎車,班超之定西域,皆為有漢之雋功;在晉則有祖逖、謝安,在唐則王忠嗣、張巡,忠義謀略,卓然冠于一時,垂于后代。 闕而不錄,似有所遺,宜并詔有司,討論歷代諸將,為之去取,然后以本朝名將繪于殿廡,使天下士皆曉然知朝廷激義勇而尚忠烈。 ”起居郎錢良臣亦請取建隆、建炎以來功烈顯著者,參陪廟祀。

幸秘書省,賜省官宴。

己卯,詔:“諸軍毋以未補官人任軍職。 ”

己丑,知臨安府趙潘老進兩學修造圖,于西北隅建閣安頓太上御書《石經》。 帝曰:“碑石可置之閣下,其上奉安墨本,以‘光堯御書石經之閣’為名。 朕當親寫。 ”龔茂良等曰:“自古帝王,未有親書諸經及傳至數千萬言者。 不惟宸章奎畫照耀萬世,其所以崇儒重道,可謂至矣。 ”

壬辰,太常少卿顏度言:“籍田合得千畝。 自紹興十五年給到五百七十餘畝,以備親耕,續因玉津園等題占撥目,即只二百餘畝。 今又踏逐御路,將來或舉行典禮,委是窄狹。 ”帝曰:“御路止是時暫經由,可將見管步畝專充籍因,它司不得親占。 ”其后,籍田令趙監言御路系在二百一十畝之內,請依舊令人佃種,從之。

癸巳,知福州陳俊卿乞宮觀,帝曰:“前宰執治郡,往往不以職事為念。 如俊卿在福州,劉珙在建康,于職事極留意,治狀著聞,未可換易,可令學士院降詔不允。 ”

戊戌,以新知荊南府胡元質為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四川總領所乞降度牒措置備邊,龔茂良言:“四川降牒,自乾道四年至淳熙元年,降過萬餘,不惟失丁口,為異時患;官賣不行,必至押配與折估之害。 名異實同,請不須更降。 ”

召史浩于明州。 三月,乙巳,以為少保、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 時龔茂良以參知政事行宰相事,因求去,帝曰:“朕以經筵召浩,卿不須疑。 ”

丙午,范成大奏關外麥熟,倍于常年,緣朝廷免和糴一年,民力稍舒,得從事于耕作。 帝曰:“免和糴一年,民間已如此,乃知民力不可以重困也。 ”王淮曰:“去歲止免關外,今從李蘩之請,盡免蜀中和糴一年,為惠尤廣。 ”

己酉,龔茂良等上《仁宗玉牒》、《徽宗實錄》、《皇帝玉牒》。

編修官呂祖謙上言曰:“陛下以大臣不勝任而兼行其事,大臣亦皆親細事務而行有司之事,外至監司守令職任,率為其上所侵而不能令其下,故豪猾玩官府,郡縣忽省部,掾屬凌長吏,賤人輕柄臣。 平居未見其患,一旦有急,誰也指揮而伸縮之耶?陛下于左右苟玩而弗慮,則聲勢浸長,趨附浸多,過咎浸積,內則懼為陛下所譴而益思壅蔽,外則懼為公議所疾而益肆詆誹。 願陛下虛心以求天下之士,執要以總萬事之機,勿以圖任或誤而謂人多可疑,勿以聰明獨高而謂智足偏察,勿詳于小而忘遠大之計,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 ”旋遷著作郎,即以疾請祠歸。

辛亥,金免河北七路去年旱蝗租稅,賑東京三路。 金主謂赫舍哩良弼曰:“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飢。 今三年不登而人民乏食,何也?”良弼對曰:“古者地廣民淳,崇尚節儉,而又惟農事是務,故蓄積多而無飢饉之患。 今地狹民眾,又多棄本逐末,耕之者少,食之者眾,故一遇凶歲而民已病矣。 ”金主深然之,命有司懲戒荒縱不務生業者。

壬子,貸隨、郢二州飢民米。

甲寅,修韶州城。

辛酉,楚州捕賊賞內,隨從捕獲者請支錢三十貫,帝曰:“與五十貫如何?”王淮曰:“凡支折資錢,每一資折三十貫。 今若隨從者支五十貫,亦不足惜,但喜者不過被賞數厚,而不平者千萬人也。 ”帝曰:“此論甚善。 亦如朝廷與人官爵,盡歸至公,人誰敢怨!若徇私輕與,得者固喜而怨者必多。 惟至公可以無怨,朕與卿等交修,當謹守此法。 密院事少,三省事多,卿等見三省,宜以此意宣諭。 ”

乙丑,金尚書省奏三路之粟不能周給,金主曰:“朕嘗語卿等,遇丰年即廣糴以備凶歉,卿等皆言天下倉廩盈溢,今欲賑濟,乃云不給。 自古帝王,皆以蓄積為國家長計,朕之積粟,豈欲獨用之耶!既不給,可于鄰道取之以濟。 自今當預備以為常。 ”

司諫蕭燧請節浮費。 戊辰,戶部具歲用經常及用度之數,龔茂良言其間有合節省進,欲仿寶元、慶歷故事,命台諫同戶部詳定,帝曰:“今日用度,多費于養兵。 朕常覽戶部所具支費,可裁節者不過數千緡,無使台諫論議。 果有節省件目,卿等可自奏陳。 ”

是春,閤門舍人應材言:“台諫之官,在言天下之大利害,不在于捃遮細故,區區止于言人之短長也。 大奸大惡,固不可不為天下國家誅鋤之,若夫有用之才,豈可以細故而輕壞之!一陷譏議,遂為廢人,急緩之際,欲人為用,無復有矣。 神宗以程顥為御史,顥曰:‘使臣拾遺補闕,裨贊朝廷則可,使臣掇臣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 ’神宗嘆賞,以為得御史體。 劉安世嘗言祖宗之時于人才,長養成就之甚勤也,故其在台諫,未嘗以細故而輕壞人材。 乞令刻之御史台、諫院,永為台諫官之戒。 ”帝深然之。

夏,四月,戊寅,金主諭宰臣曰:“郡縣之官,雖以罪解,一二歲后,亦須再用。 明安、穆昆,當太祖創業之際,皆勤勞有功,其世襲之官,不宜以小罪奪免。 ”

曾覿用事,欲以文資錄其孫,龔茂良以文武官各隨本色廕補格繳進。 茂良入堂,覿令直省官賈光祖等當道不避,街司叱之,光祖曰:“參政能几時!”茂良上言:“臣固不足道,所惜者朝廷大體。 ”帝諭覿往謝,茂良正色曰:“參知政事者,朝廷參知政事也。 ”覿慚退。 帝諭茂良先遣人于覿,沖替而后施行,茂良批旨,取光祖輩下臨安府撻之。 詔宣問施行太遽,茂良待罪,帝遣使諭復位。

五月,癸卯,利州提刑、權金州史俁奏:“金州都統司,例私販茶鹽,月科與軍人每名三斤,高立價直,于請糧處克除。 ”帝曰:“蜀中軍人貧甚,豈宜更有克剝!可令契勘。 ”

金主如姚村澱,閱七品以下官及宗室諸局承應人射柳,賞有差。

己酉,宗正少卿程叔達請宣示《敬天圖》,帝顧左右取圖至,叔達進觀,帝亦相與誦讀,每至前代王者或不能敬畏修省,則曰:“此圖美惡并著,亦欲以為儆戒。 ”又至《無逸》篇,則曰:“《無逸》一篇,言人君所以享國長久,皆由嚴恭畏敬所致,尤當以為法。 ”叔達曰:“此聖德所由日新也。 ”

甲子,盱眙軍報淮北多蝗,淮南卻仍歲丰稔。 帝曰:“近世士大夫多恥言農事。 農事乃國之根本,士大夫好為高論而不務實,卻恥言之。 ”王淮等曰:“士大夫好高,豈能過孟子!孟子之論,必曰‘五畝之宅,植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 ”帝曰:“今士大夫微有西晉風,豈知《周禮》與《易》言理財,周公、孔子未嘗不以理財為務。 且不獨此,士大夫諱言恢復。 不知其家有田百畝,內五十畝為人所據,亦投牒理索否?士大夫于家事則知之,至于國事則諱言之,何哉!”

戶部員外郎謝廓然,賜出身,除殿中侍御史。 廓然,曾覿之黨也。 命自中出,中書舍人林光朝不書黃。 光朝尋改權工部侍郎,力求去,除知婺州。

六月,丁丑,龔茂良罷。

謝郭然甫入台,即劾茂良矯傳敕旨,斷遣曾覿直省官。 而林光朝與茂良同里,光朝既去,茂良引疾求罷,帝曰:“朕不忘卿,俟議恢復,卿當再來。 ”因出知建康府,即令內殿奏事。 茂良手疏六事,曰天意,曰人事,曰賦財,曰將帥;而所以用之者,曰謀,曰時。 帝曰:“卿五年不說恢復,何故今日及此?”退朝,甚怒,曰:“福建子不可信如此!”

己卯,以王淮參知政事。

謝廓然言:“自龔茂良擅權植黨,故朝廷朋比之習未革。 望敕臣下合謀輔治,毋黨同以求異,毋阿比以害公,使忠良蹇諤之士盡言而不疑,奸險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 ”從之。

金主謂宰臣曰:“朕年老矣,恐因一時喜怒,處置或不當,卿等當執奏,毋為面從,成朕之失。 ”

癸未,升蜀州為崇慶府。

甲申,詔:“三省、樞密院所得之旨,朝退即具奏審,再承畫降,方可施行。 ”猶以龔茂良為矯旨也。 自是每奏用人,復以黃紙貼簽封入,或有改易,遂為故事。

是夏,東宮官請增讀范祖禹《唐鑒》,從之。

秋,七月,庚子,右正言葛邲,請令二廣帥臣、監司,將見任郡守每歲精加考察,守倅見闕去處,元系堂除或部闕,亦請早賜差注,或人所不願,就令廣南諸司公共辟差一次,其已差未到者,催促之任。 帝曰:“郡守不得其人,則千里被害。 可令二廣帥臣、監司,限兩月體訪所部守臣臧否以聞。 ”

己酉,詔:“文宣王從祀,去王雱畫像。 武成王廟,升李晟于堂上,降李勣于李晟位次,仍以曹彬從祀。 ”

時內批屢出,以閤門舍人黃夷行與郡守,趙雄等言其資歷尚淺,帝曰:“須用資歷,庶免人言。 ”辛亥,內批:“添差浙西准備將王守忠,任滿日特與再任。 ”雄曰:“守忠系潛邸祗應,即非隨龍,依指揮不應添差。 ”帝曰:“如此則難行。 ”雄曰:“聖意欲與之,特令依隨龍人例可也。 ”帝曰:“不若且已。 ”雄曰:“潛邸舊恩,不肯假以添差,臣下何敢用私。 ”帝曰:“不如此則法不行。 ”

壬子,金尚書省奏歲以羊三萬賜西北路戍兵,金主問如何運致,宰臣不能對。 金主曰:“朕每退朝,留心政務,不遑安寧。 卿等勿謂細務非帝王所宜問,以卿等于國家之事未嘗用心,故問之耳。 ”

謝廓然復論龔茂良四罪,言:“茂良行宰相事首尾三年,臣僚奏對,有及邊防利害,必遭譏罵;陛辭之日,方有所論,凡數百言,此其可誅一也。 陛下孝誠篤至,兩宮上壽與冊立中宮,駕幸二學,皆斷自聖心,茂良乃自謂出其建明,誕謾如此,可誅二也。 以己所言,駕為天語,掠聖訓為己言,可誅三也。 其荐察官以妻黨林虙為首,擬除后省則用鄉人林光朝,可誅四也。 ”癸丑,茂良責寧遠軍節度副使,英州安置,父子卒于貶所,皆曾覿所使也。 覿前雖預事,未敢肆,至是竄逐大臣,士多側目重足矣。

甲寅,郭剛申權統領陳鏜,乞落權字。 趙雄言:“在外諸軍統領,卻無密院審察,法須從統領揀選,則統制何懮不得人?”帝曰:“善。 ”雄又曰:“昨聞王友直言,須從訓練官不輕授,則准備將至統制官方皆得人。 臣答之云:惟將帥體國者乃肯如此,使人人似殿帥之言,則軍中何患無人?”帝曰:“此方是澄其源,然非體國者不能也。 ”

乙卯,吏部言內侍李裕文合轉歸吏部,帝曰:“昨與在京宮觀,元不曾降轉歸吏部指揮。 ”趙雄曰:“從來內侍寄資官罷內侍差遣,須轉歸吏部。 ”帝然之。

戊午,趙雄言蜀中五月得雨。 帝曰:“世以鳳凰、芝草、甘露、醴泉為佳瑞,是皆虛文,不若使年谷屢丰,公私給足,此真瑞也。 ”

吏部郎閻蒼舒言:“馬政之弊,不可悉數。 今欲大去其弊,獨有貴茶。 蓋敵人不可一日無茶以生,祖宗時,一馱茶易一上駟。 陝西諸州,歲市馬二萬匹,故于名山歲運二萬馱。 今陝西未歸版圖,西和一郡,歲市馬三千匹爾,而并用陝西諸郡二萬馱之茶,其價已十倍,又不足而以銀絹~及紙幣附益之。 茶既多,則人遂賤茶而貴銀絹~,而茶司之權遂行于它司。 今宕昌四尺四寸下駟一匹,其價率用十馱茶;若其上駟,則非銀絹不可得。 祖宗時,禁邊地賣茶極嚴,自張松大弛永康茶之禁,因此諸蕃盡食永康之茶,而宕昌之茶賤如泥土。 且茶愈賤,則得馬愈少,而并令洮、岷、疊、宕之土蕃,逐利深入吾腹心內郡,此路一開,其懮無窮。 今后欲必支精好茶而漸損其數,又嚴入蕃茶之禁,則馬政漸舉,而邊境亦漸安矣。 ”詔令硃佺嚴行禁止。

金赫舍哩良弼以疾辭相位,不許。 告滿百日,屢使中使問疾。 良弼在告既久,省多滯事,金主以問宰相,參知政事張汝弼對曰:“無之。 ”金主曰:“豈曰無之!自今疑事久不能決者,當奏以聞。 ”

是月,金大雨,河決。

八月,辛未,詔:“今后職事、厘務官,并見闕方許差除。 ”

壬申,樞密院言:“前令諸州軍,有御前頓駐或分屯軍馬去處,將見教閱禁軍,差官部轄,附大軍一就教閱,所有不系駐答刀并分屯軍馬州軍,其禁軍自合逐州教閱,或恐因而廢弛,理宜申飭。 ”詔:“委兵官將見管禁軍精加教閱。 倘差官前試,如有武藝退惰,具當職官姓名按劾。 ”

金以監察御史體察東北路官吏輒受訟牒為不稱職,笞之五十。 金主旋謂御史中丞赫舍哩邈曰:“台臣糾察吏治之能否,務去其擾民,且冀得其實也。 今所至輒受訟牒,聽其妄告,使為政者如何則可也!”

庚辰,金主謂宰臣曰:“今之在官者,同僚所見,事雖當理,亦以為非,意謂從之則恐人謂政非己出。 如此者,朕甚惡之。 今觀大理所斷,雖制有正條,理不能行者,別具情見,朕惟取其所長。 夫人能取它人之善者而從之,斯可謂善矣。 ”又曰:“今下僚豈無人材!但在上者不為汲引,惡其材勝己故耳。 ”

九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己亥,命修海塘。

辛丑,金封皇子永德為薛王。

戊申,金主秋獵。

己酉,御經筵,侍讀史浩讀《三朝寶訓》,進曰:“聖人之言遠如天,賢人之言近如地。 觀真宗與王旦之言,可以見聖賢之遠近也。 王旦為相,欲坐繆舉者之罪,此賢人之言也。 真宗以為拔十得五,縱使徇私,然朝廷由此得人亦不少矣,此聖人之言也,其言包含廣大,豈不如天之遠耶!”帝曰:“孟子之言最切近,其視孔子之言,則氣象尤大不相侔,此賢聖之分也。 ”

戊午,閱球于選德殿。

甲子,金主還都,改東京留守圖克坦克寧為南京留守兼河南統軍使,遣使諭之曰:“統軍使未嘗以留守兼之,此朕意也。 可過京師入見。 ”金主將復相之,故有此諭。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六
【宋紀一百四十六】 起強圉作噩十月,盡屠維大淵獻四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四年(金大定十七年)

冬,十月,戊辰,金州副都統制李思齊請官軍擇有才略智勇人,不次升擢,帝曰:“專用年限,則才者無以自見;許躐次升差,則兵官得人矣。 ”

己巳,夏國進百頭帳于金,金主詔卻之境上。 其使因邊臣求入,乃許之。

丙子,詔:“陰雨多日,太理寺、臨安府并屬縣及兩浙西路諸州縣見禁罪人,在內委台官,在外委提刑,躬身檢察決遣;如路遠分委通判。 杖已下并干系等人,日下并行疏放。 ”

丁丑,金制:“諸明安,父任別職,子年二十五以上,方許承襲。 ”

己卯,趙雄言:“湖廣總領所歲有給降度牒定數,不知紹興年間不曾給降,亦自足用。 豈紹興三十年創制以萬人為額之前,度牒初未行也!”帝曰:“朕甚不欲給降度牒,當漸革之。 ”

庚辰,詔幸茅灘。 上抽摘諸軍人馬按教,宰執、管軍、知閤、御帶、環衛官,自祥曦殿戎服起居從駕,餘免。

辛巳,金主謂宰臣曰:“今在位不聞荐賢,何也?昔狄仁杰起自下僚,力扶唐祚,使即危而安,延數百年之永。 仁杰雖賢,非婁師德,何以自荐乎?”

癸未,金主謂宰臣曰:“近觀上封章者,殊無大利害。 且古之諫者,既忠于國,亦以求名,今之諫者,為利而已。 如戶部尚書曹望之,濟南尹梁肅,皆上書言事,蓋覬覦執政耳,其于國事,竟何所補!達官如此,況餘人乎!昔海陵南伐,太醫使祁宰極諫,至戮于市,本朝以來,一人而已。 ”

十一月,乙亥,金州管內安撫司,申本州管保勝軍見闕衣甲。 帝曰:“衣甲不可不理會。 舊來主帥,令義士赤肉當敵,此何理也!”

丁酉,詔兩淮歸正人為強勇軍。

戊戌,金復以圖克坦克寧為平章政事。 金主欲以制書親授克寧,主者不知上意。 乃克寧已受制,金主謂克寧曰:“此制朕欲授與卿,誤授之外也。 ”又曰:“朕欲盡徙,卿宗族在山東者,居之近地。 卿族多,官田少,無以盡給之,乃選其最親者。 ”

庚子,以趙雄同知樞密院事。

樞密院進內外諸軍繳申逃亡事故付身,帝曰:“近來軍中之弊,以漸而革。 如逃亡事故付身,有家累者批鑿,無家累者焚毀,數年之間,免冒濫者多矣。 ”趙雄曰:“如軍中升差與揀汰離軍之人,令赴密院審察,皆有去取。 ”帝曰:“行之稍久,主帥自不敢用私,喜怒有所升黜也。 ”

丙午,李川言:“近不許管軍官接見賓客,川自准聖訓,不敢妄見一人,遂斂眾怨,動生謗議。 ”帝曰:“李川能如此遵守,誠不易得。 可與再行約束,仍獎諭李川,將帥能如此執守,共副朕意,勿恤眾怨,謗議雖起,不足慮也。 ”

戊申,郭鈞乞將右軍統制田世雄改充中軍統制,緣止系改移,非創行升差,請免赴樞密院審察。 帝曰:“初除統制時,曾經審察乎?”趙雄言舊來止是宣撫司升差,未經審察,帝曰:“審察之法,豈輒可廢!若以為正當防秋,可令至來年中春准法赴樞密院審察,給降付身。 ”

庚辰,金以尚書左丞石琚為平章事。

金主謂宰臣曰:“朕嘗恐重斂以困吾民,自今諸路差科之煩細者,亦具以聞。 ”

十二月,戊辰,金以渤海舊俗,男女婚娶多不以禮,必先攘竊以奔,詔禁絕之,犯者以奸論。

壬申,金以尚書右丞唐古安禮為左丞,殿前都點檢富察通為右丞。 金主諭宰執曰:“朕今年五十有五,若逾六十,雖欲有為而莫之能也。 宜及朕康強,凡國家政事之未完與法令之未一者,皆修舉之。 卿等開陳,朕不敢怠。 ”

甲戌,臣僚言:“農田之有務假,始于中春之初,終于季秋之晦,法所明載;州縣不知守法,農夫當耕耘之時而罹追逮之擾,此其害農一也。 公事之追鄰保,止及近鄰足矣;今每遇鄉村一事,追呼干連,多至數十人,動經旬月,吏不得其所欲,則未肯釋放,此其害農二也。 丁夫工伎,止宜先及游手,古者所謂夫家之征是也;今則凡有科差,州下之縣,縣下之里胥,里胥所能令者,農夫而已,修橋道,造館舍,則驅農為之工役,達官經由,監司巡歷,則驅農為之丁夫,此其害農三也。 有田進不耕,而耕者無田,農夫之所以甘心焉者,猶曰賦斂不及也;其如富民之無賴者不肯輸納,有司均其數于租戶,吏喜于舍強就弱,又從而攘肌及骨,此其害農四也。 巡尉捕盜,胥吏催科,所至村□,雞犬為空,坐視而不敢較,此其害農五也。 ”有詔:“州縣長吏常切加意,毋致有妨農務。 ”

乙亥,大閱殿、步兩司諸軍于茅浚。 帝登台,殿帥王友直、步帥田卿奏人馬成列。 舉黃旗,諸軍統制已下呼拜已,乃奏發嚴。 舉白旗,聲四鼓,變方陳,次變四頭八尾陳,以御敵之形,次變大陳方。 次舉黃旗,聲五鼓,變圓陳。 次舉皁旗,聲二鼓,變曲陳。 次舉青旗,聲三鼓,變直陳。 次舉緋旗,聲二鼓,變銳陳。 管車奏五陳教畢。 帝甚悅,因諭友直等曰:“器甲鮮明,紀律嚴整,皆卿等留心軍政,深可嘉尚。 ”犒賜將士有差。

戊寅,前浙東提舉何稱言:“本路措置水利,創建湖浦塘埭斗門二十處,增修開浚溪浦埂堰六十三處,計灌溉民田二十四萬九千二百六十六畝。 ”詔浙東提舉姚宗之核實具奏。

是歲,知遂寧府杜莘老舉布衣聶山行義,召不至。 賜出身,添差本府教授。 尋乞致仕。

乾道初,定節度使至正任刺史除上將軍,橫行遙郡除大將軍,正使除將軍,副使除中郎將,使臣以下除左右郎將。 正任,謂承宣使至刺史也;遙郡,謂以階官領刺史至承宣使也;正使,謂武義大夫以上也;副使,謂武翼郎以上也;使臣以下,謂訓武郎以下也。 至是詔:“今后環衛官、節度使除左右金吾衛上將軍、左右衛上將軍,承宣使、觀察使為諸衛上將軍,防御使至刺史、通侍大夫至右武大夫為諸衛大將軍,武功大夫至武翼大夫為諸衛將軍,正侍郎至右武郎、武功郎至武翼郎為中郎將,宣贊舍人、敦武郎以下為左右郎將。 ”

四川制置使胡元質言:“為蜀民之病者,惟茶、鹽、酒三事為最;酒課之弊,近已損減。 蜀茶,祖宗時并許通商,熙寧以后,始從官榷,當時課息,歲過四十萬。 建炎軍興,改法賣引,比之熙寧,已增五倍。 紹興十七年,主管茶事官增立重額,逮至二十五年,台諫論列,始蒙蠲減。 當鄭靄為都大提舉,奉行不虔,略減都額,而實不與民間盡蠲前官所增逐戶納數。 又越二十餘年,其間有產去額存者,有實無茶園,止因賣零茶,官司抑令承額而不得脫者,似此之類不一,逐歲多是預復茶引于合同官場,逐月督取。 張松為都大提舉日,又計興、洋諸場一歲茶額,直將茶引復與園戶,不問茶園盛衰,不計茶貨有無,止計所復引數,按月追取歲息,以致茶園百姓愈更窮困。 欲行下茶馬司,將無茶之家并行停閣,茶少額多之家即與減額。 ”詔元質與茶司及總領司措置。

元質又言:“鹽之為害,尤甚于酒。 蜀鹽取之于井,山谷之民,相地鑿井,深至六七十丈,幸而果得咸泉,然后募工以石甃砌。 以牛革為囊,數十人牽大繩以汲取之,自子至午,則泉脈漸竭,乃縋人于繩令下,以手汲取,投之于囊,然后引繩而上。 得水入灶,以柴茅煎煮,乃得成鹽。 又有小井,謂之‘卓筒’,大不過數寸,深亦數十丈,以竹筒設機抽泉,盡日之內,所得無几。 又有鑿地不得咸泉,或得泉而水味淡薄,煎數斛之泉不能得斤兩之鹽。 其間或有開鑿既久,井老泉枯,舊額猶在,無由蠲減;或井大井損,無力修葺,數十年間,空抱重課;或井筒剝落,土石湮塞,彌旬累月,計不得取;或夏冬漲潦,淡水入井,不可燒煎;或貧乏無力,柴茅不斷,虛失泉利;或假貸資財以為鹽本,費多利少,官課未償,私債已重;如此之類,不可勝計。 欲擇能吏前往,逐州考核鹽井盈虧之數。 先與推排等第,隨其盈虧多寡而增損之,必使上不至于重虧國計,下實可以少舒民力。 ”詔元質與李蘩共描置條具奏聞。

元質又言:“簡州鹽額最為重大,近蒙蠲減,折估錢五萬四千餘緡。 但官司一時逐井除減,使實惠未及下戶。 富厚之農,動煎數十井,有每歲減七千緡者;下等之家,不過一二十井,貨則無人承當,額徒虛欠,官司不免督責。 望委制置司,再將向來已減之數,重行均減。 其上戶至多者,每數不得減過二千貫,其餘類推,均及下戶。 ”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五年(金大定十八年)

春,正月,辛丑,侍御史謝廓然言:“近來掌文衡者,主王安石之說,則專尚穿鑿;主程顥之說,則務為虛誕。 虛誕之說行,則日入于險怪;穿鑿之說興,則日趨于破碎。 請詔有司公心考校,無得徇私,專尚王、程之末習。 ”從之。

庚戌,金修起居注伊喇杰言朝奏屏人議事,雖史官亦不與聞,無由記錄,金主以問宰相石琚、右丞唐古安禮,琚等對曰:“古者史官,天子言動必書,以儆戒人君,庶几有畏也。 周成王剪桐葉為圭,戲封叔虞,史佚曰:‘天子不可戲言,言則史書之。 ’以此知人君言動,史官皆得記錄,不可避也。 ”金主曰:“朕觀《貞觀政要》,唐太宗與群下議論,始議如何,后竟如何,此正史官在側記而書之耳。 若恐漏泄機事,則擇慎密者任之。 ”朝奏屏人議事,記注官不避,自此始。

庚申,金免中都、河北、河東、山東、河南、陝西前年被災租稅。

壬戌,金主如春水。

是月,永康陳同詣闕上書曰:“吳、蜀,天地之偏氣;錢塘,又三吳之一隅。 當唐之衰,錢鏐以閭巷之雄,起主其地,自此不能獨立,常朝事中國以為重。 及我宋受命,俶以全家入京師而自獻其土,故錢塘終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間,人物日以蕃盛,遂甲于東南。 及建炎、紹興之間,為六飛所駐之地,當時論者固疑其不足以張形勢而事恢復矣。 秦檜又從而備百司庶府,以講禮樂于其中,其風俗固已華靡;士大夫又從而治園圃、台榭,以樂其生于干戈之餘,上下宴樂,而錢塘為樂國矣。 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萬乘,而鎮壓且五十年,山川之氣,亦發泄而無餘。 故谷粟桑麻絲枲之利,歲耗于一歲;禽獸魚鱉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公卿將相,大抵江、浙、閩、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場屋之士以十萬數,文墨稍異,已足稱雄于其間矣。 陛下據錢塘已耗之氣,用閩、漸日衰之士,而欲鼓東南習安脆弱之眾,北向以爭中原,臣有以知其難也。 荊、襄之地,東通吳、會,西邊巴、蜀,南極湖、湘,北控關、洛,左右伸縮,皆足以為進取之機。 今誠能開墾其地,洗濯其人,以發泄其氣而用之,使足以接關、洛之氣,則可以爭衡于中國矣。

“今世之儒者,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痺不知痛痒之人也。 舉一世安于君父之仇,方且低頭拱手以談性命,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于是服陛下之仁。 今世之才臣,自以為得富國強兵之術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 不以暇時講究立國之本末,而方揚眉伸氣以論富強,不知何者謂之富強乎?陛下察之而不敢盡用,臣于是服陛下之明。 陛下厲志復仇,足以對天命,篤于仁愛,足以結民心,而又明足以照臨群臣一偏之論,此百代之英主也。 今乃委任庸人,籠絡小儒,以遷延大有為之歲月,臣不勝憤悱,是以忘其賤而獻其愚。 ”

同,即陳亮更名。 書奏,帝感動,欲榜朝堂以勵群臣,用種放故事,召令上殿,將擢用之。 曾覿知之,將見亮,亮恥為覿所知,逾垣而逃,覿不悅。 大臣尤惡其直言,交沮之,乃命都堂審察。 宰相以上旨問以所欲言,落落不少貶,又不合。 待命十日,復詣闕上書者再。 帝欲官之,亮笑曰:“吾欲為社稷開數百年之基,寧用以博一官乎!”遂歸。

二月,戊辰,臣僚言:“郡縣之政,最害民者,莫甚于預借。 蓋一年稅賦支遣不足,而又預借于明年,是名曰借,而終無還期。 前官既借,后官必不肯承。 望嚴戒州縣。 ”從之。

己巳,臣僚言丁稅二弊:“一丁之稅,人輸絹七尺,此唐租庸調所自出也。 二十歲以上則輸,六十則止,殘疾者以病丁而免,二十以下者以幼丁而免,此祖宗之法也。 比年鄉司為奸,托以三年一推排,方始除附,乃使久年系籍與疾病之丁,無時銷落,前添之丁,隱而不籍,皆私糾而竊取之,致令實納之人無几,而官司所入,大有侵弊,此除附之弊也。 若其輸納,則六丁之稅,方湊成絹一匹。 民司狃于久例,利其重價,及頭子勘合、市例糜費之屬,必欲單名獨鈔,其已納者,又不即與銷簿,重疊追呼,此輸納之弊也。 今欲縣委丞置丁稅一司,遇歲終,許民庶之家長或次丁,自陳其家實管丁若干,老病少壯,悉開列于狀。 將舊簿照年實及六十與病廢者悉除之;壯而及令者,重行收附。 如隱年者,許人首告。 每歲納足,即與銷簿。 給鈔計錢絹,從便送納。 ”從之。

辛未,申嚴武官程試法。

丁丑,禁解鹽入京西界。

己丑,金主還都。 左丞相赫舍哩良弼以疾乞致仕,金主慰留;請益力,乃許之,授明安,給丞相俸傔。 金主謂宰臣曰:“卿等非不盡心,乃才力不及良弼,所以惜其去也。 ”

良寅,威州蠻寇邊,討降之。

三月,丁未,李彥穎罷為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

金主謂宰執曰:“縣令最為親民,當得賢才用之。 比在春水,見石城、玉田兩縣令,皆年老,苟祿而已。 畿甸尚爾,遠縣可知。 ”平章政事石琚言:“良鄉令焦旭、慶都令李伯達皆能吏。 ”金主曰:“如卿言,當擢用之。 ”

己酉,金禁民間創興寺觀。

壬子,以史浩為右丞相兼樞密使。 帝謂浩曰:“自葉衡罷,虛席以待卿久矣。 ”

己未,以王淮知樞密院事,趙雄參知政事。

辛酉,四川制置使胡元質言:“蜀折科之額,視東南為最重。 如夏秋稅絹,以田畝所定稅錢為率,凡稅錢僅及三百,則科絹一匹;不及三百者,謂之畸零,其所輸納,乃理估錢,則准時值。 當承平時,每縑不過二貫,兵興以來,每縑乃至十貫,是一縑而取三倍也。 陛下軫念遠民重困,每縑裁定作七貫五百,蜀民歡呼鼓舞。 然獨成都,自淳熙五年為額減放,其它州縣,尚仍舊估,請付下約束。 ”詔:“四川總領所逐同路轉運司,取見諸州軍未盡數,減放裁減。 ”

是春,詔會子以一千萬緡為一界;尋又詔如川錢引例,兩界相會行。

夏,四月,丙寅,以禮部尚書范成大參知政事。

己巳,金主謂宰臣曰:“朕巡幸所至,必令體訪官吏臧否。 向于玉田,知主簿舒穆嚕沓乃能吏也,可授本縣令。 ”

辛未,知紹興府張律奏支用乘錢四十萬貫,應副御前激賞支用,詔令將所獻錢為人戶代納今年和買身丁之半。

賜禮部進士姚穎等四百十有七人及第、出身。

己卯,以趙思奉使不如禮,罷起居舍人,仍降二官。

丁亥,詔:“給事中專立一司,看詳奏狀、札子及陳乞敷奏者;如有利國便民事,并先參訂祖宗法,委無違戾,方許上籍。 ”

五月,甲午朔,知靜江府張栻除秘撰,令再任。 以栻久任帥閫,績效有聞也。

庚子,置武學國子員。

右丞相史浩奏:“臣蒙恩俾再輔政,惟盡公道,庶無朋黨之弊。 ”帝曰:“宰職豈當有朋黨!人主亦不當以朋黨名臣下。 既以名其為黨,則安得不結為朋黨!朕但取賢者用之,否則去之。 且如葉衡既去,人以王正己為其黨,朕固留之。 以王正己雖衡所引,其人自賢,則知朕不以朋黨待臣也。 ”浩曰:“陛下心如止水,如明鏡,賢否皆不得遁,故奸邪不敢名正人以朋黨。 漢黨錮、唐白馬之禍,皆人君不明,為郡邪所惑,遂至于此。 ”帝曰:“漢、唐朋黨之禍,大抵皆由主聽不明,而其原始于時君不知學。 ”浩言:“《說命》三篇,專論聖學,如‘終始典于學’,如‘學古訓’之類。 帝王要道,無先于此。 ”帝稱善。

丙午,金主如金蓮川。

丁未,修臨安城。

是月,詔:“諸路州縣創立場務者,皆罷之。 ”

六月,庚午,新知南劍州曾植言:“近日公正之道微,請托之風盛。 省部之理訴,倉庫之出納,刑獄之決讞,州縣之爭訟,無一不用關節,而望百司舉職,難矣。 請戒飭百官內外,皆用公道,毋徇私情。 其有不悛,行法自近始。 庶几百官各揚乃職。 ”從之。

金右丞相赫舍哩良弼薨,謚誠敏。

良弼性聰敏忠正,善斷決,雖起寒素,致位宰相,朝夕惕惕,盡心于國,荐舉人材,常如不及。 居位几二十年,輔成太平之治,號賢相焉。

乙亥,范成大罷職奉祠,以言者論之也。

甲申,詔翰林學士、諫議大夫、給事中、中書舍人,各舉堪御史者二人。

以給事中錢良臣簽書樞密院事。

壬辰,詔侍御史舉堪任御史者。

閏月,丙申,贈強霓、強震觀察使,仍于西和州立廟,賜額旌忠,以知興州吳挺言霓守環州,震為軍官,并死節不屈也。

丁酉,湖廣總領周嗣武奏:“蜀為今日根本之地,自屯兵蜀口,五十年間,竭全蜀之力,僅足供給軍食。 目今歷尾雖管錢引八百萬道,望軫念蜀民力已疲困,乞存留在蜀,以備非常急闕之需。 ”帝曰:“甚善。 ”又奏:“蜀中錢引,自天聖間創始,每界初只一百二十五萬餘道,至建炎間,依元符之數,添印至三百七十餘萬道,尚未為多。 目今見行兩界道共四千五百餘萬道,較之天聖之初,何啻數十倍!今四川總領所,又有別造錢銀會子,接濟民間貿易,比折成貫錢引,自是六十三萬道。 倘歲歲添印,一旦價例減落,則于四川錢引,所系非輕。 ”帝曰:“蜀中錢引已多,豈可更有增添!”并從之。

大理卿吳交知等奏獄空,獎之。

淮東總領言:“高郵、寶應田,歲被水澇者,昔元祐間發運張論興筑長堤二百餘里,為涵洞一百八十所,石堰、斗門三十六座,此時疏泄,下注射陽湖,流入于海,故年谷屢登。 自殘擾之后,盡皆廢壞,湖水漫流。 請專委官司守令,于農隙之地,官給米募夫,擇湖水沖要,建石堰、斗門,并管察堤岸之損缺,修筑填補。 ”旋命淮東領總葉翥核實以聞。

戊戌,興州都統吳挺言:“今階、成、西和、鳳州并長舉縣營田,以三年計之,所得才四萬九千餘緡,而所費乃百七萬緡。 請以其田召民耕佃,將軍兵抽還教閱。 ”從之。

己亥,利州路復分東、西,以吳挺帥西路兼知興州,知興元府程價充東路安撫。

辛丑,金賑西南、西北兩路飢。

壬寅,置鎮江、建康府轉般倉。

秋,七月,甲子,太尉、提舉萬壽觀李顯忠薨,謚忠襄。

丙子,金主謂宰臣曰:“職官始犯贓罪,容有錯誤。 至于再犯,是無改過之心。 自今再犯,不以贓數多寡,并除名。 ”

八月,甲午,詔曰:“近年谷絲丰收,尚念耕夫蠶婦,終歲勤動,賣錢不足以償其勞,而郡邑或勿加恤,使倍蓰以輸其直,甚亡謂也!其令諸路監司,嚴戒所部,應民間兩稅,除折帛折變自有常制外,當輸本色者,毋以重價強之折錢。 若有故違,按劾置法,可令臨安府刻石遍賜諸路監司、帥臣、郡守。 ”

復制科舊法。

國子博士錢聞詩言:“今日登用武臣,不過于武臣中用有文采者,欲以此激勵武勇,恐反怠其素習。 將見將帥子弟,必有習文墨,弄琴書,趨時好尚以幸進用者。 ”帝曰:“若如此,朕安能得人!”

丁酉,詔關外四州增募民兵為忠勇軍。

乙巳,金主還都。 丙辰,以右丞相完顏守道為左丞相,平章政事石琚為右丞相。

戊午,增銓試為五場,呈試為四場。

九月,壬申,幸秘書省,賜秘書監陳騤、少監鄭丙紫章服。

戊寅,賜岳飛謚曰武穆。

癸酉,金以左丞唐古安禮為平章政事。 乙亥,以右丞富察通為左丞,參知政事伊喇道為右丞,刑部尚書鈕祜祿額特勒為參知政事。

陳俊卿入對。 時曾覿以使相領京祠,王抃知閤門事,樞密都丞旨甘□為入內押班,三人相與盤結,士大夫無恥者爭附之。 于是鄭鑒為館職,袁樞為宗正,因轉對,數為帝言之。 俊卿判建康,因過闕,論“覿、抃招權納賂,荐進人材,而皆以中批行之,此非宗社之福。 ”且曰:“陛下信任此曹,壞朝廷之綱紀,廢有司之法令,敗天下之風俗,累陛下之聖德。 ”帝感其言。

俊卿之在建康也,御前多行白札子,率用左右私人賚送,俊卿因奏曰:“號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之所同也。 間有軍國機密文字或御前批降,則用寶行下,所以信示防偽也。 今乃直以白札子處分事宜于數百里之外,其間亦有初非甚密之事,自可附之省部。 今白札既信于天下,則它時緩急,或有支降錢物,調發軍馬,處置邊防,干國家大利害事,其間豈能保其無偽!若嚴重知體之人,必須奏審,則往來之間,或失事機;若庸懦無識之人,即便施行,則真偽不分,豈不誤事!況批稟文字,只付差來人,或令回申元承受處,到之與否,不可得知,此于事體尤為非便。 ”帝降札獎謝之。

冬,十月,戊戌,史浩等上《三祖下第六世仙源類譜》、《仁宗玉牒》。

先是歷官推九月庚寅晦,既頒歷矣。 而金使來賀生辰者,乃以為己丑晦,蓋小盡也,于是會慶節差一日。 接伴檢詳官邱□調護久之,金使乃肯用正節日上壽。 蓋歷官荊大聲妄改甲午年十二月為大盡,故后一日也。

乙卯,奏國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王友直,以募兵擾民,降為武寧軍承宣使,統制以下奪官有差。 軍民歡呶者,執送大理寺鞫之。

戊午,封皇孫擴為英國公。

十一月,庚申朔,史浩言:“陛下事親之懿,如朔望駕朝德壽宮,與夫聖節、冬至、正旦上壽,或留侍終日,或恭請宴游,凡所以盡子之道,以天下養者,皆極其至。 宜大書于策,以為萬世法。 然自陛下登位以來,至是凡十有七年,其間豈無親聞太上聖訓與夫陛下問對玉音!外庭不得而知,史官不得而書。 望陛下以前所聞及自今后所得太上聖訓,陛下問對玉音,許令輔臣隨時奏請,俾之登載日歷,或宣付史館,別為一書,則聖子神孫,得以遵承家法。 ”從之。

金尚書省奏擬同知永寧軍節度使事阿克為刺史,金主曰:“阿克年幼,于事未練,授佐貳官可也。 ”平章政事唐古安禮曰:“臣等以阿克宗室,故擬是職。 ”金主曰:“郡守系千里休戚,可不擇人,而私其親耶!若以親親之恩,賜與雖厚,無害于政,使之治郡而非其才,一境何賴焉!”

丙寅,詔:“大理寺所鞫軍民喧哄者,并從軍法。 ”史浩言民不可律以軍法,不聽。 復再降王友直為宣州觀察使、信州居住。 于是浩請罷政,甲戌,罷為少傅,還舊節,充醴泉觀使兼侍讀。

乙亥,以錢良臣參知政事。

丙子,金尚書省奏:“崇信縣令石安節,買車材于部民,三日不償其直,削官一階,解職。 ”金主因言:“凡在官者,但當取其貪污與清白之尤者數人黜陟之,則人自知懲勸矣。 夫朝廷之政,太寬則人不知懼,太猛則小玷亦不免于罪,惟當用中典耳。 ”

丁丑,以趙雄為右丞相,王淮為樞密使。

王希呂繳奏:“浙閩州縣推排物力,至于牛畜,亦或不遺。 舊法,即無將舍屋、耕牛紐充作家業之文。 ”敕令所看詳:“人戶租賃牛畜,雖系營運取利,緣亦便于貧民。 乞依所奏,將應民戶耕牛、租牛,依紹興三年五月六日指揮,并與免充家力,行下諸路州縣遵守施行。 ”帝曰:“國以農為本,農以牛為命,牛多則耕墾者廣,豈可指為家力,因而科擾?監司常切覺察,如有違戾,按劾聞奏。 ”

戊寅,詔:“成都一路十六州,除成都自有飛山軍及威、茂、雅、嘉州、石泉軍系沿邊去處兵備不可抽摘外,自餘諸州,各選兵官前去,逐州按試勇壯有武力人,抽摘團結,共取一千人作二隊,如李德裕雄邊子弟,以雄邊軍為名。 ”從胡元質請也。

先是金曹王文學趙承先以奸被杖,除名,既而復用。 金主詰之,宰臣言:“由曹王遣人言其干敏,故再任之。 ”金主曰:“官爵擬注,雖由卿輩,予奪之權,當出于朕。 曹王之言尚從之,假皇太子有所諭,則其從可知矣。 此事因問始知,所不知者更復几何?且卿等公然受請屬,可乎?”金主又嘗諭宰臣曰:“往者丞相良弼擬注差除,未嘗苟與不當得者,而荐舉往往得人,鈕祜祿額特勒、伊喇心造、費摩餘慶皆是也;至于私門請托,絕然無之。 ”

庚辰,復監司互舉法。

丙戌,金吏部尚書烏庫哩元忠為御史大夫。 元忠嘗知大興府。 有僧犯法,皇姑梁國大長公主屬使釋之,元忠不聽。 金主聞之,召元忠謂曰:“卿不徇,甚可嘉也。 治京如此,朕復何懮!”

十二月,辛卯,宰臣進監司、郡守除目,帝曰:“郡守得人,則千里蒙福;監司得人,則一路蒙福。 卿等遴選其人,不可輕授。 ”

壬辰,趙彥逾請以南康軍諸魚池為放生池,帝曰:“沿江之民,以魚為生,今禁之,恐妨民也。 ”

庚戌,金封皇孫瑪達格為金源郡王。

壬子,金群臣奉上大金受命萬世之寶。

乙卯,知臨安府吳淵請復置西溪欄稅,帝曰:“關市譏而不征。 去城五十里外,豈可復置欄稅!”

是歲,前知雷州李茆奏:“廣西鹽已行者,曰鈔商興販也,曰官自搬賣也,然二者利害不可究。 且官自搬賣,舊系本路轉運司主其事,行之既便,歲課自充,諸州亦無闕乏。 自紹興八年改行鈔法,轉運司所得僅二分,不能給諸州歲計,至于高折秋苗,民被其害。 逐年賣鈔所虧之數甚多,陛下灼見其弊,仍舊撥還轉運司,均于諸州官搬官賣,盡罷折米招糴之為民害者,止令轉運司歲認息錢三十一萬貫,自當確守此法,為永久之利。 ”詔:“戶部將廣西官搬官賣鹽法,申嚴行下,常切尊守。 ”

劉珙以屬疾請奉祠,未報,請致仕。 帝以珙病亟,遣中使挾侍醫視之。 珙知疾不可為,亟上遺表,首引恭、顯、伾、文以為近習用事之戒,且曰:“今以腹心耳目寄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將帥倚之以飢其軍,牧守倚之以賊其民;朝綱以紊,士氣以索,民心以離,咎皆在是。 願亟加黜退,以幸天下。 ”卒,后謚忠肅。

知廬州舒城縣余永錫,坐贓,特貸命,編管封州,仍籍其家。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六年(金大定十九年)

春,正月,丁卯,金主如春水。

戊辰,賑淮東飢。

庚午,太社令葉大廉言:“內侍省遇有取索庫務物,請依舊法,結合同憑由二本,一本付傳宣使臣取索,一本令本省畫時實封,差人置歷付所取庫務官勘驗支供,仍將合同繳奏。 ”帝從之,曰:“此良法也。 ”

壬申,蠲夔州上供金銀。

癸未,趙雄等請光州復置中渡榷場官,御前如有曾在榷場干事之人,可以差充監官。 帝曰:“自來不曾遣人淮上購物,如淮白、北果之屬,宮中并無之。 劉度前守盱眙,嘗獻淮白,卻而不受。 近蒙太上賜得數尾,每進膳,即食一小段,可食半月。 ”雄曰:“陛下豈獨奉養儉素!如珠玉、圖畫之珍,皆不得其門而入。 ”帝曰:“亦天性不好耳。 ”

甲申,內批:“登仕郎陳聞禮,系太上皇后侄女夫,特添差浙東安撫司干辦公事。 ”趙雄等言:“在法,雖戚里,文臣未經銓試,武臣未經呈試,并不許陳乞添差。 ”帝曰:“豈可以戚里而廢公法!今后有似此,須執奏。 ”

四川制置胡元質、夔路運判韓晛楞窗G夔路之民最貧,而諸州科買上供金銀絹三色,民力重困。 所有大寧監鹽課委有增羨。 臣今與總領所及本路轉運司公共措置,已將鹽課攢剩之錢買金銀,發納總領所及茶馬司,盡蠲免九州民間歲買之幣外,有餘剩錢,可盡免今年夔路諸州一年今科民間買絹之數,餘錢又可與民間每歲貼助之費,民力可以少蘇。 ”帝曰:“監司、郡守,興利除害,實惠及民,要當如此。 ”并從之。 趙雄曰:“韓晛楓偕谷琚A措置此錢以免科擾,宣力甚多。 ”帝曰:“不可不賞。 ”尋加晛楫蔓絰捸C

是月,郴州賊陳峒等連破道州桂陽軍諸縣。 集英殿修撰、知潭州王佐請發荊、鄂精兵三千,詔以本路兵進討,命佐節制。

二月,己丑朔,幸佑聖觀,即帝儲宮也。 皇太子從。 帝御講宮,顧瞻棟宇,初無改造,顧謂皇太子曰:“近日知《通鑒》已熟,別讀何書?”對曰:“經、史并讀。 ”帝曰:“先以經為主,史亦不可廢。 ”

庚寅,參知政事錢良臣,以失舉茹驤改官,自劾。 詔:“良臣所奏,乃欲以身行法。 國有常憲,朕不敢私,可鐫三官。 ”

癸巳,詔:“戶部侍郎陳峴,待制張宗元,新知秀州徐本中,饒州居住趙磻老,各降三官。 ”亦以保舉茹驤也。

先是驤知湖州長興縣,侵盜官錢入己,事發,決台州編管,籍其家,故有是命。

甲午,太學博士高文虎,論前宰執、侍從帶觀文殿大學士至待制在外者,皆有論思獻納之責,帝曰:“此奏尤為得體,朕亦有聽納之益,且知州郡間民情。 ”丙申,詔:“前宰執、侍從帶觀文殿大學士至待制及大中大夫以上守郡、奉祠之人,今后如有所見,不時以聞。 其責降官,不在此限。 ”

丁酉,殿前副都指揮使郭棣言:“每遇宣押打球或蒙賜酒,其諸軍正額、額外統制官內,有于馬上率爾奏事者,及賜酒之際,無指揮宣喚,輒詣榻前奏事,甚失臣子事君之禮。 請自今后遇宣押,從本司押束。 ”從之。

癸卯,帝曰:“朕欲將見行條法,令敕令所分門編類,如律與《刑統》、敕、令、格、式及續降指揮,每事皆聚載一處,開卷則盡見之,庶使胥吏不得舞文。 ”趙雄等曰:“士大夫少有精于法者,臨時檢閱,多為吏輩所欺。 若分門編類,則遇事悉見,吏不能欺。 ”乃詔敕令所,將見行敕、令、格、式,仿《吏部七司條法總類》,隨事分門修纂,別為一書。 若數事共條,即隨門厘入,以《淳熙條法事類》為名。

丙午,詔:“逃軍犯強盜者無擬貸。 ”

己酉,金主還都。

乙卯,詔:“自今歸正官親赴部授官,以革冒濫。 ”

金免去年被水旱民田租稅。

呂祖謙詮擇《聖宋文海》成編,奏御,賜名《文鑒》,并賜祖謙銀絹。

三月,乙丑,金尚書省奏虧課院務官顏葵等六十八人,各合削官一階,金主曰:“以承廕人主榷沽,此遼法也。 法敝則當更張,唐、宋法有可行者則行之。 ”

丙寅,錄岳飛、趙鼎子孫,賜京秩。

己巳,金主與宰臣論史事。 金主曰:“朕觀前史多溢美。 大抵史書載事貴實,不必浮詞諂媚也。 ”

己巳,置廣西義倉。

庚午,知鎮江司馬人及言用石修砌湖閘門,浚海鮮河,使船有艤泊之所,帝曰:“司馬人及浚河修閘,惠利甚厚,可除寶文閣待制。 ”

丁丑,帝諭宰執曰:“諸路漕臣,職當計度,欲其計一道盈虛而經度之也。 今則不然,于所部州郡,有餘者取之,不足者聽之,逮其乏其,從而劾之,吾民已被其擾矣。 朕今以手詔戒諭之,俾深思古誼,視所部為一家,周知其經費而通融其有無,廉察其能否而裁抑其耗蠹,庶乎郡邑寬而民力裕也。 ”趙雄等曰:“責任漕臣,盡于此矣。 ”于是出手詔以戒諸道轉運,曰:“分道置台,寄耳目于爾漕臣,職在計度,欲計其一道盈虛而盡度之也。 職在按察,欲其蚤正吏治,毋使至于病民。 厥或異此,朕何賴焉!”命兩浙轉運司刻石,遍賜諸路漕臣。

辛未,金主謂宰臣曰:“奸邪之臣,欲有規求,往往私其黨與,不肯明言,托以它事,陽不與而陰為之力。 朕觀古之奸人,當國家建儲之時,恐其聰明,不利于己,往往以陰事破其議,惟擇昏懦者立之,冀它日可弄權為功利也。 如晉武欲立其弟,而奸臣沮之,竟立惠帝,以致喪亂,此其明驗也。 ”

己卯,金制:“糾彈之官,如犯法而不舉者,減犯人罪一等,關親者許回避。 ”

金主謂宰臣曰:“人多奉釋、老,意欲徼福,朕早年亦頗惑之,旋悟其非。 且上天立君,使治下民,若盤樂怠忽,欲以僥幸祈福,難矣!果能愛養下民,上當天心,福必報之。 ”

乙酉,錢良臣言:“新除太府丞李嶧,為臣妻之兄弟,恐外人疑臣私于親戚,乞與外祠。 ”帝曰:“嶧因論荐得擢,不由卿荐。 卿既引嫌,可與近見闕知軍差遣。 ”

是月,以高郵、通、泰等州去年田鼠為災,賑之。

夏,四月,己丑朔,金賑西南路招討司所部民。

丁酉,帝曰:“州郡間近日添差員數頗多。 今后宗室、戚里、歸正官等添差通判、職官等,每州各不得過一員,帥司參議官、諸屬官等此。 ”

己酉,金升祔閔宗于太廟,加謚曰宏基纘武莊靖孝成皇帝。

金主將如金蓮川,有司具辦。 薛王府掾絳人梁襄上疏極諫,其略曰:“金蓮川在重山之北,氣候殊異,仲夏降霜,一日之間,寒暑交至,與上京、中都不同,非聖躬將攝之所。 凡奉養之具,無不遠勞飛挽,其費數倍。 至于頓舍之處,車騎填塞,主客不分,馬牛風逸,臧獲逋逃,奪攘蹂躪,未易禁止。 公卿、百官、衛士,富者車帳僅容,貧者穴居露處,輿台皁隸,不免困踣,飢不得食,寒不得衣,一夫致疾,染及家人,夭殤無辜,何異刃殺!此特細故耳,更有大于此者。 臣聞高城浚池,深居邃禁,帝王之籓籬也;壯士健馬,堅甲利兵,帝王之爪牙也;今行宮之所,非有高殿廣宇城池之固,是廢其籓籬也。 挂甲常坐之馬,日暴雨蝕,臣知其必贏瘠;御侮待用之軍,寒眠冷啖,臣知其必疲瘵;衛宮周廬,才容數人,一旦霖潦,衣甲弓刀,沾濕柔脆,豈堪為用!是失其爪牙也。 秋杪將歸,人已疲,馬已弱矣,裹糧已空,褚衣已敝,猶且遠幸松林,以從畋獵,行于不測之地,往來動逾數月。 設烈風暴至,塵埃漲天,宿霧四塞,跬步不辨,以致翠華有崤陵之避,襄城之迷,百官狼狽于道途,衛士參錯于隊伍。 所次之宮,草略尤甚,殿宇周垣,惟用氈絺。 押宿之官,上番之士,終日驅馳,加之飢渴,已不勝倦,更使徹曙巡警,露坐不眠,精神有限,何以克堪!陛下悅以使人,勞而不怨,豈若不勞之為愈也!

“議者謂北幸之久,每歲隨駕大小,前歌后舞而歸,今之再出,寧遽有不可!臣愚以為患生于不測者多矣,狃于無虞,往而不止,臣甚懼焉。

“議者又謂前世守文之主,生長深宮,畏見風日,彎弓上馬,皆所不能,志氣銷懦,筋力拘柔,臨難戰懼,束手就亡。 陛下監其如此,不憚勤身,遠幸金蓮,至于松漠,名為坐夏打圍,實欲服勞講武。 臣愚以為戰不可忘,畋獵不可廢,宴安鴆毒亦不可懷,事當適中,不可過當。 今過防驕惰之患,先蹈萬有一危之途,何異無病而服藥也!況欲習武,不必度關,涿、易、雄、保、順、薊之境,地廣且平,畋獵此時,誰曰不可?乞發如綸之旨,回北轅之車,安巡中都,不復北幸,則社稷無疆之休,天下莫大之願也。 ”

金主納之,遂為罷行。 襄由是以直聲聞。

王佐受命討陳峒,念將校無可用者,惟流人馮湛以勇聞,乃許其湔雪,檄權湖南路兵馬鈐轄。 選潭州廂禁軍及忠義寨得八百人,命諸縣屯兵悉聽調發。 佐以擅發自劾,詔弗問。

賊聞湛將至,即循歸巢穴。 轉運使欲緩攻,佐以為賊巢在宜章,旁接三路七郡,林箐深阻,出入莫測,峒不誅,湖廣懮未艾也,遂親赴宜章,移湛屯何卑山。 夜半,發兵分五路進,突入其隘口。 賊倉卒出戰,即潰走。 進奪空風寨,斬峒等,郴州平。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七
【宋紀一百四十七】 起屠維大淵獻五月,盡上章困敦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六年(金大定十九年)

五月,甲子,提領封樁庫閻蒼舒言封樁庫錢貫斷爛之數,乞對閱支遣,帝曰:“錢積之久,必致貫朽。 ”趙雄曰:“陛下未嘗一毫妄取于民,而府庫充足。 ”帝曰:“朕不敢妄取,所以有此,待緩急之用也。 ”

戊辰,秘書省言:“故事,明堂大禮,太史局合差奏祥瑞官一員。 ”帝曰:“丰年為上瑞,不必遣官。 ”

庚午,蠲四川鹽課十萬緡。

丙戌,帝曰:“王佐以帥臣親入賊巢,擒捕誅剿,與向來捕賊不同,書生中不易得也。 ”趙雄曰:“今日成功,皆出宸算。 佐初止恃荊、鄂大軍,陛下令將本路將兵、禁軍、義丁、土豪,以之破敵,佐遂專用本路鄉兵。 非陛下明見萬里,則佐成功必不如此之速。 陛下必欲旌賞之,宜俟佐保明立功之人,先下准賞,然后及佐也。 ”旋擢佐顯謨閣待制,徙知揚州。 馮湛復元官。

是月,臣僚言:“諸路州郡截用上供錢物,初令度支點對驅磨,既而復令關帳司驅磨。 然而關防滲漏之弊終不能革者,緣其間窠目不一,失于參照,州郡得以容奸。 重疊申部,而逐部只是照應大案合催名色,徑行銷豁。 今請令度支每歲置簿,如遇承降指揮截使名色錢物之數,所隸部分,候請州申到帳狀,即關會度支回報,方許關帳司驅磨銷豁。 ”從之。

六月,戊子朔,金詔更定制條。

甲午,建丰儲倉。

丙申,詔特奏名毋授縣令、知縣。

戊戌,蠲郴州運糧丁夫今年役錢之半。

臨安府勘到李顯忠諸子師說等無禮于繼母,其繼母王氏,令其子師古行財,傾陷異母兄弟。 帝曰:“師說兄弟呼母為侍婢,可謂悖禮。 其母出財以傾之,亦豈為母之道!母子皆當抵重罪。 朕念顯忠昔日歸朝,頗著勞效,今歿未久,不忍見其家門零落。 朕欲悉赦罪,聽其自新,庶几全母子之情。 后或不悛,即置典憲。 ”己亥,詔有司一無所問。 臨安府追集師說等,宣奉恩旨保全顯忠門戶之意。 王氏母子感泣,見者亦以手加額。 帝曰:“此非獨保顯忠門戶,亦有補于風教。 ”

辛亥,廣西妖賊李接破郁林州,守臣李端卿棄城遁,遂圍化州。 命經略司討捕之。 端卿除名勒停,梅州編管。

是月,求四川遺書,以其不經兵火,所藏官書最多也。

秋,七月,癸亥,籍郴州降寇隸荊、鄂軍。

荊、鄂副都統郭杲奏:“唐、鄧自來積谷不多,襄陽自漢江以北,四向美田,民多蓄積。 請密行措置,于秋成收儲,以備緩急。 ”詔周嗣武、劉邦翰廣行收糴,其合用倉廒,相度措置。

辛未,金有司奏擬趙王子實古納人從,金主不許,謂宰相曰:“兒輩尚幼,若奉承太過,使侈心滋大,卒難節抑,此不可長。 諸兒入侍,當其語笑娛樂之際,朕必淵默,蒞之以嚴,庶其知朕教誡之意,常畏懼而寡過也。 ”

中書舍人鄭丙言:“近來卿監丞、簿,悉除史官、館職,學館、書局,員數頗多;監司、郡守差至三政,參議、通判添差相踵,歸正、使臣養老將息,填滿諸郡。 東宮徹章,秘書省進書、講官、宮僚及預修官吏,賞之可也,下至雜流廝役、監門邏卒,亦皆沾賞,曰就龍日久,曰應奉有勞;開一河道,修一閘堰,橫被醲賞。 欲行裁抑。 ”詔曰:“丙子言是也。 賞行除授,積累既多,不即以聞,豈所望于忠益耶!可札付給、舍。 ”給事中王希呂、兼權中書舍人李本等皆以失職待罪,帝曰:“謂無罪則不可,放罪則丙不自安,今依舊供職。 ”

金密州民許通等謀反,伏誅。

甲申,臣僚言:“舊制,凡內外官登對者,許用札,其餘則前宰職、大兩省官以上許用札,以下并用奏狀。 近年它司內郡應用奏狀者,或以札子上塵乙覽,其間往往詆訐前政,陳說己能,不知大體。 請申嚴有司,應帥、漕、郡守、主兵官,如事涉兵機,許用札子;其餘若不如式,則令退還。 并稽考臣僚章奏,如于公事之外輒以私事瀆聽者,略賜施行,則人知儆畏,各安其分。 ”從之。

是月,趙雄等上《會要》。

沿海制置司參議官王日休進《九丘總要》,送秘書省看詳;言其間郡邑之廢置,地理之遠近,人物所聚,古跡所在,物產所宜,莫不詳備。 詔特遷一官。

八月,戊子,重修敕令所言舊時馱馬、舟船契書收稅,帝曰:“此等不可刪,刪之,恐后世有算及舟車之害。 ”

庚寅,罷諸路監司、帥守便宜行事。

壬辰,金右丞相石琚致仕。 詔以一孫為閤門祗候。 琚即命駕歸鄉里。 久之,金主謂宰臣曰:“知人最為難事。 近來左選多不得人,惟石琚為相時,往往舉能其官;左丞伊喇道,參政鈕祜祿額特勒,舉右選頗得之。 朕常以不能遍識人材為不足,此宰相事也。 左右近侍雖常有言,朕未嘗輕信。 ”

先是湖南漕臣辛棄疾,奏官吏貪求,民去為盜,乞先申飭,續具案奏,帝手詔付棄疾曰:“凡所言在已病之后而不能防于未然之前,其原蓋有三焉:官吏貪求而帥臣、監司不能按察,一也;方盜賊竊發,其初甚微,而帥臣、監司漫不知之,坐待猖獗,二也;當無事時,武備不修,務為因循,兵卒例皆占破,一聞嘯聚,而帥臣、監司倉皇失措,三也。 國家張官置吏,當如是乎!且官吏貪求,自有常憲,無賢不肖皆共知之,豈特喋喋申諭耶!今已除卿帥湖南,宜體此意,行其所知,無憚豪強之吏,當具以聞。 朕言不再,第有誅賞而已。 ”

戊戌,金以大觀錢當五用。

辛丑,敕令所言絕戶之家財,許給繼絕者以三千貫,如及二萬貫奏裁,帝命刪之,曰:“國家財賦,取于民有制。 今若立法,于繼絕之家,其財產及二萬貫者裁奏,則是有心利其財物也。 ”

壬寅,以知楚州翟畋過淮生事,奪五官,筠州居住。

丙午,金濟南民劉溪忠謀反,伏誅。

九月,庚申,徐存乞宮觀,帝曰:“徐存胸中狹隘,不耐官職。 向因輪對,嘗識其人,可與宮觀。 ”趙雄等曰:“陛下知人之明,臣下經奏對者,輒知其為人,一字褒貶,無不曲盡。 ”帝曰:“立功業,耐官職,須有才德福厚者能之。 荀卿曰:‘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 ’朕每于臣下,觀其形以知其命,聽其言以察其心。 相形論心,蓋兼用之。 ”

癸亥,金主秋獵。

丙寅,敕令所言捕盜不獲,應決而願罰錢者聽,帝曰:“捕盜不獲,許令罰錢而不加之罪,是使之縱盜受財也。 ”

丁卯,進監司及知、通納無額上供錢賞格。 帝曰:“祖宗時,取于民止二稅而已。 今有和買及經總制等錢,又有無額上供錢,既無名額,則是白取于民也。 又立賞以誘之,使之多取于民,朕誠不忍,可悉刪去。 ”帝又曰:“朕不忘恢復,欲混一四海,效唐太宗為府兵之制,國用既省,則科敷民間諸色錢務,可悉蠲免,止收二稅以寬民力耳。 ”

辛未,大饗明堂,復奏太祖、太宗配。 自乾道以后,議者以德壽宮為嫌,止行郊禮。 至是用李燾等議,復行明堂之祭,遂并侑焉。 從祀百神,并依南郊禮例。

先是禮部奏:“前禮部侍郎李燾請行明堂禮,并錄進典故一,熙寧五年,神宗問王安石曰:‘宗祀明堂如何?’安石曰:‘以古言之,太宗當宗祀,今太祖、太宗共一世,若迭配明堂,于事體為當。 ’神宗曰:‘今明堂乃祀英宗,如何?’安石曰:‘此乃誤引嚴父之道故也。 若言宗祀,則自前代已有此禮。 ’神宗曰:‘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 成王以文王為祖,則明堂非以考配,明矣。 ’一,治平元年,知制誥錢公輔、知諫院司馬光、呂誨之議曰:‘《孝經》曰:“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孔子以周公有聖人之德,成太平之業,制禮作樂,而文王適其父也,故引以證聖人之德莫大于孝,以答曾子之問;非謂夫凡為天子,皆當以其父配,然后為孝也。 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誤認《孝經》之意而違先王之禮,不可為法也。 ’一,天章閣待制兼侍讀李受,天章閣侍講傅卞言:‘臣等以為嚴父者,非專謂考也。 《孝經》曰:“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下乃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夫所謂天者,謂郊祀配天也;夫所謂帝者,謂五帝之神也;故上云“嚴父配天”,下乃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則父者,專謂后稷也。 且先儒謂祖為王父,則知父者不專謂乎考也。 ’一,乾道六年,李燾為秘書少監兼權侍立官,奏:‘昊天四祭,在春曰祈谷,在夏曰大雩,在秋曰明堂,在冬曰圜丘,名雖不同,其實一也。 太祖嘗行大雩之禮于開寶,太宗再行祈谷之禮于淳化、至道,其禮并于圜丘。 獨明堂之制,皇祐二年,仁宗始創行之,嘉祐、熙寧、元丰、元祐、紹聖、大觀、政和又繼行之。 太上建炎二年,既祀圜丘,紹興元年,即祀明堂,以太祖、太宗并配,天地神祗并饗,統祚綿永。 陛下臨御之三年,既親祈谷,七年祀圜丘。 竊謂明堂之禮,合宜復行,遠稽祖宗故事,近遵太上慈訓,實為當務之急。 ’淳熙三年三月,燾因轉對,又申前請。 ”是歲,遂詔禮官、太常群議而舉行之。

癸未,詔:“福建、二廣賣鹽,毋擅增舊額。 ”

金主還都。

冬,十月,乙酉朔,蠲連州被寇民租。

安南國王李龍A147,加食邑封、功臣號。

辛卯,金西南路招討使哲典,以贓罪伏誅。

庚子,四川行當二大錢。 再蠲四川鹽課十七萬餘緡。

辛丑,除紹興府逋賦五萬餘緡。

戊申,廣西妖賊平。

十一月,乙卯朔,帝制《用人論》,深原用人之弊及誅賞之法,趙雄等乞宣示,帝曰:“此論欲戒飭臣下趨事赴功而已,豈為卿等設耶!”

辛酉,裁宗子試法。

壬戌,金改葬昭德皇后于坤厚陵,諸妃祔焉。

初,金主自濟南改西京留守,過良鄉,使魯國公主葬后于宛平縣之土魯原。 至是改葬大房山,太子允恭徒行挽靈車。 是日,大赦。

癸亥,帝曰:“義倉米專備水旱以濟民,今連歲丰稔,常平米正當趁時收糴。 可嚴行,以先降指揮催諸路以常平錢盡數糴米。 ”時諸路未盡申到故也。

壬申,金主如河間冬獵。

癸酉,帝諭曰:“近蒙太上賜到倭松,真如象齒,已于選德殿側蓋成一堂。 ”趙雄等曰:“陛下不因太上賜到良材,亦未必建此堂也。 ”帝曰:“朕豈能辦此!木植乃太上之賜,近嘗謝太上,因奏來春和暖,欲邀請此奉觴,太上已許臨幸。 ”雄曰:“陛下平時,一椽、一瓦未嘗興作;及蒙太上皇帝賜到木植,即建此堂,此謂儉而孝矣。 ”

戊寅,右正言黃洽論賞罰必欲當理,帝曰:“賞罰自是欲當。 然朕有一言:夫矯枉而過直,則復歸枉矣;故矯枉至于直可也,過于直亦不正也。 猛本所以濟寬,然過于猛則不可,蓋過于猛則人無所措手足;濟寬而過于猛,猶矯枉而過其直也。 惟立表亦然,所立正則其影直,所立過中則影亦隨之。 朕守此甚久,一賞一罰,決不使之過。 ”趙雄等曰:“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此舜事也。 ”帝曰:“中者,朕朝夕所常行。 譬之置器適當,乃合于中,若置之失宜,則非中矣。 朕之于臣下,初無喜怒好惡。 嘗于禁中宣諭左右曰:‘朕本自無賞罰,隨時而應,不得不賞罰耳,初無毫發之私也。 ’又常守‘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兩語,故雖平日所甚親信,苟有過失,必面戒之。 而疏遠小臣,或有小善寸長,則稱獎之。 ”雄曰:“雨露之所生成,雪霜之所肅殺,天豈有心于其間哉!”

壬午,詔:“宗室有出身人,得考試及注教授官。 ”

癸未,金主還都。

十二月,丙戌,頒《重修敕令格式》。

己亥,刑部尚書謝廓然奏:“二廣緣去朝廷既遠,舊多煙瘴,又見攝官官差之文,縣或有闕,監司、守臣輒差校、副尉攝,參軍、助教權攝。 ”帝曰:“遠方用此曹權縣,細民何負!可令按劾。 ”

詔:“自今鞫贓吏,后雖原貸,毋以失入坐獄官。 ”

辛亥,蠲臨安征稅百千萬緡。

知舒州趙子濛,奏本州支使鄒如愚、司理趙善劬荒廢職事,帝曰:“官無高卑,皆當勤于職事。 ”又曰:“朕于機務之暇,只好讀書。 惟讀書則開發智慮,物來能名,事至不惑,觀前古之興衰,考當時之得失,善者從之,不善者以為戒。 每見叔世之君,所為不善,使人汗下,几代其羞。 且如唐季諸君,以破朋黨、去宦官為難,以朕思之,殊不難也。 凡事只舉偏補弊,防微杜漸,銷患于冥冥,若待顯著而后治之,則難矣。 ”

是月,臣僚請會計財用之數為《會計錄》,帝曰:“向者欲為此錄,緣戶部取于州縣為經總制錢者,色目太多,取民太重。 若遽蠲則妨經費,須它日恢復之后,使民間只輸二稅,其餘名色乃可盡除之。 ”

趙雄荐太學正安陽劉光祖試館職。 光祖對策,論科場取士之道,帝批其后,略曰:“用人之弊,患君不能擇相而相不能擇人,每除一人,則曰此人中高第,真佳士也,終不考其才行。 國朝以來,過于忠厚,宰相而誤國,大將而敗軍,未嘗誅戮。 要在君心審擇相,相必為官得人,懋賞立乎前,嚴誅設于后,人才不出,吾不信也。 ”

御筆既出,中外大聳,議者謂曾覿視草,為光祖甲科及第發也。 帝遣覿持示史浩,浩曰:“唐、虞之世,四凶止于流竄,而三考之法,不過黜陟幽明。 誅戮大臣,乃秦、漢法耳。 太祖制治以仁,待臣下以禮,迨仁宗而德化隆洽,此祖宗良法也。 聖訓則曰‘過于忠厚’,夫忠厚豈有過哉!臣恐議者以陛下頒行刻薄之政,歸過祖宗,不可以不審也。 ”趙雄亦為帝言:“帝相如司馬光,恐非懋賞能誘,嚴誅能脅。 ”帝悔之,乃改削其詞,宣付史館。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七年(金大定二十年)

春,正月,甲寅朔,臨安尹進府城內外及諸縣放免牧稅及用內帑等錢對補之數。 帝曰:“朕于內帑無毫發妄用,苟利百姓,則不惜也。 ”

戊午,金定試令史格。

乙丑,劉焞以平李接功,擢集英殿修撰,將佐、幕屬吏士進官、減磨勘年有差。

己巳,金主如春水。

丁丑,金以玉田縣行宮之地偏林為御林,大澱濼為長春澱。

己卯,詔:“京西州軍并用鐵錢及會子,民戶銅錢,以鐵錢或會子償之;二月不輸官,許告賞。 ”

庚辰,蠲淮東民貸常平錢米。

二月,癸未朔,知鎮江府曾逮言開新河以便行舟,帝曰:“揚子江至險,不可艤舟。 ”趙雄言:“鎮江舟船輻湊,前此綱運客船漂溺不少。 ”帝曰:“多開河道,誠善政也。 ”

辛卯,魏王愷薨于明州,年三十五。 愷寬慈,為帝深愛,雖出于外,心每念之,賜賚不絕。 及薨,帝泫然曰:“向所以越次建儲者,正為此子福氣差薄耳。 ”謚惠憲。 愷治邦有仁聲,明州父老乞建祠立碑以紀遺愛。

乙未,詔廣西兵校五百人隸提刑司。

乙巳,封子棟為安定郡王。

丙午,帝謂宰臣曰:“察官邇來所察甚有補于事。 ”趙雄曰:“事之大者論之,小者察官察之,則吏治畢舉,官邪悉去矣。 ”

丁未,金主還都。

甲申,右文殿修撰張栻卒。 栻病且死,猶手疏勸帝親君子,遠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惡公天下之理。 邸吏以庶僚不得上遺表,卻之,帝迄不見也。

栻勇于從義,每進對,必自盟于心,不以人主意向,輒有所隨順。 帝嘗言仗節死義之臣難得,栻對:“當于犯顏敢諫中求之。 若平時不能犯顏敢諫,它日何望其仗節死義!”帝又言難得辦事之臣,栻對:“陛下當求曉事之士,不當求辦事之臣。 若但求辦事之臣,則它日敗陛下者,未必非此人也。 ”帝后聞其歿,嗟悼之。

三月,丙辰,兵部措置武舉補官差注格法。 帝曰:“武舉本欲舉將帥之才。 今前名皆令從軍,以七年為限,則久在軍中,諳練軍政,將來因軍功擢為將帥,庶几得人。 ”

己未,金主詔:“有罪犯被問之官,雖遇赦不得復職。 ”

壬辰,詔舉賢良。

乙丑,金詔免中都、西京、河北、山東、河東、陝西路去年租稅。

庚午,駕詣德壽宮,迎太上皇、太上皇后至大內,開宴于凌虛閣下。 帝再拜,捧觴上壽。 從至翠寒堂,棟宇不加丹埶式C 帝曰:“凡此巨材,一椽已上,皆由賜畀,且瑩潔無節目,所以更不彩飾。 ”酒數行,至堂中路石橋少憩,帝捧觴,太上、壽聖皆釂飲,帝亦滿引。 帝奏曰:“苑囿池沼,久已成趣,仰荷積累之勤,臣何德以甚堪之!”上皇曰:“吾兒聖孝,海內無事垂二十年,安得為無功!”

癸酉,臣僚言:“今京西路鈞、房州水陸入川商旅、軍兵,附帶銅錢入金州、利州甚多。 金州為川口,與川商接境,舊止用交子、鐵錢,今乃兼用銅錢。 乞下四川總所委利路漕臣置場于金州,給以交子,兌換官私銅錢,發赴湖廣總所樁管。 ”從之。

丁丑,詔:“諸州招補軍籍之闕,自今歲以為常。 ”

己卯,帝問:“《三朝寶訓》几時進讀終篇?”史浩、周必大等曰:“陛下日御前后殿,大率日旰方罷朝,只日又御講筵,恐勞聖躬。 ”帝曰:“朕樂聞祖宗謨訓,日盡一卷,亦未為多。 雖只日及休暇,亦當特坐。 ”自是每講讀,帝必隨事咨詢,率漏下十刻無倦。

辛巳,金以圖克坦克寧為右丞相,烏庫論元忠為平章政事。

克寧在相位,持正守大體,至于簿書期會,不屑屑然也。

夏,四月,丙戌,趙雄等上《仁宗、哲宗玉牒》。

丁亥,金定冒廕罪賞。

己亥,金太寧宮火。

癸卯,知南康軍硃熹疏言:“天下之大務,莫大于恤民;恤民之本,又在人君正心術以立紀綱。

“今民貧賦重,若不討理軍實,去其浮冗,則民力決不可寬。 惟有選將吏,核兵籍,可以節軍費;開廣屯田,可以實軍儲;練習民兵,可以益關備。 今日將帥之選,率皆膏梁子弟,廝役凡流,所得差遣,為費已是不貲,到軍之日,惟事裒斂刻剝以償債負。 總饋餉之任者,亦皆倚附幽陰,交通貨賂,其所驅催東南數十州之脂膏骨髓,名為供軍,而輦載以輸權幸之門者,不可以數計。 然則欲討軍實以舒民力,必令反前所為,然后可革也。 軍籍既核,屯田既成,民兵既練,州縣事力既舒,然后禁其苛斂,責其寬恤,庶几窮困之民,得保生業,無復流移漂蕩之患也。

“所謂其本在于正心術以立紀綱者,蓋天下之紀綱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后紀綱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遠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 今宰相、台、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密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 此一二小臣者,上則蠱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說于功利之卑說,不樂莊士之讜言而安于私褻之鄙態;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無恥者,文武匯分,各入其門,所喜則陰為引援,擢置清顯,所惡則密行訾毀,公肆擠排。 交通貨賂,則所盜者皆陛下之財;命卿置將,則所竊者皆陛下之柄;陛下所謂卿、相、師傅、賓友、諫諍之臣,或反出入其門牆,承望其風旨。 其幸能自立者,亦不過齷齪自守,而未嘗敢一言斥之;其甚畏公議者,乃略能警逐其徒黨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傷,而終亦不敢明言以搗其囊橐窟穴之所在。 執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號令黜陟,不復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門;名為陛下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陰執其柄。 蓋其所壞,非獨壞陛下之紀綱,乃并為陛下所以立紀綱者而壞之,則民又安可得而恤,財又安可得而理,軍政何自而復,宗廟之仇又何時而可雪耶!”

帝讀之,大怒,諭趙雄令分晰。 雄言于帝曰:“士之好名者,陛下疾之愈甚,則人之譽之者愈眾,無乃適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長而用之,彼漸當事任,能否自見矣。 ”帝以為然,乃置不問。

甲辰,黎州五部蠻犯盤陀砦,兵馬都監高晃以綿、潼大軍與戰,敗走。 蠻人深入,大掠而去。

乙巳,金主謂侍臣曰:“女直官多謂朕食用太儉,朕謂不然。 夫一食多費,豈為美事!貴為天子,能自節約,正自不惡也。 朕服御或舊,常使浣濯,至于破碎,方用更易。 向時帳幕長用涂金為飾,今則不爾。 但使足用,何事紛華也!”

己酉,芮輝言:“吏部選法,小使臣遭喪不解官,給假百日。 請除沿邊職任及雜流出身人仍依舊限,此外如廕補子弟,宜守家法;取應宗室、武舉出身之數,皆自科舉中來,合遵三年之制。 ”帝從之,曰:“小使臣多是從軍或雜流出身及沿邊職任,所以不以禮法責之。 其廕補子弟、取應宗室、武舉人,豈可不遵三年之制!”

庚戌,金主如金蓮川。

五月,丙寅,金中都地震,生黑白毛。

戊辰,以吏部尚書周必大參知政事,刑部尚書謝廓然簽書樞密院事。

帝謂必大曰:“執政于宰相,固當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議事,執政更無語,何也?”必大對曰:“大臣自應互相可否。 自秦檜當國,執政不敢措一詞,后遂以為當然。 陛下虛心無我,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隱,則大事何由蔽欺!”帝深然之。

己卯,申飭書坊擅刻書籍之禁。

六月,壬辰,五部落再犯黎州,制置司鈐轄成光延戰敗,官軍死者甚眾,提點刑獄、權州事折知常棄城遁。 甲午,制置司益兵,遣都大提舉茶馬吳總任平之。

詔:“監司、郡守,所屬官或身有顯過而政害于民者,即依公按刺;或才不勝其任而民受其弊者,亦詳其不能之狀,俾改祠祿,不得務從姑息。 至有民訟方行按劾,若廉察素明而的知其興訟不當者,則當為別白是否,以明正其妄訴之罪,不得一例文具舉覺。 ”從太府丞錢象祖請也。

乙未,帝諭趙雄等曰:“大臣能持公道,思其艱,圖其易,斯盡善矣。 ”雄等曰:“居常以盡公相告戒,若曲徇親舊之情,不過得其面譽,安能勝眾人之毀也!”帝曰:“曲徇于人,所悅者寡,不悅者眾,及招人言,親舊雖能致力,不惟無益于國,亦殊不利于身。 豈若一意奉公,保無后患!較其利害,孰得孰失耶?”

壬寅,秘書郎李巘言:“太平興國元年,詔學究兼習律令而廢明法科,至雍熙二年,復設明法科,以三小經附,則知祖宗之意,未嘗不使經生明法,亦未嘗不使法吏通經也。 宜略仿祖宗舊制,使試大法者,兼習一經及小經義共三道為一場。 ”帝曰:“古之儒者,以經術決疑獄,若從俗吏,必流于深刻,宜如所奏。 然刑與禮相為用,且事涉科舉,可令禮部條具來上。 ”既而禮部請第四場經義,大經一,小經二,從之。

丁未,三省言:“去歲丰稔,今歲米賤,所在和糴告辦,倉廩盈溢。 其江東諸路上供米,初令就近赴金陵、鎮江倉,今兩處守臣,皆云無可盛貯,乞依舊發赴行在丰儲西倉。 ”帝曰:“丰年蒙天祐,惟當增修德政耳。 ”

是月,秘書郎趙彥中疏言:“士風之盛衰,風俗之樞機系焉。 且以科舉之文言之,儒宗文師,成式具在;今乃祖性理之說,以浮言游詞相高。 士之信道自守,以《六經》、聖賢為師可矣,今乃別為洛學,飾怪驚愚,外假誠敬之名,內濟虛偽之實,士風日敝,人材日偷。 望詔執事,使明知聖朝好惡所在,以變士風。 ”從之。

秋,七月,癸丑,詔:“二廣帥臣、監司,察所部守臣臧否以聞。 ”

壬申,移廣西提刑司于郁林州。

甲戌,杜民表乞罷總領漕司營運,帝曰:“朕欲罷此久矣。 內外諸軍,添給累重之人,每歲不過三十餘萬緡,別作措置支給。 ”于是詔:“兩淮、湖廣、四川總領所,兩浙、四川轉運司營運并罷。 ”

是月,以旱,決系囚,分命群臣禱雨于山川。 金地亦旱。

八月,甲申,以禱雨未應,詔職事官以上各實封言事。 是夕,雨。

校書郎羅點上封事言:“今時奸諛日甚,議論凡陋。 無所可否,則曰得體;與時浮沈,則曰有量;眾皆默,己獨言,則曰沽名;眾皆濁,己獨清,則曰立異。 此風不革,陛下雖欲大有為于天下,未見其可也。 自旱m為虐,陛下禱群祀,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動天心;及朝求讜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誣。 獨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則願以所上封事反核詳熟,當者審而后行,疑者咨而后決,如此,則治象日著而亂萌自消矣。 ”

初,求言之詔將下,宰相謂此詔一下,州縣必乞賑濟,何以應之,約周必大同奏止其事,必大曰:“上欲通下情,而吾儕阻隔之,何以塞公論!”乃止。

梁李銜乞宮觀,帝曰:“此人不正,近嘗貽書內侍,啖之以利,內侍以其書繳。 ”趙雄曰:“{執曰}御之官,皆知清白,不敢徇私,化行之效也。 ”

辛巳,金主秋獵。

己丑,臣僚言沿邊人盜販解鹽,私入川界侵射鹽利,詔興州、光元府都統司,開具禁止事件以聞。 既而吳挺言已立賞錢,出榜行下沿邊屯戍統兵官,嚴行緝捕,從之。

辛卯,臣僚言:“執政、台諫之臣,身居要地而子孫從仕遠方,監司、郡守趨承從風而靡于四方,觀瞻所損甚大。 請今后見任執政、台諫子孫,并與祠廟差遣,特許理為考任。 ”從之。

己亥,帝謂輔臣曰:“漕河猶未通行,聞平江府月供闕米,皆雇夫陸運,當此秋旱,深恐勞民。 可權于百司內支供,雖糙無害,它時水生,卻令并輸。 ”

甲辰,五部落犯黎州,左軍統領王去惡拒卻之。 折知常重賂蠻帥,使之納款。

庚寅,端明殿學士致仕黃中卒,謚簡肅。 中病革,遺表猶以山陵欽宗梓宮為言,以人主之權不可假之左右為戒。

置湖南飛虎軍,帥臣辛棄疾所創也;尋詔撥隸步軍司,遇盜賊竊發,專聽帥臣節制,仍以一千五百人為額。

九月,壬戌,金主還都。

癸亥,詔:“每日常朝,可同后殿之儀,不必稱丞相名。 ”趙雄辭曰:“君前臣名,禮也,臣豈敢當此!”帝曰:“蘇洵嘗論此,謂名呼而進退之,非體貌大臣。 丞相不須多辭。 ”續又詔:“除朝賀并人使在庭依議,其餘并免宣名;內樞密使日參,如遇押班,亦免宣名。 ”

丙寅,詔:“知縣成資,始聽監司荐舉。 ”

壬申,禁諸路遏糴。

詔:“印會子百萬緡,均給江、浙,代納旱傷州縣月樁錢。 ”是歲,二浙、江東、西、湖北、淮西傷旱,檢放并賑濟,計合二百萬緡斛。

先是帝諭宰執曰:“近來會子與見錢等。 ”趙雄等曰:“曩時會子輕矣。 聖慮深遠,不復增印,民間艱得之,自然貴重。 又緣金銀有稅錢,費攜帶,民間尤以會子為便,卻重于見錢也。 ”帝曰:“朕若不愛惜會子,散出過多,豈能如今日之重耶!”

冬,十月,庚辰朔,金詔:“西北路招討司,每進馬馱鷹鶻等,輒率斂部內,自是并罷之。 ”

壬午,金主謂宰臣曰:“山后之地,皆為親王、公主權勢之家所占,轉輸于民,皆由卿等察之不審。 朕亦知察問細微非人君之體,以卿等殊不用心,故時或察問;卿等當盡心勤事,無令朕之煩勞也。 ”

明州觀察使張說卒。 擬贈承宣使,與恩澤。 帝曰:“前日給事陳峴駁其致仕轉官,今得毋再致人言乎?”趙雄言:“朝廷行事,與台諫不同。 朝廷須稍從寬,台諫當截然守法,不可放過,乃為稱職。 ”帝以為然。

乙未,胡元質言黎州五部落蠻納降。 趙雄等曰:“昨降旨諭,以彼如未屈伏,毋汲汲市馬,使權常在我,自無能為,所謂明見萬里。 ”帝曰:“蠻人欲進馬三百匹并獻珊瑚等乞盟。 朕已令密院發金字牌卻其獻,止許其互市。 ”

戊戌,金主謂宰臣曰:“凡人在下位,欲冀升進,勉為公廉,賢不肖何由知之!及其通顯,觀其施為,方見本心。 如招討澤恬,初任定州同知,繼為都司,所至皆有清名,及為招討,即不能固守。 人心險于山川,誠難知也。 ”

壬寅,金主謂宰臣曰:“近讀《資治通鑒》,編次累代廢興,甚有鑒戒。 司馬光用心如此,古之良史,何以過也!”

甲辰,金以殿前都點檢表為御史大夫。

十一月,丁巳,金右丞伊喇道乞致仕,金主曰:“卿通習法令、政事,雖逾六十,心力未衰,未可退也。 ”乃除南京留守。

己未,知隆興府張子顏言:“曩乾道之旱,江西安撫龔茂良有請,欲明諭州縣,于賑濟畢日按籍比較,稽其登耗而為守令賞罰,以此流移者少。 今歲旱傷,欲乞許臣依茂良所請以議守令賞罰。 ”從之。

癸亥,黎州戍軍伍進等作亂,折知常遁去。 王去惡誘進等,誅之。

壬申,知南康軍硃熹,請將今年苗米除檢放外,有合納苗米九千九百石,撥充軍糧,帝曰:“南康旱傷,已撥米賑濟矣。 可更依所請。 ”趙雄曰:“聖德簡儉,惟利百姓,則不惜內帑。 ”帝曰:“向來于內帑無妄用,上以奉二親,下以犒軍而已。 ”

癸酉,金以御史大夫襄為右丞。

乙亥,金主謂宰臣曰:“郡守選人,資考雖未及,廉能者則升用之,以勵其餘。 ”

十二月,辛巳,金主謂宰臣曰:“岐國用人,但一言合意,便升用之,一言之失,便責罰之。 凡人言辭,一得一失,賢者不免。 自古用人,咸試以事,若止于奏對之間,安能知人賢否!朕取人,為眾與者用,不以獨見為是。 ”

庚寅,趙雄等上《神宗、哲宗、徽宗、欽宗四朝國史志》。

壬辰,以四川制置使胡元質不備蕃部,以致猖獗,奪四官,罷之。

丙申,嗣濮王士輵薨。

戊戌,以新除成都府路提點刑獄祿東之權四川制置使,應黎州邊事,隨宜措置。

己亥,金河決衛州及延津京東埽,瀰漫至于歸德府。 詔南北兩岸增筑堤,以捍湍怒。

癸卯,金授衍聖公孔總曲阜令,封爵如故。

是月,戶部郎趙師B164言:“紹興以來,賦入綱目浸多,中間雖將頭子等窠名五十二項并入經總制起發,造帳供申,其后復添坊場寬剩、增添淨利等窠名錢一十三項,又皆隨事分隸戶部五司;其為賦財則一,而所隸者五,莫相參照。 乞于本部置總計司,以五司所隸錢物并歸一處。 ”趙雄等尋請戶部置總計轄司,帝曰:“五司分治而長貳總之,既有催轄司,若更立總計司,徒重復,無益也。 ”

是歲,江、浙、淮西、湖北旱,蠲租,發廩貸給;趣州縣決獄,募富民賑濟補民;故歲雖凶,民無流殍。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八
【宋紀一百四十八】 起重光赤奮若正月,盡昭陽單閼六月,凡二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八年(金大定二十一年)

春,正月,壬子,金以夏國請互市,復綏德軍榷場。

金主聞山東、大名等路明安、穆昆之民,驕縱奢侈,不事耕作,詔:“閱實計口授地,必耕地有餘而力不贍者,方許招人佃種,仍禁農時飲酒。 ”

癸丑,權給事中趙汝愚言:“陳源轉官差遣。 陳源系內侍,而得參預一路軍政,事體重大,漸不可長。 建炎三年詔書:‘自崇寧以來,內侍用事,循習至今,自今內侍不許與主管兵官交通、假貸、饋遺、借役禁兵。 ’當是時,內侍與兵官交通、借役禁兵且猶不可,今乃假以一路總戎之任,臣恐非太上所以防微杜漸之意也。 ”帝然之。

甲寅,停折知常官,汀州居住。

丙辰,詔:“陳源與在內宮觀,免奉朝請。 其內侍見帶兵官者,并與在內宮觀。 著為令。 ”

金追貶海陵煬王為庶人。

先是閔宗既祔廟,有司奏曰:“晉趙王倫廢惠帝自立,惠帝反正,倫廢為庶人。 今煬王罪惡過于倫,不當有王封,亦不當在諸王塋域。 ”至是詔廢為海陵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 宗干去帝號,復為遼王。

甲午,金主如春水。

戊辰,宰相進諸軍賞格。 帝曰:“向來諸軍只習右手射,近又教習左手射頗精,各支犒設以示激勸。 ”

庚午,知台州唐仲友言鰥寡孤獨老幼疾病之人,請依乾道九年例,取撥常平、義倉賑給。 帝曰:“常平米令低價出糶。 若義倉米,則本是民間寄納在官以備旱潦,既遇荒歲,自合還以與民。 況台州自有義倉米,可令賑濟。 ”

乙亥,起居郎兼太子左諭德木待問言事,因曰:“近宮僚對太子賀雪,太子謂芝草不足為瑞,惟年丰民安乃國之上瑞。 ”帝曰:“東宮有識。 ”待問又言:“近進《周禮》太府,論國家用度當與百姓同其丰歉,皇太子曰:“人君但當以節儉為本。 ”此乃言外之意,非人思慮所及者。 ”帝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 恭儉者修身之本,朕嘗以此語東宮也。 ”

詔:“福建歲撥鹽于邵武軍,市軍糧。 ”

丙子,金主次永清縣。 居民有伊喇特爾額,契丹人也,有一妻、一妾,妻之子六,妾之子四。 妻死,其六子廬墓下,更宿守之。 妾之子曰:“是嫡母也,我輩獨不當守墳墓乎?”于是亦更宿,三歲如一。 金主因獵,過而聞之,賜錢五百貫,仍令縣官積錢于市以示縣民,然后給之,以為孝子之勸。

二月,庚辰,知福州梁克家乞宮祠,復觀文殿學士,依舊知福州。

壬午,詔:“去歲江、浙、湖北、淮西路郡縣,間有旱傷,已令多出樁積等米賑糶。 今雖聞諸路米價低平,其間鰥寡孤獨貧乏不能自存之人,仍無錢收糴。 可令州縣鎮寨鄉村,將義倉米賑濟,至閏三月半止,務實惠及民。 州縣奉行不虔,本路漕臣及提舉常平官覺察以聞。 ”

黎州土丁張百祥等,以不堪科役為亂,統領官劉大年引兵逆擊之,土丁遁去。 大年坐誅。

戊子,禁浙西民因旱置圍田。

裁童子試法。

金元妃李氏薨。

己丑,禁廣西諸州科買亭戶食鹽。

戊戌,以保寧軍節度使士歆為嗣濮王。

庚子,金主還中都。

壬寅,金以河南尹張景仁為御史大夫。

乙巳,金主以元妃李氏之喪,致祭興德宮,過市肆,不聞樂聲,謂群臣曰:“豈以妃故禁之耶?細民日作而食,若禁之,是廢其生計也,其勿禁。 朕前將詣興德宮,有司請由薊門,朕恐妨市民生業,特從它道。 顧見街衢市肆或有毀撤,障以帘箔,何必爾也!自今勿復毀撤。 ”

三月,丁未朔,金主如長春宮。

初,金主聞薊、平、遼等州民乏食,命有司發粟糶之,貧不能糴者貸之。 有司恐貧民不能償,止貸有戶籍者,金主聞之,更遣人閱實賑貸。 以監察御史舒穆嚕元禮、鄭大卿不糾舉,各笞四十。 前所遣官皆論罪。

戊午,以潮州賊沈師為亂,趣趙師憲討之。

乙丑,金主命山后冒占官地十頃以上者,皆籍入官,均給貧民。

金西北路招討使完顏守能,性貪黷。 時詔徙斡罕餘黨于臨潢,民有當徙者,詐言已死,以馬賂守能,得不遣;又求賕補人通事、鎮邊明安。 尚書省奏其事,金主曰:“守能由通州刺史超擢至此,敢恣貪墨!鄉者招討司官多進良馬、橐駝、鷹、鶻等物,蓋假此以率斂爾,自今并罷之。 ”因責其兄守道曰:“守能躐遷招討,外官之尊,無以逾此。 前招討澤恬以貪墨伏誅,守能豈不知之,乃敢如此!爾之親弟,何不先訓戒之也?”

會宗州節度使錫薩布杖殺無罪,事覺。 金主謂宰臣曰:“監察職司糾彈。 節度使錫薩布初至官,途中侵擾百姓,到官,舉動皆違法度;完顏守能為招討使,貪冒狼藉。 凡達官貴要,監察未嘗舉劾,乃于卑秩細事,即便彈奏,謂之稱職,可乎?自今監察御史職事修舉,然后遷除。 不舉職者,大則降罰,小則決責,仍不許去職。 ”

閏三月,辛巳,詔:“諸路監司、帥臣,歲終,各以所部郡守分三等,治效顯著者為臧,貪利庸謬者為否,無功無過者為平,詳考加察,各具事實來上。 考察不公,御史台彈劾。 ”

戊子,賜禮部進士黃由等三百七十有九人及第、出身。

庚寅,修揚州城。

乙未,金主謂宰相曰:“朕觀自古人君,多進用讒諂,其間蒙蔽,為害非細,若漢明帝,尚為此輩所惑。 朕雖不及古之明君,然近習讒言,未嘗入耳,至于宰輔之臣,亦未嘗偏用一人私議也。 ”

癸卯,金以尚書左丞相完顏守道為太尉、尚書令,尚書左丞富察通為平章政事,右丞襄為左丞,參知政事張汝弼為右丞,彰德軍節度使梁肅為參知政事。

夏,四月,戊申,金以右丞相圖克坦克寧為左丞相,平章政事唐古安禮為右丞相。 安禮辭曰:“臣備位宰相,無補于國家。 惟陛下擇賢于臣者用之。 ”金主曰:“朕知卿正直,與左丞相克寧無異,且練習故事,無出卿之右者,其毋多讓。 ”

金增筑泰州、臨潢府等路邊堡。

庚戌,金奉安昭祖以下三祖、三宗御容于溢慶宮。

金主謂宰相曰:“朕之言行,豈能無過?常欲人直諫,而無肯言者。 使其言果善,朕從而行之,又何難也?”

癸丑,修湖南諸州城。

帝謂群臣曰:“昨臨安取到諸縣繭甚薄,已令宮中繅絲驗之。 ”既而樞密使言及今歲雨暘,帝曰:“今歲雨暘以時,而繭反薄,大麥亦穗短,宮中所養蠶亦如此,殊不可曉。 適諭三省,令王佐體訪。 ”王淮等言:“陛下愛民,軫念及此,天下之幸。 ”庚申,大雨。 帝曰:“雨恐妨麥,已祈晴矣。 ”又曰:“曾問王佐蠶繭今年何薄?”趙雄等言佐方取驗繭繅,遍詢諸郡續聞。 帝曰:“聞今年民間養蠶甚多,葉既艱得,又食濕葉,所以繭薄。 孟子謂‘五畝之宅,植之以桑,勿失其時,則可以衣帛矣。 ’誠哉是言也!”

癸酉,立郴州宜章、桂陽軍臨武縣學,以教峒民子弟。

甲戌,詔經筵讀真宗《正說》。 史浩進讀《正心篇》,論黃帝無為天下治,帝曰:“所謂無為者,豈宴安無所事事之謂乎?”浩又讀《剛斷篇》,至漢武帝知郭解能使將軍為言,其家不貧,帝曰:“武帝可謂洞照事情。 ”浩又讀《大中篇》,論為政之道本乎大中,帝曰:“勿渾渾而濁,勿察察而明,即此理也。 ”

五月,丙子,帝曰:“近日都下銷金、鋪翠,復行于市,可諭王佐嚴加禁戢。 若有敗露,京尹安能逃責耶!朕以宰耕牛、禁銅器及金翠等事刻之記事板,每京尹初上輒示之。 ”

戊寅,詔:“監司、守令課勸農桑,以奉行勤怠為賞罰。 ”

乙卯,芮煇言:“凡是集議,惟強有力者是從,不若令各為議狀。 如論科舉,則禮部、秘書省、國子監官皆預之類。 ”帝曰:“如此則廢集議矣。 ”趙雄等言:“煇所論,乃漢所謂雜議也,恐不可從。 ”帝曰:“今后遇事旋降指揮。 ”

壬午,詔:“諸路轉運使趣民間補葺經界籍簿。 ”

戊子,金尚書省奏:“招討使完顏守能所犯兩贓,俱不至五十貫,應抵罪。 節度使錫薩布應解見居官,并解世襲穆昆。 ”金主曰:“此舊制之誤。 居官犯除名者,與世襲并罷之,非犯除名者勿罷。 ”遂著于令。 守能杖二百,除名。

辛卯,以久雨,減京畿及兩浙囚罪有差,貸民稻種錢。

壬寅,以史浩為少師。

是月,以讀《真宗正紀》終篇,賜宰執、侍讀、侍講、說書、修注官宴于秘書省。

六月,己酉,詔放殿前司平江府牧馬草場二萬畝,聽民漁采。

戊午,戶部言去年兩浙、江東、西、湖北、淮西旱傷,共檢收米一百三十七萬餘石,詔與蠲放。 庚申,戶部乞撥還去年旱傷無收經總等錢二十六萬餘緡,帝曰:“可盡與之。 ”

辛卯,罷諸路坊場監官承買。

秋,七月,癸未,復以許浦水軍隸殿前司。

永陽郡王居廣薨,追封永王。

辛卯,賞監司、守臣修舉荒政者十六人。 始定上雨水,限諸縣五日一申州,州十日一申帥臣、監司,類聚聞奏。

丁酉,金樞密使趙王永中改判大宗正事。 永中自以皇子解樞務,意頗不悅,太子謂之曰:“宗正之職,自親及疏,自遠及近,此親賢之任也。 且皇子之尊,豈以官職閑劇為計耶!永中乃喜。

己亥,金以左丞相圖克坦克寧為樞密使。

先是克寧請致仕,金主曰:“汝立功立事,乃登相位,朝廷是賴,年雖及,未可去也。 ”既又與完顏守道并乞骸骨,金主曰:“上相坐而論道,不惟其官,惟其人,豈可屢改易之耶!”至是克寧改樞密,金主難其代。 辛丑,復以守道為左丞相,太尉如故,虛尚書令不置。 諭守道曰:“宰相之位,不可虛曠,須用老成人,故復以卿處之。 卿宜悉此意。 ”

是月,詔錄范質后。

紹興府、徽州、嚴州大水,命賑之。

除硃熹直秘閣;再辭,不許。

著作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呂祖謙卒。

八月,丙午,諭云:“朕緣久旱不雨,曉夕思所以寬恤,無事不在念。 今且將諸路節次泛拋招軍并與蠲免。 ”

庚戌,右丞相趙雄罷,為觀文殿學士、四川制置使。

故事,蜀人未嘗除蜀帥,御史王藺論之,雄乞免,改知瀘州安撫使。

壬子,帝諭侍從官王希呂等曰:“朕謂侍從之臣,當以論思獻納為任。 今后事有過舉,政有闕失,卿等即宜盡忠極言,或求對,或入奏,務在于當理而后已。 各思體此,稱朕意焉。 ”

癸丑,以知樞密院王淮為右丞相兼樞密使。 甲寅,以謝廓然同知樞密院事。

丙辰,更后殿幄次為延和殿。

壬戌,淮西運判趙彥逾,言本路歸正人約二千人餘,強壯者欲委官總轄教閱,以譏察其動息,帝曰:“歸正日久,皆能耕鑿居止,自安生業。 若遽差官總轄,乃所以擾之不安也。 ”不聽。

戊辰,臣僚請自今歉歲蠲減,經費有虧,令戶部據實以聞,毋得督趣已蠲閣之數。

初,趙雄在相位,有言其多私里黨者,于是命大臣進擬,皆以名姓下注本貫封人,遂為故事。 已而陳峴為四川制置使,王渥為茶馬,制皆從中出;雄不自安,故乞外。 雄既罷,蜀士在朝者皆有去志,王淮曰:“此唐季黨禍之胎也。 ”乃于蜀士進遷數人,蜀士乃安。

改除硃熹提舉浙東常平茶鹽。 時浙東荐飢,王淮荐熹,即日單車就道。

九月,辛巳,參知政事錢良臣罷。 庚寅,以謝廓然兼權參知政事。

以江、浙、湖北旱,出爵募民賑濟。

冬,十月,辛酉,錄黎州戰歿將士四百三人。

罷雪宴。 先是年例賀雪即賜宴,以連歲荒歉艱食,故權罷。

十一月,甲戌,臣僚言:“在法,諸因飢貧以同居緦麻以上親與人若遺棄而為人收養者,仍從其姓,不在取認之限,聽養子之家申官附籍,依親子孫法。 今災荒寒冷,棄子或多,請令災荒州縣,以上件法鏤板曉諭,使人人知之,則人無復識認之慮而皆獲收養矣。 ”從之。

辛卯,吏部侍郎趙汝愚言:“廣招徠之路,絕朋比之嫌,莫若用故事令侍從、兩省、台諫各舉所知若干人,須才用兼備而未經擢用者,陛下以其姓名付中書籍記。 候職事官有闕,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其有不如所舉,則坐以誤舉之罪。 ”詔如所請舉行。

浚行在至鎮江府運河。

己亥,賑臨安府及嚴州飢。

浙東提舉常平硃熹入對,言:“陛下臨御二十年間,水旱盜賊,略無寧歲,意進政之大者有未舉而小者無所系與?刑之遠者或不當而近者或幸免與?君子有未用而小人有未去與?大臣失其職而賤者竊其柄與?直諒之言罕聞而諂諛者眾與?德義之風未著而贓污者騁與?貨賂或上流而恩澤不下究與?責人或已詳而反躬者有未至與?夫必有是數者,然后可以召災而致異。 ”

又言:“陛下即政之初,蓋嘗選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間不盡得其人,是以不復廣求賢哲,而姑取軟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 于是左右私褻使令之賤,始得以奉燕閑,備驅使,而宰相之權日輕;又慮其勢有所偏而因以壅己也,則或聽外庭之論,將以陰察此輩之負犯而操切之。 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聖心,以正朝廷之體,則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聽士大夫之公言以為駕馭之術。 則士大夫之進退有時,而近習之從容無間;士大夫之禮貌既莊而難親,其議論又苦而難入;近習便嬖側媚之態,既足以蠱心志,其胥吏狡猾之術,又足以眩聰明;恐陛下未及施其駕馭之術而先墮其數中。 是以雖欲微抑此輩而此輩之勢日重,雖欲兼采公論而士大夫之勢日輕;重者既挾其重以竊陛下之權,輕者又借力于所重以為竊位固寵之計。 中外相應,更濟其私,日往月來,浸淫耗蝕,使陛下之德業日墜,紀綱日壞,邪佞充塞,貨賂公行,兵愁民怨,盜賊兼作,災異數見,飢饉荐臻,群小相挺。 人人皆得滿其所欲,惟于陛下了無所得,而國家顧乃獨受其弊。 ”

因論浙東救荒事,帝曰:“連年飢歉,朕甚以為懮。 州縣檢放,多是不實。 ”熹乞勸諭推賞,帝曰:“至此卻愛惜名器不得。 ”又乞撥賜米斛,帝曰:“朕并無所惜。 ”又乞預放來年身丁錢,帝曰:“朕方欲如此寬恤。 ”熹又奏星變事,帝曰:“朕見災恐懼,未嘗不一日三省吾身。 ”

復白鹿書院,從硃熹之奏也。

十二月,癸卯朔,以徽、饒二州民流者眾,罷守臣官。

出南庫錢三十萬緡,付硃熹賑糶。

丁未,禁諸州營造。

辛亥,蠲諸路旱傷州軍明年身丁錢。

丙辰,詔:“縣令有能舉荒政者,監司、郡守以名聞。 ”

甲子,范成大進上元縣所種二麥。 王淮等謂春麥惟郭綱能言之,蓋北人謂之劫麥,帝曰:“此間人亦不知,已令宮中種試矣。 ”

下硃熹社倉法于諸路。

葛邲言荒政二事:“一,諸經總制錢,如遇州縣荒年,權免比較賞罰;其課利場務,并令依所放災傷分數免比,本州不得抑勒縣道陪備。 一,荒歉州縣,且專以救荒為務;宴會之類,理合節損,所有諸處迎新送舊兵卒公吏借請及供帳從物之屬,亦合裁減。 兵卒仍宜存留,以防緩急。 ”并從之。

金使賀正旦者至,爭起坐受書舊儀,帝遣樞密都承旨王忭往解之。 忭擅許用起立舊儀,帝意不懌,然不能改也。

是月,廣東安撫鞏湘誘潮賊沈師出降,誅之。

是冬,淮東提舉趙伯昌奏:“通、泰、楚州沿海舊有捍海堰一道,東拒大海,北接鹽城,計二萬五千六百餘丈,始自唐黜陟使李承寶所建,遮護民田,屏蔽鹽灶,歷時既久,頹圮不存。 本朝天聖改元,范仲淹為泰州西溪鹽官,方有請于朝,凡調夫四萬八千,用糧三萬六千有奇,而錢不與焉,一月而畢,遂使海潮沮洳舄鹵之地,化為良田。 自后漸失修治,宣和、紹興以來,屢被其患,每一修筑,必申明朝廷,大興功役,然后可辦。 望專委淮東鹽司,今后捍海堰如遇坍損去處,不以功役大小,即委官相視計料,隨壞修葺,勿令浸淫,以至大有沖決,務要堅固,可以永久。 ”從之。

是歲,詔:“舒州、蘄州鑄鐵錢,并以十五萬貫為額。 ”

詔:“久任四川監司、郡守之人,令更迭與東南差遣。 其在任未久者,既有任滿前來奏事指揮,候到闕始得別為除授。 ”從臣僚之請也。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九年(金大定二十二年)

春,正月,丁丑,命兩淮戍兵歲一更。

癸未,樞密都承旨王忭,予在外宮觀。

忭久為帝所親信,吏部侍郎無汝愚亟攻之,帝亦悟其奸,出之于外。 因罷諸軍承奉樞密院文書關錄兩省舊法,以文臣為都承旨。 自是忭不復召。

戊子,糴廣南米赴行在。

庚寅,詔:“江、浙、兩淮旱傷州縣,貸民稻種,計度不足者,貸以樁積錢。 ”

內出正月所種春麥,并秀實堅好,與八九月所種無異。 詔降付兩浙、淮南、江東、西漕臣,勸民布種。

二月,庚戌,遣使訪問二廣鹽法利害。

三月,丁丑,金主申敕西北路招討司,勒明安、穆昆官督部人習武備。

甲申,金主諭戶部:“今歲行幸山后所須,并不得取之民間,即所用人夫,并以官錢和雇。 違者,杖八十,罷職。 ”

戊子,臣僚言:“監司、帥臣臧否所部,深得考功課吏之法。 然郡守更易,則人有幸、不幸;監司、帥臣好惡不一,則言有當、不當。 有已去而不及臧否進,有近到而已遇臧否者,此人有幸、不幸也;或取其辦事而不言其害民,或喜其彌縫而不言其疏謬,或畏其強有力而不議,或以其疏遠無援而見斥,此言有當、不當也。 且就一路言之,則其數寬;就數人而言之,則其數窄;計一歲而論之,則其能否為已見;計數月而論之,則其能否未可知;而遽臧否焉,此人所以幸、不幸,言所以當、不當也。 請詔諸路監司、帥臣。 自今臧否所部,必須總計一歲人數,不問已去、見在,就其中區別之。 或臧者朝廷已加擢用,亦須用臧之次者;或否者朝廷已行罷黜,亦須具否之次者。 其或臧否不當,必令具析以聞。 ”詔:“除初到任人外,餘從之。 ”

癸巳,金頒重修制條。 以吏部尚書張汝霖為御史大夫。

甲午,罷諸路寄招軍兵三年,就揀軍子弟補其闕。

是春,召對楊甲,尋除太學錄。 甲獻書萬言,大略謂:“人主之職,不過聽言、用人,分別邪正。 而近歲以來,權幸用事,其門如市,內批一出,疑謗紛然,謂陛下以左右近習為心腹而不專任大臣,以巡邏伺察為耳目而不明用台諫。 今中外文武,半為權門私人,親交私黨,分布要近,良臣吞聲,義士喪氣。 至于民兵之害,兩淮百姓,如被兵火;西南諸戎,乘間出沒。 而馬政日急,高直厚幣以驕戎心,臣恐陛下今日所少者,非特馬而已。 又,有司理財,一切用衰陋褊隘之策,至于賣樓店,沽學田,鬻官地,而所主在獻羨餘,此風日熾,恐陛下赤子無寧歲矣。 ”

賑忠、萬、恭、涪四州及鎮江府,復遣使淮南、江、浙賑濟。

夏,四月,甲辰,詔:“自今盜發,所在守帥、監司議罰;平定,有勞者議賞。 ”

乙卯,諸路提刑文武臣通置一員。

癸亥,帝覽陸贄《奏議》,諭講讀官曰:“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卿等言之,無有所隱。 ”

甲子,金主如金蓮川。

五月,丙子,諭宰相王淮等曰:“朕惟監司、郡守,民之休戚系焉,察其人而任之,宰相之職也。 苟選授之際,惟計履歷之淺深,不問人材之賢否,則政治之闕,孰甚于斯!今后二三大臣,宜體國愛民,精加考選,既按以資格,又考其才行,合是二者,始可進擬,夫然后事得其宜,用無不當。 故傳曰:‘為政在人。 ’卿等其慎之毋忽!”

六月,壬寅,詔:“侍從、台諫各舉操修端亮、風力強明、可任監司者一二人。 ”

甲寅,以汀、漳二州民為沈師所蹂踐,除其賦。

丁巳,同知樞密院事謝廓然致仕,以周必大知樞密院事。

金右丞相致仕石琚薨,謚文憲。 琚最為金主所知。 故事,內宴惟親王、公主、駙馬得與;一日,特召琚入,諸王以下竊語,心易之。 金主覺之,即語之曰:“使我父子家人輩得安然無事而有今日之樂者,此人力也。 ”乃備舉近事數十,顯著為時所知者以曉之;皆俯伏謝罪。 金主嘗欲立元妃為后,以問琚,琚屏左右曰:“元妃之立,本無異詞,如東宮何?”金主愕然曰:“何謂也?”琚曰:“元妃自有子。 元妃立,東宮搖矣。 ”金主悟而止,其善啟沃類此。

戊午,謝廓然卒。 未几,龔茂良家投匭訟冤,帝曰:“茂良本無罪。 ”遂復資政殿學士,謚莊敏。

庚申,臨安蝗。 詔守臣亟加焚瘞。

甲子,太白經天。

提舉浙東常平硃熹以前后奏請多見抑,幸而從者,率稽緩后時,又以旱蝗相仍為懮,疏言:“為今之計,獨有斷自聖心,沛然發號,責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省改。 其次惟有盡出內庫之錢,以供大禮之費,為收糴之本,詔戶部無得催理舊欠,諸路漕政遵依條限檢放租稅,詔宰臣沙汰被災路分州軍監司、守臣之無狀者,遴選賢能,責以荒政,庶足以下結人心,消其乘時作亂之意。 不然,臣恐所懮者不止于餓殍而在于盜賊,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國家也。 ”

秋,七月,甲戌,以常平、義倉及樁官米四十萬石付諸司預備賑糶。

辛巳,出南庫錢三十萬緡付硃熹備賑糧。

金宰臣奏事,金主頗有疾,宰臣請退,金主曰:“豈以朕之微爽于和而倦臨朝之大政耶!”使終其奏。

壬辰,以資政殿學士李彥潁參知政事。 彥潁病羸,艱拜起,力辭,帝曰:“老者不以筋骨為禮。 孟享禮繁,特免卿。 ”

詔:“發所儲和糶米百四十萬石,補淳熙八年賑濟之數,于沿江屯駐諸州樁管。 ”

甲午,金主秋獵。

八月,庚子,侍從、台諫集議,奏曰:“自宰相、執政、侍從、卿監、正郎員分為五等,除致仕遺表已議裁減外,將逐郊廕補恩澤,每等降殺,以兩酌中,定為止數;武臣比類施行。 宰相十人,開府以上同;執政八人,太尉同;侍從六人,觀察使至節度、侍御史同;中散大夫至中大夫四人,右武大夫至通侍大夫同;帶職朝奉郎至朝議大夫三人。 職事官寺長貳、監長至左右司諫、開封少尹,厘務及一年,須官至朝奉郎并朝奉郎元帶職人,因除在京職事官而寄職者同,武翼大夫至武功大夫同;非侍從官無遺表外,見行條格致仕、遺表,通減三分之一,餘分不減。 ”紹興初,中書舍人趙思誠上任子限員之議,詔從官集議。 至是始用廷臣集議行之。

淮東、浙西蝗。 壬子,定諸州捕蝗賞罰。

除硃熹直徵猷閣,以其賑濟有勞也。

戊辰,太白經天。

九月,庚午,以王淮為左丞相,梁克家為右丞相。

時成都闕帥,帝問孰可者,淮以留正對。 帝曰:“非閩人乎?”淮曰:“立賢無方,湯之執中也。 必曰閩有章惇、呂惠卿,不有曾公亮、蘇頌、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不有丁謂、王欽若乎?”帝稱善,遂有正。

丙子,封子彤為安定郡王。

戊寅,金主還都。

辛巳,大享于明堂,大赦。 召史浩、陳俊卿陪祀,辭不至。

辛卯,封伯圭為滎陽郡王。

甲午,淮南運判錢沖之言:“真州之東二十里有陳公塘,周圍百里,本司近已興修塘岸,建置斗門、石撻各一所于東、西湫口二處。 請于揚子縣知縣、縣尉銜內帶入‘兼主管陳公塘’六字,庶責有所歸。 ”從之。

乙未,禁蕃舶販易金銀。 著為令。

金榷場副使韓仲英等,以受商賂,縱禁民出界,誅之。

冬,十月,辛丑,金徙河間宗室于平州。

庚戌,金祫享于太廟。

辛亥,塞四川沿邊支徑。

甲子,蠲諸路旱傷州軍淳熙七年、八年逋賦。

十一月,戊辰朔,禁臣庶之家婦飾僭擬。

午,賑夔路飢。

金皇統逆黨先后誅死,惟圖克坦貞與大邦基尚在。 邦基廢不用,貞以世姻藉恩寵,雖夫婦已降削爵號,仍徙為臨潢尹。 金主慮久遠,終不以私恩曲庇,丙子,詔誅貞,其妻永平縣主、子慎思并賜死;尋命磔邦基于思陵之側。 于是皇統逆黨始盡。

庚辰,金主冬獵。

十二月,庚子,金主還都。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年(金大定二十三年)

春,正月,丁丑,以給事中施師點簽書樞密院事。

師點入辭,帝曰:“卿靖重有守,識慮深遠,朕欲用卿久矣。 ”

金參知政事梁肅請老,金主謂宰臣曰:“梁肅知無不言,正人也。 卿等知而不言,朕實鄙之。 雖然,肅老矣,宜從其請。 ”遂致仕。

壬午,金主如春水。 詔:“夾道三十里內被役之夫,與免今年租稅,仍給佣直。 ”

甲申,參知政事李彥潁罷職奉祠,以諫官論其子毆人至死也。

戊子,復廣鹽客鈔法。

詔曰:“鹽者,民食所資。 向也官利其贏而自鬻,久為民病,朕既遣使諭之,得其利害以歸,復謀諸在廷,僉言惟允,始為之更令,許通商販而杜官鬻,民固以為利矣。 然利于民者,官不便焉;何者?鹽之息厚,凡官與吏之所為妄費以濟其私者,一出于此。 一旦絕之,無所牟取,必胥動以浮言,將毀我裕民之政。 且朕知恤民而已,浮言奚恤!矧置監司、守令,皆以為民。 朕有美意,弗推而廣之,顧撓而壞之,可乎?其罷官般官賣,通行客鈔法。 ”

以黃洽為御史中丞。 自乾道五年以后,不除中丞者十四年。 洽盡言無隱,然所論列,未嘗摭拾細故。 嘗奏言:“因言固可以知人,輕聽亦至于失人。 故聽言不厭其廣,廣則無壅;擇言不厭其審,審則無誤。 ”帝然之。

壬辰,樞密院進呈鎮江軍兵三年加減之數。 帝曰:“養兵費財,國用十分,几八分養兵。 ”周必大曰:“尚不啻八分。 ”帝曰:“今民間未裕,江東、浙西寄招鎮江諸軍及武鋒軍歲額人數,可并權免三年。 所有諸州日前未足之數,特與蠲免。 ”

先是硃熹行部至台州,知州唐仲友為其民所訟,熹按得其實。 而仲友與王淮同里,且為姻家,已降江西提刑,未行,而熹論之。 淮以論章及仲友辯疏并進,且微為仲友解,帝以為然。 熹論益力,前后章六上,帝不欲窮其事,奪仲友江西新命以授熹。 熹辭不拜,遂歸,旋予祠。

二月,癸卯,用黃浩言,罷內侍陳源宮觀,建寧府居住。

先是源罷德壽宮提舉,詔與落階官,臣僚言其過惡,請寢成命,與一在外宮觀,從之。 至是浩又言其罪狀灼然,當賜竄責,故有是命。 既而台察又疏其黨與皆一時之臣蠹,于是武略大夫徐彥達,除名,道州編管,家財籍沒,進納德壽宮,其子必聞等三人并追官勒停;甄士昌追進武校尉;李庚追官勒停,仍送筠州編管。 士昌,源之廝役,以違法遷轉;庚本臨安府都吏,與源交通補官;彥達嘗充德壽宮閣子庫書寫,專一為源管家務,官至正使,職至路鈐,皆源之力也。

乙巳,金主還都。

戊申,金以右丞張汝弼攝太尉,致祭于至聖文宣王廟。

甲戌,金以戶部尚書張汝愈為參知政事。

三月,丙寅朔,建康都統制郭剛言:“去歲合揀汰效用軍義兵一百八十五人,自言願得逐便,乞揀汰。 ”帝曰:“正恐離軍失所,所以留之。 如此,與放逐便。 ”

丙子,金始制宣命之寶,金玉各一。

金主將如會寧,右丞相烏庫哩元忠諫,不聽,出知真定府。

己丑,知福州趙汝愚,奏海賊姜太獠寇泉南,兵馬都監姜特立以一舟先進,擒之,已誅其凶黨,釋其餘。 帝曰:“汝愚處置甚善。 古者置刑,王者言宥而有司執法。 若有司但務姑息,何以示懲!”特立旋召見,獻所為詩百篇,除閤門舍人,命充太子宮左春坊并皇孫平陽王伴讀,由是得幸于太子。 特立,麗水人也。

是月,詔舉制科。

夏,四月,丙申,詔:“臨安府系駐蹕之地,本府屬縣民戶身丁錢,可自淳熙十一年為始,更與蠲放三年。 ”

監司、帥臣奏到所部臧否。

先是帝曰:“監司、帥臣奏守臣臧否而不行黜陟,何以勸懲!”是日,以王去惡有平黎之功,又通曉郡事,召赴行在。 范仲圭、韓璧任滿,與監司差遣,湯鷽罷新任。

癸卯,大理寺丞張抑言:“浙西諸州豪宗大姓,于瀕湖陂蕩各占為田,名曰塘田。 于是舊為田者,始隔絕水出入之地。 淳熙八年,雖有旨令兩浙運司根括,而八年之后,圍裹益甚。 請自今,責之知縣,不得給據;責之縣尉,常切巡捕;責之監司,常切覺察。 令下之后,尚復圍裹者,論如法。 ”從之。

是月,廣西運判王正己上言:“陛下加惠遠方,恐官賣科擾,民無所告,復行客鈔以救其弊,德至渥也。 陛下本以寬裕遠民,而今來兩路通行,卻成發泄東鈔。 借使兩路分畫界分,西路漕計不虧,諸郡可以支吾,亭戶不致貧乏,豈非陛下之本意!顧聞闕乏之端,有如二十餘州,上下煎茶,倘有申請,朝廷豈能坐視!必須應副,則東路雖有贏餘,亦是朝三暮四,恐徒紛擾。 ”又云:“頃年章潭為廣東提舉鹽事,力主兩路通行之議。 及就移西路運判,客鈔不敷,漕計大窘,寢食俱廢,又得東路二十八萬緡,遂以少寬,即同帥臣范成大乞行官賣;此則易地而不可行者,歲月未久,可以覆按。 ”又云:“紹興間,通行客鈔能三十餘年者,以西路有折科招徠之類;后既住罷,漕計遂窘,因有官賣之法。 其后更易不定,大概以東鈔通行、西鈔不登為患。 萬一必須通行,則西路漕計或闕,亦須預作指畫,不可臨期闕誤,然不若分路為允也。 ”

五月,甲寅,以潭州飛虎軍隸江陵都統司。

金主命:“應部除官,嘗以罪廢而再敘者,遣使按其治跡,如有善狀,方許授縣令;無治狀者,不論任數多少,并不得授。 ”

臣僚言:“祖宗用人,初無清濁之別。 韓琦第二人進士及第,未免監左藏庫,后為度支判官,皆號稱職。 請明詔大臣,如行在左藏庫之類,稍重其選,與免待闕,遇館學有缺,卻于此取之,以廣得人之路。 ”從之。

鄂州都統郭杲言:“襄陽屯田二十餘年,雖微有所獲,然未能大益邊計;非田不良,蓋人力有所未至,且無專任責者。 或謂戰士屯田,恐妨閱習,而不知分番耕作,乃所以去其驕;或謂耕作勞苦,恐其不樂,而不知分給谷米,人自樂從。 以樂從之人,為實邊之計,可謂兩便,請給耕牛、農具,俾屯軍開墾荒田。 ”辛卯,詔疏襄陽水渠,以渠旁地為屯田。 尋詔民間侵耕者就給之。

廢舒州宿松監。

六月,丙申,王淮等言:“時方酷暑,聖躬得無煩郁?”帝曰:“朕自有道以處之,但念閭閻之民不易度耳。 往在潛邸,嘗有詩云:‘閭閻多悖郁,方愧此身閑。 ’”淮曰:“真古帝王之用心也!”

己酉,太府寺丞勾昌泰言:“蜀中制置使,關六十州之安危,或有疾病遷動,自朝廷除授,動經年方到。 請于從臣中嘗儲一二人于蜀中,令作安撫使,一旦有制置使闕,便可就除。 其于思患預圖,最系國家大事。 ”帝諭宰執曰:“此正在卿等留意,今后欲除蜀帥,須是選擇可備制置使之任者,庶臨時不致缺事。 ”

詔經理屯田。

建康府御前諸軍統制司奏:“契勘淮西荒閑田土,如和州興置屯田五百餘所,廬州管下亦有三千六圍,皆瀕江臨湖,號稱沃壤,自后廢罷,撥還逐州,召人請佃,尋許承買,今多為良田。 自餘荒地,亦有豪強之戶冒耕包占。 ”詔令淮西帥、漕司同取見系官田畝實數聞奏。 都統郭剛,尋奏和州歷陽縣荒圩五百餘頃,可以開耕,每田一頃,三人分耕,合用官兵一千五百人;建康留守錢良臣,亦奏上元縣荒圩并寨地五百餘頃,不礙民間泄水,可以修筑開耕。

壬子,金有司奏右司郎中段玨卒,金主曰:“是人甚明正,可用者也。 ”因嘆:“臣下詭隨委順,相習成風。 南人勁挺,敢言直諫者多,前一人見殺,后復一人繼之,真可尚也。 ”

辛酉,詔曰:“朕惻怛在心,惟吏或不良,無以宣德明恩。 若乃貪饕無饜,與貨為市,漁奪百姓,侵牟下民,有一于此,足秕邦政。 天下之大,郡邑之眾,假勢放利,實煩有徒。 若此,朕雖有愛民勤政之誠,焦勞于上,仁恩利澤,何由而下究哉!朕嗣服之初,蓋嘗考法祖宗,嚴贓吏之禁,其持心不移,復出為惡者,既已逮治一二,厲在位矣。 歲月既久,法以漸緩,贓過之吏,忸習寬政,日甚歲劇。 今列官處職,奸法不忌,是與盜無異也。 國有憲法,朕不敢廢。 今后命官犯自盜、枉法贓罪抵死者,籍沒家財,取旨決配,并依隆興二年九月已降詔書施行,必無容貸。 ”

王淮以唐仲友故怨硃熹,欲沮其見用,于是吏部尚書鄭丙上疏,言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欺世盜名,不宜信用,帝已惑其說。 淮又以太府丞陳賈為監察御史,賈因首論曰:“臣竊謂天下之士,所學于聖人之道者,未始不同。 既同矣,而謂己之學獨異于人,是必假其名以濟其偽者也。 邪正之辯,誠與偽而已。 表里相副,是之謂誠;言行相違,是之謂偽。 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其說以謹獨為能,以踐履為高,以正心誠意、克己復禮為事。 若此之類,皆學者所共學也,而其徒乃謂己獨得之;夷考其所為,則又大不然,不几于假其名以濟其偽者耶?願陛下明詔中外,痛革此習,每于聽納除授之間,考察其人,擯棄勿用,以示好惡之所在。 庶几多士向風,言行表里一出于正,無或肆為詭異以干治體。 ”帝從之。 由是道學之名,貽禍于世。

其后直學士院無錫尤袤言于帝曰:“道學者,堯、舜所以帝,禹、湯、文、武所以王,周公、孔子所以設教。 近立此名詆訾士君子,故臨財不苟得,所謂廉介;安貧守道,所謂恬退;擇言顧行,所謂踐履;行己有恥,所謂名節;皆目之為道學。 此名一立,賢人君子欲自見于世,一舉足且入其中,俱無所免,豈盛世所宜有?願循名責實,聽言觀行,人情庶不壞于疑似。 ”帝曰:“道學豈不美之名?正恐假托為名,真偽相亂耳。 ”

鄭丙后知泉州,為政暴急,或勸之尚寬,丙曰:“吾疾惡有素,豈以晚節易所守哉!”聞者哂之。

是月,兩浙水,命賑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四十九
【宋紀一百四十九】 起昭陽單閼七月,盡閼逢執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年(金大定二十三年)

秋,七月,乙丑,知廣州鞏湘以任帥閫,備著效勞,除龍圖閣,令再任。

庚午,禮部太常寺言:“開寶通禮,州縣水旱則祈社稷,典禮具存。 見今朝廷或遇水旱,亦行祈禱。 今欲依臣僚所陳,遇有水旱,令州縣先祈社稷,請朝廷指揮行下。 ”詔從之。

先是臣僚言:“州縣遭水旱,神祠、佛宮,無不遍走,而社稷壇翕礡A闃然莫或顧省。 彼五土、五谷之神,百代尊奉,豈應祈報獨不得與群祀同享精純!”于是下禮寺看詳而有是命。

甲戌,以旱,詔求直言。

尤袤上言:“天地之氣,宣通則和,壅遏則乖;人心舒暢則悅,抑郁則憤。 催科峻急而農民怨,關征苛察而商旅怨,差法留滯而士大夫有失職之怨,廩給朘削而士卒有不足之怨,奏讞不時報而久系者怨,幽枉不獲伸而負罪者怨。 強盜殺人多特貸命,使已死者怨,有司買納不即酬價,使負贓者怨。 人心抑郁,所以感傷天和者,豈特一事而已!方今救荒之策,莫急于勸分,輸納既多,朝廷吝于推賞,乞詔有司檢舉行之。 ”

戶部尚書韓彥直請廣糴為備,且言冤濫為致旱之由,乞追究部曲曾誣陷岳飛者以慰忠魂。

乙亥,詔:“曾任知州而為郎官、卿監,曾任卿監、郎官而復出為監司之人,陳乞關升者,依兩任無人荐舉條例,特與免用舉主,理為資序。 ”

丁丑,詔除災傷州縣淳熙八年稅。

癸未,宰相王淮、梁克家,知樞密院事周必大,簽書樞密院兼權參知政事施師點,以旱乞避位,不許。 帝曰:“數日群臣應詔言事,并無及朕過失,但多言刑獄事;然刑獄自有成法也。 ”

甲申,雨。

乙酉,金平章政事伊喇道、參知政事張仲愈并罷。

以道為咸平尹。 金主曰:“數年前嘗乞致仕,朕不許卿。 卿今老矣,卿故鄉地涼事少,老者所宜。 ”賜通犀帶,復遣近侍慰勞之。

金御史大夫張汝霖,坐失糾舉,降棣州防御使。

八月,乙未,金以女直字《孝經》千部分賜護衛親軍。

甲辰,帝與宰臣論人才曰:“平平無才略者不難得,須有材而不刻,慈善而不謬。 ”王淮對曰:“大抵有材者多失之刻,慈善者多失之謬。 ”

乙巳,楊安誠答刀言:“請尊仁宗之制,采用司馬光之言,核實浮費,量加撙節。 ”帝曰:“近日臣僚言,多用司馬光撙節之說,蓋仁宗時亦自乏用,故司馬光有是言。 朕嘗見老內臣云:‘哲宗極愛惜錢物,不肯多賞。 ’”王淮等曰:“節用,裕民之本。 陛下常以祖宗為法,天下之幸也。 ”

金以戶部尚書程煇為參知政事。 金主諭之曰:“卿年雖老,猶可宣力,事有當言,毋或隱默。 ”

一日,煇侍朝,金主曰:“人嘗謂卿言語荒唐,今遇事輒言,過于王蔚。 ”顧謂宰臣曰:“卿等以為何如?”皆曰:“煇議政無隱情。 ”煇曰:“臣年老耳聵,第患聽聞不審,或失奏對。 苟有所聞,敢不盡心!”

戊申,詔:“侍從、兩省、管軍、知閤、御帶及內觀密使以上,于武官中各舉有威儀、善應對、堪充奉使、接送伴者一人聞奏;其已被差人,不許荐舉。 ”

以施師點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以御史中丞黃洽參知政事。

庚戌,以史浩為太保、魏國公,致仕。

庚申,詔:“左藏南庫撥隸戶部,提領所事務,限五日結局。 ”

先是戶部具南庫收支項目,帝謂輔臣曰:“見在錢三十五萬餘貫,盡撥付戶部。 其餘金銀等物,令陳居仁點檢,具數以聞。 ”帝又曰:“欲并南庫歸左藏,令版曹自理會,朕亦省事。 卿等可細具南庫五年間出入帳,親自檢點。 故有是詔。

南庫者,本御前樁管激賞庫也。 休兵后,秦檜取戶部窠名之所取者盡入此庫,戶部闕乏則予之,檜死,屬之御前,由是金帛山積。 帝即位之始,納右正言袁孚之請,遂改為左藏南庫,專一樁管應副軍期,然南庫移用,皆自朝廷,非若左帑直隸于版曹而為經費也,至是始并歸戶部。

既而尚書王佐言:“南庫歸版曹,無益而有損,請就撥歸封樁庫支,朝廷年例合還戶部錢,卻于封樁庫支。 ”不從。

佐又言:“經總制錢歲額一千五百萬貫,年來浸生奸弊,或偶無收,則便于帳內豁除,而創生窠名,更不入帳分隸,遞年積壓,直待赦放,恐暗失經費。 ”詔:“淳熙八年以前,并特除放,自今收起虧額,其知、通并提刑司官屬,委本部覺察,依條施行。 ”

是月,宰執奏封樁庫見管錢物已及三千餘萬緡,帝曰:“朕創此庫以備緩急之用,未嘗敢私也。 ”

封樁庫者,帝所創也;其法,非奉親,非軍需不支。 先是六年夏四月,提領本庫言共管見錢五百三十貫,其后往往以犒軍或造軍器為名,撥入內庫或睿思殿或御前庫或修內司,有司不敢執。

尋又奏內外樁積緡錢四千七百餘萬,帝曰:“《易》曰‘何以聚人曰財’,周以塚宰制國用,《周禮》一書,理財居其半。 后世儒者尚清談,以理財為俗務,可謂不知本矣。 祖宗勤儉,方全盛時,財賦亦自不足,至變更鹽法,浸及富商。 朕奉親之外,未嘗一毫妄取,亦無一毫妄費,所以帑藏不至空虛,緩急不取之民,非小補也。 ”

先是帝以諸路財賦浩煩,令兩侍郎分路管認,王佐請于次年四月,將諸路監司、守卒所起上供錢比較,以定賞罰,自是罕有逋欠。

九月,己巳,金譯經所進所譯《易》、《書》、《論語》、《孟子》、《老子》、《揚子》、《文中子》、《劉子》及《新唐書》。 金主謂宰臣曰:“朕所以令譯《五經》者,正欲女直人知仁義道德所在耳。 ”命頒行之。

辛未,金主秋獵。

壬午,詔:“諸路州軍拖欠內藏庫諸色窠名錢物,自淳熙九年以前并除放,以后常切催納,不得違慢。 ”遂蠲六十萬緡。

癸未,興元都統制吳挺上言:“同安撫司增置賞錢,募人告捉盜賊、解鹽入界,見系出戍官兵把截搜捕。 其不系戍地,請令沿邊州郡督捕盜官司搜捕。 ”詔:“利路安撫、提舉,各申嚴階、成、西和、鳳州,毋得透漏”。

丁亥,禁內郡行鐵錢。

冬,十月,癸巳,金主還都。

乙未,右正言蔣繼周言:“自范成大倡為義役之說,處州六邑之民,擾擾十有六年。 夫使鄉民貧富相助,以供公上之役,是特鄉里長厚之情。 成大張大其事,標以義民,且欲改賜縣名,行之諸路,朝廷固已察其情狀不可行矣;成大再有所陳,囑其代者使遂其說。 至陳孺知處州,親受其弊,乃始備言其實,陛下即可其奏,于是處州之民始獲息肩。 三兩年來,舊說復作,一二布衣之上書,未必公言,朝廷令省臣李翔看詳,蓋欲其詳酌可否;翔不能參照案牘,博詢民言,辨范成大、陳孺所奏之虛實,乃從而附會其說,斷以己見。 官民僧道,出田一等,它日貧富,置之不問,人以為重擾。 望特降旨,將處州及兩浙有見行助役去處,聽從民便,官司不得干預其間。 仍乞罷翔以謝處州、兩浙十五六年義役之擾。 ”從之。

丁未,大理寺奏,內侍之子賈俊民等代筆事覺,俊民當降一官勒停。 帝初欲貸其勒停而更降一官,又恐餘人亦援此為比,乃曰:“人有私心,法便不行。 ”遂令如奏。 次日,王淮等言:“陛下用法至公。 ”帝曰:“不怕念起,惟恐覺遲。 然所以念起者,正以行有未到。 ”淮曰:“陛下每言‘唐太宗未嘗無過,只是覺得早’,陛下可謂早覺矣。 ”帝曰:“凡事順其自然,無容私其間,豈不心逸日休!”

先是詔廣鹽復行鈔法,罷官搬官賣。 是月,廣東提舉常平茶鹽韓璧奏:“廣西民力至貧,歲入至薄,官兵備邊之費,盡取辦于搬賣,猶懼弗給。 今一年住賣,束手無策,全仰給于漕司。 往年改行鈔法,自是有漕司應副,逐州取撥,窠名數目,可舉而行。 又,朝廷頒降祠部及會子錢計四十萬,下西路漕司,通融為十年支遣,及諸州各有漕司寄樁錢,以此隨其多寡,應副諸州闕乏之數,使足以供公上,贍官吏,養兵備邊,則可以堅客鈔之行,上副陛下改法裕民之意。 ”尋詔于支降四十萬數內權支二萬貫,付靜江府五萬貫,分給諸州軍,充淳熙十一年歲計支遣一次。 續又從諸司申請,撥廣東增賣鹽鈔剩錢五萬貫及令封樁庫支會五萬貫,充廣西十二年分歲計。

十一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敷文閣學士兼侍講李燾條上古今日食于是月者三十四事,因奏曰:“心,天王位,其分為宋;十一月,于卦為《復》;方潛陽時,陰氣乘之,故比它月為重。 宜察小人害政,兼修邊備。 ”

丙寅,金平章政事富察通罷。 壬申,以樞密副使崇伊為平章政事。

癸酉,帝閱犒賞例,命就內庫支錢,諭廷臣曰:“士氣須激厲,朕嘗戒主將云:‘卒伍遇戰,未可便用大陳,且以小陳試之。 每一捷,即加實賚,將見人人自奮。 ’”

甲戌,帝幸龍山教場,大閱,厚犒之。

是月,賑京西飢。

閏月,甲午,金以尚書左丞襄為平章政事,右丞張汝弼為左丞,參知政事鈕祜祿額特喇為右丞,禮部尚書張汝霖為參知政事。

金主謂宰臣曰:“帝王之政,固以寬慈為德,然如梁武帝專務寬慈,以至綱紀大壞。 朕嘗思之,賞罰不濫,即寬政也,餘復何為!”

乙未,帝曰:“諸軍近日教閱,間得錢甚喜,多買柴作歲計。 ”王淮等曰:“緣此街上見錢甚多”。 帝曰:“聞外間米面甚平,街上多有醉人。 朕得百姓歡樂,雖自病亦何害!所謂吾雖瘠,天下肥矣。 ”

壬寅,廣西經略安撫使奏安南進象,帝曰:“象乃無用之物,經由道路,重擾吾民,其弗受。 ”

戊午,金主謂宰臣曰:“女直進士,可依漢兒進士補省令史。 夫儒者操行清潔,非禮不行。 以吏出身者。 自幼為吏,習其貪墨,至于為官,性不能遷改。 政道興廢,實由于此。 ”又曰:“起身刀筆者,雖有才力可用,其廉介之節,終不及進士也。 ”

十二月,丙子,車駕詣德壽宮,行慶壽禮。 大赦。

丁亥,金召真定尹烏庫哩元忠,復為右丞相。

是月,敷文閣直學士致仕李椿卒。

椿嘗為樞密院檢討文字,時張說為簽書,會小吏有持南丹州莫酋表來,求自宜州市馬者,因說以聞,椿曰:“邕遠宜近,人所知也,故迂之者,豈無意哉!莫氏方橫,奈何道之以中國地理之近!請治小臣引致邊事之罪。 ”說又建議募民為兵,以所募多寡定賞罰格,以勸沮州郡,椿白說:“若此,則恐有以捕為募而致驚擾者,願毋限額。 ”為司農卿日,嘗言于制國用者曰:“今倉庾所用,一月營一月之聚;帑藏所給,一旬貸一旬之錢。 朝廷之與戶部,遂分彼此;告借之與索價,有同市道;此陽城所以惡裴延齡者,願革而正之。 ”

椿又論渡江以來茶法之弊,謂官執空券,市之園戶,州縣歲額,配之于民,卒有賴文政之寇。

初,廣西鹽法,官自鬻之,后改鈔法,漕計大窘,乃盡以一路田租之米,二十二萬斛令民戶折,而輸錢至五倍。 其估米既為錢,二十餘州吏祿兵稍無以給,則又損其估以市于民,曰“和糴”,曰“招糴”,民愈病而鈔亦弗售。 椿請改法從舊,除民折苗,和糴、招糴,官民俱便。

權知和州錢之望言:“歷陽含山縣有麻、澧二湖,灌溉民田,為利甚溥。 乾道二年,守臣胡昉鑿千秋澗以設險,澗既開通,而二湖之水始泄入江,積十餘年,澗水日泄,灌溉之利遂廢。 今欲于千秋置斗門以防湖水之泄,遇大浸則啟之以出外,遇旱m則用之以瀦水,俾二湖可資灌溉,又不妨千秋澗之險。 ”從之。

是歲,知遂寧府李燾上《續資治通鑒長編》,至靖康,全書共九百八十卷,《舉要》六十八卷。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

春,正月,辛卯朔,雨土。

戊戌,金主如長春宮春水。

辛丑,詔:“浙東提舉司將開過白馬湖田,并立板榜,每季檢舉,自后不得侵占,監司仍加覺察。 ”

安化蠻蒙光漸等犯宜州思立砦,廣西兵馬鈐轄沙世堅討之,獲光漸。

丙午,監察御史謝諤言:“去年臣僚因處州守臣不合將義役置冊,假以藉手干求差遣,力陳其弊,得旨依奏。 其所奏系兩事:一云‘將處州及兩浙有見行助役去處,聽從民便,官司不得干預’;二云‘其民間自難久行,不能息爭訟者,州縣依見行條法,照民力資次從公差募’。 其一項是行義役,其二項是行差役也。 言者之意,欲差役、義役二者并行,原不曾言盡罷義役;亦但言兩浙之弊,不曾言及別路也。 近聞江東、西諸路,民間有便于義役之處,官司乘此頗有搖動。 蓋民間舊因差役,吏緣為奸,當差之時,枚舉數名,廣行追擾,望其脫免,邀求貨賂,使之爭訟,至有累月而不定者,緣行義役,遂頗便之。 自此法之行,胥吏縮手無措,日夕伺隙,思敗其謀,近日饒州德興縣、吉州吉水縣人戶,赴台探訴。 請飭諸路監司州縣,應有義役當從民便外,其不願義役及自有爭訟,乃行差役。 兩項并合遵守,違者許提舉司按奏。 其德興縣人戶并賚到本縣舊刊義役石碑,可見經久之計,民情所甚便,正不必撓其成法也。 ”帝曰:“前蔣繼周言處州專行義役之弊,今謝諤欲義役各從民便,法意更為完善。 ”

是月,戶部上去歲旱傷減放之數,帝初欲下漕臣核實,既而曰:“若爾,則來年州郡必懷疑,不與檢放矣。 ”

二月,甲子,宰臣進卿寺差除,帝曰:“今后有正卿不除少卿,有少卿不除正卿,所謂官不必備。 ”又諭:“今后蜀中監司,不可專差蜀人,恐人情宛轉,甚非法度。 ”

壬申,金主還都。

癸酉,帝謂宰臣曰:“熊克赴台州,卿等當以朕意宣諭。 克為人性緩,古人有韋弦之戒,緩者勉之,急者緩之,全在抑揚之道。 ”

詔:“前以溫、台被水,守臣王之望、陳岩肖不即聞奏,賑恤遲緩,之望特降一官,岩肖落職放罷;近台州獲海賊首領,溫州獲次首領,王之望、陳岩肖各有捕賊之勞,以功補過,之望放罷,岩肖與宮觀。 ”

甲申,樞密院奏:“兩淮、京西湖北路民兵萬弩手,始自淳熙七年,后不曾拘集教閱。 請令逐路安撫司行下所部州軍,常令不妨本業,在家閱習,俟農隙,照年例拘集比試。 其有材武者,每州許解發一二人,從帥司津發赴樞密院,依四川義士條例試授,以示激勸。 ”從之。

三月,辛卯,耿延年進鑄錢樣,帝曰:“且用舊樣,不必頻改。 ”

刑部侍郎曾逮,請依乾道九年指揮,令刑部長貳、郎官及監察御史每月通輪錄囚,具名件聞奏,庶得糾察之職。 帝曰:“可令每仲月錄囚。 ”

甲午,金尚書省以金主將如上京,奏定太子守國儀;其遣使祭享,五品以上官及利害重事,遣使馳奏;六品以下官,其餘常事,悉聽裁決,每三日一次于集賢殿受尚書省啟事。 京朝官遇朔望,具朝服問候。 車駕在路,每二十日一遣使問起居;已達上京,每三十日一問起居。

丙申,尚書省進太子守國寶。 金主召太子授之,且諭之曰:“上京,祖宗興王之地,欲與諸王一到,或留二三年,以汝守國。 譬之農家種田,商人營財,但能不墜父業,即為克家子。 況社稷任重,尤宜畏慎。 常時觀汝甚謹,今日能紓朕懮,乃見中心考也。 ”太子對曰:“臣在東宮二十餘年,過失甚多,陛下以明德皇后之故,未嘗見責。 臣誠愚昧,不克負荷,乞備扈從”。 金主曰:“凡人養子,皆望投老得力。 朕留太尉、左右丞相輔汝,彼皆國家舊人,可與商議。 且政事無難,但用心公正,無納讒邪,久之自熟。 ”太子流涕,左右皆為之感動。 太子乃受寶。

丁酉,金主如山陵,己亥,還都。

壬寅,如上京,太子允恭守國。 癸卯,宰執以下奉辭于通州,金主謂樞密使圖克坦克寧曰:“朕巡省之后,脫或有事,卿必親之。 毋忽細微,大難圖也。 ”又顧六部官曰:“朕聞省部文字,多取小不合而駁之,苟求自便,致累年不能結絕,朕甚惡之。 自今可行則行,可罷則罷,毋使在下有滯留之嘆。 ”

時諸王皆從,以趙王永中留輔太子。 初,太子在東宮,或攜諸侍中步于芳苑,諸侍中出入禁中,未嘗限沮;及太子守國,諸從游者皆自得意。 太子知之,謂諸侍中曰:“我向在東宮,不親國政,日與汝輩語。 今既守國,汝等有召然后得入。 ”

乙巳,詔知福州趙汝愚除敷文閣待制,再任,以汝愚在福州甚宣力也。

丙午,詔知泉州司馬人及除龍圖閣待制,再任;兩浙運判張枃除直徽猷閣、擢副使,再任。

丁未,禁淮民招溫、處州戶口。

除職田、官田八年逋租。

知太湖縣趙杰之,有言其不丁繼母懮者,帝諭宰臣曰:“士大夫一被此名,終身不可贖。 行遣中稍為宛轉,不須明言其罪。 ”乃降一官,放罷。

夏,四月,己未朔,金咸平尹伊喇道薨。 金主道過咸平,遣使致祭,擢其子光祖為閤門祗候。

辛酉,詔:“金州依見行鹽法,聽從便買賣,不得依前置場拘榷。 ”

甲子,以興元義勝軍移戍襄陽。

丙寅,金主次東京;丁卯,朝謁孝寧宮。 東京百里內給復租稅一年,曲赦徒以下罪,賜高年爵。

戊辰,賜禮部進士衛涇以下三百九十四人及第、出身。

癸酉,詔:“廣西經略詹儀之、運判胡庭直,開具到見行鹽鈔,已為詳細,可恪意奉行。 ”

先是知容州范德勤奏廣西賣鹽不便,詔儀之、庭直共詳議具奏。 于是儀之等條析奏議:“靜江府等一十六州,官賣鹽以救一十六州之害,住罷高、化等五州敷賣二分食鹽,令轉運司置鋪出賣,從便請買,以為五州之利,所有五州歲計,令轉運司計度抱認應副。 如是,則一路二十五州,無不均被聖澤,折苗科敷之弊,可以永革,而民力裕。 ”又言:“淳熙十年七月改行客鈔,至今年三月已招賣過鹽鈔六萬二千籮,見今客人不住搬販,措置自有次序。 ”故有是詔。

高、化、雷、廉、欽五州產鹽地,客鈔不行,尋又奏:“欽州白皮鹽場,事體與雷、廉、高、化一同,請依舊興復,以備本司取撥作鈔鹽支付客旅搬請。 ”

丙子,定進士習射日分。

王淮曰:“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觀者如堵牆。 古人以射為重,后世乃廢而不講。 ”帝曰:“古者有文事必有武備,后世不知其意,所以朕舉行之。 ”

癸未,重頒《紹興申明刑統》。

乙酉,權知均州何惟清言:“解鹽除京西客販外,更有均、房界入川者甚多,皆是取馬官兵附帶,請嚴約束。 ”從之。

金主觀漁于混同江。

五月,己丑,金主至上京,居于光興宮;庚寅,朝謁慶元宮。

辛卯,知龍州張熹以廉吏見舉,帝曰:“廉吏最難得,屢有懲戒而貪黷其多。 張熹果如何?”王淮等對曰:“蜀士皆稱其操履。 ”帝曰:“可與提刑差遣,乃報行所荐札子以厲士俗。 ”

乙未,權知和州錢之望奏屯田事,辛謂王淮等曰:“之望言課耕無法,士卒惰者無以勵而勤者無所勸,卿等可詳議。 ”旋令淮西總漕同建康副統制詳議以聞。

戊戌,金主宴于皇武殿,賜諸王、妃、主、宰執、百官、命婦各有差。 宗戚皆沾醉起舞,竟日乃罷。

右正言蔣繼周言:“比朝議監司、守倅接送等物,嚴為限制,所以節浮費,寬民力也。 其有諸路籓府及列郡暫差監司或它州通判等兼攝,上下馬饋送并借諸公用,亦已約束。 而偏方小壘,間有違戾,或權官被差而不就,或已權不便而求歸,須申上司又別差官;年歲之間,接送數次,郡計有限,誠何以堪!請詔遠郡闕守處,令監司選差,以次官兼權,庶免將迎之責,以蘇郡計。 ”從之。

丙午,蔣繼周言:“溫、處流民,丁籍尚存,諸縣催科,無人供納;或其家丁壯既去,老弱獨留,監系輸填,急如星火;因而多糾未成丁人,名為充代,追擾不能安居。 請令溫、處守臣,將屬縣流移人戶核實,除落丁籍,不得存留抑勒陪頓,如違,監司覺察以聞。 ”從之。

甲寅,詔:“四川駐答刀御前諸軍將士,戍邊滋久,常軫朕懷,可令總領所管特與犒設一次。 傅鈞、彭杲,守邊累年,軍政修舉,鈞與升都統制,杲可帶吉州刺史。 ”

乙卯,以建康、太平、寧國、池、饒、廣德、南康、建昌被水,各地常平錢米賑恤之。

金太子謂圖克坦克寧曰:“車駕巡幸,以國事見屬,刑名事重,人之死生系焉。 凡有可議,當盡至公,比主上還都,勿有廢事。 ”自是凡啟稟刑名,太子自披閱,召都事委曲辨正,常至移晷。

六月,戊午朔,詔:“諸軍升差,蓋擇將之根本,必有智勇勞效,乃能服眾,今后宜精選,毋得循習苟且。 仍令樞密院,自准備將以上至統制官,每全軍各為一籍,逐月揭帖進入,朕當間點二三人,審觀識略事藝,隨其能否,議主帥之賞罰。 ”從知樞密院周必大之請也。

臣僚言:“諸州軍受納夏稅,聞官吏邀阻,間有將好絹強退卻置場,用低價收買,不恤民病,利其贏餘,望與嚴禁。 ”從之。

蠲建寧府二稅逋緡。

庚申,以周必大為樞密使。 帝謂必大曰:“若有邊事,宣撫使惟卿可耳,它人不能也。 ”

辛酉,敕令所上《編類寬恤詔令》,乞頒降,帝曰:“凡事在人,斟酌輕重,盡之矣。 ”

金主幸安春水臨漪亭。

壬戌,校書郎奚商衡,請制科取士勿拘三歲之制,帝曰:“賢良得人,國家盛事。 可令學士院降詔,有合召試人,舉官即以名聞。 ”

金主閱馬于綠野澱。

甲子,王淮奏小路蠻擊虛恨事,帝論及恩威之意,且曰:“國家兵威,不及漢、唐遠甚,所恃者其天乎!澶淵之役,辛巳之役,匪天而何!”王淮曰:“人君平時仁心厚澤,固結民心,我無失德,而天之所助者順,蓋以理勝,不以力勝。 ”帝曰:“漢武帝時,兵威震懾萬里之外,又何可當!但失之已甚。 ”

丙寅,詔:“諸路總領各密舉偏裨將校可為將帥者,不限員數,列其所長,密院籍記考察,不如所舉,坐繆舉之罰。 ”

是日,趙汝誼言屯田事,遇一圩水退,諸圩兵卒并力耕種,秋成谷熟,施工力者皆預分谷之數。 帝曰:“若將來所收不多,朕不惜給米,使之亦如丰年,則更相勸勉。 ”

己巳,詔:“雨澤稍愆,屢降寬恤指揮,其人戶夏稅,和買,催納起綱,自有條限。 聞官司趣辨追擾,致傷和氣,監司嚴行禁止;尚或違戾,御史台彈劾。 ”

丙子,鄂州江陵都統制郭杲言:“昨蒙降錢措置屯田,除節次收買牛具,創造寨舍,請于上件錢內存留三分之一,付牛僎准備接續,餘錢回納。 ”詔:“郭杲將回納會子付牛僎貼充犒軍,餘錢就行樁留,准備屯田支用。 ”

庚辰,知臨安府張枃請蠲浙西、江東諸縣錢米,從之。

癸未,戶部韓彥質言:“各郡財賦場務、縣道所入財谷,皆有名色,在法不得移易。 而守臣不憚竭公帑之儲以快私欲,至于終更席卷而去,不恤后人。 請今后守臣任滿,將所留諸色錢谷交割,不正其數,申戶部置籍。 ”帝曰:“須今后政限一月具數申戶部照會。 ”王淮言:“前政只言數贏,后政只言數縮,合令前后政各具數申。 ”帝曰:“過限不申,令戶部以聞。 ”

是夏,知婺州洪邁言:“負郭金華縣,田土多沙,勢不受水,五日不雨,則旱及之,故境內陂湖最當繕治。 而本縣丞江士龍,獨能以身任責,深入阡陌,諭使修筑,令耕者出力,而田主出谷以食之。 凡為官私壙堰及湖,總之為八百三十七所,田之被澤者二千餘頃,皆因其故跡,葺而深之,于官無所費,于民不告勞,三二十年之中,度亦未至隳廢。 士龍上不因官司之督責,下不因邑民之訴請,自以職所當為,勇于立事,乞加獎激,以為州縣小吏赴功趨事之勸。 ”從之。

秋,七月,戊子,右正言蔣繼周言諸軍將佐屯駐,宜禁其私置田宅、房廊、質庫、邸店及私自興販營運,從之。

己丑,郭杲言:“木渠下荒田,實有堪耕種者百餘頃,已差撥官兵開荒。 自餘不通水利高低田,亦令耕種官兵差去。 合諸錢米,就屯田官所管稻谷內借支,將來收子課折還。 ”詔:“郭杲將高低田段更切措置開耕,毋致荒閑,餘依所乞。 ”

校書郎羅點言:“比年以來,所在流配人甚眾,強盜之獄,每案必有逃卒,積此不已,為害不細。 欲戢盜賊,不可不銷逃亡之卒,欲銷逃亡之卒,不可不減刺配之法。 望詔有司,于見行刺配情輕者,從寬減降,別定居役或編管之令。 其應配者,檢會淳熙元年五月指揮,其強壯刺充屯駐大軍,庶几州郡黥配之卒漸少。 ”帝曰:“近歲配隸稍多,后當如何?”王淮等曰:“如雜犯死罪,猶可從輕,至如劫盜六項,指揮之行,為盜者莫不知之。 故將為盜,必先虛立為首之名,殺人奸濫之罪皆歸之,以故為首者不獲而犯者免死,盜何由懲!”帝令刑寺集議。

既而刑部、大理寺奏上,帝曰:“朕夜來思配法,雜犯死罪只配本州守城;犯私茶鹽之類,不必遠配,只刺充本州廂軍,令著役;若是劫盜已經三次,便可致之死。 可以此諭刑寺官。 ”

乙未,金主謂宰臣曰:“巡狩所至,當舉善罰惡。 凡有孝弟珪睦者舉用之,無行者教戒之,不悛則加懲罰。 ”

丙午,金主獵于勃野澱。

乙卯,金主謂宰臣曰:“今時之人,有罪不問,則謂人不及知;有罪必責,則謂尋求其罪。 風俗之薄如此,不以文德感之,安能復于古也。 ”

甲寅,筑黎州要沖城。

是月,以泉、福、興化飢,興元旱,并賑之。

金太子遣子金源郡王瑪達格,奉表請金主還都。

八月,辛酉,詔:“浙西諸州府,各將管下圍田明立標記,仍諭官民不得于標記外再有圍裹。 ”

戊辰,趙汝誼奏販米不得阻遏,其以喝花為名,故作留滯者,許赴監司、台部越訴,重置典憲,從之。

帝聞隴、蜀軍陳,向用純隊,近易為花裝,令利州三路都統制條具二者孰便。 既而興州吳挺奏:“行軍用師,惟尚整肅,其花裝隊,未戰先已錯雜。 ”興元府彭杲奏:“四川諸軍,昨自紹興之初,團結皆為純隊,以五十六人為隊,止是教習純隊事藝,兵刃相接,取便應用。 ”金州傳鈞奏:“隴、蜀山川,平陸少而險阻多,兩軍相遇,或我高而彼下,必須純用弓弩;狹隘相遇,則純用干戟。 遇有緩急,全隊呼索,易于應集。 ”九月,戊子,詔并依舊純隊。

辛丑,帝諭宰臣曰:“每月財賦冊,今后便令進入,欲加增減。 ”

戊申,勘會諸路州軍義倉米,合隨正苗交納,詔:“諸路提舉常平官行下所部,隨鄉分丰歉,依條收納入倉,不得侵隱它用。 歲終,具數申尚書省。 ”

是月,敷文閣學士致仕李燾卒。

燾性剛大,特立獨行,著書外無嗜好。 帝聞其卒,嗟悼,謂侍臣曰:“朕嘗許燾大書‘續資治通鑒長編’七字,且用神宗賜司馬光故事,為序冠篇,不謂其遽亡。 ”

冬,十月,甲子,初舉改官人犯贓者,舉主降二官。

乙丑,侍讀張大經等言:“陛下因講《泰》之九二,有曰:‘君子以其類進而為善,小人以其類進而為惡。 未有無助也。 ’講《萃》之上六,有曰:‘盛極則衰,亂極則治。 ’皆深得《大易》之旨,乞宣付史館。 ”

丙寅,吏部奏賓州三縣請通差文武臣,帝曰:“武臣中極難得人,小使臣尤不歷練,委以一縣,是害及一縣也。 ”

丙子,盱眙軍言得金人牒,以上京地寒,來歲正旦、生辰人使權止一年。

時金主保境息民,非有它意,而一時聞金人卻使,人情大駭。 邊境奸民,因妄傳國報以覬多得金帛,或云金人內亂,或云有邊部之擾,或又云繕汴京城,開海州漕渠,河南、北簽兵且南下矣。 朝野自相恫嚇,迄無定論,而金人晏然不知也。 及次年,金主還都,浮言始息。

辛巳,詔:“宇文虛中特更與恩澤二人,令曾孫承受。 ”

太常博士歸安倪思言:“舉人輕視史學,今之論史者,獨取漢、唐混一之事,以三國、六朝、五代為非盛世而恥談之。 然其進取之得失,守御之當否,籌策之疏密,區處兵民之方,形勢成敗之跡,若加討究,有補國家。 請諭春官,凡課試命題,雜出諸史,無所拘忌,考核之際,請以論策為重,毋止以初場定去留。 ”從之。

十一月,丙戌朔,宰執謝賜太上皇《稽山詩》石刻。 帝曰:“太上詩‘屬意種、蠡臣’,卿等當仰體此意,勿分別文武,當視之如一,擇才行兼備者用之。 ”

戊子,知婺州洪邁請蠲丰儲倉積欠米,從之。

利州路帥奏知鳳州余永弼、知文州鄧樞政績,帝曰:“邊郡政要得人,永弼、樞各轉一官,候任滿與再任。 ”

辛卯,置萬州南浦縣漁陽井鹽官一員。 初以主簿兼監,于是始專置宮。

辛亥,淮西總領趙汝誼奏和州屯田所收物斛未曾均給,帝曰:“司可總領所、都統司將屯田力耕官兵,斟量工力多寡,拘今年收物斛實數,分作三等,次第均給。 ”

是月,兩浙運副劉敏士,運判姚憲,交降官落職;新江東提刑王彥洪,別與差遣;并以溫、台二州災澇,失于按劾守臣也。

十二月,丁巳,修湖南府城。

兩浙運判錢沖之言:“奉詔相視開浚常、潤等運河,請令諸州將運河兩岸支港地勢卑下泄水之處,牢筑堰壩,仍申嚴啟閉之法,令守臣措置。 ”從之。

己未,詔秘閣修撰、知隆興府程叔達除集英殿修撰,再任。

丁卯,帝閱知府軍除目,謂宰臣曰:“選擇人才,治道之急者;州郡若不得人,雖諄諄日降詔令,亦是徒然。 卿等今后每遇一闕,須是遍選,終竟有得。 ”因言:“今之議者,多言邊郡太守須是久任,今邊郡無兵,雖久任何益!大軍皆在江南,若是創置,又費衣糧。 卻是萬弩手、民兵,無養兵之費,有養兵之實,緩急亦可用。 ”

己卯,解元振乞令光州依舒州、蘄州置監鑄錢,帝不許,命俟鑄到鐵錢時,令分二三萬與光州。

是月,知台州熊克上《九朝通略》。

是歲,知鎮江耿秉奏:“三縣歲額畸零欠錢,今以公庫所節浮費代解,若非得旨,恐后人斂之于民。 ”帝曰:“以寬剩錢為民代納,固善;后人若無餘,則必別作名色科配。 此事州郡自行則可,朝廷難為施行。 ”

金主欲甓上京城,右丞相烏庫哩元忠諫曰:“此邦遭正隆軍興,百姓凋弊,陛下休養二十餘年,尚未完復。 況土性疏惡,甓之恐難經久。 風雨摧壞,歲歲繕完,民將益困矣。 ”乃止。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
【宋紀一百五十】 起旃蒙大荒落正月,盡柔兆敦牂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二年(金大定二十五年)

春,正月,乙酉,金太子以金主在上京,免群臣賀禮。

太子自守國,深懷謙抑,宮臣不庭拜,啟事時不侍立,免朔望禮;京朝官朔望日當具公服問倏,并停免。 至是群臣當賀,亦不肯受。

丁亥,金主宴妃嬪、親王、公主、文武從官于光德殿,宗室、宗婦及五品以上命婦與坐者千七百餘人,賞賚有差。

己丑,廣西提舉胡廷直言:“邕州賣官鹽,并緣紹興間一時指揮,于江左永平、太平兩寨置場,用物帛博買交趾私鹽,夾雜官鹽出賣,緣此溪洞之人,亦皆販賣交鹽。 近雖改行鈔法,其本州尚仍前弊。 ”詔經略司及知邕州陳士英措置聞奏。 既而經略司言:“初置博易場,以人情所便;而博易交鹽,亦祖宗成法。 請只嚴禁博販等不得販鬻交鹽,攙奪官課,餘仍舊。 ”從之。

盧部言:“明州東錢湖溉田五十餘萬畝,昨緣茭草延蔓,開淘茭葑,堆積沿湖山灣,遂成葑地,資教院僧承佃,墾成田三百餘畝。 恐有人戶以增租承佃為名,培疊增廣,有妨積水。 請將彼處葑地不許請佃,仍開為湖,庶免向后堙塞。 ”詔勾昌泰相視開湖。

宰執言諸州獄案有督促十餘而未報者,帝曰:“自今不須催促,多則愈玩,只擇其怠慢者懲之。 ”帝卯,潼川運司以岳霖稽緩,特降一官。

初,青羌努兒結,越大渡河,據安靜砦,侵漢地几百里。 龍圖閣直學士、四川制置使留正,密授諸將方略,壬辰,擒努力兒結以歸,盡俘其黨,青羌平。 進正敷文閣學士。

癸巳,王淮等請湯思謙與六院差遣,帝曰:“思謙退縮,其弟不可與在內差遣。 ”淮等言:“思謙作兩郡皆有可稱,不知與提舉何如?”帝曰:“在外不妨。 編修官湯碩,亦與外任。 ”

甲寅,金太子如春水。

二月,庚申,金太子還都。

丁卯,帝語王淮等曰:“自唐、虞而下,人君知道者少;唯漢文帝知道,專務安靜,所以致富庶。 自文帝之外,人君非唯不知道,亦不知學。 ”淮等曰:“道從學中來。 ”帝曰:“知學者未必盡知道,但知學者亦少。 ”淮等曰:“若唐太宗末年,浸不克終,豈是知道!”帝曰:“人君富有天下,易得驕縱。 ”淮等曰:“若治安日久,每事留意,則是愈久愈新。 ”

帝又曰:“天下全賴良監司,若得良監司,則守令皆善。 ”淮等曰:“監司、郡守,皆在得人。 ”帝曰:“先擇監司為要,若郡守亦當選擇。 卿等今后除授監司須留意。 ”又曰:“近日來郡守亦勝如已前。 若是資序已到,其人不足以當監司、郡守,則監司且作郡守,郡守且作通判,亦何害!”

淮等因問興居,帝曰:“朕尋常飲食亦不敢過。 ”淮等曰:“《易》于《頤卦》稱謹言語,節飲食。 ”帝曰:“觀頤,觀其所養也。 ”

壬申,吉州乞將旱傷最重太和、吉水、廬陵縣見欠夏稅,并與蠲放,從之。

癸酉,金主以東平尹烏庫哩思列怨望,殺之。

丙子,殿中侍御史陳賈言:“財計之入,率費于養兵,然所得常不能贍給;而自將佐等而上之,則有至數十倍之多。 姑取殿、步兩司言之,殿司額外,自統制而至准備將,凡一百二十員,而數內護聖步軍全添統制三員,步司額外,自統制而至准備將,亦一十八員;兩司歲支,除逐官本身請俸外,供給茶湯猶不下一千萬緡。 養軍之須,固已不訾,而額外重費,又復如此,無惑乎財計之不裕也。 且以增創額外,謂可儲養將材耶?然諸將或有闕員,未見取之于此;若謂其人不足以備采擇,則高廩厚俸,自不宜輕以與之。 請軫慮國計,責實政,將內外額名色一切住差;其在冗食之人,宜賜甄別。 如有可備軍官之選,則存留以俟正官有闕日補之;或其人不任使令,亦請隨宜沙汰,勿使渾雜,無補國事。 ”從之。

丁丑,金主如春水。

三月,乙酉,進封皇孫擴為平陽郡王。

辛卯,禁習渤海樂。

是春,詔制舉免出注疏。

夏,四月,丙辰,侍讀蕭燧言:“廣西最遠,其民最貧。 在法,民年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 官司按籍計年,將進丁或入老疾應免課役者,縣役親觀顏狀注籍,知、通案丁簿,考歲數,收附銷落,法非不善。 奈并海諸郡,以身丁錢為巧取之資,有收附而無銷落。 輸納之際,邀求亡藝,錢則倍收剩利,米則多量加耗。 一戶計丁若干,每丁必使之折為一鈔,一鈔之內,有鈔紙錢,息本錢,糜費公庫錢,是以其民苦之,百計避免,或改作女戶,或徙居異鄉,或舍農而為工匠,或泛海而逐商販,曾不得安其業。 請令帥臣、監司措置行下,從收附銷落之制,革違法過取之害。 如或仍前科擾,即令按劾。 ”從之。

己未,金主仍至上京。

右丞相烏庫哩思忠曰:“鑾輿駐此已閱歲,倉儲日少,市買漸貴,禁衛暨諸局署多逃者,有司捕置諸法,恐傷陛下仁愛。 ”金主納之。

辛未,右正言蔣繼周言:“南庫撥付戶部,于今二年,而南庫之名尚存,官吏如故。 請今戶部將南庫廢并,其官吏并從省罷。 案太宗分左藏北庫為內庫,并以講武殿后封樁庫屬焉,又改封樁庫為景福內庫。 近年南庫分為上、下,尋并上庫入封樁庫。 今所存南庫,系前時下庫。 ”帝曰:“盡廢必至淆亂,可以左藏西上庫為名,官吏可與裁減。 ”于是諸路歲發南庫窠名錢一百九十八萬餘緡,改隸本庫。 后又改稱封樁下庫,仍隸戶部焉。

壬申,金主曲赦會寧府,放免今年租稅。 百姓年七十以上者,補一官。 甲戌,以會寧府官一人兼大宗正丞,以治宗室之政。

金主謂群臣曰:“上京風物,朕自樂之;每奏還都,輒用感愴。 祖宗舊邦,不忍舍去,萬歲之后,當置朕于太祖之側,卿等毋忘朕言。 ”丁丑,宴宗室、宗婦于皇武殿,賜官賞賚有差,曰:“尋常朕不飲酒,今日甚欲成醉,此樂不易得也。 ”宗室、宗婦女及群臣、故老,以次起舞進酒。 金主曰:“吾來數月,未有一人歌本曲者,吾為汝等歌之。 ”其詞道王業艱難及繼述之不易,至慨想祖宗,宛然如睹。 歌畢,泣下,群臣宗戚捧觴上壽,皆稱萬歲。 諸夫人更歌本曲,如私家之會。 既醉,金主曰:“太平歲久,國無征徭,汝等皆奢縱,往往貧乏,朕甚憐之。 當務儉約,無忘祖宗艱難。 ”因泣下數行,宗室親屬皆感泣而退。

是月,邊諜言西遼假道于西夏以伐金。 帝密詔吳挺、留正議之,周必大勸帝持重,勿輕動。 既而所傳果妄,帝謂必大曰:“卿真有先見之明。 ”

五月,丁亥,臣僚言:“諸處夏稅和買,止有折帛、折錢二色;惟安吉縣獨多折絲、折帛、折綾,民間困于輸納。 朝廷以其既納~絹,又以細絲織綾,許以粗絲織絹,謂之屑織;自前任顏度申請改屑織為絲絹,遂使此邑重困。 續經邑民詣闕陳訴,已仍許納屑絹,而夏稅產絹,猶用細絲。 乞令產絹亦依舊用粗絲織造。 ”從之。

庚寅,地震。

尚書左司郎官楊萬里應詔上書曰:“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絕使,敵情不測。 或謂金主北歸,可為中國之賀;臣以中國之懮,正在乎此。 將欲南之,必固北之,或者以身填撫其北,而以其子與婿經營其南也。 論者或謂緩急淮不可守,則棄淮而守江,是大不然。 既棄淮矣,江豈可得而守!陛下以今日為何等時耶?金人日逼,疆場日擾,而未聞防金人者何策,保疆場者何道,但聞某日修禮文,某日進書史,是以鄉飲理軍,以干羽解圍也。

“臣聞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則天地能悟之。 今也國家之事,敵情不測如此,而君臣上下,處之如太平無事之時,是人不能悟之矣。 故天見災害,春正月日眚無光,若兩日相摩者,茲不曰大異乎?然天猶恐陛下不信也,春日載陽,復有雨雪殺物,茲不曰大異乎?然天恐陛下又不信也,五月庚寅,又有地震。 天變頻仍,而君臣不聞警懼,朝廷不聞咨訪,臣不知陛下悟乎否乎?

“古者足國裕民,惟食與貨。 今之所謂錢者,富商、臣賈、閹宦、權貴,皆盈室以藏之,至于百姓、三軍之用,惟破楮券耳。 萬一如唐涇原之師,因怒糲食,蹴而覆之,出不遜語,遂起硃泚之亂,可不為寒心哉!

“古者立國,必有可畏,非畏其國也。 畏其人也。 故苻堅欲圖晉,而王猛以為不可,謂謝安、桓沖江左之望,是存晉者二人而已。 異時名相如趙鼎、張浚,名將如岳飛、韓世忠,此金人所憚也。 近時劉珙可用則早死,張栻可用則沮死,萬一有緩急,不知可以督諸軍者何人?可以當一面者何人?而金人之所素畏者又何人也?

“願陛下超然遠覽,勿以天地之變異為適然,勿以臣下之苦口為逆耳,勿以近習之害政為細故,勿以仇讎之包藏為無它。 以重蜀之心重荊襄,使東西形勢之相接;以保江之心保兩淮,使表里脣齒之相依。 姑置不急之務,唯專備敵之策,庶几上可消夫天變,不下墮于敵奸。

“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葉。 臣前所陳,枝葉而已;所謂本根,則人主不可以自用。 人主自用,則人臣不任責。 《傳》曰:‘水木有本源。 ’聖學高明,願益思斯民為本源者。 ”

時帝臨御久,事皆上決,宰執唯奉旨而行,臣下多恐懼顧望,故萬里于疏末言之。

太常丞徐誼亦諫帝曰:“人主日聖,則人臣日愚,陛下誰與共功名乎?”帝不能用。

辛卯,以福州地震,命帥臣趙汝愚察守令,擇兵官,防盜賊。

壬寅,金主次天平山好水川。

癸卯,金遣使臨潢、泰州勸農。

庚戌,帝謂王淮等曰:“聞總司糴米,皆散在諸處,萬一軍興而屯駐處卻無米,臨時豈不誤事?可便契勘。 大抵賑糴可逐歲循環備荒,若樁積米,須留要害屯軍所在,庶軍民皆有其備。 ”

六月,甲寅,金主獵近山,見田堆不治,命笞田者。

庚申,金皇太子允恭薨。 金主命太子妃及諸皇孫服喪,并用漢儀。

太子天性仁厚,嘗奏曰:“東宮賀禮,親王及一品皇族皆北面拜伏,臣但答揖。 望聖慈聽臣答拜,庶敦親親友愛之道。 ”金主從之,遂為定制。

一日,侍宴于常武殿,典食進粥。 將食,有蜘蛛在粥碗中,典食恐懼失措。 太子從容曰:“蜘蛛吐絲,乘空忽墮此中耳,豈汝罪哉!”在東宮十五年,恩德浹人者深。 及卒,侍衛軍士爭入臨于承華殿下,聲應如雷,百姓皆于市門巷端為位慟哭。 時諸王妃主入臨,多從奴婢,奴婢頗喧雜不嚴,樞密使圖克坦克寧遣出之,身護宮門,嚴飭禁衛如法,然后聽入,從者有數。 謂東宮官屬曰:“主上巡幸未還,太子不幸至于大故,汝等此時以死報國乎?吾亦不敢愛吾生也!”辭色俱厲,聞聲肅然敬憚。

皇孫金源郡主瑪達格哀過甚,克寧諫曰:“哭泣,常禮也。 身居塚嗣,豈以常禮而忘社稷之重乎?”召太子侍讀完顏匡謂曰:“爾侍太子日久,親臣也。 郡王哀毀過甚,爾當固諫。 謹視郡王,勿去左右。 ”金主聞克寧嚴飭宮衛,謹護皇孫,喜其忠誠,愈重之。

壬戌,淮東總領吳琚奏:“欲將鎮江都統司諸軍官兵日前所欠激賞鋪、軍須子鋪布帛錢并與除放,庶几官兵得其全請贍家。 此令一下,足以感士心,足以正師律,足以戒掊克,足以示陛下知行伍之微,恤士卒之至。 ”帝曰:“軍政刻削,楊存中以來便如此,可依琚所奏。 ”仍降指揮,其它有無似此去處及別有侵刻營運錢等,并詔還之。

丙寅,金烏庫哩元忠罷為北京留守。 金主責之曰:“汝強愎自用,覬權而結近密,汝心叵測,其速之官!”

己巳,臣僚言:“臣聞一定不易之謂法,循習引用之謂例,故昔人嘗守法以廢例,未嘗用例以廢法。 今天官諸選,條目猥多,法例參錯,吏奸深遠,法無已行而或廢,例有已行而必得,此其為弊,固非一日。 請詔銓部,凡七司所行之事,條法具載分明,可以遵用;而偶無已行者,并令長貳、郎官據法施行,若于法窒礙而偶有已行之例,并不得引用。 ”從之。

丁丑,帝謂宰執曰:“秋季在近,獄案有稽緩者,可擇數事議行遣。 今州郡職事,弛慢不一,難為一例,須知寬猛相濟,政是以和。 前此岳霖降官印榜,行下已久,誨爾諄諄,聽我藐藐,豈可不明賞罰!使賞罰不明,朝夕諄諄,無益也。 ”是日,諸路監司、帥臣以所部郡守考察臧否上,惟浙東未具聞,帝曰:“近來廢弛事多,須當懲戒,帥臣鄭丙、提舉勾昌泰各降一官。 ”

秋,七月,壬午朔,金賜太子謚曰宣孝。

癸未,臣僚言:“淮上州軍,逐處皆有樁管米斛,健康、鎮江大軍屯駐,又有總司錢糧。 惟太平州、采石鎮沿江要害去處,去歲民間艱食,州郡必無儲備,聞淮上去秋成熟,淮人多有載米入浙中出糶不行。 今來秋成在近,望先支降本錢付總領所,及時和糴。 ”詔:“趙汝誼于健康務場見樁管會子,委官就采石倉措置。 ”

詔罷荊門軍浰河、武寧、黃泥稅場,以前知軍陸洸言豪民買扑擾民故也。

壬寅,內藏庫奏和州、無為軍、常德府所欠分錢,乞再限一季起發。 帝曰:“近日和州卻以三千緡賂內侍求免。 事覺,所免只五千緡,卻用三千緡屬托,謂何?”王淮等對曰:“其意以為可長久得免,故不憚一時之費。 ”帝曰:“守臣張士儋、張臨、趙公頤,各展二年磨勘,更與展限半年,須管發納數足。 ”

吏部言:“二廣考試補攝官人,請依本部銓試出官指揮,將考校到合格人,以十分為率取五分。 ”從之。

先是廣東提舉韓璧言:“二廣兩荐之士,許試攝官,謂之‘試額’;二年再試,謂之‘待次’;累至三試,謂之‘正額’;然后就祿,或任鹽稅,或受簿尉,至有闕官之處,雖待次亦得以濫授。 其試攝程度,大略如銓試之五場,自非雜犯,雖文辭鄙俚,亦在所錄,僥幸太甚。 請自今一如銓試法,下吏部勘當。 ”而有是請。

甲辰,罷常德府、復州稅場,從提舉趙善譽之請也。 乙巳,罷江都、泰興、山陽、天長、高郵稅場,從提舉趙不流之請也。 帝曰:“此皆有益于民之事,日行一事,歲計則有餘矣。 ”

臣僚言:“竊見浙運耿秉,近因屬邑版帳錢額太重,乞與屬郡評議,將額重處量減,詔從其請。 兩浙版帳錢額之重,實與江西之月樁相似,二浙州郡亦自窘匱,就諸縣之額太重者與之斟酌,縣有毫厘之減,則民有毫厘之惠。 若諸路得一賢轉運使,則不待冠蓋交馳,而裕民之說行矣。 望出此疏付版曹,行之浙運,更令耿秉與諸郡守臣悉心講究,次第行之,諸路得為楷式;更願陛下不惜少裨版曹,以蘇民力。 ”從之。

戊申,金主發好水川。

八月,甲寅,監察御史冷世光言:“監司歲出巡閱,吏卒誅求,所過騷然,一縣之中,凡數百緡僅能應辦,否即捃摭生事。 請明詔諸路監司,今后巡閱,力革此弊,所用隨行吏卒,各于州郡差撥,逐州交替。 ”從之。

丁巳,帝諭宰執,二廣鹽事當并為一司。 王淮等曰:“外議,并司后恐廣西漕既不預鹽事,即無通融錢物,或至支吾不行。 ”帝曰:“如此,須更商量,蓋天下事全在致思,思之須有策。 窮則變,變則通,譬如弈棋,視之如無著,思之既久,著數自至。 ”

辛酉,詔:“提領封樁庫所支降會子,付淮東、淮西、湖廣總領所,并充今年和糴樁管米本錢支用。 ”

壬戌,詔:“封樁庫支降會子,委浙西提舉羅點和糴。 ”

乙丑,詔曰:“朕惟差役之法,為日蓋久;近年以來,又創限田之令,可謂備矣。 然州縣奉行不公,豪貴兼并太甚,隱寄狹戶,弊端益滋。 一鄉之中,上戶之著役者無几,貧民下戶,畏避棄鬻,至不敢蓄頃畝之產。 莫若不計官民戶,一例只以等第輪差,如此,則不惟貧富均一,且稅籍之弊不革而自去。 可令戶部、給舍、台諫詳議聞奏。 ”

丙寅,提舉常平茶鹽公事趙恐朝辭,帝曰:“鹽事利害稍重,凡事可親臨,勿容官吏滋弊。 至贓吏,不可不按。 ”

癸酉,知建康府錢良臣奏:“秋教按閱禁軍,路鈐、訓武郎胡斌,恃酒無禮,望賜罷黜。 ”帝曰:“胡斌素多口,以舊在潛邸,故略假借,乃敢輒犯階級,可降兩官,放罷。 ”

甲戌,秦□奏德安府巡檢張革,慢棄本職,于公所詈前任守臣,乞罷黜。 帝曰:“此風不可長。 放罷輕典,更降兩官。 ”

丙子,詔蠲會稽借貸官米。

九月,甲申,詔蘭溪借過常平錢收買稻種,并蠲放。

金主次遼水,召見百二十歲女真老人,能道太祖開創事,金主嘉嘆,賜食,并賜帛。

己酉,還中都,臨宣孝太子于熙春園。

丙戌,國子祭酒顏師魯請獎進節義之士,帝然之。

辛卯,禮部言:“太史局與成忠郎楊忠輔所陳歷法異同,請差監視楊忠輔同太史局不干礙官測驗施行。 ”帝曰:“日月之行有疏數,故歷久不能無差。 大抵月行道遠,多是不及,無有過者。 至日可遣台官并禮部官看驗。 ”乃命禮部侍郎顏師魯監視測驗。

先是忠輔言:“南渡以來,嘗改造《統元》及《乾道》二歷,皆未三年,已不可用。 目今見行《淳熙歷》,乃因陋就簡,苟且傅會而已,驗之天道,百無一合。 《淳熙歷》朔差者,自戊戌以來,今八年矣。 忠輔因讀《易》,粗得大衍之旨,創立日法,撰衍新歷,凡日月交會,氣候啟閉,無不契驗。 今己巳歲九月望,月蝕在晝,而《淳熙歷》法當在夜。 在晝者蝕晚而不見,在夜者蝕早而見,若以晝夜辨兩歷之是非,斷可決矣。 ”故有是詔。 尋命官測驗,是夜,陰云,不見。

壬辰,臣僚言:“吏部差注知州,請并令長貳同共銓量其人材堪與不堪應選,保明聞奏。 或前任有過犯者,亦酌其輕重,為之去取,其人材不堪應選者,即予報罷,庶几不致冒濫。 ”詔:“自今吏部差注知州,同共銓量,先次保明聞奏。 ”

癸巳,起居舍人李巘言:“郊禋之際,命官行事,皆所以尊天禮神;贊導之吏,利于速集,往往先引就位以待行禮。 立俟既久,筋力有限,徙倚疲頓,或至倒側,及當行禮,多不如儀,肅敬之誠,何從而生!”帝曰:“此說誠然。 朕往在潛邸為亞獻時,催班亦早,時風緊帘疏,頗覺難待。 況百官既無幕次,又立班太早,所謂雖有肅敬之心,皆倦怠矣。 蓋引班吏只欲早畢它事,寧顧時之未可,今只須先二刻催班。 ”

丁酉,郭杲申襄陽府木渠下屯田二麥數,帝曰:“下種不少,何所收如此之薄?可令郭杲細具因依。 ”帝又曰:“所在屯田,二麥于六月終,稻谷于十月終,可具數聞奏,仍先申尚書省。 ”繼以湖廣總領趙彥逾、知襄陽府高夔、京西運判劉立義、鄂州江陵副都統閻世雄奏襄、漢之間麥稻熟時,乃詔二麥于七月終,稻谷于十一月終,具數聞奏。

中書門下省言前知綿州史祁,得替之日,將本州見在錢指為羨餘,獻總領所,希求荐舉,詔史祁特降一官,放罷。

冬,十月,丙辰,諭建康府副都統閻仲曰:“朕惟將帥之弊,每在蔽功而忌能,尊己而自用,故下有沈抑之嘆,而上無勝算之助。 殊不知兼收眾善,不掩其勞,使智者獻其謀,勇者盡其力,迨夫成功,則皆主帥之功也。 昔趙奢解閼與之圍,始令軍中有諫者死,及許歷進北山之策而奢許諾,卒敗秦師,卿當以奢為法。 ”仍刊石給賜殿帥以下。

金尚書省奏親軍數多,宜稍減損,詔定額為二千。 宰臣退,金主謂左右曰:“宰相年老,艱于久立,可置小榻廊下,使少休息。 ”

庚申,詔:“兩淮并沿邊州軍歸正人請占官田,昨累降指揮與免差稅賦;今限滿,理宜優恤,可自淳熙十三年為始,更與展免三年。 ”

甲子,金主謂宰臣曰:“護衛年老,出職而授臨民,字尚不能書,何以治民!人胸中明暗,外不能知,精神昏耄見于外,是強其所不能也。 天子以兆民為子,不能家家而撫,在用人而已。 知其不能而強授之,百姓其謂我何!”

乙亥,知隆興府程叔達請將淳熙十年分百姓未納稅苗蠲放,其上供及分隸之數,自行管認。 帝曰:“不虧公家,又有利于百姓,可依奏。 仍令出榜曉諭。 ”王淮曰:“以此觀之,州郡若得人,財賦自不至匱乏。 ”帝曰:“此須守臣自不妄用。 若妄用,何以表率胥吏,使財賦有餘!”

十一月,甲申,司農少卿吳燠言:“宜令有司集議,冗食之吏散在百司者,務從減省,先自省部始。 若夫不急之官,宜汰之兵,亦可以次第省廢,其于大農歲計,不為小補。 ”帝曰:“遽然省罷,人必怨懼。 可行敕令所參照條法,合省減人數,且令依舊,俟離司或事故,更不作闕。 其合減兵卒,亦許存留,如事故更不差撥。 ”

前將作監硃安國言:“文思院制造,有物料未到者,轉移以應急切之須。 願明詔,自今文思院制造,不得轉料。 又,皇城司差親從官二人充本院監作,動輒脅持,邀取常例,宜罷差。 ”帝曰:“然。 親從官誠宜罷之。 ”

以知漳州黃啟宗清廉律己,撫字有勞,除秘閣,再任。

庚寅,金葬宣孝太子于大房山。

金主欲加以帝號,問于群臣,翰林修撰趙可對曰:“唐高宗追謚太子宏為孝敬皇帝。 ”左丞張汝弼曰:“此蓋出于武后。 ”遂止。 乃建廟于衍慶宮。

戊戌,金以皇子曹王永功為御史大夫。

辛丑,冬至,郊。 先是詔史浩、陳俊卿陪祠,皆辭。

十二月,庚戌朔,加太上皇尊號“紹業興統明謨盛烈”八字,皇太后“備德”二字。 壬子,王淮等賀冊寶禮成。 帝曰:“前日慈顏甚歡。 ”淮曰:“陛下奉親至誠,載籍所未聞。 ”帝曰:“太上賜朕銷金背子一領,但色差淺,此便是昔人斑衣。 來歲慶壽日,更服以往。 ”淮等曰:“洵盛事也。 ”

癸丑,尚書右司郎中何萬言:“今之風俗,視舊日侈,此家給人足不能如往時也。 本朝自淳化后,已號極治,仁宗深慮風俗易奢,景祐二年詔:‘天下士庶之家,非品官無得起門屋;非宮室寺觀毋得彩繪門宇;器用毋得純金及表里用硃;非三品以上及宗室、戚里家毋得金棱器及用玳瑁器;非命婦毋得金為首飾及真珠裝綴首飾、衣服;凡有床褥之類,毋得用純錦繡;民間毋得乘檐子,其用兜子者,舁無過四人;非五品以上毋得乘鬧裝銀鞍。 違者,物主、工匠并以違制論。 ’令請考其違戾于禮法者,開具名件,嚴立禁戢,始自中都,以至四方,則用度有制,民力自寬。 ”詔禮部參照景祐詔書并見行條令討論聞奏。

甲寅,茶馬司言宕昌馬場歲額所管,皆是遠蕃入中,其間多蹄黃怯瘦之類,若行排撥,必致損斃。 令于西和州置丰草監,并宕昌良馬監,務應歇養。

金樞密使圖克坦克寧請立金源郡王為皇太孫,以系天下之望,曰:“此事貴果斷,不可緩也。 緩則起覬覦之心,來讒佞之言,豈惟儲位久虛,而骨肉之禍恐自此始矣。 ”金主以為然。 戊午,詔起復皇孫金源郡王瑪達格判大興尹,進封原王。

庚申,知成都府留正以病告,帝曰:“留正病,可即擇人知成都。 ”王淮等荐趙汝愚,帝曰:“朕亦思之,無如汝愚,其處事不偏,可任也。 ”

癸亥,權發遣簡州丁逢朝辭,論今日財賦,窠名之數多,養兵之費重,民力有限,而州縣之吏,并緣名色,巧計侵移,重困民力,請嚴行禁止。 帝曰:“卿到簡州,當遵守所言。 ”

丙寅,金左丞相完顏守道,左丞張汝弼,右丞鈕祜祿額特喇,參知政事張汝霖,坐擅增東京諸皇孫食料,各削官一階。

丁卯,湖北提舉趙善譽言:“江陵府高陂河渡,請盡廢官課,聽從近便居民各以舟船渡載,庶几豪民不得專其利,而民力無迫脅阻滯之患。 ”從之。

甲戌,金主謂宰臣曰:“太尉守能,論事止務從寬,犯罪罷職者多欲復用。 若懲其首惡,后來知畏;罪而復用,何以示戒!”

金主聞有司市面,不時酬直,怒監察不舉劾,杖之,以問參知政事程輝,輝曰:“監察君之耳目,所犯罪輕,不贖而杖,亦一時之怒也。 ”金主曰:“職事不舉,是故犯也。 杖之何不可?”輝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

乙亥,忠翊郎、殿前司左翼軍統制盛雄飛,特降兩官,送隆興府居住,以不親臨教閱,添置回易,泉州以其事來上,故有是詔。

丙子,金主謂宰臣曰:“原王大興行事如何?”額特喇對曰:“聞都人皆稱之。 ”金主曰:“朕令察于民間,咸言見事甚明,予奪皆不失常,曹、豳二王弗能及也。 又聞有女真人訴事,以女真語問之,漢人訴事,漢語問之。 大抵習本朝語為善,不習則淳風將棄。 ”張汝弼對曰:“不忘本者,聖人之道也。 ”額特喇曰:“以西夏小邦,崇尚舊俗,猶能保國數百年。 ”金主曰:“事當任實。 一事有偽,則喪百真,故凡事莫如真實也。 ”

金主嘗與宰臣議古有監軍之事,平章政事襄曰:“漢、唐初無監軍,將得專任,故戰必勝,攻必克。 乃叔世始以內臣監軍,動為所制,故多敗而少功。 若將得其人,監軍誠不必置。 ”金主嘉納之。

是歲,知龍州王偁上《東都事略》。

詔舒、蘄二州鐵錢監歲鑄并以二十萬貫為額。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三年(金大定二十六年)

春,正月,庚辰朔,帝詣德壽宮行慶壽禮。 大赦,推恩。

戊戌,詔:“淮東、淮西、湖廣總所并江、池州、襄陽、江陵府大軍庫見在金銀錢會,并限半月具申尚書省。 ”

甲辰,金主如長春宮春水。

二月,庚戌,詔:“潼川運判岳霖職事修舉,除直徽猷閣,再任。 ”

知靜江府詹儀之為通判沈作器乞宮觀,帝曰:“此門亦不可開。 監司按通判則可,知州于通判按舉皆不可。 若通判只是隨州,焉用通判!其改差別處通判。 ”

乙卯,步軍都虞候梁師雄,奏射鐵帘合格官兵人數,帝曰:“聞射鐵帘諸軍,鼓躍奮勵,可作士氣。 ”周必大對曰:“兵久不用則氣惰。 今陛下以此激勸,將見人人皆勝兵矣。 ”

癸酉,帝謂侍臣曰:“朕觀唐世大將,得人頗多,蓋緣內討方鎮,外有吐蕃、回紇,無時不用兵,所以人皆習熟。 國朝仁厚,不動兵革餘三五十年,故名將少。 ”王淮曰:“人材遇事乃見。 但中外多事,用兵不已,亦非美事也。 ”

金主還都。 乙亥,詔曰:“每季求仕人,問以疑難,令剖決之。 其才識可取者,仍察訪政跡,如其言行相符,即加升用。 ”

丙子,帝曰:“自古人主讀書,少有知道,知之亦罕能行之。 且如‘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二語,人君豈不知之!然所行不至。 陸贄論諫諄復不已者,正欲德宗知而行之,如魏征于太宗,則言語不甚諄復。 且德宗之時何時也?而與陸贄論事,皆是使中人傳旨。 且事有是非,當面反覆詰難,猶恐未盡,投機之會,間不容發,豈可中人傳旨!朕每事以太宗為法,以德宗為戒。 ”

三月,丙戌,淮東、淮西總所具到軍庫見錢、會子及務場錢數。 詔:“就本府認數樁管,非朝旨,不得擅行支使。 ”

己丑,金尚書省擬奏除授,金主曰:“卿等在省,未嘗荐士,止限資級,安能得人!古有布衣入相者,聞宋亦多用山東、河南流寓疏遠之人,皆不拘于貴近也。 以本朝境土之大,豈無其人!朕難遍知,卿又不舉,自古豈有終身為相者!外官三品以上,必有可用之人,但無故得進耳。 ”左丞張汝弼曰:“下位雖有才能,必試之乃見。 ”參政程輝曰:“外官雖有聲,一旦入朝,卻不稱任,亦在沙汰而已。 ”

辛卯,以福建運判王師愈職事修舉,除直秘閣,再任。

夏,四月,庚戌,帝讀陸贄奏議《論度支折稅事狀》,蕭燧言:“自古聚斂之臣,務為欺誕以衒己能,未有不先分更制度者。 ”帝曰:“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耳。 ”讀贄所論裴延齡書,燧言:“人君未嘗不欲去小人,然嘗為小人所勝,如蕭望之為恭、顯所勝,張九齡為李林甫所勝,裴度為皇甫鎛所勝。 ”帝曰:“皇甫鎛亦延齡之徒也。 ”詔:“沒官田產,合拘收租入常平,違者科罪。 ”

壬子,金主謂侍臣曰:“朕常御膳務從簡省,若欲丰腆,雖日用五十羊亦不難,然皆民之脂膏,不忍為也。 遼主聞民間乏食,謂何不食干臘,蓋幼失師保之訓,及即位,遂不知民間疲苦。 想前代之君,享富貴而不知稼穡艱難者甚多,其失天下,皆由此也。 ”又曰:“隋煬帝時,楊素專權行事,乃不慎委任之過。 與正人同處,所知必正道,所聞必正言,不可不慎也。 今原王府屬,當選純謹秉性正直者充之,勿用有權術之人。 ”戊午,金左丞張汝弼罷。 汝弼奏事阿順,金主謂左右曰:“卿等每事多依違苟避,不肯盡言,高爵厚祿,何以勝任!如烏庫哩元忠,剛直敢言,義不顧身,誠可尚也。 ”于是徙元忠知真定尹。

壬戌,金太尉、左丞相完顏守道致仕,為咸平尹,封華國公。

金主遣人諭之曰:“咸平自斡罕亂后,民業尚未復舊。 朕聽卿歸鄉里,所以安輯一境也。 ”

五月,己卯,蕭燧奏讀陸贄《奏議》聖語,帝曰:“朕每見贄論德宗事,未嘗不寒心,正恐未免有德宗之失,卿等言之。 ”又曰:“德宗不肯推誠待下,雖更奉天離亂,終不悔悟,此以知其不振也。 ”

甲申,金以大興尹原王瑪達格為尚書右丞相,賜名璟,以司徒、樞密使圖克坦克寧為太尉、尚書左丞相,判大宗正事趙王永中復為樞密使。

參知政事程輝致仕。 輝喜雜學,尤好論醫。 神童常添壽者,方數歲,輝召與語,因書“醫非細事”。 添壽涂“細”字,改作“相”字,輝大慚。

戊子,盧溝決于上陽村,金主命集議。 先是決顯通寨,發中都三百里內民夫塞之;至是復決,議者恐枉費工物,遂弗治。

庚寅,金御史大夫曹王永功罷,以豳王永成為御史大夫。

戊戌,金以尚書右丞鈕祜祿額特喇為左丞,參知政事張汝霖為右丞。

六月,己未,臣僚言:“臨安守臣將本府胥吏除合存留外,罷逐百餘人,更有不曾根括不得姓名人,盡行汰斥,亦几二百餘。 臨安在輦轂之下,而吏輩額外增置,私自存留,如此其眾,況四方郡邑之廣,胥徒之冗,何可勝計!請令提舉將此縣人吏,照紹興二十六年指揮存留正額外,其餘盡行罷逐。 其合存留之人,不系過犯,不經斷勒,方許存役。 ”從之。

己巳,金主謂宰執曰:“朕與卿等皆老矣,荐舉人才,當今急務,人之有干能固不易得,然不若德行之士最優也。 ”

秋,七月,丙申,金以御史中丞馬惠迪為參知政事。

是月,詔:“諸路州縣并以見錢、會子中半交收。 ”帝因言:“聞軍民不要見錢,卻要會子,朕聞之甚喜。 但會子不可更增見在之數。 ”

閏月,己酉,令淮、浙提鹽約束逐州主管官:“遇亭戶納鹽,在官須管,即時稱下,支還本錢,不得縱容官吏掊克。 如聽用花帶等錢及上戶兜請折除等事,并嚴覺察按劾,仍許亭戶越訴。 ”

戊申,以敷文閣學士留正簽書樞密院事。

己酉,施師點乞免兼同知樞密院事,許之。

八月,乙亥朔,日月五星聚軫。

丁丑,金主謂宰臣曰:“親軍雖不識字,亦令依例出職,若涉贓賄,必痛繩之。 ”圖克坦克寧曰:“依法則可。 ”金主曰:“朕于女真人未嘗不體恤,然涉贓罪,雖朕子弟亦不能恕。 太尉之意,欲姑息女真人耳。 ”

戊寅,金尚書省奏河決衛州,城壞,命戶部侍郎王寂、都水少監王汝嘉徙衛州于胙城縣。 寂馳傳視被災之處,不為拯救,乃專集眾以網魚、取官物為事,民甚怨之。 金主聞而惡之,遣戶部劉瑋往行部事,從宜規畫,黜寂為蔡州防御使。

辛巳,詔:“集英殿修撰、知隆興府程叔達,久任閫寄,治行有聞,除敷文閣待制,再任。 ”

壬午,新筑江陵城成。

甲午,金主秋獵。 庚子,次薊州。

九月,甲辰朔,金主如盤山,因遍閱中盤諸寺,庚申,還都。

丙寅,金主謂宰臣曰:“呼喇台叛亡,已遣人討之,可益以甲士,毀其船伐。 ”馬惠迪曰:“得其人不可用,有其地不可居,恐不足煩聖慮。 ”金主曰:“朕亦知此類無用,所以毀其船伐,欲不使再窺邊境耳。 ”

庚午,江西安撫等請將上供米折納價錢,帝曰:“是何言也!食與貨自不同,本是納米,今教納錢,可乎?”

辛未,知靜江府詹儀之,言知宜州王侃盡心邊備,蠻猺知畏,請優加旌別,仍令再任,詔王侃特轉一官,減三年磨勘,令再任。

是月,詔求遺書。

詔裁有司冗食。

冬,十月,甲午,金詔增河防軍數。

金圖克坦克寧,以原王未正太孫之位,屢請于金主。 時諸子趙王永中最長,而克寧又與永中有連,金主嘆曰:“克寧真社稷臣也!”

戊戌,金寧昌節度使崇肅,行軍都統忠道,以討呼喇台不待見敵而還,崇肅枚七十,削官一階,忠道杖八十,削官三階。

十一月,辛亥,中書舍人陳居仁札言乞略細務,帝曰:“其言甚當。 今之要務,不過擇人材,正紀綱,明賞罰。 多降指揮,徒見繁碎。 ”

甲寅,司農寺言已分委西倉糴事,帝謂宰臣曰:“此等便可自札下。 凡指揮須教人信畏,若是玩瀆,何補于事!當取其大者、要者留意,至于小事,姑從闊略。 如除授監司、太守,卿等須反覆留意。 ”帝又曰:“少降指揮,不唯事簡,又且人信,所謂一舉而兩得之。 ”

庚申,金立右丞相原王璟為皇太孫。

甲子,王淮等上《仁宗、英宗玉牒》、《神、哲、徽、欽四朝國史列傳》、《皇帝會要》。

金主謂宰臣曰:“朕聞宋軍自來教習不輟,今我軍專務游惰。 卿等勿謂天下既安,而無預防之心,一旦有警,兵不可用,顧不敗事耶?其令以時訓練!”

丙寅,右丞相梁克家罷,為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

庚午,金主謂宰臣曰:“朕方前古明君,固不可及;至于不納近臣讒言,不受戚里私謁,亦無愧矣。 朕嘗自思,豈能無過!朕之過,頗喜興土木之工,自令不復作矣。 ”

辛未,敕令所進審定裁減吏額。 帝曰:“革弊以漸,且依舊存留,只是將來不作額,最為良法,亦不至咈于人情。 ”

十二月,辛巳,臣僚言汀州科鹽之害,詔漕臣趙彥操、王師愈同提舉應孟明措置聞奏。 彥操等尋奏:“汀州六邑,長汀、清流、寧化則食福鹽,上杭、連城、武平則食漳鹽,亦各從其俗耳。 夫食鹽者既異,則鈔法難于通行。 今欲將舊欠鹽錢盡與蠲放及減鹽價,其所蠲舊欠與所減鹽價,本司卻多方措置那充,應補其數。 如此,則州縣之力即日可紓,立價即平,買鹽者眾,私販遂息,官賣益行,價雖裁減,用無所虧。 是汀州與六邑歲減于民者三萬九千緡有奇,減于官進一萬緡有奇,所補州用與所放舊欠又在此外。 加以利源不壅,財力自丰,救弊之本,無以尚此。 ”并從之。

甲申,金左諫議大夫黃久約言遞送荔枝非是,金主曰:“朕不知也,今令罷之。 ”丙戌,謂宰臣曰:“有司奉上,惟沽辦事之名,不問利害如何。 朕嘗欲得新荔枝,兵部遂于道路特設鋪遞,比因諫官黃久約言,朕方知之。 夫為人無識,一旦臨事,便至顛沛。 宮中事無大小,朕嘗觀覽者,以不得人故也;如便得人,寧復它慮!”

甲午,少師致仕陳俊卿薨,命諸子勿祈恩澤,勿請謚碑。 帝聞,嗟悼,謚正獻。

丙申,金主謂宰臣曰:“此聞河水泛濫,民罹其害者,貲產皆空。 今復遣官于彼推排,何耶?”右丞張汝霖曰:“今推排皆非被災之處。 ”金主曰:“雖然,必其\鄰道也。 即\鄰水而居,豈無驚擾遷避者!計其資產,豈有餘哉,尚何推排為!”

戊戌,大理寺奏獄空。

是月,利州路飢,賑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一
【宋紀一百五十一】 起強圉協洽正月,盡屠維作噩十二月,凡三年。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四年(金大定二十七年)

春,正月,丙午,真州運司乞展限收換銅錢,帝曰:“久相玩習,不成號令矣。 ”王淮等請令漕司措置,帝曰:“頻降指揮,人亦不信。 今且教措置,以觀其后。 ”帝又曰:“賢者不待賞罰而自勤勉;至于中人,無賞罰不得。 天下大抵皆中人耳。 ”

已酉,金以襄城令東平趙渢為應奉翰林文字。

渢入謝,金主謂宰臣曰:“此黨懷英所荐耶?”對曰:“諫議黃久約亦嘗荐之。 ”金主曰:“學士院比舊殊無人材,何也?”右丞張汝霖曰:“人材須作養;若令久任練習,自可得人。 ”

庚戌,金主如長春宮、春水。

二月,乙亥,金主還都。

乙卯,金改閔宗廟號曰熙宗。

庚辰,知福州賈選言:“福州瀕海諸寨,皆系海道要害,今巡檢乃有以廕官及雜流出身,或素不知兵,或年已垂老,緩急不可倚仗。 請今后應沿海巡檢,須武舉或軍功出身,年未五十,諳曉兵機行陳之人,方許注差。 勘會先曾經海道捕賊立功諸會船水人,次注武舉出身人;如無,即依見行法差注,止不注流外出身之人。 ”從之。

癸未,金以曲陽縣置錢監,賜名利通。

丁亥,以樞密使周必大為右丞相。

時封事多言大臣異同,必大曰:“各盡所見,歸于一是,豈可尚同!陛下復祖宗舊制,命三省覆奏則后行,正欲相維,非止奉行文字也。 ”

金御史台言:“自來尚河京府州縣官,有坐視管內河防缺壞,略不介意者。 請令沿河京府州縣長貳官,皆于名銜加管句河防事。 如規措有方,能御大患,或守護不謹,以致疏虞,隨時聞奏,議賞罰。 ”金主從之。 仍命每歲將泛之時,令工部官一員沿河檢視,沿河府州之長貳皆提舉河防事,縣令、佐皆管句河防事。

戊子,以施師點知樞密院事。

丙申,金命;“罪人在禁,許親屬入視。 ”

三月,辛亥,金皇太孫受冊,赦。

乙卯,金尚書省言:“孟家山金口閘,下視都城百四十餘尺,恐暴水為害,請閉之。 ”詔可。

庚申,陳居仁言:“祖宗加意斯民,見于役法,尤為詳備。 其后臣僚州郡申明沖改,浸失法意。 請下敕令所,取祖宗免役舊法,并于戶部取括紹興十八年以后續指揮,本所官精加考核,其有與舊法抵牾,即行刪去,修為一書,名曰《役法撮要》,候成,鏤板頒天下。 ”從之。

夏,四月,壬午,趙伯韺請添差軍中屬官差遣,帝曰:“軍中豈可添差,虛請給占!當時不合開端,遂使源源陳乞不已。 除見任添差人許滿今任,日后更不差人。 ”

丙戌,金以刑部尚書崇浩為參知政事。

戊子,賜禮部進士王容等四百三十五人及第、出身。 翰林學士洪邁言:“《貢舉令》賦限三百六十字,論限三百字。 今經義、論策一道有至三千字,賦一篇几六百言。 寸晷之下,唯務貪多,累牘連篇,何由精妙!宜俾各遵體格,以返渾淳。 ”

丙申,金主如金蓮川。

辛丑,金中都地震。

五月,庚午,金主以所進御膳味不調適,使人問之。 尚食局直長言:“臣聞老母病劇,私心憒亂,以此有失嘗視。 ”金主嘉其孝,即令還家侍疾。

六月,戊寅,以久旱,頒畫龍祈雨法。

金免中都、河北等路被河決水災軍民租稅。

甲申,駕詣太子宮祈雨,次詣明慶寺。

丁亥,觀文殿大學士、特進梁克家卒,謚文靖。

庚寅,臨安火。

癸巳,王淮等以旱求罷。 不許。

詔修炎帝陵,陵在衡州茶陵縣,從衡州之請也。

己亥,省釋兩浙路罪囚。

秋,七月,丙午,太白經天。

詔曰:“政事不修,旱m為虐,可令侍從、台諫、兩省、卿監、郎官、館職疏陳闕失及當今急務,毋有所隱。 ”己酉,詔監司條上州縣弊事、民間疾苦。 辛亥,避殿,減膳,徹樂。

壬子,金主秋獵。

癸丑,命檢正都司看議群臣封事,有可行者以聞。

詔權減秀州經總制糴本錢半年。

何澹言省吏改易都司簽擬文字,帝謂帝臣曰:“卿等可自以意問之,前后改易者何事?亦欲官吏各有所警。 ”

丙辰,命臨安府捕蝗,募民輸米賑濟,除紹興新產下戶今年和市布帛二萬八千匹。

辛酉,以江西、湖南飢,給度牒,糴米備賑。

戊辰,雨。 命給、舍看詳監司具到州縣弊事。

八月,辛未,賜度牒百道,米四萬餘石,備賑紹興府飢。

王淮言:“石萬等所造歷,與《淳熙戊申歷》差兩朔。 又,《淳熙歷》十一月下弦在二十四日,恐歷法有差。 ”帝曰:“朔豈可差!朔差,則所失多矣。 可令禮部、太常寺、秘書省參定以聞。 ”

癸未,以留正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

丙戌,金主次雙山;九月,己亥朔,還都。

己酉,金主謂宰臣曰:“朕今歲春水所過州縣,其小官多干事,蓋朕嘗有賞擢,故皆勉力。 以此見專任責罰,不如用賞之有激勸也。 ”

乙丑,罷增收水渠民田租。

冬,十月,辛未,以太上皇不豫,帝罷朝,視疾,赦。

乙亥,太上皇崩于德壽殿,遺誥太上皇后改稱皇太后。 帝號痛措@踴,謂王淮等曰:“晉孝武、魏孝文實行三年喪服,何妨聽政!司馬光《通鑒》所載甚詳。 ”淮對曰:“晉武雖有此意,后來在宮中止用深衣練冠。 ”帝曰:“當時群臣不能順其美,光所以議之。 自我作古,何害!”

丙子,以韋璞等為金告哀使。

庚辰,金祫享于太廟。

辛巳,詔曰:“大行太上皇帝奄棄至養,朕當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 有司討論儀制以聞。 ”

尤袤據典禮,定大行太上皇廟號高宗,翰林學士洪邁獨請號世祖。 袤率禮官顏師魯等奏曰:“宗廟之制,祖有功,宗有德。 藝祖規創大業,為宋太祖;太宗混一區夏,為宋太宗。 自真宗至欽宗,聖聖相傳,廟制一定,萬世不易。 在禮,子為父屈,示有尊也。 太上親為徽宗子,子為祖,父為宗,失昭穆之序。 議者不過以漢光武為比。 光武以長沙王后,布衣崛起,不與哀、平相繼,其稱無嫌。 太上中興,雖同光武,然實繼徽宗正統;以子繼父,非光武比。 將來祔廟在徽宗下而稱祖,恐在天之靈有所不安。 ”詔群臣集議,袤上議如初,邁論遂屈,詔從其議。

乙酉,群臣五上表,請帝還內聽政。 丙戌,詔:“俟過小祥,勉從所請。 ”

戊子,帝衰□,御素輦還內。 以顏師魯充金國遺留國信使。

庚寅,金主謂宰臣曰:“朕觀唐史,惟魏征善諫,所言皆國家大事,且得諫臣之體。 近時台諫,唯指摘一二細碎事,姑以塞責,未嘗有及國家大利害者。 豈知而不言歟,無乃不知也?”

十一月,己亥,太上皇大祥,帝始以白布巾袍視事于延和殿,朔望詣德壽宮,則衰□而杖。 因詔皇太子惇參決庶務,侍讀楊萬里上書太子曰:“民無二王,國無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參決,是國有二君也。 自古未有國貳而不危者。 蓋國有貳,則天下向背之心生;向背之心生,則彼此之黨立;彼此之黨立,則讒間之言啟;讒間之言啟,則父子之隙開。 開者不可復合,隙者不可復全。 昔趙武靈王命其子何聽朝而從旁觀之,魏太武命其晃監國而自將于外,間隙一開,四父子皆及于禍。 唐太宗使太子承乾監國,旋以罪廢。 國朝天禧亦嘗行之,若非寇准、王曾,几生大變。 蓋君父在上而太子監國,此古人不幸之事,非令典也。 一履危機,悔將何及!”太子覽之悚然。 庚子,三辭參決,不許。

辛丑,帝詣德壽宮禫祭,百官釋服。 甲辰,群臣三上表,請御殿聽政。 詔:“俟過祔廟。 ”

甲寅,金詔:“河水泛濫,農夫被災者與免差稅一年。 衛、懷、孟、鄭四州塞河勞役,并免今年差稅。 ”

十二月,庚午,大理寺奏獄空。

乙酉,制司言:“夔路大寧監四分鹽,遞年科在恭、涪等八州,委實擾民,請據運司措置,止就夔州以時變賣,誠為利便。 ”從之。

戊子,金禁女真人不得改稱漢姓、學南人衣裝,犯者抵罪。

金主在位久,熟悉天下事,思得賢才與圖致治,而大臣皆依違苟且,無所建達。 一日,謂宰臣曰:“古來宰相率不過三五年而退,罕有三二十年者。 卿等將不舉人,甚非朕意。 ”它日,又謂宰臣:“卿等老矣,殊無可以自代者乎?必待朕知而后進乎?”平章政事襄、右丞張汝霖對曰:“臣等苟有所知,豈敢不言,但無人耳!”金主曰:“《春秋》諸國分裂,土地褊小,皆稱有賢,卿等不舉而已!今朕自勉,庶几致治。 至它日子孫,誰與共治者乎!”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五年(金大定二十八年)

春,正月,戊戌,開議事堂,以內東門司改充。 命皇太子隔日與宰執相見議事,如有差擢,在內館職、在外部刺史以上,乃以聞。

先是林栗言:“諫諍之官,尚有闕員。 居其官者,往往分行御史之事,至于箴規闕失,寂無聞焉。 乞親擢端方質直、言行相副、堪充補闕拾遺者,召見而命之,以遺補為名,不任糾劾之職。 ”帝曰:“朕每欲增置諫員,但以言官多任意論人。 向者初除台諫,人已預知必論其人,既而果然。 若諫官止于規朕過舉,朝廷闕政,誠合古人設官之意。 卿等更考求前代興置本末以聞。 ”王淮等以《唐六典》所載與舊制進呈,帝曰:“朕樂聞闕失,若諫官專規正人主,不事抨彈,雖增十員亦可。 ”辛丑,詔復置左右補闕、拾遺。

癸卯,金遣宣徽使富察克忠為宋員祭使。

甲辰,金主如春水。

乙巳,帝諭宰臣曰:“皇太子參決未久,已自諳知外方物情。 自今每遇殿朝,令皇太子侍立。 ”

于是太常少卿兼左諭德尤袤言于太子曰:“大權所在,天下所爭趨,甚可懼也。 願殿下事無大小,一取上旨而后行;情無厚薄,一付眾議而后定。 ”又曰:“利害之端,常伏于思慮之所不到;疑間之萌,常闕于堤防之所不及。 儲副之位,止于侍膳問安,不交外事。 撫軍監國,自漢至今,多出權宜,事權不一,動有觸礙。 請俟祔廟之后,便行懇辭,以昭殿下之令德。 ”尋以胡晉臣兼諭德,鄭僑兼侍讀,羅點兼侍講。

戶部申會慶節諸州軍合有進奏,帝諭太子曰:“朕與免二年,如何?”王淮言此系屬戶部歲計,帝曰:“可用封樁庫錢撥還戶部,自十七年為始,依格進奉。 如諸路循例科斂充它用,御史台覺察彈奏”。

辛亥,方有開請措置屯田,帝諭施師點等曰:“二十餘年不用兵,一旦使之屯田,其樂從乎?”師點對曰:“軍兵久佚,初令服田,必以為勞。 才過一二年,得其利,則樂矣。 ”帝曰:“事須樂從,卿等更可詢訪。 ”師點曰:“屯田本意,非止積谷,蓋欲諸軍布在邊陲,緩急有以為用。 ”帝曰:“此乃寓兵于農之意。 ”

庚申,知樞密院事施師點罷。

師點每謂諸子曰:“吾生平任官,皆任其升沈,未嘗附麗求進,獨人主知之,遂至顯用。 夫人窮達有命,不在巧圖,惟忠孝乃吾事也。 ”

甲子,以黃洽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蕭燧參知政事。

二月,乙亥,金主還都。

丁丑,禮部郎鄭僑言:“淮東鹽場開墾,自淳熙四年以來,按其所耕之地,履畝而稅之,十取其五,名曰‘子斗’,價錢悉歸公庫,歲約可得二萬緡。 緣此亭戶肆意開耕,遂致柴薪減少,妨廢鹽業。 臣昨任提舉日,嘗罷收子斗錢,禁約亭民,將已耕地不得布種。 今已連年,恐禁戢不謹,此弊復興,請令監司覺察。 ”從之。

庚辰,趙汝愚、李大正奏黎州買馬,乞照舊法,不拘尺寸,帝問樞密院曰:“所引舊法,是紹興間舊法,或京師舊法?”黃洽曰:“系祖宗時舊法。 ”帝曰:“祖宗時有西北馬可用,黎馬止是羈縻,今則黎民分作戰馬,不可不及格尺也。 ”

丁亥,金吊祭使富察克忠行禮于德壽殿,次見帝于東楹之素幄。

癸巳,顏師魯等自金廷辭歸,金主以遺留物中玉器五、玻璃器二十及弓劍之屬使持歸,曰:“此皆爾國前主珍玩之物,所宜寶藏,以無忘追慕,今受之,義有不忍也。 ”

遣京鏜等使金報謝。

三月,丁酉朔,金主萬春節,宴群臣于神龍殿,諸王、公主以次奉觴上壽。 金主歡甚,以本國音自度曲,言臨御久,春秋高,渺然思國家基緒之重,萬世無窮之托,以戒太孫當修身養德,善于持守,及命左丞相圖克坦克寧盡忠輔導之意。 于是金主自歌之,太孫與克寧和之,極歡而罷。

庚子,王淮等上太上皇謚曰聖神武文憲孝皇帝,廟號高宗。

癸丑,用翰林學士洪邁議,以呂頤浩、趙鼎、韓世忠、張俊配饗高宗廟廷。

時論有以張浚大類漢諸葛亮,亦宜預列。 邁謂:“亮斬馬謖,已為失計。 浚襲其事斬曲端,几于自壞萬里長城。 至于詐張端旗,尤為拙謀,徒足以召敵人之笑,沮我師之氣。 ”帝是其議。 吏部侍郎章森乞用岳飛及浚,秘書少監楊萬里乞用浚,皆不報。

辛酉,樞密院言:“紹興初,吳玠、楊政畫蜀、漢之地以守,自散關以西付之玠,梁、洋付之政。 蜀中諸邊,散關為重。 願與二三大臣講求蜀中守邊舊跡,令制置司同都統司公共相度經久利便。 據興元都統制彭杲申,大散關邊面,系鳳州地界,隸西路安撫所管,淳熙二年,鳳州改隸興元。 竊以大散關系對境沖要,最為重害,兼緣鳳州郡事見系文官,即無屯守之兵,各無統領,亦非本司號令所及,緩急之際,議論不合,或有乖違,即誤國事。 請將本州知州令本司選擇奏辟,彈壓戍兵。 ”詔:“彭杲于統制官精選練于邊防、民政之人,具名聞奏。 ”

丙寅,權攢高宗于永思陵,改謚懿節皇后曰憲節。

夏,四月,壬申,帝親行奉迎虞主之禮。 自是七虞、八虞、九虞、卒哭、奉辭皆如之。

癸酉,金增外任小官及繁難局分承應人俸。

楊萬里以洪邁駁張浚配饗,斥其欺專,禮官尤袤等請詔群臣再集議。 帝諭大臣曰:“呂頤浩等配享,正合公論,更不須議。 洪邁固輕率,楊萬里亦未免浮薄。 ”于是二人皆求去,邁守鎮江,萬里守高安。

丁丑,金以陝西統軍使富珠哩鄂爾罕為參知政事。

癸未,金建女真太學。

丙戌,詔曰:“朕昨降指揮,欲衰□三年,群臣屢請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視事內殿。 雖有俟過祔廟勉從所請之詔,然稽諸禮典,心實未安,行之終制,乃為近古。 宜體至意,勿復有請。 ”于是大臣乃不敢言。

是時執政近臣皆主易月之議,諫官謝諤、禮官尤袤知其非而不能爭。 惟敕令所刪定官沈清臣嘗上書贊帝之決,且言:“將來祔畢日,乞預將御筆,截然示以終喪之志,杜絕朝臣來章,勿令再有奏請,力全聖孝,以示百官,以型四海。 ”帝頗納用。

陳亮上疏曰:“高宗皇帝于金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報之,則歿必有望于子孫,何忍以升遐之哀告之仇哉!遺留、報謝三使繼發,而金人僅以一使,如臨小邦。 義士仁人,痛切心骨,豈陛下之聖明智勇而能忍之乎?意者執事之臣,懮畏萬端,有以誤陛下也?”疏萬數千言,大略欲激帝恢復。 時帝已將內禪,由是在廷交怒,以亮為狂怪。

五月,丙申朔,宰臣進請司諫之差遣,帝曰:“司諫之差,恐是初官,不當放行。 ”顧太子曰:“切不可啟此僥幸之門。 ”太子對曰:“僥幸之門,啟之則便有攀援源源而來,誠不可啟。 ”

己亥,左丞相王淮罷,以左補闕薛叔似論之也。 帝旋諭叔似曰:“卿等官以拾遺、補闕為名,不任糾劾。 今所奏乃類彈擊,甚非設官命名之意,宜思自警。 ”

丙午,金制:“諸教授必以宿儒高才者充,給俸與丞、簿等。 ”

戊申,京鏜等至金。 故事,南使至汴京則賜宴。 至是鏜請免宴,郊勞使康元弼等不從。 鏜謂必不免宴,則請徹樂,遺之書曰:“鏜聞鄰喪者舂不相,里殯者不巷歌。 今鏜銜命而來,繄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謝。 北朝勤其遠而憫其勞,遣郊勞之,使勤式宴之儀,德莫厚焉。 外臣受賜,敢不重拜!若曰而民聽樂,是于聖經為悖禮,于臣節為悖義,豈惟貽本朝之羞,亦豈昭北朝之懿哉!”相持甚久。 鏜即館,相禮者趣就席,鏜曰:“若不徹樂,不敢即席。 ”金人迫之,鏜弗為動,乃帥其屬出館,甲士露刃相向,鏜叱退。 已而金主聞之,嘆曰:“南朝直臣也。 ”特命免樂。 自是恆去樂而后宴。

丁巳,詔修《高宗實錄》。

戊午,浙西提舉石起宗,言海鹽蘆瀝場催煎官蔡水冀,裒斂亭戶,不能舉職,乞與岳廟,帝曰:“此須放罷。 ”仍令吏部契勘蔡水冀得差遣年月之侍郎,吏部言系賈選,帝曰:“選已罷,姑已之。 自后吏部如銓量巡尉等當知警。 ”

庚申,殿中侍御史冷世光言:“縣令親民之選,昨吏部措置被案放罷之人,滿半年方許參部,不許注繁難大縣,止注小縣。 小縣之民何罪焉!請令吏部遵守淳熙五年指揮,凡經彈劾之人,且與祠祿;知縣曾經放罷,半年后亦且與岳廟;兩次作縣,兩經罷黜者,不得再注親民差遣。 ”詔吏部看詳措置。

壬戌,始御后殿。

敕令所刪定官沈清臣言:“陛下臨御以來,非不論相也,始也取之故老重臣,既而取之潛籓舊傅,或取之詞臣翰墨,或取之時望名流,或取之刑法能吏,或取之刀筆計臣,或取之雅重詭異,或取之行實自將,或取之悼惜]誕慢,或取之謹畏柔懦,或取之狡猾俗吏,或取之句稽小材;間有度量沈靜而經畫甚淺,心存社稷而材術似疏,表里忠讜而規制良狹。 其后以空疏敗,以鄙猥敗,以欺誕敗,以奸險敗,以浮夸敗,以貪墨敗,以詭詐敗,以委靡敗。 若此者,豈可謂相哉?甚至于誤國,有大可罪者。 海、泗,國家之故地也,私主和議,無故而棄之敵國;騎兵,天子之宿衛也,不能進取,無故而移之金陵;汲引狂誕浮薄之流以扼塞正涂,擅開佞幸權嬖之門以自固高位。 而今也猶習前轍,浸成欺弊,國有變故,略無建明,事有緩急,曾不知任,然則焉用彼相哉!”

禮部言:“國學進士石萬并楊忠輔指淳熙十五年太史局所造歷日差忒。 今據石萬等造成歷,與見行歷法不同,請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應見而見為驗。 ”詔尤袤、宋之端監視測驗。

先是詔省減百司冗食,至是共裁減七百餘人,從吳澳之奏也。

六月,戊辰,給事中鄭僑疏言:“陛下創法立制,犁然當于人心,可萬世遵行而無弊者,文臣出民銓試,武臣出官呈試是也。 歷歲以來,有司謹守奉行,偶緣淳熙十一年有進義副尉何大亨者,以廕補出官,自陳元系效用人,乞免呈試參部,遂蒙特旨與免。 此弊一開,遞相攀援,遂使一時特旨,直作永例。 在法,免呈試者,淮江海戰船立功補官之人及諸軍揀汰離軍之人,則法許免呈試;即未嘗有初投效用,后因廕補出官,與免試參部之法也。 若曰彼嘗從軍,何必呈試!聽其展轉相承,用例廢法,則它日僥幸之徒,必有竄名冒籍于軍伍之中以為免試張本者。 望申嚴此法,將特免試指揮更不施行,仍詔有司恪守成法。 ”

帝以問樞密院,周必大對曰:“舊法呈試中方得出官,淳熙十年放行曾經從軍免試一兩人,遂以為例。 ”帝曰:“鄭僑言:‘既曾從軍,自合習熟武藝,何憚呈試!如不能呈試,前此從軍所習何事!’此說甚當,可依舊法行之。 ”

壬辰,報謝使京鏜自金還。

先是帝謂宰臣曰:“京鏜堅執不肯聽樂,此事可嘉。 士大夫居常孰不以節義自許,有能臨危不變如鏜者乎?”及入見,帝慰勞之。 故事,使還,當增秩。 帝曰:“京鏜專對,可轉兩官。 ”周必大曰:“增秩,常典爾。 鏜奇節,惟陛下念之。 ”帝曰:“鏜,今之毛遂也。 ”乃命鏜權工部侍郎。

周必大荐硃熹為江西提刑。 熹入奏事,或要于路曰:“正心誠意之論,上所厭聞,慎勿復言。 ”熹曰:“吾生平所學,惟此四字。 熹可隱默以欺吾君乎!”及入對,帝曰:“久不見卿,卿亦老矣。 浙東之事,朕自知之。 今當處卿以清要,不復以州縣煩卿。 ”獎諭久之。 乃出。

熹奏言:“近年以來,刑法不當,輕重失宜,甚至系于人倫風化之重者,有司議刑,亦從流宥之法,則天理民彝,几何不至于泯滅也!

“提刑司管催經總制錢,起于宣和末年,倉卒用兵,權宜措畫。 自后立為比較之說,甚至災傷檢于倚閣,錢米已無所入,而經總制錢獨不豁除。 州縣之煎熬,何日而少紓!斯民之愁嘆,何時而少息哉!

“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聖志。 嘗反覆思之,無乃燕閑淵蠖之中,虛明應物之地,天理有未純,人欲有未盡。 天理未純,是以為善未能充其量;人欲未盡,是以除惡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頃,公私邪正,朋分角立,交戰于其中。 故體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側媚得以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不切,而柔邪庸繆得以竊廊廟之權;非不樂聞公議正論,而有時不容;非不欲塈讒說殄行,而未免誤聽;非不欲報復陵廟讎恥,而不免畏怯苟安;非不欲愛養生靈財力,而未免嘆息愁怨。 凡若此類,不一而足。 願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頃,則必謹而察之,此為天理邪,為人欲邪?果天理也,則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遏;果人欲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 推而至于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間,而天下之事,將惟陛下之所欲為,無不如志矣。 ”

翌日,除兵部郎官,熹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前數與熹論《易》、《西銘》不合,遂論“熹本無學術,徒竊張載、程頤之緒餘,為浮誕宗主,謂之道學,私自推尊,所至輒攜門生數十人,習為春秋、戰國之態;繩以治世之法,則亂人之首也。 今采其虛名,俾之入奏;而熹聞命之初,遷延道途,得旨除官,輒懷不滿,傲睨累日,不肯供職。 是豈張載、程頤之學教之然也!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合有統攝,若不舉劾,厥罪維均。 望將熹停罷,以為事君無禮者之戒。 ”

帝謂栗言過當,旋命熹依舊江西提刑。 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愈,勉強登對。 ”帝曰:“朕亦見其跛曳。 ”薛叔似亦奏援之。 太常博士葉適曰:“考栗劾熹之辭,始末參驗,無一實者。 至于其中‘謂之道學’一語,則無實最甚。 利害所系,不獨硃熹,自昔小人殘害良善,率有指名,或以為好名,或以為立異,或以為植黨。 近又創為道學之目,鄭丙唱之,陳賈和之,居要路者密相付授,見士大夫有稍務潔修,粗能操守,輒以道學之名歸之,以為善為玷闕,以好學為罪愆,賢士惴惴,中材解體。 往日王淮表里台諫,陰廢正人,蓋用此術。 栗為侍從,無以達陛下之德意,而更襲用鄭丙、陳賈密相付授之說,以道學為大罪,從此讒言橫生,良善受禍,何所不有!望陛下奮發剛斷,以慰公言。 ”疏入,不報。

秋,七月,戊戌,上高宗廟樂曰《大勛》,舞曰《大德》。

辛亥,金尚書左丞鈕祜祿額特喇罷。

侍御史胡晉臣劾林栗喜同惡異,無事而指學者為黨。 己未,出栗知泉州。 硃熹除寶文閣,請祠,未入。

壬戌,恩平郡王璩薨。 帝天性友愛,賜予無算,至是追封信王。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庚辰,金主謂宰臣曰:“近聞烏底改有不順服之意,若遣使責問,彼或抵捍不遜,則邊境生事,有不可已者。 朕嘗思招徠遠人,于國家殊無所益。 彼來則聽之,不來則勿強其來,此前代羈縻之長策也。 ”

金參知政事富珠哩鄂爾罕罷。 壬午,以山東路統軍使完顏博勒和參知政事。

甲申,金主謂宰臣曰:“用人之道,當自其壯年心力精強時用之。 若拘以資格,則往往至于耄老,此不思之甚也。 鄂爾罕使其早用,必得輔助之力,惜其已衰老矣。 凡有可用之材,汝等宜早思之。 ”

是月,湖北運判孫紹遠朝辭,帝曰:“祖宗時廣西鹽如何?”對曰:“系官賣。 ”帝曰:“若廣西客鈔可行,祖宗當已行。 ”紹遠又言:“鈔法蠹國害民。 ”帝曰:“所聞不一,因卿言,得其實矣。 ”

九月,辛丑,大饗明堂。

先是禮官請明堂畫一。 帝曰:“配位如何?”周必大言:“禮官昨已申請,高宗几筵未除,用徽宗故事,未應配坐,且當以太祖、太宗并配。 它日高宗几筵既除,當別議。 大抵前后儒者多因《孝經》嚴父之說,便謂宗祀專以考配。 殊不知周公雖攝政,而主祭則成王,自周公言之,故曰嚴父耳。 晉紀瞻答秀才策曰:‘周制,明堂崇其祖以配上帝,故漢武帝汾上明堂,舍文、景而遠取高祖為配。 ’此其證也。 ”留正言:“嚴父莫大于配天,則周公其人也。 是嚴父專指周公而言,若成王則其祖也。 ”帝曰:“有紹興間典故在,可以參照無疑。 ”

庚申,帝諭太子曰:“當今禮文之事,已自詳備,不待講論。 惟財賦未嘗從容,朕每思之,須是省卻江州或池州一軍,則財賦稍寬。 若議省軍,則住招三年,人數便少,卻將餘人并歸建康,事亦有漸。 當今天下財賦,以十分為率,八分以上養兵,不可不知。 ”

許浦水軍統制胡世安言:“許浦一軍,本在明州定海,后因移駐許浦。 是時港道水深,可以泊船。 后來湖沙淤塞,遂移戰船泊在顧涇,人船相去近二百里,遇有緩急,如何相就!合依舊移歸定海。 ”帝曰:“定海用舟師甚便,當時自是不合移屯也。 ”

是月,錄中興節義后,用吏部尚書顏師魯等之言也。 于是引赦書,放行中興初節義顯著之家合得恩數,令吏部開具奏聞。

冬,十月,丙寅,知湖州趙恩言:“湖州實瀕太湖,有堤為之限制,且列二十七浦漊,引導湖水漢溉民田,各建斗門以為蓄泄之所,視旱澇為之啟閉。 去歲之旱,高下之田俱失沾溉,委官訪求遺跡,開浚浦漊,不數日間,湖水通澈,遠近獲利,而于斗門因加整葺。 請詔守臣,逐歲差官親詣湖堤相視,開浚浦漊,補治斗門,庶几永久。 ”從之。

己巳,廣西提刑趙伯遏奏本路鈔法五弊。 且曰:“曩者建議之臣,以官般官賣科敷百姓,害及一路,于是改行鈔法,上以足國,下以裕民,莫不以為便。 今六年矣,諸郡煎熬益甚,民旅困于科抑,名曰足國,實未嘗足;名曰裕民,實未嘗裕。 所最可慮者,緣邊及近里州軍,兵額耗減已極,更不招填,所在城壁頹圯,無力修筑,卒有緩急,何所倚恃!臣嘗遍詢吏民,向者官般官賣之時,廣西諸郡誠有科敷百姓去處,然不過產鹽地分,所謂高、化、欽、廉、雷五州是也。 海鄉鹽賤不肯買,故有科抑。 如靜江、郁林、宜、融、柳、象、昭、賀、梧、藤、邕、容、橫、貴、潯、賓近里一十六州,去鹽場遠,若非官賣,無從得鹽。 舊時逐州只是置鋪出賣,民間樂于就買,不待科抑。 自改行鈔法以來,近里一十六州,徒損于官,無補于民。 民食貴鹽,又遭科鹽鈔之苦;沿海五州,雖名賣鈔,其舊賣二分食鹽,元不曾禁,計戶計口,科擾如故。 竊謂今日之法,正當講究沿海五州利病,杜絕科敷,不當變近里一十六州官般官賣之法。 ”詔:“應孟明、硃晞顏同林岊相度條具奏聞。 ”

戊子,臣僚言:“祖宗之時,士尚恬退,張師德兩詣宰相之門,遂遭譏議;豈若今日,紛至沓來!台諫之門,猥雜尤甚,終日酬對,亦且厭苦,而無說以拒其來。 願明詔在廷止遏奔競,其有素事干謁者,宰執從而抑之,台諫從而糾之。 至于私第謁見之禮,一切削去;果有職事,非時自許相見。 庶几在上者可以愛惜日力,不為賓客之所困;在下者可以恪恭職業,不為人事之所牽。 ”從之。

乙丑,司農寺言:“丰儲倉初為額一百五十萬石,不為不多,然積之既久,寧免朽腐!異時緩急,必失指擬。 宜相度每歲諸州合解納行在米數及諸處坐倉收糴數,預行會計,以俟對兌。 不盡之數,如常平法,許其于陳新未接之時,擇其積之久者盡數出糶,俟秋成日盡數補糴,則是五十萬石之額,永無消耗,此亦廣蓄儲之策也。 ”從之。

是月,置煥章閣,藏《高宗御集》。

十一月,丙申,帝謂皇太子曰:“恩數不可泛濫。 將來皇太后慶八十與朕慶七十相近。 若是恩例太泛,添多少官!如皇太后慶壽,只得推恩本殿官屬方是。 ”

戊戌,金改葬熙宗于峨嵋谷,仍號思陵。

金詔:“南京、大名府等處被水逃移不能復業者,官與賑濟,仍量地頃畝,給以耕牛。 ”

壬子,楊偉上書,言廣西州郡役使土丁之弊,帝曰:“既屢有約束,何用申嚴!便可責問其違戾。 ”因謂太子曰:“后有如此等事,便須直行,不必再三申嚴,徒為文具。 ”

十二月,乙亥,金主有疾。 庚辰,大赦。 乙酉,詔皇太孫璟攝政,居慶和殿東廡。

丙戌,金以太尉、左丞相圖克坦克寧為太尉兼尚書令,平章政事襄為右丞相,右丞張汝霖為平章政事。 參知政事博勒和罷,以戶部尚書劉為參知政事。

戊子,金詔圖克坦克寧、襄、張汝霖宿于內殿。

先是硃熹以奉祠去,至是再召,熹再辭,遂具封事投匭以進,其略曰:

“陛下之急務,則輔翼太子,選任大臣,振舉綱維,變化風俗,愛養民力,修明庶政,六者是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過當,往者淵、覿、說、抃之流,熱焰熏灼,傾動一時,今已無可言矣。 獨前日臣所開陳者,雖蒙聖恩委曲開譬,然臣竊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傳命,供掃除之役,不當假借崇長,使得逞邪媚,作淫巧,立門庭,招權勢。 臣竊聞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諸將差除,多出此人之手。 陛下竭生靈膏血以奉軍旅,而軍士顧乃未嘗得一溫飽,是皆將帥巧為名色,奪取衣糧,肆行貨賂于近習,以圖進用,出入禁闥;腹心之臣,外交將帥,共為欺蔽,以至于此。 而陛下不悟,反寵暱之,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則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聖王明矣。

“至于輔翼太子,則自王十朋、陳良翰之后,宮僚之選,號為得人,而能稱其職者,蓋已鮮矣。 而又時使邪佞、儇薄、闒冗、庸妄之輩,或得參錯于其間。 所謂講讀,亦姑以應文備數,而未聞其有箴規之效。 至于從容朝夕,陪侍游宴者,又不過使臣、宦者數輩而已。 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賓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遵德、樂義之心。 宜討論前典,置師傅、賓客之官,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復其職。

“至于選任大臣,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竊位者,直以一念之間未能徹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盡由于法度。 是以除書未出,而物色先定,名姓未顯,而中外已知其決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肅紀綱,變化風俗,則今日宮省之間,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顧乃得以窟穴盤據于其間,而陛下目見耳聞,無非不公不正之事。 及其作奸犯法,陛下又不能深割私愛,付諸外廷之議,論以有司之法,是以紀綱不能無所撓敗。 紀綱不振于上,是以風俗頹弊于下,蓋其為患之日久矣。 而浙中為尤甚,大率習為軟美之態,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惟利之求,無復廉恥。 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群議眾排,指為道學,而加以矯激之罪。 十數年來,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復如崇、觀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排擯詆辱,必使無所容其身而后已。 嗚呼!此豈治世之事,而尚復忍言之哉!

“至于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則自虞允文之為相也,盡取版曹歲入窠名之必指擬者,號為歲終羨餘之數而輸之內帑,顧以其有名無實,積累挂欠,空載簿籍,不可催理者,撥還版曹以為內帑之積,將以備它日用兵進取不時之須。 宰相不得以式貢均節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書句考其存亡,徒使版曹闕乏日甚,督趣日峻,造為比較監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誘脅之。 于是中外承風,競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諸將求進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財,然后以此自結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達于陛下之前。 陛下但見其等級推先,案牘具備,則誠以為公荐,而豈知其論價輸錢,已若晚唐之債帥矣。 夫將者,三軍之司命,而其選置之方,乖剌如此。 則彼智勇才力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宮妾之門,而陛下之所得以為將帥者,皆庸夫、走卒,而猶望其修明軍政,激勸士卒,以強國勢,豈不誤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緩,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 一心正,則六事無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則雖欲憊精勞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將徒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為矣。 ”

疏入,夜漏下七刻,帝已就寢,亟起,秉燭讀之。 明日,除主管太乙宮兼崇政殿說書。 時帝已倦勤,蓋將以為燕翼之謀也。 會執政有指道學為邪氣者,乃辭新命,除秘閣修撰,仍奉祠。


孝宗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淳熙十六年(金大定二十九年)

春,正月,癸巳,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六十七。

金主在位二十八載,南北講好,與民休息,躬節儉,崇孝弟,信賞罰,重農桑,群臣奉職,上下相守,家給人足,倉廩有餘,刑部斷罪,多不逾二十人,國中號稱“小堯舜”。

皇太孫璟,承遺詔即皇帝位。

丙申,知樞密院事黃洽罷,知隆興府。

己亥,以周必大、留正為左、右丞相,王藺參知政事,葛邲同知樞密院,參知政事蕭燧兼權知樞密院。 未几,燧奉祠。

先是命廣西經略應孟明等究實鹽法利害,至是孟明奏鹽鈔抑勒民戶,流毒一方,欲得復舊以解愁怨。 帝曰:“初議行此事,先差胡廷直去,商度非不詳密,只是符同詹儀之之說。 今為所誤,鹽法可依舊。 ”運判硃晞顏奏:“廣西鹽名曰‘客鈔’,元無客也。 自乾道間變法,富商失業,無復客商矣。 今鈔以客為名,乃強稅戶之家,使之承認,至于破家而止。 ”壬寅,詔:“詹儀之罔上害民,責授安遠軍節度行軍司馬,袁州安置。 ”

丙午,皇太后遷慈福宮。 春坊姜特立見周必大,問曰:“宮中人人知上元后舉行典禮,今悄然,何也?”必大謝曰:“此非外廷所敢與聞。 ”特立不悅而退。

辛亥,帝諭周必大等曰:“朕年來稍覺倦勤,欲旬日間禪位于皇太子,退就休養,以畢高宗三年之制。 有合施行事,卿等可理會進呈。 ”因令必大、留正進呈詔草。

丁巳,金參知政事崇浩罷。

戊午,金名皇太后宮曰仁壽,尋改隆興。

蠲紹興府和買絹四萬匹之半。

己未,更德壽宮為重華宮。

二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蔡戢除尚書左司員外郎。 帝勤庶政,遜位前一日,猶自除吏也。

壬戌,帝吉服,御紫宸殿,宣詔曰:“爰自宅懮以來,勉親聽斷,不得日奉先帝之几筵,躬行聖母之定省。 皇太子仁孝聰哲,久司匕鬯,軍國之務,歷試參決,宜付大寶,撫綏萬邦,俾予一人獲遂事親之心,永膺天下之養。 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移居重華宮。 ”宣詔訖,百官赴殿庭立班,皇太子即皇帝位,側立不坐,如紹興三十二年之禮,百官稱賀畢,三省、樞密院奏事,退,放仗。

帝反喪服,御后殿,新皇帝侍立,尋登輦,同詣重華宮。 新皇帝還內,上尊號曰至尊壽皇聖帝,皇后曰壽成皇后。

癸亥,金主始聽政,追尊其考宣孝太子為皇帝,廟號顯宗,尊母妃圖克坦氏為皇太后。

甲子,帝朝重華宮,大赦。

乙丑,金敕:“登聞鼓院,所以達冤枉,舊嘗鎖戶,其令開之。 ”

丙寅,以閤門舍人譙熙載、姜特立并知閤門事,帝東宮舊臣也。

辛未,尊皇太后曰壽聖皇太后。

壬申,詔內外臣僚陳時政闕失,四方獻歌頌者勿受。

遣羅點等使金告即位。

乙亥,遣諸葛瑞等使金吊祭。

乙卯,詔:“官吏贓罪顯著者,重罰無貸。 ”

辛巳,以生日為重明節。

乙酉,金詔:“有司稽考典故,許引用宋事。 ”

己丑,詔編《壽皇聖政》。

庚寅,詔中書舍人羅點具可為台諫者,點以葉適、吳鑒、孫逢吉、張體仁、馮震武、鄭湜、劉崇之、沈清臣八人上之。 時帝意欲罷周必大,而點所荐,皆意向與必大類者,由是不果用。

詔職事官日輪對。 秘書郎兼權吏部郎官鄭湜首言:“三代以還,本朝家法最正,一曰事親,二曰齊家,三曰教子,此家法之大經也。 自昔帝王,雖有天下之富,而不及以天下養其親。 惟高宗享天下之養,壽皇躬天子之孝,二十有七年,人無間言。 陛下率而行之,當如壽皇,然后無愧也。 本朝歷世以來,未嘗有不賢之后,蓋祖宗家法最嚴,子孫持守最謹。 后家待遇有節,故無恩寵盈溢之過;妃嬪進御有序,故無忌嫉專恣之行;宮禁不與外事,故無斜封請謁之私。 此三者,漢、唐所不及也。 皇子岐嶷之性,過人遠甚。 然講讀之官,進見有時,志意不通,休沐之日,或至多于講讀,曾不若左右前后之人與王親狎,朝夕無間,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之物也。 願陛下盡事親之道以全帝王之大孝,嚴家法之義以正內治之紀綱,明教子之方以壽萬世之基本。 ”又曰:“竊聞道路之言,頗謂宮中燕飲頻仍,費用倍加,便嬖使令,往往親昵,中外章奏,付出稽緩。 願陛下奮發乾剛,一洗舊習,省燕飲,節用度,親正人,勤省覽。 ”

是月,壽皇詔立帝元妃李氏為皇后。

后性妒悍,壽皇屢訓敕,令以皇太后為法。 不然,行當廢汝。 后疑其說出于太后,憾之。

三月,丙申,遣沈揆等使金賀即位。

己亥,進封平陽郡王擴為嘉王,李后所生也。

己酉,金以生日為天壽節。

甲寅,以史浩為太師。

戊子,金遣張萬公等來致遺留物。

己未,廢拾遺、補闕官,改薛叔似為將作監,許及之為軍器監。 御史中丞謝諤論其不可廢,不聽。 自是近臣罕進言者。

夏,四月,丙寅,有事于太廟。

癸酉,改封皇侄嘉國公丙為許國公。

乙酉,金葬光天興運文德武功聖明仁孝皇帝于興陵,廟號世宗。

戊寅,以兵部侍郎何澹為右諫議大夫。

丙戌,有事于景靈宮。

五月,甲午,以王藺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

丙申,左丞相周必大罷。

初,何澹與必大厚,為司業,久不遷,留正奏遷為祭酒,澹由是憾必大而德正,及為諫議大夫,首上疏攻之。 必大再疏求去,以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尋以舊官為醴泉觀使。

常德府、辰、沅、靖州大水,入其郛。

初開講筵,侍講尤袤言天下萬事失于初,則后不可救,《書》曰:“慎厥終,惟其始”,又舉唐太宗不私秦府舊人為戒。 知閤門事姜特立,疑其為己而發,使言者目為周必大之黨,逐之。

丙午,金以祔廟禮成,大赦。

戊申,以和議郡夫人黃氏為貴妃。

知閤門事姜特立罷。

特立與譙熙載并用事,恃恩無所忌憚,時謂曾、龍再出。 留正列其招權預政之罪,請斥逐之,帝意未決。 會參知政事闕,特立謁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遷左揆;葉、張二尚書,當擇一人執政,未知孰先?”正奏之,帝大怒,遂奪職,與外祠。 壽皇聞之曰:“留正真宰相也!”帝念特立,復除浙東馬步軍副總管,賜錢二千緡為行裝。

戊午,金河決曹州。

閏月,庚申朔,詔內侍陳源許任便居住。

金主封兄珣為丰王,琮為鄆王,環為瀛王。 從彝為沂王,弟從憲為壽王,玠為溫王。

壬戌,以趙雄判江陵府,封衛國公。 雄疾甚,旋改判資州。

癸酉,詔:“季秋有事于明堂,以高宗配。 ”

丙子,金進封趙王永中為漢王,曹王永功為翼王,豳王永成為吳王,虞王永升為隨王,徐王永蹈為衛王,騰王永濟為潞王,薛王永德為沈王。

己卯,階州大水,入其郛。

壬午,大理寺奏獄空。

六月,己丑朔,金有司言:“律科舉人止知讀律,不知教化之源;必使通知《論語》、《孟子》,涵養氣度。 請遇府會試,委經義試官出題別試,與本科通定去留。 ”從之。

庚寅,鎮江大水,入其郛。

辛卯,金修起居注完顏烏珠、知登聞檢院孫鐸,上書諫圍獵,金主納其言。

金拾遺馬升上《儉德箴》。

乙未,金初置提刑司,分按九路,并兼勸農采訪事,屯田、鎮防諸軍皆屬焉。

秋,七月,辛卯,金減民地稅十之一,河東、南、北路十之二,下田十之三。

丁卯,金以太尉尚書令東平郡王圖克坦克寧為太傅、金源郡王。 金主旋諭尚書省曰:“太傅年高,每趨朝而又入省,恐不易。 自今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庶得調攝,常事它相理問,惟大事白之可也。 ”

庚辰,詔恤刑。

辛巳,金詔京府、節鎮、防御州設學養士。

八月,壬辰,金左司諫郭安民上疏論三事,曰崇節儉,去嗜欲,廣學問。

甲午,升恭州為重慶府。

丙申,減兩浙月樁等錢歲二十五萬五千緡。

丁酉,金主如大房山;戊戌,謁諸陵;己亥,還都。

觀文殿大學士王淮卒。 淮居台諫,論劾皆當;為相,能盡心事上,惟以唐仲友故,擢陳賈為御史,鄭丙為吏部尚書,協力攻硃熹,啟后來偽學之禁,大喪生平。

甲辰,金參知政事劉瑋,出知濟南府。

九月,癸亥,減紹興和買絹歲額四萬七千餘匹。

乙丑,戒執政、侍從、台諫,毋移書荐舉、請托。

丁卯,金禁強族大姓不得與所屬官吏交往。

丙子,金主獵于近郊。 戊寅,監察御史焦旭劾太傅克寧、右丞相襄不應請車駕田獵。 金主曰:“此小事,不須治之。 ”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冬,十月,丁亥朔,謁諸陵;己丑,還都。

辛卯,金主謂宰臣曰:“翰林闕人。 ”平章政事張汝霖曰:“鳳翔治中郝俁可也。 ”汝霖諫田獵,金主曰:“如卿能每事如此,朕復何懮!然時異世殊,得中為當。 ”

丙申,金主冬獵;癸丑,還都。

甲寅,大閱。

十一月,庚午,詔改明年為紹熙元年。

乙亥,金命參知政事伊喇履提控刊修《遼史》。

詔:“陳源毋得輒入國門。 ”

丁丑,減江、浙月樁錢額十六萬千餘緡。

金御史台言:“故事,台官不得與人相見,蓋為親王、宰執、形勢之家,恐有私徇;然無以訪知民間利病,官吏善惡。 ”詔:“自今許與四品以下官相見,三品以上如故。 ”

辛巳,金詔有司:“今后諸處或有飢饉,令總管、節度使及提刑司先行賑貸,然后言上。 ”

改硃熹知漳州。

熹至部,奏陳屬縣無名之賦七百萬,減經總制錢四百萬。 又以俗未知禮,采古喪葬嫁娶之儀,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說,以教其子弟。

漳俗崇信釋氏,男女聚僧舍為傳經會,女不嫁者為庵以居,熹悉禁之。

十二月,特詔知隆興府黃洽言事。

洽奏用人之道,屢乞歸田,尋命提舉洞霄宮。 方未得請也,人勸之治第,洽曰:“吾書生,蒙拔擢至此,未有以報國,而先營私乎!使吾一旦罪去,猶有先人敝廬可庇風雨,夫復何懮!”

戊戌,金賑寧化、保德、嵐州飢。

壬子,金主諭台臣曰:“提刑司所舉劾多小過,行則失大體,不行則恐有所沮。 其以此意諭之。 ”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二
【宋紀一百五十二】 起上章掩茂正月,盡玄黓困敦十二月,凡三年。

諱惇,孝宗第三子也,母曰成穆皇后郭氏,紹興十七年九月乙丑,生于籓邸。 孝宗即位,封恭王。 及莊文太子薨,孝宗以帝英武類已,欲立為太子,而以其非次,遲之。 乾道七年二月癸酉,乃立為皇太子。 四月甲子,命判臨安府,尋領尹事。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元年(金明昌元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朝重華宮,奉上冊寶。

金改元明昌。

金主朝于隆慶宮,以后每月四朝或五六朝。

丁巳,金詔諸王任外路者,許游獵五日,過此禁之;仍令戒約人從無擾民。

辛酉,金主諭尚書省曰:“宰執所以總持國家,不得受人饋遺。 或遇生辰,受所獻毋過萬錢;若大功以上親及二品以上官不禁。 ”

壬戌,金以知河中府事王蔚為尚書右丞,刑部尚書完顏守貞為參知政事。 時金主新即政,頗銳意于治。 嘗問:“漢宣帝綜核名實之道,其施行之實果如何?”守貞誦《樞機周密品式》,詳備以對。 金主曰:“行之果何始?”守貞對曰:“在陛下厲精無倦爾。 ”

甲子,金主如大房山;乙丑,謁興陵、裕陵;丙寅,還都。

金上封事者言:“自古以農桑為本。 今商賈之外,又有佛、老與它游食,浮費百倍,農歲不登,流殍相望,此末俗傷農者多故也。 ”戊辰,乃詔禁自披剃為僧道者。

壬申,再蠲臨安府民身丁錢三年。

己卯,金主如春水。

壬午,諫議大夫何澹,請置《紹熙會計錄》。 詔澹同戶部尚書葉翥等檢正都司稽考財賦出入之數以聞。

是月,起浙西提點刑獄瑞安陳傅良為吏部員外郎。

傅良自太學錄去朝十四年,須發盡白,因輪對,言曰:“太祖垂裕后人,以愛惜民力為本。 熙寧以來,用事者取太祖約束一切紛更之,諸路上供歲額,增于祥符一倍;崇寧重修上供格,頒之天下,率增至十數倍;其它雜斂,則熙寧以常平寬剩、禁軍闕額之類,別項封樁而無額。 上供起于元丰,經制起于宣和,總制、月樁起于紹興,皆迄今為額,折帛、和買之類又不與焉。 茶引盡歸于都茶場,鹽鈔盡歸于榷貨務,秋苗斗斛十八九歸于綱運,皆不在州縣。 州縣無以供,則豪奪于民,于是取之斛面、折變、科敷、抑配、贓罰,而民困極矣。 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寬不寬耳,豈不甚可畏哉!今天下之力竭于養兵,而莫甚于江上之軍,都統司謂之御前軍馬,雖朝廷不得知;總領所謂之大軍錢糧,雖版曹不得與。 于是中外之勢分而事權不一,施行不專,雖欲寬民,其道無繇。 誠使都統司之兵與向者在制置司時無異,總領所之財與向者在轉運司時無異,則內外為一體;內外一體,則寬民力可得而議矣。 ”

帝從容嘉納,且勞之曰:“卿昔安在?朕思見久矣。 ”遷秘書少監兼實錄院編修官、嘉王府贊讀。

二月,丙申,金命諸王出獵毋越本境。

壬寅,金給有司寒食假五日,著為令。

甲辰,金主還都。

辛亥,殿中侍御史劉光祖言:“近世是非不明,則邪正互攻;公論不立,則私情交起。 此固道之消長,時之否泰,而實國家之禍福,社稷之存亡系焉者也。 本朝士大夫,學術最為近古,減平、景德之間,道臻皇極,治保太和,至于慶歷、嘉祐盛矣。 不幸而壞于熙、丰之邪說,疏棄正士,招徠小人。 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 紹聖、元符之際,群凶得志,絕滅綱常。 其論既勝,其勢既成,崇、觀而下,尚復何言!

“臣始至時,聞有譏貶道學之說,而實未睹朋黨之分,中更外艱,去國六載,已懮兩議之各甚,而恐一旦之交攻也,逮臣復來,其事果見。 因惡道學,乃生朋黨;因生朋黨,乃罪忠諫。 夫以忠諫為罪,其去紹聖几何?

“陛下即位之初,凡所進退,率用人言,初無好惡之私,而一歲之內,斥逐紛紛,以人臣之私意,累天日之清明。 往往納忠之言,謂為沽名之舉;至于潔身以退,亦曰憤懟而然;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訐訕。 事勢至此,循默成風,國家安賴?伏冀聖心豁然,永為皇極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別,公論由此而明,私意由此而熄,道學之議由此而消,朋黨之跡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國家之事由此而理,則生靈之幸,社稷之福也。 不然,相激而勝,輾轉反覆,為禍無窮,臣實未知稅駕之所。 ”

帝下其章。 何澹見之,數日恍惚無措。

光祖又劾“戶部尚書葉翥、中書舍人沈揆結近習以圖進取。 比年以來,士大夫不慕廉靜而慕奔競,不尊名節而尊爵位,不樂公正而喜軟美,習以成風。 良由老成零落殆盡,晚進議論無所據依,正論益衰,士風不競。 幸詔大臣,妙求人物,必朝野所共屬,賢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參錯立朝,國勢自壯。 今日之患,在于不封植人才,台諫但有摧殘,廟堂無所長養。 臣處當言之地,豈以排擊為能哉!”帝善之。

初,殿中侍御史闕,帝方嚴其選。 一日,謂留正曰:“卿監、郎官中有一人焉,卿知之乎?”正沉思久之,曰:“得非劉光祖耶?”帝笑曰:“是久在朕心矣。 ”及居官,果稱職。

先是淳熙中定《御史彈奏格》三百五條,至是光祖摘其有關于中外臣僚、握兵將帥、后戚、內侍與夫禮樂訛雜、風俗奢侈之事,凡二十條,請付下報行,令知謹恪;從之。 光祖,陽安人也。

甲寅,金主如大房山;三月,乙卯朔,謁興陵;丙辰,還都。

癸酉,金詔:“內外五品以上歲舉廉能官一員,不舉者坐蔽賢罪。 ”

乙亥,金初設應制及宏詞科。

辛巳,金詔修曲阜孔子廟學。

夏,四月,乙丑,以伯圭為太保、嗣秀王,即湖州秀國立廟,奉神主。 伯圭謙謹,不以近屬自居,每入見,帝行家人禮,宴私隆洽。 伯圭執臣禮愈恭,帝益愛重之。

丁未,殿中侍御史劉光祖罷。

初,何澹劾免周必大,光祖素與澹相厚善,嘗過澹,澹曰:“近日之事,可謂犯不韙。 ”光祖曰:“周丞相豈無可論?第其門多佳士,不可并及其所荐者。 ”澹不聽。 時姜特立、譙熙載方用事,光祖屏人語澹曰:“曾、龍之事不可再。 ”澹曰:“得非姜、譙之謂乎?”光祖曰:“然。 ”既而澹引光祖入便閣,有數客在焉,視之,皆姜、譙之徒也,光祖始悔失言。 至是澹同知貢舉,光祖除台官,首上學術邪正之章。 及奏名,光祖被旨入院拆號,澹曰:“近日風采一新。 ”光祖曰:“非立異也。 但嘗為大諫言者,今自言之耳。 ”既出,同院謂光祖曰:“何自然見君所上章,數日恍惚,餌定志丸,它可知也。 ”未几,謝深甫除右正言,而光祖以論吳端忤旨罷,澹遷御史中丞,議論自此分矣。 自然,澹字也。

吳端者,舊以巫醫為業,帝在潛邸時,端療壽皇疾有功,李后德之。 帝既受禪,擢閤門宣贊舍人,又遷帶御器械。 澹三上疏論之,不報;給事中胡紘亦封還錄黃,帝以御筆諭止之;澹、紘皆聽命。 光祖再上疏言:“小人逾分干請,而使給諫不得行其職,輕名器,虧綱紀,褻主權,是一舉而兩失。 ”帝命大臣諭止之,光祖言益力,帝不樂。 先是光祖監拆號,差誤士人試卷,既舉覺,放罪矣;至是乃用前事,徙光祖為太府卿。 求去不已,除潼川轉運判官。

戊申,賜禮部進士余復以下五百三十七人及第、出身。 從留正言,免進士廷射。

金館陶主簿王庭筠,有才名。 金主嘗謂張汝霖曰:“王庭筠文藝頗佳,然語句不健,其人才高,亦不難改也。 ”是月,召試館職中選。 御史台言庭筠在館陶嘗犯贓罪,不當以館職處之,遂罷。 庭筠,熊岳人也。

五月,乙卯,前丞相趙雄,坐所舉以賄敗,降秩。

已未,出吳端為浙西馬步軍副總管。

丙寅,修楚州城。

丙子,金以祈雨,望祭岳鎮、海瀆于北郊。

戊寅,金命內外官五品以上,任內舉所知才能官一員以自代。 壬午,以參知政事伊喇履為尚書右丞,御史大夫圖克坦鑒為參知政事。 尚書右丞襄罷。

秋,七月,癸丑,詔秀王諸孫并授南班。

甲寅,以葛邲參知政事,給事中胡晉臣簽書樞密院事。

乙卯,以留正為左丞相,王藺為樞密使。

癸酉,建秀王祠堂于臨安以藏神御,如濮王故事。

八月,乙酉金,始設常平倉。

己丑,金以判大睦親府事宗寧為平章政事。

戊戌,金主諭宰臣曰:“何以使民棄末而務本,以廣儲蓄?”令集百官議。 戶部尚書鄧儼等曰:“今風俗侈靡,宜使服用、居室各有差等,抑昏喪過度之禮,禁追逐無名之費。 ”右丞伊喇履、參知政事完顏守貞曰:“人情見美則願,若不節以制度,將見奢侈無極。 民之貧乏,殆由此致。 方今承平之際,正宜講究此事,為經久法。 ”金主然之。

己亥,帝率群臣上《壽皇玉牒》、《日歷》于重華宮。

己酉,詔造新歷。

九月,丙辰,金以廉能擢北海縣令張翱等十八人官。

己未,升劍州為隆慶府。

壬戌,金主如秋山。 冬,十月,丁亥,還都。

戊戌,金以有司言,登聞院、記注院勿有所隸。

丙午,詔:“內外軍帥各荐所部有將才者。 ”

十一月,丁巳,金制:“諸職官讓廕兄弟子侄者,從所請。 ”

壬戌,潼川轉運判官王溉,撙節漕計,代輸井戶重額錢十六萬緡,詔獎之。

戊辰,金主召禮部尚書王翛、諫議大夫張詣殿門,諭之曰:“朝廷可行之事,汝諫官、禮官即當辨析。 小民之言有可采者,朕尚從之,況卿等乎?自今所議,毋但附合于尚書省。 ”

丙子,金主冬獵;己卯,次雄州。 判真定府吳王永成、判武定軍節度使隨王永升來朝。

十二月,壬午,金免獵地今年稅。

丙戌,樞密使王藺罷。 時帝厲精初政,藺亦不存形跡,除自中出,未愜人心者輒留之,納諸御坐,每事盡言無隱。 然疾惡太甚,同列多忌之,竟為中丞何澹所論罷。

戊子,以葛邲知樞密院事;胡晉臣參知政事,仍同知樞密院事。

陳賈以靜江守臣,將入奏;殿中侍御史林大中,極論其庸回無識,嘗表里王淮,創為道學之目,陰廢正人。 儻許入奏,必再留中,善類聞之,紛然引去,非所以靖國。 命遂寢。

己丑,金平章政事張汝霖卒。 汝霖通敏習事,凡進言,必揣上微意,及朋附多人為說,故言似忠而不見忤。 金主之初即位也,有司言改造殿庭諸陳設物,日用繡工一千二百人,二年畢事。 金主以多費,欲輟造,汝霖曰:“此未為過侈,將來外國朝會,殿宇壯觀,亦國體也。 ”其后奢用浸廣,蓋汝霖有以導之。

丁酉,金主還都。

甲辰,金以圖克坦克寧為太師、尚書令,封淄王。

金大定初,戶口才三百餘萬,至二十七年,戶口六百七十八萬九千。 是歲,戶部奏戶口六百九十三萬九千。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二年(金明昌二年)

春,正月,庚戌朔,命兩淮行義倉法。

詔:“守令到任半年后,具水源湮塞合開修處以聞。 任滿日,以興修水利圖進,擇其勞效著明者賞之。 ”

壬子,詔尊高宗為萬世不祧之廟。

甲寅,金始許宮中稱聖主。

庚申,修六合城。

辛酉,金皇太后圖克坦氏殂于慶隆宮,年四十五。 太后,廣平郡王真之女也。 素謙謹,每畏其家世崇寵,見父母,流涕而言曰:“高明之家,古人所忌,願善自保持。 ”其后家果以海陵事敗,蓋其遠慮如此。 世宗嘗謂諸王妃、公主曰:“皇太子妃容止合度,服飾得中,爾等當法效之。 ”及尊為太后,愈加敬儉。 嘗試諸侄曰:“皇帝以我故,乃推恩外家。 當盡忠報國,勿謂小善為無益而弗為,小惡為無傷而弗去。 毋藉吾之貴,輒肆非道以干國憲也。 ”性好《詩》、《書》及《老》、《莊》學,造次必于禮。 嬪御有生子而母亡者,視之如己出。

庚午,金太師尚書令淄王圖克坦克寧薨。 遺表略言:“人君往往重君子而反疏之,輕小人而終昵之。 願陛下慎終如始,安不忘危。 ”金主命有司護喪事,歸葬萊州。 謚忠烈。

戊寅,雷電,雨雹。

二月,庚辰朔,大雨雪。

壬午,遣宋之瑞等使金吊祭。

癸未,名新歷曰《會元》。

甲申,福建安撫使趙汝愚等,以盜發所部,與守臣、監司各降秩一等,縣令追停。 以辛棄疾為安撫使。

棄疾嘗攝帥,每嘆曰:“福州前臨大海,為賊之淵藪。 上四郡民,頑獷易亂,府藏空竭,緩急奈何?”至是務為鎮靜,未期歲,積鏹至五十萬緡,榜曰備安庫,謂“閩中土狹民稠,歲儉則糴于廣。 今幸連稔,令宗室及軍人入倉請米,出即糶之,候秋價賤,以備安錢糴二萬石,則有備無患矣。 ”又欲造萬鎧,招強壯,補軍額,嚴訓練,則盜賊可以無虞。 事未行,台臣劾其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遂丐祠歸。

秘書郎普城黃裳為嘉王府翊善,每勸講,必援古證今,即事明理,凡可以開導王心者,無不言也。 至是遷起居舍人。 帝方寵任潘景珪,台諫交章論之,多被斥逐,裳奏言:“自古人君不能從諫者,其蔽有三:一曰私心,二曰勝心,三曰忿心。 事苟不出于公,而以己見執之,謂之私心。 私心生,則以諫者為病而求以敗之;勝心生,則以諫者為仇而求以遂之。 因私而生勝,因勝而生忿,忿心生,則事有不得其理者焉。 如潘景珪,常才也,陛下固亦以常人遇之,特以台諫攻之不已,致陛下庇之愈力,事勢相激,乃至于此。 宜因事靜察,使心無所系,則聞台諫之言無不悅,而無欲勝之心,待台諫之心無不誠,而無加忿之意矣。 ”

乙酉,詔以陰陽失時,雷雪交作,令侍從、台諫、兩省、卿監、郎官、館職各具時政闕失以聞。

監察御史林大中,以事多中出,乃上疏曰:“仲春雷電,大雪繼作,以類求之,則陰勝陽之明驗也。 蓋男為陽,女為陰;君子為陽,小人為陰。 當辨邪正,毋使小人間君子;當思正始之道,毋使女謁之得行。 ”

吏部侍郎陳騤疏三十條,如“宮闈之分不嚴,則權柄移;內謁之漸不杜,則明斷息;謀台諫于當路,則私黨植;咨將帥于近習,則賄賂行;不求讜論,則過失彰;不謹舊章,則取舍錯;宴飲不時,則精神昏;賜予無節,則財用竭。 ”皆切時病。

出米五萬石賑京城貧民,權罷修皇后家廟。

辛卯,布衣錢塘余古上書曰:“陛下即位以來,星已再周,當思付托之重,朝夕求治為急。 間者側聞宴游無度,聲樂無絕,晝日不足,繼之以夜,宮女進獻不時,伶人出入無節,宦官侵奪權政,隨加寵賜,或至超遷。 內中宮殿,已歷三朝,何陋之有!奚用更建樓台,接于云漢,月榭風亭,不輟興作!深為陛下不取也。 甚者奏蕃部樂,習齊郎舞,乃使幸臣、嬖妾,雜以優人,聚之數十,飾怪巾,拖異服,備極丑惡,以致戲笑,至亡謂也。 自古宦官敗國,備載方冊。 臣觀宦者之盛,莫如方今,上而三省,下而百司,皆在此曹號令之下。 蓋自副將以致殿步帥,各為高價,不問勞績、過犯,驍勇、怯弱,但如價納賄,則特旨專除。 故將帥率皆貪亥刻,軍士不無飢寒,兵器朽鈍,士馬羸瘠,未嘗過而問焉。 設有緩急,計將安出?良由公卿持祿保位,備員全身,如漢之石慶,唐之蘇味道。 滿朝皆是小人,求海內不盜賊,民生不涂炭,日月不食,水旱不作,其可得乎?臣願陛下以漢文帝為法,唐莊宗為戒,問安視膳之餘,宮庭燕間,講讀經史,無為南面,或鼓琴、投壺、習射以頤養神性,享名教不窮之樂,固嵩岳無涯之壽,豈不休哉!”

帝覽書震怒。 始擬編管,言者救之,乃送筠州學聽讀。

壬辰,金主始視朝。 敕:“親王及三品官之家,毋許僧、尼、道士出入。 ”

金制:“進士程文,但合格者,有司即取之,毋限人數。 ”

丙申,金以樞密副使瓜勒佳清臣為尚書左丞。 時清臣女為昭儀,眷倚益重。

丙午,金初置王府傅尉官;名為官屬,實檢制之也。

丁未,金遣完顏亶等來告哀。

三月,丁巳,詔:“邊事令宰相與樞密院議,仍同簽書。 ”

癸亥,金敕有司:“國號犯漢、唐、遼、宋等名者,不得封臣下。 ”有司議以遼為恆,宋為汴,秦為鎬,晉為并,漢為益,梁為邵,齊為彭,殷為譙,唐為絳,吳為鄂,蜀為夔,陳為宛,隋為涇,虞為澤。 制可。

丙寅,詔福建提點刑獄陳公亮、知漳州硃熹同措置漳、泉、汀三州經界。

熹初為泉之同安簿,知閩中經界不行之害,至是訪問講求,纖悉備至。 乃奏言:“經界為民間莫大之利,紹興已推行處,公私兩利,獨漳、泉、汀未行。 臣不敢先一身之勞逸而后一州之利病,竊獨任其必可行也。 然必推擇官吏,度量步畝,算計精確,畫圖造帳,費從官給,隨產均稅,特許過鄉通縣均租,庶几百里之內,輕重齊同。 今欲每畝隨九等高下定計產錢,而合一州租稅錢硃之數,以產錢為母,每文輸米几何,其于一倉一庫,受納既輸之后,卻是原額,分隸為省計,為職田,為學糧,為常平,各撥入諸倉庫。 版圖一定,則民業有經矣。 此法之行,貧民下戶,固所深喜,然不能自達其情;豪家猾吏,皆所不樂,善為說辭以感群聽;賢士大夫之喜安靜、厭紛擾者,又或不深察而望風沮怯,此則不能無慮。

帝詔監司條具其事,且令公亮與熹協力奉行。 會農事亦興,熹益加講究,冀來歲行之。 細民知其不擾而利于己,莫不鼓舞;而貴家豪右,占田隱稅,侵漁貧弱者,胥為異論以搖之,前詔遂格。 熹請祠去。

癸酉,建寧雨雹,大如桃、李,壞民居五千餘家。 溫州大風雨、雷電,田禾桑果蕩盡。

夏,四月,戊寅朔,金尚書省言:“齊民與屯田戶往往不睦,若令遞相婚姻,實國家長久安寧之計。 ”從之。

乙酉,金葬孝甏皇太后于裕陵。

戊子,金制:“諸部內災傷,主司應言而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 檢視不以實者,罪如之。 因而有傷人命者,以違制論。 致枉有徵免者,坐贓論。 妄告者,戶長坐詐下,以實罪計贓,從詐匿不輸法。 ”

癸巳,金諭有司:“自今女真字直譯為漢字,國史院專寫契丹字者罷之。 ”

甲午,金改封永中為并王,永功為魯王,永成為兗王,永升為曹王,永蹈為鄭王,永濟為韓王,永德為豳王。

五月,己酉朔,福州水。

辛亥,詔:“六院官許輪對,仍入雜壓。 ”自龔茂良為謝廓然所攻,六院官始不入雜壓,至是乃復班在五寺主簿之下,太學博士之上。

庚申,詔:“侍從、經筵、翰苑官,自今并不時宣對,庶廣咨詢以補治道。 ”

戊辰,金詔:“諸郡邑文宣王廟、風師、雨師、社稷神壇隳廢者復之。 ”

己巳,潼川、崇慶二府、大安、石泉、淮安三軍、興、利、果、合、綿、漢六州大水。

六月,戊子,金平章政事崇寧卒。

癸巳,詔:“宰臣、執政,俱不時內殿宣引奏事。 ”

丙午,金尚書右丞伊喇履卒,謚文獻。 履精歷算,先是舊《大時歷》舛誤,履上《乙未歷》,以金受命于乙未也。 世服其善。

右司諫鄭驛,以言事罷,為將作監。 御史林大中言:“台諫以論事不合而遽遣,臣恐天下以陛下為不能容。 ”不聽。

秋,七月,丁未朔,詔:“故容州編管人高登,追復元官。 ”

丁巳,金以參知政事圖克坦鎰為尚書右丞,御史中丞瓜勒佳衡為參知政事。

己未,出會子百萬緡,收兩淮私鑄鐵錢。

己巳,興州大水,漂沒數千家。

八月,戊寅,御史中丞何澹,有本生繼母喪,乞有司定所服。 禮寺言當解官,澹上疏引禮不逮事之文,請下台諫、給、舍議之。

于是太學生喬祕、硃九成、黃會卿移書責之,其略曰:“人之大倫莫重于父母,禮有出繼,其服雖降異,而鐘于天性者未嘗不同也。 故所承父母則三年終喪,而所生父母則心喪三年。 閣下自長成均而列長台諫,此三綱五常之所系者也。 今閣下有所生繼母之喪,初請解官,莫不義之;繼上疏稱逮事不逮事之異,中外哄然。 夫禮經所謂‘逮事父母則諱王父母,不逮事父母則不諱王父母’,非謂無恩于先祖也。 蓋逮事父母,則親聞父母之言所嘗諱其祖,不逮事父母,則不聞父母之言所嘗諱其祖,是以子莫知其所諱也。 故本朝方愨解此一節,以謂特庶人之禮耳。 若學士大夫,則知尊祖矣,何逮事不逮事之拘乎!今聞閣下引此欲不持喪,恐與禮經相反。 何者?禮經謂‘逮事父母則從父母’之言,今閣下所生之父,果以繼室為正乎?若所生之父果以繼室為正,則閣下亦當從而為正,不得黜之也。 今四十餘年,以所生繼母事之,及其終也,反以為生不逮事而不持心喪,可乎?夫閣下之意,必謂所生繼母無生我之恩,則不當為之服,抑不思黜其所生之母,是賤其所生之父也。 為人子者,尚忍言哉!不然,必以生我者為正而繼之者為不正,是閭巷小人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非天理之公、人倫之正也。 閣下為天子耳目之官,將以厚人倫、移風俗,正宜致辨于此。 ”澹方待命六和塔,得書乃去。

甲申,寬兩浙榷鐵之禁。

己亥,金敕:“山東、河南闕食處,許納粟補官。 ”

九月,壬子,以知福州趙汝愚為吏部尚書。

時知潭州趙善俊得旨奏事殿中,侍御史林大中疏劾之,且言宗室汝愚之賢,當召。 帝用其言,召汝愚而出善俊。

己未,金以左丞瓜勒佳清臣為平章政事,封芮國公,參知政事完顏守貞為左丞,知大興府事張萬公為參知政事。

庚申,金主如秋山。

乙丑,以久雨,命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及兩浙決系囚,釋杖以下。

冬,十月,丁丑,筑福州外城。

甲申,復吳瑞帶御器械。

己丑,金主還都。

十一月,丙午朔,金制:“諸女真人不得以姓氏譯為漢字。 ”

甲寅,金禁伶人不得以歷代帝王為戲及稱萬歲,犯者以不應為重法科。

戊午,夏人殺金邊將阿嚕岱。

夏人肆牧于鎮戎之境,邏卒逐之,夏人執邏卒而去。 阿嚕岱率兵詰之,夏廂官吳明契、信陵都卜祥、徐餘立伏兵三千于澗中,阿嚕岱中流矢死。 詔索殺阿嚕岱者,夏人處以徒刑。 索之不已,夏乃殺明契等。

甲子,金制:“投匿名書者,徒四年。 ”

己巳,加謚高宗曰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孝皇帝。

初,帝欲誅宦者,近習皆懼,遂謀離間三宮。 帝疑之,不能自解。 會帝得疾,壽皇購得良藥,欲因帝至宮授之,宦者遂訴于皇后曰:“太上合藥一丸,俟宮車過,即授藥。 萬一不虞,奈宗社何!”后心銜之。 頃之,內宴,后請立嘉王護為太子,壽皇不許。 后曰:“妾六禮所聘,嘉王,妾親生也,何為不可?”壽皇大怒。 后退,持嘉王泣訴于帝,謂壽皇有廢立意。 帝惑之,遂不朝壽皇。 一日,浣手宮中,睹宮人手白,悅之;它日,后遣人送食合于帝,啟之,則宮人兩手也。 黃貴妃有寵,因帝祭太廟宿齋宮,后殺貴妃,以暴卒聞;及郊,風雨大作,黃壇燭盡滅,不能成禮而罷。 帝既聞貴妃卒,又值此變,震懼增疾,自是不視朝,政事多決于后,后益驕恣。 壽皇聞帝疾,亟往南內視之,且責后,后怨愈深。

十二月,庚辰,筑荊門軍城,從知軍陸九淵之言也。

荊門為次邊而無城,九淵以為荊門居江、漢之間,為四集之地,南捍江陵,北援襄陽,東護隨、郢之脅,南當光化、彝陵之沖,荊門固則四鄰有所恃,否則有胸脅心腹之虞,雖四山環合而城池闕然,將誰與守?乃請于朝,筑之。 自是民無邊慮,商賈畢集,稅入日增。

舊用銅錢,以其近邊,以鐵錢易之,而銅有禁,復令貼納。 九淵曰;“既禁之矣,又使之輸耶?”盡蠲之。 平時教軍士射,居民得與中者均賞。 荐其屬不限流品,嘗曰:“古者無流品之分,而賢不肖之辨嚴;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賢不肖之辨略。 ”逾年,政行令修,民俗為變。 未几卒。

乙酉,金罷契丹字。

丁亥,帝始召對輔臣于內殿。

己丑,金右丞圖克坦鎰罷。

乙未,增楚州更戍兵一千五百人。

甲辰,詔:“內侍省都知楊浩,懷奸凶惡,刺面杖脊,配吉州;押班黃邁,私相朋附,決杖,編管撫州。 ”尋送浩撫州、邁常州居住。

馬大同為戶部,侍御史林大中劾其用法嚴峻,帝欲易置它部,大中曰:“是嘗為刑部,固以深刻稱。 ”章三上,不報。 又論大理少卿宋之瑞,章四上,亦不報。 大中以言不行求去,改吏部侍郎,不拜;乃除直寶謨閣,與大同、之瑞俱出知外郡。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三年(金明昌三年)

春,正月,乙巳朔,帝有疾,不視朝。

起居舍人陳傅良奏曰:“一國之勢猶身也,壅底則致病。 今日遷延某事,明日阻節某事,即有奸險,乘時為利,則內外之情不接矣。 ”

庚戌,蠲四川鹽酒重額九十萬緡。

出度僧牒二百,收淮東鐵錢。

壬戌,金主如春水。

二月,甲戌朔,金敕:“明安、穆昆許于冬月率所屬戶畋獵二次,每出不得過十日。 ”

壬辰,金主還都。

金以王庭筠為應奉翰林文字。 先是金主嘆學士乏材,完顏守貞曰:“王庭筠其人也。 ”故有是命。

丁酉,申嚴錢銀過淮之禁。

閏月,丙午,禁郡縣新作寺觀。

壬戌,詔:“州縣未斷之訟,監司毋得移獄。 違者許執奏。 ”

甲子,成都路轉運判官王溉以代民輸激賞等捐錢三十三萬緡,詔進一官,仍令再任。

三月,辛巳,帝疾稍愈,始御延和殿聽政。 封子濟為安定郡王。

帝自有疾,重華溫清之禮以及誕辰節序,屢以壽皇傳旨而免。 至是宰輔百官下至韋布之士,以過宮為請者甚眾,至有叩頭引裾號泣者。 帝開悟,有命駕意,竟不果行,都人始以為懮。

甲申,筑峽州城。

丁亥,金賜孝子劉瑜、劉慶祐絹粟,旌其門閭,復其身。 瑜,棣州人;慶祐,錦州人也。

金主因問宰臣曰:“從來孝義之人,曾官使者几何?”完顏守貞對曰:“世宗時有劉政者,嘗官之。 然若輩多淳質,不及事。 ”金主曰:“豈必盡然?孝義之人,素行已備,稍可用,即當用之。 后雖有殺覬作偽者,然偽為孝義,猶不失為善。 可檢勘前后所申孝義之人,如有可用者,具以聞。 ”

癸巳,金尚書省奏:“言事者謂釋、道之流不拜父母、親屬,敗害風俗,莫此為甚。 禮官言唐開元二年敕云:‘聞道士、女冠、僧、尼不拜二親,是為子而忘其生。 自今以后,并聽拜父。 其有喪紀輕重及尊屬禮數,一准常儀。 ’臣等以為宜依典故行之。 ”制可。

金左丞完顏守貞言:“上嘗命臣問忻州陳毅上書所言事,其一,極論守令之弊。 臣面問所以救之之道,莫之能言。 ”金主曰:“方今政欲知其弊也。 彼雖無救弊之術,但能言其弊,亦足嘉矣。 如毅言及隨處有司不能奉行條制,為人佣雇尚須出力,況食國家祿而乃如是,得無虧臣子之行乎?”其令檢會前后所降條理舉行之。 ”

己亥,定雜藝不許任子法。 時伶人胡永年,積官至武功大夫,以去年郊恩乞任子。 吏部尚書趙汝愚言:“永年樂藝出身,難以任子。 請立為定法,今后似此雜藝補授之人,不許奏補。 ”從之。

四月,壬寅朔,金定宣聖春秋釋奠三獻官以祭酒、司業、博士充,祝詞稱“皇帝謹遣”,及登歌改用太常樂工。 其獻官并執事與享者并法服,陪位學官公服,學生儒服。

戊申,金瀛王瑰卒,鄆王琮之同母弟也。 重厚寡言,內行修飭,工詩,精騎射,金主令在左右。 及卒,三臨奠,哭之慟。 謚文敬。

乙卯,以戶部侍郎邱□為四川安撫制置使。

初,留正帥蜀,慮吳氏世將,謀去之,不果。 至是議更蜀帥,正言西邊三將,惟吳氏世襲兵權,號為吳家軍,不知有朝廷,遂以戶部侍郎邱□往。 □陛辭,奏曰:“臣入蜀后,吳挺脫至死亡,兵權不可復付其子。 臣請得以便宜撫定諸軍。 ”許之。

戊午,帝朝重華宮。

金賜云內孝子孟興絹、粟,賜同州民妻師氏謚曰節。

金地旱,參知政事張萬公等乞依漢故事免官,金主曰:“卿等何罪!殆朕行事有不逮者。 ”萬公曰:“天道雖遠,實與人事相通,惟聖人言行可以動天地。 昔成湯以六事自責,周宣遇災而懼,側身修行,莫不修飾人事。 方今宜崇節儉,不急之役,無名之費,可俱罷去。 ”金主曰:“災異不可專言天道,蓋必先盡人事耳。 故孟子言王無罪歲。 ”左丞完顏守貞曰:“陛下引咎自責,社稷之福也。 ”丙寅,金主下詔責躬。

丁卯,蠲臨安逋賦。

戊辰,金主遣御史中丞吳鼎樞等會決中都冤獄,外路委提刑司處決。

完顏守貞等上表乞解職,不允。 入謝,金主曰:“前所謂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費及議裁冗官、決滯獄四事,其速行之。 ”

五月,帝有疾,不視朝。

戊寅,金出宮女一百八十三人。

乙酉,金以雨足,致祭于社稷。

戊子,金左丞完顏守貞出知東平府事。 金主命參知政事瓜勒佳衡諭之曰:“卿勛臣之裔,才用聲績,朕所素知,擢任政府,毘贊實多,久任繁劇,宜均逸安。 東平素號雄籓,兼比年飢饉,正賴經畫,卿其為朕往綏撫之。 ”

庚子,常德大水,入其郛。

己亥,蠲四川水、旱郡縣租賦。

安丰軍大水,平地三丈餘,漂田廬絲麥皆空。

六月,辛丑朔,下詔戒飭風俗,禁民奢侈與士為文浮靡、吏苟且飾偽者。

以禮部尚書陳騤同知樞密院事。

癸卯,金宰臣請罷提刑司。 金主曰:“諸路提刑司官,止三十餘員,猶患不得其人。 州郡三百餘處,其能盡得人乎?”弗許。

戊午,以嗣秀王伯圭為太師。

乙丑,金以知大名府事劉為右丞。

金主以民乏食,詔戶部預給百官冬季俸,令就倉以時值糶與貧民。

秋,七月,己巳,刺沿邊盜萬人為諸州禁軍。

壬申,監文思院常良孫,坐贓配海外;前丞相周必大,坐舉良孫降秩。

壬午,瀘州騎射卒張信等作亂。

騎射營者,州之禁兵也。 淳熙末,王卿月知瀘州,賜予諸軍甚厚,軍士浸驕。 張孝芳代為帥,欲矯其弊,訓練無日,又多役使之,廩賜或不時給。 是日,信等作亂,晨,入帥府,殺孝芳及其家,又殺節度推官杜美、駐泊兵馬監押安彥斌、訓練官雷世明、軍校張明等。 信擐甲坐閱武堂,召通判州事張恂、安撫使屬官郭仲傳,使作奏,言孝芳罪狀。 于是信自稱第一將,衣金紫,出諭城中;以術人黃叔豹為計議官,分其兵為五十二隊,同謀者五十二人,皆有爵秩。 叔豹又為黃旗,大書曰:“不叛聖主,不殺良民”。

時張明之子昌與甲士卞進謀討之;癸未夜,密以告恂。 甲申,信即球場大饗諸軍,恂等皆與。 酒初行,昌、進擊殺信于坐,會者皆駭散。 進大呼曰:“不叛者從我!”諸軍唯唯。 因執殺造逆者二十餘人,餘黨皆執獲。

制置使京鏜將去任,未發,聞變,調潼川所屯御前后軍討之,未行而信已誅,乃令鈐轄司屬官陳纘往瀘州措置,信餘黨俱伏誅。

京鏜之調潼川軍也,興元都統制吳挺,劾刻置司擅發兵,詔具析;鏜已赴召。 邱□新入蜀,即奏言:“三屯遠在西北,兵權節制,必寄之制置司,朝廷事計當然。 今軍帥狃于陵替,反謂制置司擅興,違戾若此,豈不大失本意?請下戎司具析,仍責令遵守舊制。 ”從之。 由是三屯頗知嚴憚。 □所謂狃于陵替者,蓋專指挺也。 □尋上言贈孝節等官,恂等貶秩。

己亥,金主謂宰臣曰:“聞諸王傅尉多苛細,舉動拘防,亦非朕意。 是職之設,本欲輔導諸王,使歸之正,得其大體而已。 ”平章政事瓜勒佳清臣曰:“請以聖意遍行之。 ”金主曰:“已諭之矣。 ”

八月,辛亥,金尚書省奏提刑司察舉河中胡光謙,年雖八十三,尚可任用。 召赴闕,命學士院以雜文試之,稱旨,特賜光謙進士及第,授太常寺奉禮郎。 舊設是職,未嘗除人,以光謙德行才能,故特授之。

戊午,總領四川財賦楊輔,奏已蠲東、西兩川畸零絹錢四十七萬緡,激賞絹六萬六千匹,詔獎之。 自是歲以為例。

乙丑,金主謂宰臣曰:“任官欲令久于其任,若今日作禮官,明日司錢谷,雖間有異材,然能悉辦者鮮矣。 ”

九月,丙申,勸兩淮民種桑。

己卯,金主如秋山。

冬,十月,壬寅,修大禹陵廟。

是日,金主還都。

丙午,修潭州城。

辛亥,帝詣重華宮進香。

壬子,金有司奏增修曲阜宣聖廟畢,敕:“黨懷英撰碑文,朕將親行釋奠之禮,其檢討典故以聞。 ”

甲寅,金敕:“置常平倉處,并令州府官以本職提舉,縣官兼管勾其事,以所糴多寡酌量升降,永為定制。 ”

戊午,金主諭尚書省訪求博物多聞之士。

癸亥,金主遣諭諸王傅尉曰:“朕分命諸王出鎮,蓋欲政事之暇,安便優逸,有以自適耳。 然慮其舉措之間,或違于理,所以分置傅尉,使勸導彌縫,不入于過失而已。 若公餘游宴,不至過度,亦復何害?今聞爾等或用意太過,凡王門細碎之事無妨公道者,一一干與。 贊助之道,豈當如是!宜各思職分,事舉其中,無失禮體!仍就諭諸王,使知朕意。 ”

十一月,庚午朔,金翰林侍講學士黨懷英,應詔舉孔子四十八代孫端甫,年德俱高,該通古學;濟南府舉魏汝翼,蔚州舉劉震亨,益都府舉王樞,并以學行稱。 敕:“魏汝翼特賜進士及第,劉震亨等同進士出身,孔端甫俟春暖召之。 ”后授端甫小學教授,以年老,食主簿半俸,致仕。

壬申,賑襄陽府被水貧民。

丙子,金詔:“臣庶名犯古帝王而姓復同者禁之,周公、孔子之名亦令回避。 ”

內侍陳源為壽皇所逐,帝即位,自郴州召還。 源與其黨楊舜卿、林億年,朝夕離間兩宮,故帝雖疾平,猶疑畏不朝重華。

丙戌,日南至,丞相留正率百官詣重華宮稱賀。 兵部尚書羅點、給事中尤袤、中書舍人黃裳、御史黃度、尚書左選郎官葉適等,皆上疏請帝朝重華宮,不從。

秘書郎清江彭龜年,以書譙趙汝愚,且上疏言:“壽皇之事高宗,備極子道,此陛下所親睹也。 況壽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拳拳,不言可知。 特遇過宮日分,陛下或遲其行,則壽皇不容不降旨免到,蓋為陛下辭責,使人不得以竊議陛下,其心非不願陛下之來。 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所以交斗日深,疑隙日大,今日兩宮萬萬無此。 然臣所懮者,外無韓琦、富弼、呂誨、司馬光之臣,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惟陛下裁察。 ”又言:“使陛下虧過宮定省之禮,皆左右小人間諜之罪,宰執、侍從、台諫,但能仗父子之義責望人主,至于疑間之根,盤固不去,曾無一語及之。 今內侍間諜兩宮者,固非一人,獨陳源在壽皇朝,得罪至重,近復進用,外人皆謂疑間之機必自源始。 宜亟發威斷,首逐陳源,然后肅命鑾輿,負罪引慝以謝壽皇,使父子歡然,宗社有永,顧不幸與!”及汝愚入對,又往復規諫,帝意乃悟。 汝愚更屬嗣秀王伯圭調護,于是兩宮之情始通。 辛卯,帝朝重華宮,皇后繼之,從容竟日,都人大悅。

戊戌,詔:“李純乃皇后親侄,可特除閤門宣贊舍人。 ”

除秘書郎彭龜年為起居舍人。 入謝,帝曰:“此官以待有學識人,念非卿無可者。 ”龜年述祖宗之法,為《內治聖鑒》以進。 帝曰:“祖宗家法甚善。 ”龜年曰:“臣是書大抵為宦官女謁之防,此曹若見,恐不得數經御覽。 ”帝曰:“不至是。 ”

十二月,癸卯,帝率群臣上《壽皇玉牒》、《聖政會要》于重華宮。

皇后益驕奢,封其先三代為王,家廟逾制,衛兵多于太廟。 后歸謁家廟,推恩親屬二十六人,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下至李氏門客,亦奏補官。

金完顏守貞既出知東平府,金主念之,問宰臣曰:“守貞治東平何如?”對曰:“亦不勞力。 ”金主曰:“以彼之才,治一路誠有餘矣。 ”右丞劉曰:“方今人材無出守貞者,淹留于外,誠可惜也!”金主默然。 尋改守貞為西京留守。

金進士楊邦乂上封事,因論世俗侈靡,譏涉先朝。 有司議治罪,金主曰:“昔張元素以桀、紂比文皇,今若方我為桀、紂,亦不之罪。 至于世宗功德,豈容譏毀!”張萬公曰:“譏斥先朝,固當治罪。 然舊無此法。 今宜立法,使人知之。 ”金主意解,乃命免邦乂罪,惟殿三舉。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三
【宋紀一百五十三】 起昭陽赤奮若正月,盡閼逢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四年(金明昌四年)

春,正月,己巳朔,帝朝重華宮。

辛未,金以瓜勒佳清臣為右丞相,監修國史。 時議簽軍戍邊,金主問清臣曰:“漢人與夏人孰勇?”清臣曰:“漢人勇。 ”金主曰:“昔元昊擾邊,宋終不能制,何也?”清臣曰:“宋馭軍法,不可得知,今西南路人,殊勝彼也。 ”

癸未,金尚書省奏大興府推官蘇德秀為禮部主事,金主曰:“朕嘗詔卿,百官當使久于其職。 彼方任理民,復改戶曹,尋又除禮部,人才豈能兼之?若久于其職,即中材勝于新人,事既經練,亦必有濟,不可輕易改除。 ”

金主又言:“凡稱異政,謂其才也。 若清廉乃本分,以貪者多,故異。 ”宰臣言:“近論方今孝弟廉恥道缺,乞正風俗,此蓋官吏不能奉宣教化使然。 今之察舉官吏者,多責近效,以干辦為上。 巧猾之徒,雖有贓污,一旦見用,猶為能吏,此孝弟廉恥所以衰也。 若尚德舉廉,則教化可興矣。 ”

辛卯,蠲臨安民身丁錢三年。

金賑河北諸路水災。

丙申,金東京路副使王勝進鷹,金主遣諭之曰:“民間利害,官吏邪正,略不具聞,乃以鷹進,此豈汝職耶?后毋復爾。 ”

二月,戊戌朔,詔內侍陳源特在京宮觀。

金主如春水。 始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祭社稷。 癸亥,還都。

丙寅,出米七萬石賑江陵飢。

金參知政事張萬公,出知東平府。 金主曰:“卿屢以母老乞罷,特畀鄉郡以遂孝養,朕不汝忘也。 ”萬公因進讜言,金主嘉納。

三月,庚午,金主將幸景明宮,御史中丞董師中、侍御史賈鉉等上書諫曰:“陛下下詔罪己,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費,天下欣幸。 今方春東作,而亟遣有司修建行宮,揆之于事,似為不急。 況西北二京、臨潢諸路,比歲不登,加以民有養馬、簽軍、挑壕之役,財用大困,流移未復,米價甚貴。 若扈從至彼,又必增價。 口糴升合者,日以萬數,舊藉北京等路商販給之,倘以物貴或不時至,則飢餓之徒,將復有如曩歲,殺太尉馬,毀大府瓜果,出忿怨言,起而為亂者矣。 況南北兩屬部蕩搖可虞,若忽之而往,豈聖人萬舉萬全之道哉?乃者太白晝見,京師地震,又,北方有赤色,遲明始散。 天之示象,冀有以警悟聖意,修德銷懮。 矧夫遠游,古人所戒,遠自周、秦,近逮隋、唐與遼,皆以是生舋,可不慎哉?可不畏哉?”左補闕許安仁、右拾遣路鐸亦皆上書極諫。 金主召師中等賜對,即從其奏,仍諭輔臣曰:“朕欲巡幸山后,不禁暑熱故也。 今台諫官咸言民間缺食,朕初不盡知。 既知之,暑雖可畏,其忍以私奉而重民之困哉!”

金以工部尚書胥持國為參知政事。

持國,繁畤人,初以經童入仕,累遷太子司倉,轉掌飲令。 金主在東宮識之,擢祇應司令,及即位,遂大用。 持國為人,柔佞有智術,素知金主好色,陰以秘術干之。 金主嘗物色宮中女子,得沒入宮監藉之女李師兒,宦者梁道譽其才美,勸納之。 金主好文詞,師兒性慧黠,能作字,知文義,尤善伺候顏色,迎合旨意,遂大愛幸,封為昭容。 持國多賂遺昭容左右用事人,昭容亦自嫌門第薄,欲藉外廷為援,數稱譽持國,由是大為金主所信任。

丙子,帝朝重華宮,皇后從。

辛巳,以葛邲為右丞相,陳騤參知政事,胡晉臣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趙汝愚同知樞密院事。

御史汪義端與汝愚有隙,上言:“高宗聖訓,不用宗室為宰執。 汝愚,禁王元佐七世孫,不宜用之。 ”汝愚亦力辭。 給事中黃黼言:“汝愚事親孝,事君忠,居官廉,懮國愛民,至誠懇懇,所謂青天白日,奴隸亦知其清明者。 義端識見,奴隸之不如,不可以備朝列。 ”義端由是補外。

汝愚猶以故事辭,帝遣學士諭意,謂高宗聖訓,本以折秦檜之奸謀,蓋有為言之也。 汝愚乃受命。 壽皇召見之,曰:“卿以宗室之賢為執政,乃國家盛事。 卿在蜀時所進奏議甚善,可與《資治通鑒》并行。 ”

癸巳,帝從壽皇、壽成皇后幸聚景園。

甲午,金敕:“御史台奏事,修起居注并令回避。 ”

乙未,修巢縣城。

夏,四月,金百官三表請上尊號,金主曰:“祖宗古先有受尊號者,蓋有其德故有其名。 比年五谷不登,百姓流離,正當戒慎修身之日,豈得虛受榮名耶!”不許,仍斷來章。 其后親王、大臣、六學諸生屢請上尊號,竟不許。

己酉,罷括買四川沿國郡縣官田。

丁巳,金敕:“女真進士及第后,仍試以騎射,中選者升擢之。 ”

五月,己巳,賜禮部進士陳亮以下三百九十六人及第、出身。 制策問禮樂刑政之要,亮以君道、師道對,且曰:“臣竊嘆陛下于壽皇蒞政二十八年間,寧有一政一事之不在聖懷?而問安視寢之餘,所以察言而觀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眾,亦既得其機要而見諸施行矣,豈徒一月四朝,為京邑之美觀也哉!”時帝不朝重華宮,群臣更進迭諫,皆不聽;得亮策,以為善處父子之間,親擢第一。 既知為亮,乃大喜,授亮簽書建康府判官廳公事。 未至官,卒。

丙子,淮西大水。

辛巳,金主諭諸路,令月具雨澤田禾分數以聞。

丙戌,紹興大水。

召浙東副總管姜特立還。

壬辰,太尉、利州安撫使吳挺卒。 挺少起勛閥,弗居其貴,雖遇小官賤吏,不敢怠忽,拊循將士,人人有恩。 璘故部曲拜于庭下,輒降答之;及失律,誅治無少貸。

留正引唐憲宗召吐突承璀事,乞罷召姜特立,不報。 六月,丙申朔,正出城待罪六和塔,上疏切諫。 戊戌,秘書省著作郎沈有開,著作佐郎李唐卿,秘書郎范黼、彭龜年,校書郎王奭,正字蔡幼學、顏棫、吳獵、項安世,上疏乞寢持立召命,皆不報。 正因繳進前后錫賚及告敕,乞歸田宅,亦不許。

賑江、浙、兩淮、荊湖被水貧民。

戊申,簦書樞密院事胡晉臣卒,謚文靖。 帝自有疾,不視朝,晉臣與留正同心輔政,中外帖然。 其所奏陳,以溫清定省為先,次及親君子,后小人,抑僥幸,消朋黨,啟沃剴切,彌縫縝密,人無知者。

癸丑,金賜有司所舉德行才能之士安州崔秉仁等同進士出身。

壬戌,金右丞相瓜勒佳清臣,進封戴國公;西京留守完顏守貞為平章政事,封蕭國公。 右丞劉卒。 是日,金主將擊球于臨武殿,聞卒而止。 其后金主謂宰臣曰:“人為小官,或稱才干,及其大用則不然。 如劉固甚干,然自世宗朝逮事朕,于事多有知而不言者。 若實愚人,不足論,若知而不肯盡心,可乎?”守貞曰:“《春秋》之法,責備賢者。 ”金主曰:“夫為宰相而欲收恩避怨,賢者固若是乎?”

秋,七月,己巳,留正復論姜特立,繳納出身以來文字,待罪于范村。 帝不復召正,而特立亦不至。

丙子,以旱,決滯獄。

壬午,以趙汝愚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余端禮同知院事。 時知中江縣游仲鴻赴召至,汝愚以仲鴻直諒多聞,訪以蜀中利病。 汝愚欲親出經略西事,仲鴻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公獨不聞呂申公經略西事當在朝廷之語乎?”汝愚悟而止。

以永州防御使陳源為入內內侍省押班,中書舍人陳傅良不草詞。

乙酉,敘州蠻寇邊,遣兵討平之。

己丑,金以同判大睦親府事完顏襄為樞密使。

八月,丙申,蠲紹興丁鹽茶租錢八萬二千緡。

庚子,金大赦。

丁未,金主釋奠孔子廟,北向再拜。

辛亥,金國史院進《世宗實錄》。

戊午,賑江東、浙西、淮西旱傷貧民。

九月,戊辰,金以參知政事瓜勒佳衡為尚書右丞,戶部尚書馬琪為參知政事。

庚午,重明節,百官上壽,請帝朝重華宮,不聽。

己卯,上壽聖皇太后尊號曰壽聖隆慈皇太后。

中書舍人陳傅良上疏曰:’陛下之不過重華宮者,特誤有所疑,而積懮成疾以至此爾。 臣嘗即陛下之心反覆論之,竊自謂深切,陛下亦既許之矣。 未几中變,以誤為實而開無端之舋,以疑為真而成不療之疾,是陛下自貽禍也。 ”給事中謝深甫言:“父子至親,天理昭然,太上之愛陛下,亦猶陛下之愛嘉王。 太上春秋高,千秋萬歲后,陛下何以見天下!”帝感悟,甲申,命駕往朝,百官班立以俟。 帝出至御屏,李后挽留曰:“天寒,官家且飲酒。 ”百僚侍衛相顧莫敢言。 傅良趨進引帝裾,請毋入,因至屏後。 后叱曰:“此何地!秀才欲砍頭耶?”傅良痛哭于庭,后使人問曰:“此何禮也?”傅良曰:“子諫父不聽,則號泣而隨之。 ”后益怒,遂傳旨,罷,還內。 傅良下殿徑行,詔改秘閣修撰,不受。

戊子,著作郎沈有開、秘書郎彭龜年、禮部侍郎倪思、國子錄王介等皆上疏請朝。 不從。 會上召嘉王,倪思言:“壽皇欲見陛下,亦猶陛下之于嘉王也。 ”帝為動容。 時李后浸預政,思進講姜氏會齊侯于濼,因言:“人主治國,必自齊家始。 家之不能齊者,有其漸也,始于褻狎,終于恣橫,卒至于陰陽易位,內外無別,甚則離間父子。 漢之呂氏、唐之武、韋,几至亂亡,不但魯莊公也。 ”帝悚然。 趙汝愚同侍經筵,退,語人曰:“讜直如此,吾輩不逮也!”帝怒,出思知紹興府。

癸未,夏國主仁孝卒,年七十,國中謚為聖德皇帝,廟號仁宗,陵號壽陵。 仁孝重文學,然權臣擅國,兵政衰弱。 子純祐立,改元天慶。

冬,十月,己酉,朝獻景靈宮。 夜,地震。 庚戌,朝獻于景靈宮。 夜,又地震。

壬子,秘書省官請朝重華宮,疏三上,不報。

工部尚書趙彥逾等上書重華宮,乞慶會節勿降旨免朝。 壽皇曰:“朕自秋涼以來,思與皇帝相見。 卿等奏疏,已令進御前矣。 ”明日,會慶節,帝以疾,不果朝。 葛邲率百官賀于重華宮。 侍從上章,居家待罪,詔不許。

嘉王府翊善黃裳,力勸帝朝重華,帝曰:“內侍楊舜卿告朕勿往。 ”裳即上疏請誅舜卿,台諫張叔椿、章穎上疏乞罷黜,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上書請朝重華,皆不報。

起居舍人彭龜年奏言:“臣所居之官,以記注人君言動為職。 車駕不過宮問安,如此書者殆數十,恐非所以示後。 ”又言:“陛下誤以臣充嘉王府講讀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 臣聞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豈若身之切哉!”不報。

庚申,帝將朝重華宮,復稱疾不行。 丞相以下上疏自劾,請罷政,不報。

黃裳嘗病疽,及是懮憤,創復作,乃上疏曰:“陛下之于壽皇,未盡孝敬之道者,必有所疑也。 臣竊推致疑之因,陛下無乃以焚廩、浚井之事為懮乎?夫焚廩、浚井,在當時或有之;壽皇之子唯陛下一人,陛下違豫,壽皇焚香祝天,為陛下祈禱,愛子如此,則焚廩、浚井之事,臣有以知其必無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肅宗之事為懮乎?肅宗即位靈武,非明皇意,故不能無疑。 壽皇當未倦勤,親挈神器授之陛下,揖遜之風,同符堯、舜,與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語矣,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衛輒之事為懮乎?輒與蒯瞶,父子爭國;壽皇老且病,乃頤神北宮以保康寧,非有爭心也,陛下何疑焉!又無乃以孟子責善為疑乎?父子責善,本生于愛,惟知者能知此理,則何至于相矣!壽皇願陛下為聖帝,責善之心出于仁愛,非賊恩也,陛下何疑焉!乃若可疑則有之:貴為天子,不以孝聞,敵國將肆輕侮,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小人將起為亂,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江外官軍,豈無它志?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 事有不須疑者則疑之,其必可疑者反不以為疑,顛倒錯亂,莫甚于此!禍亂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過,整聖駕,謁兩宮,則天下慕義矣。 ”

金主好文學,嘗嘆文士無及黨懷英者,完顏守貞奏進士中若趙渢等甚有時譽。 金主曰:“出倫者難得爾。 ”守貞曰:“間世之才,自古所難。 國家培養久,則人才將自出矣。 ”守貞因言:國家選舉之法,惟女真進士,得人居多,此舉宜增取。 其諸司局承應人,舊無出身,大定后才許任使。 經童之科,古不常設;唐以諸道表荐,或取五人至十人,近代以為無補罷之;皇統間取及五十人,因為常選,天德間尋罷。 陛下即位,復立是科,取及百人。 誠恐積久不勝銓擬,宜稍裁抑,以清流品。 ”又言節用省費之道,金主嘉納。 旋詔有司,會試毋限人數。

趙彥逾等復力請帝朝重華。 十一月,戊寅,帝始往朝。

尚書左選郎官葉適奏:“自今宜于過宮之日,令宰執、侍從先詣起居,異時兩宮聖意有難言者,自可因此傳到,則責任有歸,不可復使近習小人增損語言以生疑惑。 ”不報。

庚辰,留正赴都堂視事。 命姜特立還浙東。 日中黑子滅。 正出城待罪凡百四十日,帝遣左司郎中徐誼諭旨,乃復入。

布衣王孝禮言:“今年冬至,日影表當在十九日壬午,而《會元歷》乃在二十日癸未,請將修內作所掌銅表圭降付太史局測驗。 ”從之。

丙戌,金詔:“諸職官以贓污不職被罪、以廉能獲升者,令隨路京府州縣列其姓名,揭之公署,以示懲勸。 ”

十二月,戊戌,帝朝重華宮。

金判定武軍節度使鄭王永蹈,以謀反伏誅。

初,崔溫、郭諫、馬太初,與永蹈家奴畢慶壽私說讖記災祥,慶壽以告永蹈。 諫頗能相人,永蹈乃召之,相己及妻子皆大貴,不與諸王比。 復召溫、太初論讖記天象,溫曰:“丑年有兵災,屬兔命者,來年春當收兵得位。 ”諫曰:“昨見赤氣犯紫微,白虹貫月,皆主丑后寅前兵戈僭亂事。 ”永蹈深信其說,乃陰結內侍鄭雨兒伺金主起居,以溫為謀主,諫、太初往來游說。 河南統軍使布薩揆,尚永蹈妹韓國公主,永蹈謀取河南軍以為助,與妹澤國公主長樂謀,使駙馬都尉富察都致書于揆,且先請婚以觀其意;揆拒不許結婚,使者不敢復言不軌事。 永蹈家奴董壽諫,不聽,以語同輩遷嘉努,遷嘉努上變。

永蹈時在京師,詔完顏守貞等鞫問,連引甚眾,久不能決。 金主怒,召守貞等問狀。 瓜勒佳清臣奏曰:“事貴速絕,以安人心。 ”于是賜永蹈及妃卞王二子安春、阿遜、公主長樂自盡,富察都、崔溫、郭諫、馬太初等皆棄市。 布薩揆雖不聞問,亦坐除名。 董壽免死,隸監籍。 遷嘉努賞錢二千貫,特遷五官,雜班敘使。 增置諸王府司馬一人,監察門戶出入,自是諸王制限防禁愈密矣。

金主命有司以鄭王財產分賜諸王,澤國公主財物分賜諸公主。 戶部郎中李敬義,言恐因之生事,金主又欲以董壽為宮監籍都句管,并下尚書省議。 完顏守貞奏:“陛下欲以永蹈等家產分賜懿親,恩命已出,恐不可改。 今已減諸王弓矢,府尉伺其出入,臣以為賜之無害。 如董壽,罪人也,釋之已幸,不宜更加爵賞。 ”金主從之。

壬寅,右司諫章穎,以地震請罷葛邲,疏十餘上,不報。

庚戌,判隆興府、衛國公趙雄卒。 后謚文定。

甲寅,金冊長白山之神為開天弘聖帝。

以硃熹為湖南安撫、知潭州。 使者自金還,言金人問硃先生安在,故有是命。

是歲,金大有年。 邢、洛、深、冀、河北十六穆昆之地,野蠶成繭。


光宗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紹熙五年(金明昌五年)

春,正月,癸亥朔,帝御大慶殿,受群臣朝,遂朝重華宮,次詣慈福宮,行慶壽禮。

乙丑,金昭容李氏,進位淑妃,追贈其祖父官。 妃兄喜兒,舊嘗為盜,與弟鐵哥皆擢顯近,勢傾朝野,射利競進之徒,爭趨走其門。

己巳,金尚書省進區田法,詔其地務從民便;又言遣官勸農之擾,命提刑司禁止之。

癸酉,壽皇不豫。

乙亥,金以希尹始制女真字,詔加封贈,依蒼頡立廟盩厔例,祠于上京,春秋致祭。

丙子,大理寺奏獄空。

癸未,右丞相葛邲罷。 邲為相,專守祖宗法度,荐進人才,博采士論,惟恐其人聞之。

丁酉,金詔購求《崇文總目》內所闕書籍。

金初定長吏勸課能否賞罰格。

二月,乙未,趙汝愚、余端禮以奏除西帥不行,居家待罪。

戊戌,以荊、鄂諸軍都統制張詔為興州諸軍都統制。

癸丑,金命宣徽使伊喇敏等相視北邊營屯,經畫長久之計。

三月,壬申,金初定錢禁。

乙亥,合利州東、西為一路。

庚辰,金初定日、月、風、雨、雷師常祀。

戊子,金置弘文院,譯寫經書。

夏,四月,壽皇疾浸棘,群臣數請帝問疾重華宮,皆不報。

甲午,帝與皇后如玉津園,兵部尚書羅點請先過重華宮,且曰:“陛下為壽皇子四十餘年,無一間言;止緣初郊違豫,壽皇嘗至南內督過左右之人,自此讒間,遂生懮疑。 以臣觀之,壽皇與天下相忘久矣。 今大臣同心輔政,百執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軍、百姓,皆無貳志,設有離間,誅之不疑。 乃若深居不出,久虧子道,眾口謗讟,禍患將作,不可以不慮。 ”帝曰:“卿等可為朕調護之。 ”侍講黃裳對曰:“父子之親,何俟調護!”點曰:“陛下一出,即當釋然。 ”帝猶未許。 點乃率講官宣言之,帝曰:“朕心未嘗不思壽皇。 ”點曰:“陛下久闕定省,雖有此言,何以自白!”起居舍人彭龜年,連上三疏請對,不報。 屬帝視朝,龜年離班伏地扣額,血流漬甃。 帝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龜年言今日無大于過宮,余端禮因曰:“扣額龍墀,曲致忠懇,臣子至此,豈得已耶!”帝曰:“知之。 ”然猶不往。

丙申,太師、致仕、魏國公史浩薨,年八十九。 追封會稽郡王,謚文惠。

浩喜荐人才,嘗擬陳之茂進職與郡,壽皇知之茂嘗毀浩,曰:“卿豈以德報怨耶?”浩曰:“臣不知有怨,若以為怨而以德報之,是有心也。 ”莫濟狀王十朋行事,詆浩尤甚,浩荐濟掌內制,壽皇曰:“濟非議卿者乎?”浩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待之如初,蓋其寬厚類此。

己亥,朝獻于景靈宮。

壬寅,以不雨,命決系囚,釋杖以下。

甲辰,侍從入對,請朝重華宮。 己酉,大學生陳肖說等,以帝未朝,移書大臣,事聞,帝將以癸丑朝。 至期,丞相以下入宮門,俟日昃,帝復辭以疾。 于是群臣請罷黜待罪者百餘人;詔不許。

乙卯,金主幸景明宮,御史中丞董師中、侍御史賈鉉、路鐸等各上疏極諫。 金主不說,遣人諭之曰:“卿等所言,非無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義者,其戒之!”

丙辰,侍讀黃裳、秘書少監孫逢吉等,再上疏請朝重華。 丁巳,起居郎兼中書舍人陳傅良,請以親王、執政或近上宗戚一人充重華宮使。 台諫交章劾內侍陳源、楊舜卿、林億年離間之罪,請逐之。

五月,辛酉朔,辰州猺賊寇邊。

壽皇疾大漸,欲一見帝,數顧視左右。 陳傅良以帝不往重華宮,乃繳上告敕,出城待罪。 戊辰,留正等率宰執進見,帝拂衣起,正引帝裾諫。 羅點進曰:“壽皇疾勢已危,不及今一見,后悔何及!”群臣隨帝入至福寧殿,內侍闔門,眾慟哭而出。 越二日,正等以所請不從,求退,帝令知閤門事韓侂胄傳旨云:“宰執并出。 ”正等俱出浙江亭待罪。 壽皇聞之,懮甚。 侂胄奏曰:“昨傳旨令宰執出殿門,乃出都門,請自往宣押入城。 ”于是正及趙汝愚等復還第。 明日,帝召羅點入對,點言:“前日迫切獻忠,舉措失體,陛下赦而不誅。 然引裾亦故事也。 ”帝曰:“引裾可也,何得輒入宮禁乎?”點引辛毘事以謝,且言:“壽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見之不速耳。 ”

甲申,從官及彭龜年、黃裳、沈有開奏請令嘉王詣重華宮問疾,許之。 王至宮,壽皇為之感動。

戊子,金以桓、撫二州旱,遣使褥于縉山。

六月,戊戌,夜,壽皇聖帝崩,年六十八。 遺詔改重華宮為慈福宮,建壽成皇后殿于宮後,以便定省。 以宮錢百萬緡賜內外軍。

是夕,重華宮內侍訃于宰執私第,趙汝愚恐帝疑,或不出視朝,持其答刀不上。 翌日,帝視朝,汝愚以聞,因請詣重華宮成禮;帝許之,至日昃不出。 大宗正丞李大性上疏言:“今日之事,顛倒舛逆。 況金使祭奠,當引見于北宮素帷,不知是時猶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不為衰者,聞子皋將為成宰,遂為衰。 成人曰:“兄則死而子皋為之衰。 ”’蓋言成人畏子皋之來,方為制服,其服乃子皋之為,非為兄也。 若陛下必待使來然后執喪,則恐貽譏中外,豈特如成人而已哉!”

辛丑,丞相率百官拜表請就喪次成服。 壬寅,壽皇大斂,嘉王復入奏。 詔俟病愈過宮成禮。 留正與趙汝愚議介少傅吳琚,請壽聖皇太后垂帘暫主喪事,太后不許。 正等附奏云:“臣等連日造南內請對不獲,累上疏不得報,今當率百官恭請。 若皇帝不出,百官相與慟哭于宮門,恐人心騷動,為社稷懮。 請依唐肅宗故事,群臣發喪太極殿,皇帝成服禁中。 然喪不可以無主,祝文稱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 太皇太后,壽皇之母也,請代行祭奠禮。 ”太后許之。 是日,白氣亙天。

乙巳,尊壽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壽成皇后為皇太后。

丁未,葉適言于留正曰:“帝疾而不執喪,將何辭以謝天下?今嘉王長,若預建參決,則疑謗釋矣。 ”正從之,率宰執入奏曰:“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儲位,以安人心。 ”不報。 越六日又請,帝批云:“甚好。 ”明日,宰執同擬旨以進,乞帝親批付學士院降詔。 是夕,御答刀付丞相云:“歷事歲久,念欲退閑。 ”正得之,大懼。

是月,金主獵于呼圖里巴山,行拜天禮,曲赦西北路,遂如秋山。

秋,七月,辛酉,留正因朝臨,佯仆于庭,即出國門,上表請老,且云:“願陛下速回淵鑒,追悟前非,漸收人心,庶保國祚。 ”

初,正始議:“帝以疾未克主喪,宜立皇太子監國;若未倦勤,當復明辟;設議內禪,太子可即位。 ”而趙汝愚諸以太皇后、太后旨禪位嘉王。 正謂建儲詔未下,遽及此,它日必難處,與汝愚異,遂以肩輿五鼓遁。

甲子,太皇太后詔嘉王擴成服即位,尊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

時留正既去,人心益搖。 會帝臨朝,忽仆于地,趙汝愚懮危不知所出。 徐誼以書譙汝愚曰:“自古人臣,為忠則忠,為奸則奸,忠奸雜而能濟者,未之有也。 公內雖心惕,外欲坐觀,非雜之謂歟?國家安危,在此一舉!”汝愚問策安出,誼曰:“此大事,非太皇太后命不可。 知閤門事韓侂胄與同里蔡必勝同在閤門,可因必勝招之。 ”

侂胄至,汝愚以內禪議遣侂胄請于太皇太后,侂胄因所善內侍張宗尹以奏,兩日不獲命,逡巡將退。 內侍關禮見而問之,侂胄具述汝愚意。 禮令少候,入見太皇太后而泣,問其故,禮對曰:“聖人讀書萬卷,亦嘗見有如此時而保無亂者乎?”太皇太后曰:“此非汝所知。 ”禮曰:“此事人人知之。 今丞相已出,所賴者趙知院,旦夕亦去矣。 ”言與淚俱下。 太皇太后驚曰:“知院同姓,事體與它人異,乃欲去乎?”禮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為可恃耳。 今定大計而不獲命,勢不得不去;去,將如天下何?願聖人三思!”太皇太后問侂胄安在,禮曰:“已留其俟命。 ”太皇太后曰:“事順則可,命諭好為之。 ”禮報侂胄,且云:“來早太皇太后于壽皇梓宮前垂帘引對。 ”侂胄復命,日已向夕。

汝愚始以其事語陳騤、余端禮,亟命殿帥郭杲等,夜以兵分衛南北內,關禮使傅昌期密制黃袍。

是日,嘉王謁告,不入監。 時將禫祭,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 ”翌日,群臣入,王亦入。 汝愚率百官詣梓宮前,太皇太后垂帘,汝愚率同列言曰:“皇帝疾,未能執喪,臣等乞立皇子嘉王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繼有‘念欲退閑’之旨,取太皇太后處分。 ”太皇太后曰:“既有御筆,相公當奉行。 ”汝愚曰:“茲事重大,播之天下,書之史冊,須議一指揮。 ”太皇太后允諾。 汝愚袖出所擬指揮以進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執喪,曾有御筆,欲自退閑。 皇子嘉王擴,可即皇帝位。 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移御泰安宮。 ”太皇太后覽畢,曰:“甚善!”汝愚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當取嗣君處分。 然恐兩宮父子間有難處者,須太皇太后主張。 ”又言:“上皇疾未平,驟聞其事,不無驚疑,乞令都知楊舜卿提舉本宮任其責。 ”遂召舜卿至帘前,面諭之。

太皇太后乃命汝愚以旨諭皇子即位。 皇子固辭曰:“恐負不孝名。 ”汝愚言:“天子當以安社稷、定國家為孝,今中外人人懮亂,萬一變生,置太上皇何地?”眾扶皇子入素幄,被黃袍,方卻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 皇子詣几筵殿,哭盡哀。 須臾,立仗訖,催百官班,皇子衰服出,就重華殿東廡素幄立,內侍扶掖登御座,百官起居訖,行禫祭禮。 命舜卿往南內請八寶,初猶靳與,舜卿傳奏皇太子即位,乃出寶與之。 汝愚即喪次召還留正。 尋詔:“秋暑,上皇未須移御,即寢殿為泰安宮以奉上皇。 ”中外晏然。

乙丑,太皇太后命立崇國夫人韓氏為皇后。 后,琦六世孫也,被選入宮,能順適兩宮意,遂歸嘉王邸,至是立為后。

丙寅,大赦。

丁卯,侍御史張叔椿劾留正擅去相位,徙叔椿為吏部侍郎。

戊辰,詔求直言。 校書郎蔡幼學奏:“陛下欲盡為君之道,其要有三:事親,任賢,寬民。 而其本莫先于講學。 比年小人謀傾君子,為安靜和平之說以排之,故大臣當興治而以生事自疑,近臣當效忠而以忤旨擯棄,其極至于九重深拱而群臣盡廢,多士盈庭而一籌不吐,自非聖學日新,求賢如不及,何以作天下之才!”帝稱善。

庚午,詔秘閣修撰、知潭州硃熹詣闕。

復召留正赴都堂視事。 正既去,帝即位,以為大行攢宮總護使,入謝,復出城。 太皇太后復命速宣押,趙汝愚復以為請,帝手札遣使召正還。

趙汝愚首裁抑僥幸,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領望治。 乙亥,以汝愚為右丞相,陳騤知樞密院事,余端禮參知政事。 汝愚辭不拜。 曰:“同姓之卿,不幸處君臣之變,敢言功乎!”

戊寅,加殿前都指揮使郭杲為武康軍節度使。

辛巳,以趙汝愚為樞密使。

壬午,以知閤門事韓侂胄為汝州防御使。

初,侂胄欲推定策功,意望節鉞,趙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則當推賞。 ”乃加杲節鉞,但遷侂胄宜州觀察使。 侂胄大失望,然以傳導詔旨,浸見親幸。 知臨安府徐誼告汝愚曰;“侂胄異時必為國患,宜飽其欲而遠之。 ”不聽。 汝愚欲推葉適之功,適辭曰:“國危效忠,職也,適何功之有!”及聞侂胄觖望,與知閤門劉弼言于汝愚曰:“侂胄所望,不過節鉞,宜與之。 ”不從。 適曰:“禍自此始矣。 ”遂力求補外。

侍御史章穎等劾內侍林億年、陳源、楊舜卿,詔:“億年、源與外祠,舜卿與內祠。 ”

甲申,以兵部尚書羅點簽書樞密院事。

戊子,罷楊舜卿內祠,林億年常州居住,陳源撫州居住。

八月,辛卯,初御行宮便殿聽政。

癸巳,除知潭州硃熹為煥章閣待制,兼侍講。

先是黃裳為嘉王副翊善,上皇諭之曰:“嘉王進學,皆卿之功。 ”裳謝曰:“若欲進德修業,追跡古先哲王,須天下第一等人。 ”上皇問為誰,裳以熹對。 彭龜年為嘉王府直講,因講經義,告王曰:“此硃熹說也。 ”王善之。 至是趙汝愚首荐熹,遂召入經筵。

熹在道,聞泰安朝禮尚缺,近習已有用事者,即具奏云:“陛下嗣位之初,方將一新庶政,所宜愛惜名器,若使幸門一開,其弊不可復塞。 至于博延儒臣,專意講學,必求所以深得親歡者為建極導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納者為防微慮遠之圖。 ”不報。

甲午,增置講讀官,以給事中黃裳、中書舍人陳傅良、彭龜年為之。

丁酉,以生日為天祐節,尋改曰瑞慶。

壬寅,詔經筵講官開陳經旨,救正闕失。

進封皇弟許國公丙為徐國公。

辛亥,金主還都。

金主謂宰執曰:“應奉王誕筠,朕欲以詔誥委之,其人才亦豈易得!聞文士多妒庭筠者,不論其文,顧以行止為訾。 大抵讀書人多口頰或相黨,昔東漢之士與宦者分朋,固無足怪。 如唐牛僧孺、李德裕,宋司馬光、王安石,均為儒者,而互相排毀,何耶?”遂遷庭筠為翰林修撰。

壬子,金河決陽武故堤,灌封丘而東,尚書省奏都水監官見水勢趨南,不預經畫,詔王汝嘉等各削官兩階,杖七十,罷之,命參知政事馮琪往視,仍許便宜從事。

河自元符二年,東流斷絕,北流合御河,至清州入海,頗為通利。 南渡后,地入于金,河始離濬、滑故道,時有決溢。 至是河決陽武,由封丘東注梁山濼,分為二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南清河入淮,汲、胙之間,河流遂絕。

丙辰,內批:“罷左丞相留正,以趙汝愚為右丞相。 ”初,正言:“陛下勉徇群情以登大寶,當遇事從簡,示天下以不得已之意,實非頒爵之時。 ”時韓侂胄浸謀預政,數詣部堂,正使省吏諭之曰:“此非知閤日往來之地。 ”侂胄怒而退。 會正與汝愚議攢宮不合,侂胄因間之于帝,遂以手詔罷正,出知建康府。 正謹法度,惜名器,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來謁,辭不見,侂胄慚忿。 羅點謂汝愚曰:“公誤矣。 ”汝愚悟,乃見之,侂胄終不懌。

硃熹辭新命,不許。 入對,首言:“乃者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紹丕圖,可謂處之以權而庶几不失其正。 今三月矣。 或反不能無疑于逆順之際,竊為陛下懮之。 猶有可諉者,亦曰陛下前日未嘗有求位之計,今日未嘗忘思親之心,此則所以行權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 充未嘗求位之心以盡負罪引慝之誠,充未嘗忘親之心以致溫凊定省之理,始終不越乎此,而大倫可正,大本可立矣。 ”時趙彥逾按視壽皇山陵,以為土肉淺薄,下有水石;孫逢吉覆按,請別求吉兆。 詔集議。 熹上議言:“壽皇聖德衣冠之藏,當博求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礫之中。 ”不報。

丁巳,金賜從幸山后親軍銀絹有差。

九月,庚午,簽書樞密院事羅點卒。 點孝友端介,不為矯激崖異之行。 或謂天下事非才不辦,點曰:“當論其心,心苟不正,才雖過人,何取哉?”時給事中黃裳亦卒,趙汝愚泣謂帝曰:“黃裳、羅點,相繼淪謝。 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

辛未,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壬申,以刑部尚書京鏜簽書樞密院事。

初,帝欲除鏜帥蜀,趙汝愚謂人曰:“鏜望輕資淺,豈可當此方面?”鏜憾之,韓侂胄乃引以自助。

冬,十月,己丑,右諫議大夫張叔椿再劾留正擅去相位,詔落正觀文殿大學士。

庚寅,更泰安宮為壽康宮。

金遺戶部員外郎何格賑河決被災人戶。

癸巳,雷。 乙未,詔以陰陽謬祐,雷電非時,台諫、侍從各疏朝政闕失以聞。

甲辰,以硃熹言,趣后省看詳應詔封事。

庚子,以久雨,命決系囚,釋杖以下。

辛丑,雅州蠻寇邊,土丁拒退之。 尋出降。

乙巳,上大行皇帝謚,廟號孝宗。

丙午,復以硃熹奏,卻瑞慶節賀表。

庚戌,改上安穆皇后謚曰成穆,安恭謚曰成恭。

金故尚書左丞張汝弼妻高陀幹,以逆謀伏誅。 汝弼與鎬王永中,甥舅也,陰相為黨。 金主即位,高陀幹每以邪言怵永中,覬非望。 畫永中母元妃張氏像,奉之甚謹,挾左道為永中祈福。 事覺,有司鞫治,陀幹伏誅,詞連汝弼。 金主以在汝弼死后,得免削奪。

是月,建福寧殿。

韓侂胄日夜謀去趙汝愚,知閤門事劉弱文,亦以不得預內禪,心懷不平,因謂侂胄曰:“趙相欲專大功,君豈惟不得節鉞,將恐不免嶺海之行。 ”侂胄愕然,因問計,弱文曰:“惟有用台諫耳。 ”侂胄問:“若何而可?”弱文曰:“御筆批出是也。 ”侂胄然之,遂以內批拜給事中謝深甫為御史中丞。

會汝愚請令近臣荐御史,侂胄密以其黨劉德秀屬深甫,遂以內批除監察御史。 硃熹懮其害政,每因進對,為帝切言之,又約吏部侍郎彭龜年同劾侂胄。 會龜年充金人吊祭館伴使,熹復貽書汝愚,當以厚賞酬侂胄之勞,勿使預政。 汝愚為人疏,謂其易制,不以為慮。

右正言黃度,將上疏論侂胄之奸,侂胄覺之,以御筆出度知平江府。 度言:“蔡京擅權,天下所由以亂。 今侂胄假御筆逐諫臣,使俯首去,不得效一言,非國之幸也。 ”固辭,奉祠歸養。

閏月,庚申,以孝宗將祔廟,議宗廟迭毀之制。 孫逢吉、曾三復首請并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則正東向之位;詔集議。 僖、順、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自太祖首尊四祖之廟,治平間,議者以世數浸遠,請遷僖祖于夾室。 后王安石等言僖祖有廟,與稷、契無異,請復其舊。 趙汝愚不以祀僖祖為然,侍從多從其說。 吏部尚書鄭僑欲但祧宣祖而祔孝宗,侍講硃熹以為藏之夾室,則是以祖宗之主下藏于子孫之夾室;又擬為廟制,以為物豈有無本而生者。 汝愚不從,乃祧僖、宣二祖,更創別廟以奉四祖。

戊寅,內批罷煥章閣待制兼侍講硃熹。

熹每進講,務積誠意以感動帝心,以平日所論著敷陳開析,坦然明白,可舉而行。 講畢,有可以開益帝聽者,罄竭無隱,帝亦虛心嘉納焉。 至是以黃度之去,因講畢疏奏,極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臣,移易台諫,皆出陛下之獨斷,中外咸謂左右或竊其柄。 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亂矣。 ”疏下,韓侂胄大怒,使優人峨冠闊袖象大儒,戲于帝前,因乘間言熹迂闊不可用。 帝方倚任侂胄,乃出御批云:“憫卿耆艾,怨難立講,已除卿官觀。 ”趙汝愚袖御筆見帝,且諫且拜,不省。 汝愚因求罷政,不許。 越二日,侂胄使其黨封內批付熹,熹附奏謝,遂行。

中書舍人陳傅良,封還錄黃;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御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知登聞鼓院游仲鴻,交章留熹,皆不報;傅良、光祖亦坐罷。 工部侍郎黃艾,因侍講問逐熹之驟,帝曰:“始除熹經筵耳,今乃事事欲與聞。 ”艾力辨其故,帝不聽。 彭龜年言:“始臣約熹同論侂胄,熹罷,臣宜并斥。 ”不報,侂胄銜之。 游仲鴻上疏曰:“陛下宅懮之時,御批數出,不由中書。 前日宰相留正,去之不以禮;諫官黃度,去之不以正;講官硃熹,復去之不以道。 自古未有舍宰相、諫官、講官而能自為聰明者也。 願急還熹,毋使小人得志以養成禍亂。 ”王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遷移台諫,悉出內批,非治世事也。 崇寧、大觀間,事出內批,遂成北狩之禍。 杜衍為相,常積內降十數封還。 今宰相不敢封納,台諫不敢彈奏,此豈可久之道乎!”

金主問輔臣曰:“孔子廟諸處何如?”完顏守貞曰:“諸縣見議建立。 ”金主因曰:“僧徒修飾宇像甚嚴,道流次之,惟儒者修孔子廟,最為滅裂。 ”守貞曰:“儒者不能長居學校,非若僧道久處寺觀。 ”金主曰:“僧道以佛、老營利,故務在莊嚴閎侈,起人敬奉布施,非所以為觀美也。 ”

壬午,詔:“改明年為慶元元年。 ”

金參知政事馬琪,自行省回,具奏河防利害。 丙戌,以翰林待制鄂屯忠孝權戶部侍郎,太府少監溫仿權工部侍郎行戶工部事,修治河防。

十一月,丙午,帝自重華宮還大內。

庚戌,以韓侂胄兼樞密都承旨。 初,詔侂胄可特遷二官。 侂胄覬覦節鉞,意不滿,力辭,乃止遷一官,為宜州觀察使,怨趙汝愚益深;至是特遷都承旨。

詔行孝宗皇帝三年喪。

先是,有司請于易月之外,用漆紗淺黃之制。 時硃熹在講筵,言:“自漢文短喪,歷代因之,天子遂無三年之喪。 為父且然,則嫡孫承重可知。 人紀廢壞,三綱不明,千有餘年,莫能釐正。 壽皇聖帝至性,以日易月之外,猶執通喪,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著在方策,為萬世法程。 陛下以世德承大統,承重之服,著在禮律,宜遵壽皇已行之法。 一時倉卒不及詳議,遂用漆紗淺黃之服,使壽皇已行之禮,舉而復墜,臣竊痛之。 然既往之事,不及追改,啟殯發引,禮當復用初喪之服。 ”至是詔遵用三年之制,中外百官皆以涼衫視事,用熹言也。

升明州為慶元府。

乙卯,權攢哲文神武成孝皇帝于永阜陵。

十二月,丁巳朔,禁民間妄言宮禁事。

辛酉,金平章政事完顏守貞罷。

守貞讀書通法律,明習故事。 時金有國七十年,禮樂政刑,因遼、宋舊制,雜亂無貫,金主欲更定修正,為一代法,其儀式條約,多守貞裁定,故明昌之治,號稱清明。 又喜推轂士類,接援后進,金主疑其有黨,又為胥持國所間,遂出知濟南府,仍命即辭。 前舉守貞者董師中、路鐸等皆補外。 以知大興府尼厖古鑒為參知政事。

乙丑,吏部侍郎兼侍講彭龜年,見韓侂胄用事,權勢重于宰相,上疏條奏其奸,謂:“進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關大體。 今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取勢,竊弄威福,不去,必為后患!”帝覽奏駭曰:“侂胄,朕托以肺腑,信而不疑,不謂如此!”龜年又言:“陛下逐硃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謂陛下去君子易,去小人難。 ”于是龜年、侂胄俱請祠。 帝欲兩罷其職,陳騤進曰:“以閤門去經筵,何以示天下?”既而內批:“龜年與郡,侂胄進一官,與在京宮觀。 ”

給事中林大中、同中書舍人樓鑰繳奏曰:“陛下眷禮僚舊,一旦龍飛,延問無虛日,不三數月間,或死或斥,賴龜年一人尚留。 今又去之,四方謂其以盡言得罪,恐傷政體。 且一去一留,恩意不侔。 去者日遠,不復侍左右;留者內祠,則召見無時。 請留龜年講筵而命侂胄以外任,則事體適平,人無可言者。 ”上批:“龜年已為優異,侂胄本無過尤,可并書行。 ”

大中復同鑰奏:“龜年除職與郡,以為優異,則侂胄之轉承宣使,非優異乎?若謂侂胄本無過尤,則龜年論事,實出于愛君之忱,豈得為過?龜年既已決出,侂胄難于獨留,宜畀外任或外祠,以慰公議。 ”不聽。 由是侂胄愈橫。

御史中丞謝深甫劾陳傅良,罷之。

丁卯,金免被黃河水災今年秋稅。

戊辰,以陳康伯配享孝宗廟庭。

己巳,知樞密院事陳騤罷。 庚午,以余端禮知樞密院事,京鏜參知政事,吏部尚書鄭僑同知樞密院事。

陳騤與趙汝愚素不協,未嘗同堂語。 及爭彭龜年事,韓侂胄語人曰:“彭侍郎不貪好官,固也;元樞亦欲為好人耶?”故罷之,而引京鏜居政府以間汝愚。 汝愚孤立于朝,帝亦無所倚信。

辛未,監察御史劉德秀劾起居舍人劉光祖,罷之。

以工部尚書趙彥逾為四川制置使。 彥逾自以有功于帝室,冀趙汝愚引居政府。 及除蜀帥,大怒,遂與韓侂胄合,因陛辭,疏廷臣姓名于帝,指為汝愚之黨,且曰:“老奴今去,不惜為陛下言之。 ”由是帝亦疑汝愚。

癸酉,上孝宗廟樂曰《大倫之樂》。

甲戌,祔孝宗神主于太廟。

戊寅,封太保郭師禹為永寧郡王。 師禹,成穆皇后之弟也。

辛巳,金減修內司備營造軍千人、都城所五百人。

癸未,金敕尚書省:“自今獻靈芝嘉禾者,賞之。 ”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四
【宋紀一百五十四】 起旃蒙單閼正月,盡強圉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諱擴,光宗第二子,母曰慈懿皇后李氏。 光宗為恭王,慈懿夢日墜于庭,以手承之,已而有娠,乾道四年十月丙午,生帝于王邸。 五年五月,賜今名。 淳熙五年十月,封英國公。 七年二月,初就傅。 十二年三月,封平陽郡王。 十六年三月,光宗受禪,三月,進封嘉王。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慶元元年(金明昌六年)

正月,丁巳朔,蠲兩淮租稅。 旋蠲台、嚴、湖三州貧民身丁折帛錢一年。

辛卯,金敕有司給天水郡公家屬田宅。

壬辰,金主如春水。

壬寅,黎州蠻寇安靜寨,義勇軍正將楊師杰及將佐王全等戰卻之。 尋以師杰充成都府路兵馬都監。

辛亥,金主諭參知政事胥持國曰:“河上役夫聚居,恐生疾疫,可廩醫護視之。 ”

二月,丁巳朔,詔兩淮諸州勸民耕墾荒田。

金敕有司,行宮側及獵所,有農者弗禁。

己未,金始祭高禖。

壬戌,詔嗣秀王伯圭贊拜不名。

庚午,金主還都。

丁丑,金京師地震,大雨雹,晝晦,震應天門右鴟尾。

戊寅,右丞相趙汝愚罷。 初,韓侂胄欲逐汝愚而難其名,京鏜曰:“彼宗姓也,誣以謀危社稷,則一網打盡矣。 ”侂胄然之,以秘書監李沐有怨于汝愚,引為右正言,使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將不利于社稷。 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以觀文殿大學士出知福州。

甲申,謝深甫等論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罷免,不當加以書殿隆名,帥籓重寄,乃命提舉洞霄宮。

直學士院鄭湜草制,有云:“頃我家之多難,賴碩輔之精忠。 持危定傾,安社稷以為悅;任公竭節,利國家無不為。 ”坐無貶祠,亦免官。

兵部侍郎章穎侍經幃,帝曰:“諫官有言趙汝愚者,卿等謂何?”同列漫無可否。 穎言:“天地變遷,人情危疑,加以敵人嫚侮,國勢未安,未可輕退大臣。 願降詔宣諭汝愚,毋聽其去。 穎遂以汝愚黨罷。

國子祭酒李祥言:“去歲壽皇崩,兩宮隔絕,中外洶洶,留正棄宰相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居喪無主,國命如發。 汝愚不畏滅族,決策立陛下,風塵不搖,天下復安,社稷之臣也。 奈何無念功至意,使精忠臣節,怫郁黯闇,何以示后世?”知臨安府徐誼,素為汝愚所器,凡有政務,多咨訪之,誼隨副裨助,不避形跡。 又嘗勸汝愚早退及預防侂胄之奸,侂胄尤怨之。 及是與國子博士楊簡,亦抗論留汝愚;李沐劾為黨,皆斥之。

時余端禮在樞府,與汝愚同心輔政,汝愚嘗曰:“士論未一,非余處恭不能任。 ”及汝愚被逐,端禮不能救,但長吁而已。 處恭,端禮字也。

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甲午,金以翰林直學士富珠哩子元為右司諫,監察御史田仲禮為左拾遺,翰林修撰布薩額爾克兼右拾遺。 諭曰:“國家設置諫官,非取虛名,蓋責實效,庶几有所裨益。 卿等皆朝廷選擢,宜直言無隱。 路鐸左遷,本以它罪,卿等勿以被責,遂畏避不敢言!”

癸丑,詔侍從、台諫、兩省集議江南沿江諸州行鐵錢利害。

夏,四月,丁巳,太府寺丞呂祖儉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 然曾未逾時,硃熹,老儒也,彭龜年,舊學也,有所論列,則亟許之去。 至于李祥,老成篤實,非有偏比,蓋眾聽所共孚者,今又終于斥逐。 臣恐自是天下有當言之事,必將相視以為戒,鉗口結舌之風一成而未易反,是豈國家之利耶?”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難非在于得罪君父,而在忤意權勢。 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難莫難于論災異,然言之而不諱者,以其事不關于權勢也。 若乃御筆之降,廟堂不敢重違,台諫不敢深論,給舍不敢固執,蓋以其事關貴幸,深慮乘間激發而重得罪也。 故凡勸導人主事從中出者,蓋欲假人主之聲勢以漸竊威權耳。 比者聞之道路,左右{執曰}御,于黜陟廢置之際,間得聞者,車馬輻輳,其門如市,恃權怙寵,搖撼外庭。 臣恐事勢浸淫,政歸幸門,凡所荐進,皆其所私,凡所傾陷,皆其所惡,豈但側目憚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順從,內外表里之患,必將形見。 臣因李祥獲罪而深言及此者,是豈矯激自取罪戾哉?實以士氣頹靡之中,稍忤權臣,則去不旋踵。 私懮過計,深慮陛下之勢孤,而相與維持宗社者浸寡也。 ”疏既上,命安置韶州。

中書舍人鄧驛,繳奏祖儉不當罪遣。 會樓鑰進讀呂公著元祐初所上十事,因進曰:“如公著社稷臣,猶將十世宥之,祖儉乃其孫也,今投之嶺外,萬一即死,陛下有殺言官之名,臣竊惜之。 ”帝問:“祖儉所言何事?”人始知韶州之貶,不出上意。 韓侂胄謂人曰:“復有救祖儉者,當處以新州。 眾乃不敢言。

或謂侂胄曰:“自趙丞相去,天下已切齒;今又投祖儉瘴鄉,不幸或死,則怨益重,曷若少徙內地?”侂胄后亦悟,改送吉州。

己未,以余端禮為右丞相,鄭僑參知政事,京鏜知樞密院事,謝深甫簽書樞密院事。

庚申,太學生楊宏中、周端朝、張道、林仲麟、蔣傅、徐范六人上書曰:“自古國家患亂之由,初非一端,惟小人中傷君子,其禍尤慘。 黨錮弊漢,朋黨亂唐,大率由此。 元祐以來,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變。 近者諫官李沐論罷趙汝愚,中外咨憤,而沐以為父老歡呼;蒙蔽天聽,一至于此。 陛下獨不念去歲之事乎?人情驚疑,變在朝夕,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雖有百李沐,罔知攸濟。 當國家多難,汝愚位樞府,本兵柄,指揮操縱,何向不可!不以此時為利,今上下安妥,乃有異意乎?章穎、李祥、楊簡,發于中激,力辯其非,即遭逐斥,六館之士,拂膺憤怨。 李沐自知邪正不兩立,思欲盡覆正人以便其私,于是托朋黨以罔陛下之聽。 臣恐君子小人消長之機,于此一判,則靖康已然之驗,何堪再見于今日耶?願陛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之非黨,灼李沐之回邪,竄沐以謝天下,還祥等以收士心。 ”疏上,詔宏中等悉送五百里外編管。 當時號為“六君子”。 傅久居太學,忠鯁有聞,扣閽之事,皆所屬稿。

鄧驛言:“國家開設學校,教養士類,德至渥也。 自建太學以來,上書言事者無時無之。 累朝覆涵,不加之罪,甚者,押歸本貫或它州聽讀而已。 紹熙間,有布衣余古,上書狂悖,若以指斥之罪坐之,誠不為過。 太上始者震怒,降旨編管;已而臣僚論奏,竟從寬典。 陛下今日編管楊宏中六人,若以扇搖國是非之,則未若指斥乘輿之罪大也;以六輩之言,則一夫為至寡也。 聖明初政,仁厚播聞;睿斷過嚴,人情震駭。 所有錄黃,未敢書行。 ”是日,知臨安府錢象祖捕諸生押送貶所。 未几,驛罷,出知泉州。

癸亥,金敕有司以增修曲阜宣聖王廟畢,賜衍聖公以下三獻法服及登歌樂一部,仍送太常舊工往教孔氏子弟,以備祭禮。

甲子,金以尚書左丞烏凌阿願為平章政事,右丞瓜勒佳衡為尚書左丞。

戊寅,金以修河防畢工,參知政事胥持國等進階,賜銀幣有差。

庚辰,金以右丞相瓜勒佳清臣為左丞相,監修國史,封密國公;樞密使襄為右丞相,封任國公。 遷胥持國為尚書右丞。 持國與李淑妃表里,筦擅朝政,士之好利躁進者,爭趨走其門。 四方為之語曰:“經童作相,監婢為妃。 ”

五月,乙未,金判平陽府事鎬王永中賜死,并其二子璋、谻翩C

初,傅尉希望風旨,過為苛細。 永中自以世宗長子,且老矣,動有掣制,情思郁郁,乃表乞間居,不許。 及鄭王永蹈以謀逆誅,增置諸王司馬,球獵游宴,皆有制限;家人出入,多禁防之。 河東提刑判官巴哩哈,坐私謁永中,杖一百,解職。 同知西京留守費摩克斯,坐受永中請托免。

先是永中舅張汝弼妻高陀幹以詛咒誅,金主疑事在永中,未有以發也。 會傅尉奏永中第四子谻翩A因防禁嚴密,語涉不道,詔同簽大睦親府事膏、御史中丞孫即康鞫問,并得第二子璋所撰詞曲,有不遜語。 家奴德格首永中嘗與侍妾瑞雪言:“我得天子,子為大王,以爾為妃。 ”詔遣官覆按,再遣禮部尚書張、兵部尚書烏庫哩慶裔覆之。 金主謂宰臣曰:“鎬王只以語言得罪,與永蹈罪異。 ”馬琪曰:“罪狀雖異,人臣無將則一也。 ”金主又曰:“王何故輒出此言?”瓜勒佳清臣曰:“素有妄想故也。 ”遂令百官雜議,請論如律。 詔賜永中死,鄂蘭哈、璋、谻蔥布珣韞哄A永中妻子威州安置。

戊戌,詔戒百官朋比。

丙午,詔諸路提舉司置廣惠倉。

庚戌,金命瓜勒佳清臣行省于臨潢府。

六月,丙辰,金右諫議大夫賈守謙、右拾遺布薩額爾克坐議鎬王永中事奏對不實,削官二階,罷之。 御史中丞孫即康、右補闕蒙古呼喇、右拾遺田仲禮并罰金。

丁巳,復留正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

韓侂胄用意,士大夫素為清議所擯者,教以凡與為異者皆道學之人,疏姓名授之,俾以次斥革。 或又言道學何罪,當名曰“偽學”,善類自皆不安。 由是有“偽學”之目。

右正言劉德秀上言:“邪正之辨,無過真與偽而已。 彼口道先生之言,而行如市人所不為,在興王之所必斥也。 昔孝宗銳意恢復,首務核實,凡言行相違者,未嘗不深知其奸。 臣願陛下以孝宗為法,考核真偽,以辯邪正。 ”詔下其章。 由是博士孫元卿、袁燮、國子正陳武皆罷。 司業汪逵入札子辨之,德秀以逵為狂言,亦被斥。

己未,復置台諫言事簿。

丙寅,金以樞密副使唐古貢為樞密使。

庚午,詔:“三衙、江上諸軍主帥、將佐,初除舉自代一人,歲舉所知三人。 ”

癸酉,以韓侂胄為保寧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

秋,七月,丁酉,御史中丞何澹言:“頃歲有為專門之學者,以私淑諸人為己任,非不善也。 及其久也,有從而附和之者,有從而詆毀之者,有畏而不敢竊議者。 附和之者,則曰此致知格物、精義入神之學,而古聖賢之功用在是也。 一人倡之,千百人和之。 幸其學之顯行,則不問其人之賢否,兼收而并蓄之,以為此皆賢人也,皆善類也,皆知趨向者也。 詆毀之者,則曰其說空虛而無補于實用,其行矯偽而不近于人情,一入其門而假借其聲勢,小可以得名譽,大可以得爵祿,今日宦學之捷徑,無以易此。 畏之而無敢竊議者,則曰利其學者日煩而護其局者甚眾,言一出口,禍且及身。 獨不見某人乎?因言其學而棄置矣。 又不見某人乎?因論其人而擯斥矣。 彼欲以此箝人之口,莫若置而不問。

“臣嘗平心而論,以為附和者或流而為偽,詆毀者或失其為真,或畏之而無敢竊議,則真偽舉無所別矣,是非何自而定乎?有人于此,行乎閨門,達乎鄉黨,其踐履可觀而不為偽行,其學術有用而不為空言,其見于事也,正直而不私,廉潔而無玷,既不矯激以為異,亦不詭隨以為同,則真聖賢之道學也,豈不可尊尚哉?苟其學術之空虛而假此以蓋其短拙,踐履之不篤而借此以文其奸詐,或者又憑藉乎此以沽名譽而釣爵祿,甚者屢沽贓穢,士論之不齒,而夤緣假托以借重,則為此學之玷累爾。 及人之竊議,則不知自反,又群起而攻之曰:彼其不樂道學也,彼其好傷善類也。 彼此是非,紛呶不已,則為漢甘陵、唐牛李,國家將受其害,可不慮哉?

“臣聞紹興間,諫臣陳公輔嘗言程顥、王安石之學皆有尚同之弊,高宗皇帝親洒宸翰,有曰:‘學者當以孔、孟為師。 ’臣願陛下以高宗之言風厲天下,使天下皆師孔、孟。 有志于學者,不必自相標榜,使眾人得而指目,亦不必以同門之故,更相庇護。 是者從其為是,非者從其為非,朝廷亦惟是之從,惟善之取,而無彼此同異之說。 聽言而觀行,因名而察實,錄其真而去其偽,則人知勉勵而無敢飾詐以求售矣。 士風純而國是定,將必由此。 ”帝是之,詔榜于朝堂。

既而吏部郎官糜師旦,復請考核真偽,遷左司員外郎。 又有張貴模者,指論《太極圖》,亦被賞擢。

澹復上疏言:“朝廷之臣,熟知其邪跡,然亦不敢白發以招報復之禍。 望明詔大臣,去其所當去者。 ”

詔趙汝愚以觀文殿大學士罷祠。

八月,己巳,詔內外諸軍主帥條奏武備邊防之策。

九月,壬午朔,蠲臨安府水災貧民賦。

甲申,金冊靜寧山神為鎮安公,呼圖里巴山神為瑞聖公。

乙酉,以久雨,決系囚。

丙戌,金以知河間府事伊喇仲方為御史大夫。

辛卯,金主如秋山;冬,十月,丙辰,還都。

乙丑,升秀州為嘉興府,舒州為安慶府,嘉州為嘉定府,英州為英德府。

壬申,封子恭為安定郡王。

金瓜勒佳清臣受命出師,偵如虛實,自選精兵一萬,進至合勒河。 前隊宣徽使伊喇敏等,于栲栲濼攻營十四,下之,回迎大軍;屬部斜出,掩其所獲羊馬資物以歸。 清臣遣人責其賧罰,北准布由此叛去,大侵掠。

乙亥,金主命瓜勒佳衡行省于撫州,命選親軍武衛軍各五百人以從。 十一月,戊子,清臣罷,命右丞相襄代之。

初議征討,清臣主其事,既而領軍出征,雖屢獲捷,而貪小利,遂致北邊不寧者數歲。

戊戌,加上太皇太后、太上皇、太上皇后尊號。

乙巳,金以樞密使唐古貢、御史大夫伊喇仲方、禮部尚書張等二十二人充計議官,凡軍事則議之。

丙午,竄故相趙汝愚于永州。

初,韓侂胄忌汝愚,必欲置之死。 既罷宮觀,監察御史胡紘遂上言:“汝愚倡引其徒,謀為不軌,乘龍授鼎,假夢為符。 ”因條奏其十不遜,且及徐誼。 詔責汝愚永州安置,誼南安軍安置。 時汪義端當制,遂用漢誅劉屈氂、唐戮李林甫事,迪功郎趙師召亦上書乞斬汝愚,帝不從。 汝愚怡然就道,謂諸子曰:“觀侂胄之意,必欲殺我。 我死,汝曹或可免也。 ”

丁未,命宰執大閱。

余端禮、鄭僑言:“福建地狹人稠,無以贍養,生子多不舉。 福建提舉宋之瑞乞免鬻建、劍、汀郡沒官田,收其租,助民舉子之費。 ”從之。

十二月,乙卯,金主命招撫北邊軍民。

戊午,金禮部尚書張等進《大金儀禮》。

丁卯,金應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誥滏陽趙秉文,上書論宰相胥持國當罷,宗室守貞可大用。 金主召問,言頗差異,命知大興府事內族膏等鞫之。 秉文初不肯言,詰其仆,遍數交游者,秉文乃曰:“初欲上言,嘗與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鄭贊道、高坦等私議。 ”庭筠等皆下獄、決罰有差。 有司論秉文上疏狂妄,法當追解,金主不欲以言罪人,特免之。 當時為之語曰:“古有硃云,今有秉文。 硃云攀檻,秉文攀人。 ”士大夫莫不恥之,坐是久廢。

乙亥,金詔加五鎮、四瀆王爵。

煥章閣待制、提舉南京鴻慶宮硃熹,始以廟議自劾,不許;以疾再乞休致,詔:“辭職謝事,非朕優賢之意,依舊秘閣修撰。 ”

是月,金右丞相襄率駙馬都尉布薩揆等自臨潢進軍大鹽濼,分兵攻取諸營。

金完顏守貞既罷相出守,胥持國等猶忌之。 俄有言守貞在政府日,嘗與近侍竊言宮掖事而妄稱奏下。 金主命有司鞫問,守貞款伏。 奪官一階,解職,遣中使持詔切責之,仍以守貞不公事宣諭百官于尚書省。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慶元二年(金承安元年)

春,正月,甲申,金大鹽濼群牧使伊喇伊都等為廣吉喇部兵所敗,死之。

丁亥,金國子學齋長張守愚上《平邊議》,特授本學教授,以其議付史館。

庚寅,以余端禮為左丞相,京鏜為右丞相,謝深甫參知政事,鄭僑知樞密院事,何澹同知樞密院事。

趙汝愚行至衡州,病作。 衡守錢鍪,承韓侂胄風旨,窘辱百端;庚子,汝愚暴卒。 天下冤之。 帝命追復原官,許歸葬,中書舍人吳宗旦繳還復官之命。

汝愚學問有用,嘗以范仲淹、韓琦、富弼、司馬光自期,凡平昔所聞于師友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而罷政。 初,汝愚嘗夢孝宗授以湯鼎,背負白龍升天;后翼嘉王以素服即位,讒者遂以為罪。

甲辰,右諫議大夫劉德秀劾前丞相留正四大罪,首言引用偽學之黨以危社稷。 詔正落職,罷祠。

二月,端明殿學士葉翥知貢舉。 同知貢舉、右正言劉德秀言:“偽學之魁,以匹夫竊人主之柄,鼓動天下,故文風未能丕變。 請將語錄之類盡行除毀。 ”故是科取士,稍涉義理者,悉皆黜落;《六經》、《語》、《孟》、《中庸》、《大學》大書,為世大禁。

淮西總領張釜上言:“邇者偽學盛行,賴陛下聖明斥罷,天下皆洗心滌慮,不敢為前日之習。 願陛下明詔在位之臣,上下堅守勿變,毋使偽言偽行乘間而入,以壞既定之規模。 ”乃除釜尚書左司郎官。

辛未,蠲臨安民身丁錢三年。

是月,金初造虎符發兵。

三月,己亥,進封嘉國公柄為吳興郡王。

癸卯,金以久旱,敕尚書省曰:“刑獄雖已奏行,其間恐有疑,其再議以聞。 人命至重,不可不慎也。 ”

丙午,有司上《慶元會計錄》。

夏,四月,壬子,金遣使審決冤獄。

戊午,金初行區種法,民十五以上六十以下有土田者,丁種一畝。

甲子,左丞相余端禮罷。 時韓侂胄擅權,擯斥正士,端禮稱疾罷政。

壬申,以何澹參知政事,吏部尚書葉翥簽書樞密院事。

五月,乙酉,申嚴獄囚瘐死之罰。

金以久旱徙市;庚寅,詔復市如常。

辛卯,賜禮部進士鄒應龍以下四百四十九人及第、出身。

甲午,減諸路和市折帛錢三年。

建華文閣,藏《孝宗御集》。

乙未,金參知政事尼厖古鑒卒。

甲辰,更慈福宮曰壽慈。

六月,甲寅,金主以仲夏始得雨足,百姓艱食,出倉粟十萬石,減價糶之。

乙丑,命監司、帥守臧否縣令,分三等,從張釜之請也。 后迄不行。

丁卯,金御史大夫伊喇仲方罷。

金定僧、道、女冠剃度之制。

金主嘗問諫議大夫張曰:“僧道三年一試,八十取一,不已少乎?”曰:“此輩浮食,無益有損,不宜滋益也。 ”金主曰:“周武帝、唐武宗、后周世宗皆賢君,其壽不永,雖曰偶然,似亦有因也。 ”對曰:“三君矯枉太過。 今不崇奉。 不毀除,是謂得中矣。 ”

丙子,皇子峻生。

秋,七月,庚辰,金主御紫宸殿,受諸王、百官賀,賜諸王、宰執進酒。 敕有司以酒萬尊置通衢,賜民縱飲。

金主遣西北路招討使完顏安國等趨多泉子,密詔右丞相襄進兵。 乃令支軍出東道,襄由西道。 支軍至龍駒河,為准布所圍,三日不得出,間使出求援。 或請俟諸軍集乃發,襄曰:“我軍被圍數日,馳救之猶恐不及,豈可后時!”即鳴鼓夜發。 或謂選遣人報圍中,使知援至,襄曰:“所遣者倘為敵得,使知吾兵寡而糧在后,則吾事敗矣。 ”乃益疾馳。 遲明,距敵近,眾欲少憩,襄曰:“所以乘夜疾馳者,欲掩其不備耳,緩則不及。 ”鄉晨,壓敵,突擊之,圍中將士亦鼓噪出,大戰,准布敗奔。 使安國追躡,僉言:“糧道不繼,不可行也。 ”安國曰:“人得一羊,可食十餘日。 不如驅羊以襲之便。 ”遂從其計。 安國統所部萬人,疾驅以薄之,准布散走。 會大雨,凍死者十八九,降其部長。 捷聞,金主遣使厚賜以勞之,許便宜賞賚士卒。

乙酉,金命有司收瘞西北路陣亡骸骨。

戊子,量徙流人呂祖儉等于內郡。 祖儉移高安,尋卒,高安知縣徐應龍經紀其喪。 祖儉受業于兄祖謙,尊信不渝,在謫所,讀書賣藥以自給。 嘗言:“因世變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變而意氣有所加者,亦私心也。 ”

時中書舍人汪義端,引唐李林甫故事,以偽學之黨皆名士,欲盡除之,太皇太后聞而非之。 帝乃詔台諫、給舍:“論奏不必更及舊事,務在平正,以副朕建中之意。 ”詔下,劉德秀遂與御史張伯垓、姚愈等疏言:“自今舊奸宿惡,或滋長不悛,臣等不言,則誤陛下之用人;言之,則礙今日之御札;若俟其敗壞國事而后進言,則徒有噬臍之悔。 三者皆無一而可。 望下此章,播告中外,令舊奸知朝廷紀綱尚在,不敢放肆。 ”從之,乃改為“不必專及舊事”。 自是侂胄之黨攻擊愈急矣。

殿中侍御史黃黻上言:“治道在黜首惡而任其賢,使才者不失其職而不才者無所憾。 故仁宗嘗曰:‘朕不欲留人過失于心。 ’此皇極之道也。 至于前事,有合論列,事體明證,有關國家利害者,臣不敢不以正對。 ”己丑,改黻為起居郎、權兵部郎中,以愈代為殿中侍御史。 黻未几罷去。

戊戌,以韓侂胄為開府儀同三司、萬壽觀使。

金左司郎中高汝礪,奏事紫宸,時侍臣皆回避,金主所持涼扇墜案下,汝礪以非職,不敢取以進。 奏事畢,金主謂宰臣曰:“高汝礪不進扇,可謂知體矣。 ”汝礪,金城人也。

八月,丙辰,太常少卿胡紘上言:“比年以來,偽學猖獗,圖為不軌,動搖上皇,詆毀聖德,几至大亂。 賴二三大臣、台諫出死力而排之,而元惡殞命,群邪屏跡。 自御筆有救偏建中之說,或者誤認天意,急于奉承,倡為調停之議,取前日偽學之奸黨次第用之,或與宮觀,或與差遣,以冀幸其它日不相報復。 往者建中靖國之事,可以為戒,陛下何不悟也?漢霍光廢昌邑王賀,一日而誅其群臣一百餘人;唐五王不殺武三思,不旋踵而皆斃于三思之手。 今縱未能盡用古法,宜令退伏田里,循省愆咎。 ”乃詔偽學之黨,宰執權住進擬。 自是學禁愈急。

大理司直邵褒然言:“三十年來,偽學顯行,場屋之權,盡歸其黨。 請詔大臣審察其所學。 ”詔:“偽學之黨,勿除在內差遣。 ”已而言者又論偽學之禍,乞鑒元祐調停之說,杜其根源,遂有詔:“監司、帥守荐舉改官,并于奏牘前聲說非偽學之人。 ”會鄉試,漕司前期取家狀,必令書“系不是偽學”五字。 撫州推官柴中行獨申漕司云:“自幼習《易》,讀程氏《易傳》以取科第。 如以為偽,不願考校。 ”士論壯之。

壬戌,皇子峻卒,追封兗王,謚沖惠。 后屢舉皇子,皆不育,俱加封謚。

甲子,金以陝西西路轉運董師中為御史大夫。

癸酉,金左丞瓜勒佳衡丁父懮;尋起復。

九月,辛巳,金右丞相襄自軍中赴闕,拜左丞相,監修國史,封黨山郡王。 宴慶和殿,金主親舉酒飲之,解所服玉具佩刀以賜,命即服之。 遷完顏安國為左翼都統。

丁亥,復分利州路為東、西路。

癸巳,嗣濮王士歆薨,追封韶王。

冬,十月,丙午,金選親軍八百人戍撫州。

戊申,帝率群臣上冊寶于慈福、壽康宮。

准布復叛,金主命左丞相襄行省于北京,簽書樞密院事完顏匡行院于撫州。 會契丹德壽等據信州叛,建元身聖,眾號數十萬,遠近震駭;襄閑暇如平日,人心乃安。 襄之出鎮也,至石門鎮,謂僚屬曰:“北部犯塞奚足慮!第恐奸人乘隙而動,北京近地軍少,當預為之備。 ”即遣官發上京等軍六千,至是果得其用。 臨潢總管烏庫哩道遠、富察守純分道進討,擒德壽等,送京師。

先是金諸臣以北鄙用兵,請改郊期,金主問諫議大夫兼禮部侍郎張曰:南郊大祀,今用度不給,俟它年,可乎?”曰:“陛下即位,于今八年,大禮未舉,宜亟行之。 ”金主曰:“北方未寧,致齋之際,有不測奏報,何如?”對曰:“豈可逆度而妨大禮?今河平歲丰,正其時也。 ”既而諸臣仍請罷祀,又欲用正月上辛;金主使問丞相襄,襄奏曰:“郊為重禮,且先期詔天下。 又,籓國已報表駕,今若中罷,何以副四方傾望之意?祀用上辛,乃祈穀之禮,非郊見上帝之本意。 大禮不可輕廢,請決行之。 臣請于祀前滅賊。 ”既而賊破,果如所料。

丙辰,金袷享于太廟。

甲戌,大閱。

十一月,戊子,金參知政事馬琪,出鎮安武軍,尋致仕,卒。 琪性明敏,習吏事,其治錢穀尤長。 然性吝好利,頗為金主所少。

庚寅,帝詣壽康宮,上太上皇寬恤詔令。

金以御史大夫董師中、北京留守裔并為參知政事。

壬辰,京鏜等上孝宗寬恤詔令。

丁酉,金朝享太廟。 戊戌,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承安,進封丞相襄為南陽郡王。

癸卯,賞宜州捕降峒寇功。

金丞相襄之討契丹也,金主命自龍虎衛上將軍、節度使以下,承制授之。 襄以為賞罰之柄,非人臣所預,不敢奉詔。 賊平,請委近臣諭旨將士使知意。

十二月,戊申,以知寧國府陳賈為兵部侍郎,以賈在淳熙末曾論硃熹故也。

己酉,金遣提點太醫、近侍局使李仁惠賜北邊將士,授官者萬一千人,授賞者几二萬人。 仁惠,即喜兒之賜名也。

是月,硃熹落職,罷祠。

熹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帶從臣職名,義不容默,乃草封事數萬言,陳奸邪蔽主之禍,因以明趙汝愚之冤。 子弟諸生更迭進諫,以為必賈禍,熹不聽。 蔡元定請以蓍決之,遇《遯》之《同人》。 熹默然,取稿焚之,遂上奏,力辭職名,詔仍充秘閣修撰。

時台諫欲論熹,無敢先發者。 胡紘未達時,嘗謁熹于建安,熹待學子惟脫粟飯,遇紘不能異也。 紘不悅,語人曰:“此非人情。 只雞斗酒,山中未為乏也。 ”及為監察御史,乃銳然以擊熹自任,物色無所得,經年醞釀,章疏乃成。 會改太常少卿,不果。

有沈繼祖者,嘗采摭熹《語》、《孟》之語以自售,至是以追論程頤,得為御史。 紘以疏章授之,繼祖謂立可致富貴,遂論熹:“資本回邪,加以忮忍,剽竊張載、程頤之緒餘,寓以吃菜事魔之妖術,簧鼓后進,張浮駕誕,私立品題,收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伍,相與褒衣博帶,食淡餐粗,或會徒于廣信鵝湖之寺,或呈身于長沙敬簡之堂,潛形匿跡,如鬼如魅。 士大夫沽名嗜利,覬其為助者,又從而譽之荐之。 ”因誣熹大罪有六,且曰:“嘉為大奸大憝,請加少正卯之誅,以為欺君罔世、污行盜名者戒。 其徒蔡元定,佐熹為妖,亦請編管別州。 ”詔熹落職,罷祠,竄元定于道州。

已而選人余祕上書,乞斬熹以絕偽學,謝深甫抵其書于地,語同列曰:“硃元晦、蔡季通,不過自相講明耳,果何罪乎!”元晦,熹字;季通,元定字也。

時逮捕元定赴謫所甚急,元定色不為動,與季子沈徒步就道。 熹與從游者百餘人餞別蕭寺中,坐客興嘆,有泣下者。 熹微視元定,不異平時,因喟然曰:“友朋相愛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謂兩得之矣!”眾謂宜緩行,元定曰:“獲罪于天,天可逃乎?”至道州,遠近來學者日眾。 愛元定者謂宜謝生徒,元定曰:“彼以學來,何忍拒之!若有禍患,亦非閉門塞竇所能避也。 ”貽書訓諸子曰:“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 ”在道逾年卒。

韓侂胄為其父誠請謚。 誠乃神宗外孫,娶太皇太后女弟,積官閤門使,未嘗更歷事任。 時福州黃唐為考功郎,言其不可,因求去。 遂命館職官暫權考功,謚誠曰忠定;左遷唐為樞密院檢詳文字,尋改江淮提點鐵錢。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慶元二年(金承安二年)

春,正月,丁酉,金主如安州春水。

壬寅,知樞密院事鄭僑罷。 癸卯,以謝深甫知樞密院事。

詔硃熹仍依前官,與祠。

丁酉,金主還都。

二月,己酉,右丞相京鏜等上《神宗玉牒》、《高宗實錄》。

丙寅,詔以昭慶軍承宣使、內侍省押班王德謙為節度使。 德謙,帝籓邸內侍也,于是驟見擢用。 中書舍人吳宗旦,事德謙甚謹,夜,輒易服謁之。 德謙乃荐宗旦為刑部侍郎、直學士院。 宗旦為德謙草制,引天寶、同光故事為比。 制出,參知政事何澹不押制書;右諫議大夫劉德秀率台諫交章言其不可;丁卯,京鏜復以為言;遂寢其命。 于是德謙除在外宮觀,吏部尚書兼給事中許及之奏駁之;台諫請竄斥德謙,帝未許。 殿中侍御中姚愈,劾宗旦交結德謙;辛未,宗旦奪三官,癸酉,送南康軍居住。

是月,金命襲封衍聖公孔元措世襲兼曲阜令。

三月,壬午,金命戶部尚書溫昉行六部尚書于撫州。

庚寅,金主幸西園,閱軍器。

癸巳,金平章政事烏凌阿願罷。

丙申,竄內侍王德謙。 臨安府劾德謙為人求官,贓以巨萬計,服食擬乘輿。 獄未成,詔降德謙團練使,撫州居住。 權中書舍人高文虎請改為安置。 帝從之。 然獄卒不竟。

丁酉,金以參知政事裔代左丞相襄行省于北京。

庚子,禁浙西圍田。

壬寅,詔:“自今有司奏讞死罪不當者,論如律。 ”

夏,四月,丙午,封武功郎不階h為嗣濮王。

甲子,金尚書省奏:“比歲北邊調度頗多,請降僧道空名度牒,以助軍需。 ”從之。

癸酉,金親王宣敕始用女真字。

五月,甲戌朔,金言謂宰臣曰:“比以軍需,隨路賦調,司縣不度緩急,促期征斂,使民費及數倍,胥吏又來之以侵暴,其令提刑司究察之。 ”

丙子,金主集官吏于尚書省,諭曰:“今紀綱不立,官吏弛慢,遷延苟簡,習以成弊。 職官多以吉善求名,計得自安,國家何賴焉!至于徇情賣法,省部令史尤甚,尚書省其戒諭之。 ”

丁丑,金北京行省參知政事裔移駐臨潢府。

庚辰,金升撫州為鎮寧軍。

丁亥,金丞相襄詣臨潢府。

金召知大名府赫舍哩執中簽書樞密院事,從丞相襄征伐。 執中不欲行,奏曰:“臣與襄有隙,且殺臣矣。 ”金主惡其言不遜,事下有司,既而赦之。 執中本名呼沙呼,阿蘇之裔孫也。

己丑,金皇子洪輝生。 命禮部尚書張報祀高禖。

六月,戊申,金以澄州刺史王遵古為翰林直學士,仍敕無與撰述,入直則奏聞,或霖雨免入直,以遵古年老,且嘗侍講讀也。

戊辰,須淳熙寬恤詔令。

閏月,甲戌,內出銅器付尚書省毀之。 申嚴私鑄器之禁。

甲午,朝散大夫劉三杰,免喪入見,論“今日之懮有二:有邊境之懮,有偽學之懮。 邊境之懮,有大臣以任其責,臣未敢輕論。 若夫偽學之懮,姑未論其遠,請以三十餘年以來而論之:其始有張栻者,談性理之學,言一出口,噓枯吹生,人爭趨之,可以獲利,栻雖欲為義,而學之者已為利矣。 又有硃熹者,專于為利,借《大學》、《中庸》以文其奸而行其計,下一拜則以為顏、閔,得一語即以為孔、孟,獲利愈廣,而肆無忌憚,然猶未有在上有勢者為之主盟。 已而周必大為右相,欲與左丞相王淮相傾而奪之柄,知此曹敢為無顧忌大言而能變亂黑白也,遂誘而置之朝列,卒藉其力傾去王淮,而此曹愈得志矣。 其后留正之來,雖明知此曹之非,顧勢已成,無可奈何,反藉其黨與心腹。 至趙汝愚。 則素懷不軌之心,非此曹莫與共事,而此曹變知汝愚之心也,垂涎利祿,甘為鷹犬以覬幸非望,故或駕姍笑君父之說于鄰國,或為三女一魚之符以惑眾庶,扇妖造怪,不可勝數,蓋前日為偽學,至此變而為逆黨矣。 賴陛下聖明,去之之早,此宗廟社稷無疆之福。 然今此曹潛形匿影,日夜伺隙。 雨暘稍愆,則喜見顏色;聞敵國侵擾之報,則移過于吾之君父。 如此鬼蜮,百方害人,防之不至,必受其禍。 臣謂今日之策,惟當銷之而已。 其習偽深而附逆因者,自知罪不容誅,終不肯為國家用;其它能革心易慮,則勿遂廢斥,使之去偽從正,以銷今日之懮。 ”

疏入,韓侂胄大喜,即日除三杰右正言。 留正貶邵州居住。

是夏,大溪山島民作亂。

大溪山者,廣東海中島也。 提舉茶鹽徐安國,遣人入島捕私鹽,島民不安,嘯聚千餘人,入海為盜,揭榜疏安國之罪,掠商旅,殺平民。 經略使雷水眾,素與安國有隙,至是安國乞遣兵討之,侂不即發兵,而以安國生事聞于朝。 未几,水眾、安國俱罷。

秋,七月,壬寅朔,金主幸天慶觀,建普天大醮,禁屠宰,七日無奏刑,百司權停決罰。

庚午,監察御史沈繼祖,錄淹囚四百餘條來上,詔進二官。

八月,庚辰,以軍器臨錢之望為秘閣修撰、知廣州。

金敕計議官所進奏帖可直言利害,勿用浮詞。

辛巳,金主以邊事未寧,集六品以上官于尚書省,問攻守之策。 凡中外臣僚,不以職位高下,或有方略材武,或長于調度,各舉三五人以備選用,期五日封章以進。 議者凡八十四人,言攻者五,言守者四十六,且攻且守者三十三,召對睿思殿,論難久之。

金北部復叛,參知政事裔戰敗。 丙戌,以丞相襄為左副元帥蒞師。 裔旋罷。

金右丞胥持國,席龍擅政,多結黨援。 御史台劾右司諫張復亨,右拾遺張嘉貞,同知安丰軍節度使事趙樞,同知定海軍節度使事張光庭,戶部主事高元甫,刑部員外郎張岩叟,尚書省令史傅汝梅、張翰、裴元、郭郛,皆趨走權門,人戲謂“胥門十哲”。 復亨、嘉貞尤卑佞苟進,不稱諫職,俱宜黜罷。 奏可。 于是持國致仕,嘉貞等皆補外。

金左丞瓜勒佳衡罷,以參知政事董師中為左丞,以左宣徽使膏為右丞,以戶部尚書楊伯通參知政事。

庚寅,金樞密使唐古貢致仕。 尋以襄為樞密使、平章政事。

辛卯,錢之望遣兵入大溪山,盡殺島民。

九月,壬寅,以四川旱,蠲民賦。

金遣官分詣上京、東京、北京、咸平、臨潢、西京等路招募漢軍,不足則簽補之。 時北京民方艱食,樞密使襄出糴倉粟以濟之。 或以兵食方闕為言,襄曰:“烏有民足而兵不足者!”卒行之,民皆悅服。

癸丑,金以上京留守鈕祜祿額特喇為平章政事。

辛酉,金以樞密使襄知大興府事;胥持國為樞密副使、權參知政事,行省于北京。

它日,金主與翰林修撰路鐸論董師中、張萬公優劣,鐸曰:“師中附胥持國進,持國小人,不宜典軍馬。 以臣度之,不惟不允人望,亦必不能服軍心。 若回日復相,必亂天下。 ”金主曰:“人臣進退人難,人君進退人易,朕豈以此人復為相耶?”持國旋卒于軍。

是日,詔:“監司、帥守荐舉改官,勿用偽學之人。 ”

冬,十月,庚午朔,金初設講議所官六員,共議錢穀,以中都轉運使孫鐸、戶部侍郎高汝礪等為之。

庚辰,金尚書省奏:“高麗國牒報,其主以老疾,令母弟卓權國事。 ”

十一月,辛丑,加謚孝宗曰紹統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聖成孝皇帝。

太皇太后吳氏崩于壽慈宮,年八十三。 遺誥:“太上皇帝疾未痊,宜于宮中承重;皇帝服齊衰五月。 ”

后實以辛卯崩,時郊祀期迫,或謂韓侂胄曰:“上親郊,不可不成禮,且有司所費既夥,奈何已之?”侂胄入其言。 ”甲辰,祀圜丘。 乙巳,始發喪,詔服期年。 及侂胄誅,以劉光祖言,乃改從本日。

十二月,己巳朔,金敕御史台糾察諂佞趨走有實跡者。

丙子,帝始御正殿。

己卯,金始鑄承安寶貨。

丁酉,知綿州王沇疏請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曾受偽學舉荐關陛及刑法廉吏自代之人,并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間慢差遣;從之。

于是偽學逆黨得罪著籍者,宰執則有趙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藺四人,待制以上則有硃熹、徐誼、彭龜年、陳傅良、薛叔似、章穎、鄭湜、樓鑰、林大中、黃由、黃黻、何異、孫逢吉十三人,餘官則有劉光祖、呂祖儉、葉適、楊芳、項安世、李埴、沈有開、曾三聘、游仲鴻、吳獵、李祥、楊簡、趙汝讜、趙汝談、陳峴、范仲黼、汪逵、孫元卿、袁燮、陳武、田澹、黃度、詹體仁、蔡幼學、黃顥、周南、吳柔勝、王厚之、孟浩、趙鞏、白炎震等三十一人,武臣則有皇甫斌、危仲壬、張致遠三人,士人則有楊宏中、周端朝、張道、林仲麟、蔣傅、徐范、蔡元定、呂祖泰八人,共五十九人。

時黃由尚為吏部侍郎,言人主不可待天下以黨與,不必置籍以示不廣。 殿中侍御史張岩劾由附阿,罷之。 擢沇為利州路轉運判官。

金高汝礪上言:“國家置諫臣以備侍從,蓋欲周知時政以參得失,非徒使排行就列而已。 故唐自凡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閤,必遣諫官隨之,俾與聞政事,冀其有所開說。 今台省以下,遇朝奏事則一切回避,與諸侍衛之臣旅進旅退,殿廷論事,初莫得聞。 及其已行,又不詳其始末,遂事而諫,斯亦難矣。 顧諫職為何如哉?若曰非材,擇人可也,豈可置之言責而疏遠若是?自今以往,有司奏事,諫官得以預聞,庶几少補。 ”從之。

金李淑妃兄弟仁惠等干預朝政,監察御史姬端修上書乞遠小人。 金主遣仁惠傳詔問端修:“小人謂誰?其以姓名對。 ”端修對曰:“小人者,李二惠兄弟。 ”仁惠不敢隱,具奏之,金主雖責仁惠兄弟而不能去。 端修又刻簽書樞密院事完顏匡,疊被眷遇,行院于撫州,不知自潔。 轉運使溫昉,行六部事,主軍中饋餉,屈意事匡,以馬、幣為獻,及私以官錢佐匡宴會費。 金主方委匡以邊事,寢其奏。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五
【宋紀一百五十五】 起著雍敦牂正月,盡上章涒灘十二月,凡三年。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恭睿孝皇帝慶元四年(金承安三年)

春,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癸卯,金諭有司:“凡館接伴并奉使者,毋以語言相勝,務存大體,奉使者務得其人。 ”

乙卯,上欽宗硃皇后謚曰仁懷皇后。 后北遷,無凶問。

金罷講議所。

丙辰,以趙師B164為工部侍郎,仍知臨安府事。 師[B164]尹臨安,諂事韓侂胄,無所不至;私市北珠以遺侂胄諸妾,諸妾元夕出游,市人稱羨,諸妾俱喜,爭為師B164求遷官,遂有是擢。

金主如城南春水。

丁巳,金并上京、東京兩路提刑司為一,提刑司副兼安撫使副;安撫使專掌教習武事,毋令改其本俗。

己未,金以都南行宮名建春宮。

甲子,金主還都。

丙寅,以簽書樞密事葉翥同知樞密院事。

丁卯,以兩浙、江、淮、荊、湘、四川多流民,詔有司舉行寬恤之政。

二月,己巳朔,金主如建春宮。

辛未,詔:“兩省、侍從、台諫各舉所知一二人,毋舉宰執子弟、親黨。 ”

丙子,上太皇太后謚曰憲聖慈烈皇后。

辛巳,金主諭宰臣曰:“自今內外官有闕,有才能可任者,雖資歷未及,亦具以聞,雖親故無有所避。 ”

甲申,金主還宮。

先是,金議北討,樞密使襄奏遣同判大睦親府事宗浩出軍泰州,又請左丞瓜勒佳衡于撫州行樞密院,出軍西北路以邀准布,而自帥兵出臨潢。 金主從其策,賜內庫物,即軍中用之。 丙戌,色庫部族詣撫州降。 金主使問襄,襄以為受之便。 金主賜襄寶劍,命進軍以逼之。

辛卯,金平章政事鈕祜祿額特喇薨。 額特喇性溫厚,嘗為赫舍哩良弼所荐,世宗稱許之。 在相位十餘年,甚見寵遇。 其沒也,厚加賻贈,謚成肅。

三月,戊戌,金以禮部尚書張為御史大夫。

主寅,金始榷醋。

丁巳,金敕:“隨處盜賊,毋以強為竊,以多為少,以有為無,嘯聚二十人以上奏聞;違者杖百。 ”

甲子,權攢憲聖慈烈皇后于永思陵。

乙丑,蠲臨安、紹興租稅有差。

是月,臣僚言:“聞詔旨擇日開講,望陛下遵用仁宗、高宗故事,令侍講之臣,仰稽《三朝寶訓》所舉外治數條,詳悉講明,以備觀覽。 凡武備之設,何者為先;軍旅之制,何者為重;邊圉拒守,孰為要害;敵人情偽,孰得要領;考古驗今,必有至計,商略而施行之,足以為思患預防之策。 ”帝從之。

金自北陲多警,連年用兵,樞密使襄請用步卒穿壕筑障,起臨潢,左界北京路,以為陰塞。 議者皆言其不足恃。 金主以問襄,襄曰:“今茲之費雖百萬貫,然功一成,則邊防固而戍兵可減,半歲省三百萬貫;且寬民轉輸之力,實為永便。 ”詔可。 襄新督視之,軍民并役,又募飢民以佣,即事五旬而畢。 既而西北、西南路亦治塞,如所請。 無何,泰州軍與敵接戰,宗浩督其后,殺獲過半。 諸部相率送款,襄納之。 于是北陲告寧,襄還臨潢,減屯兵四萬、馬三萬匹。

夏,四月,丙戌,祔仁懷皇后、憲聖慈烈皇后神主于太廟。 丙申,始御正殿。

金主諭御史台曰:“隨朝大小官,雖有才能,率多苟簡,朕甚惡之,其察舉以聞。 提刑司所舉賢能污濫官,皆當殿奏,餘事可轉以聞。 ”

五月,己亥,加韓侂胄少傅,賜玉帶。

己酉,姚愈復上言:“近世行險僥幸之徒,但為道學之名,竊取程顥、張載之說,張而大之,聾瞽愚俗。 權臣力主其說,結為死黨。 陛下取其罪魁之顯然者,止從竄免,餘悉不問,所以存全之意,可謂至矣。 奈習之深者,怙惡不悛,日懷怨望,反以元祐黨籍自比。 如近日徐誼令弟芸援韓維謫筠州日,諸子納官贖罪以求歸侍,此皆借假元祐大賢之名以欺天下后世。 當元祐時,宰輔如司馬光輩,其肯陰蓄邪謀,窺伺神器,自謂夢壽皇授鼎,白龍登天,如汝愚之無君者乎?侍從如蘇軾輩,其肯阿附權臣,妄謂風雷之變,為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如劉光祖者乎?其肯當揖遜之際,有但得趙家一塊肉足矣,以助汝愚之為奸,如徐誼者乎?其餘百執事如秦觀輩,其肯推尋宗派,以為汝愚乃楚王之裔,宜承大統,如游仲鴻者乎?其肯獻佞汝愚,以為外間軍民推戴相公,如沈清臣者乎?其肯陰受汝愚指教,圖兼握兵柄,如張知遠者乎?如此之類,見于論疏,不一而足。 此天下之所共知,安可誣也!夫元祐之黨如此,而今偽黨如彼!願特奉明詔,播告天下,使中外曉然知邪正之實,庶奸偽之徒,不至假借疑似以盜名欺世。 ”于是命直學士院高文虎草詔,有云:“竊附元祐之眾賢,實類紹聖之奸黨。 ”韓侂胄大喜,即遷文虎于要職。

是月,禁女冠毋入大內及三宮。 先是江州僧道隆自言能知人休咎,愚民稱為“散聖”,往來都下,貴戚競施之。 壽康宮衛士詹康妻,故倡也,出入禁中,號為部頭;以病歸外舍,道隆因之,使求賜金于北內以為建塔費,后宮多有施也。 趙師B164聞之,執道隆屬吏,錄其橐,得金錢三萬餘緡。 詔杖黥,隸英德府土牢。 旋有是禁。

金監察御史路鐸,劾參知政事楊伯通引用鄉人李浩,以公器結私恩,左司郎中賈益除授承望風旨,御史大夫張抑言路;金主命同知大興府事賈鉉詰問。 伯通待罪于家。 辨曰:“鐸嘗面白伯通私李浩,因告以彈劾大臣,須有實跡,恐所劾不當,台綱愈壞,令再體察,非抑之也。 ”益亦辨除授皆宰執公議。 鉉具以聞,金主責鐸言事輕率,慰諭伯通,視事如故。

秋,七月,已未,四川都大茶馬丁逢入對,極論元祐、建中調停之害,且引蘇轍、任伯雨之言為證。 時薛叔似、葉適坐汝愚黨久斥,皆起為郡,故逢有是言。 京鏜、何澹深悅之,荐為軍器監。

辛酉,同知樞密院事葉翥罷。

以姚愈為兵部尚書。

愈浮沈州縣,忽忽不得志,阿附韓侂胄,遂得驟遷。 尋以病免。

八月,丁卯,以久雨,決系囚。

丙子,以謝深甫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許及之同知院事。 及之諂事韓侂胄,居二年不遷,見侂胄,流涕敘其知遇之意,衰遲之狀,不覺屈膝。 侂胄憐之,故有是命。 侂胄嘗值生辰,及之后至,閽人掩關,及之從門間俯僂而入。 當時有“由竇尚書、屈膝執政”之語。

庚辰,金以護衛石和尚為押軍萬戶,率親軍八百人、武衛軍千六百人戍西北路。

是月,京鏜等以帝未有嗣,請擇宗室子育之。 詔育太祖后燕懿王德昭九世孫與願于宮中,時年六歲。

九月,癸卯,太白經天。

丁未,京鏜上《重修敕令格式》,詔頒天下。

先是太史言月蝕于晝,而草澤言蝕于夜;驗視,草澤言是。 詔改造歷,以秘書省正字臨邛馬履為參定官。 履嘗從故直徽猷閣張行成習數學,故以命之。

冬,十月,金定官民存留見錢之數,設回易務,更立行用鈔法。

十一月,金主以信符召樞密使襄還都,遣近臣迎勞于途;既至,復撫問于第。 入陳邊機十事,皆為施行,仍厚賜之。 癸卯,復拜左丞相、監修國民。

襄之將至也,金主謂宰臣曰:“襄筑立邊堡完固。 古來立一城一邑,尚有賞賚。 即欲拜三公,三公非賞功官,如左丞相,亦非賞功者。 雖然,可特授之。 ”仍降詔褒諭。

辛亥,金定屬托法,定軍前官吏遷賞法。 以邊事定,詔中外減死罪,徒以下釋之。 賜左丞相襄以下將士有差。

金順義軍節度使李愈上書論邊事,謂退地千里而爭言其功,因陳屯田利害。 金主遣使宣諭,仍降金牌,俾領屯田事。

十二月,甲子朔,金主獵于酸棗林。 大風寒,罷獵,凍死者五百餘人。

丙戌,蠲臨安府民身丁錢三年。

金右丞膏罷。

高麗權國事王卓奉表告于金。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恭睿孝皇帝慶元五年(金承安四年)

春,正月,庚子,奪前起居舍人彭龜年等官。

初,趙汝愚定策時,樞密院直省官蔡璉從帝竊聽,因而漏之;汝愚竄之,既而逃還臨安。 韓侂胄聞之,乃使璉誣告汝愚定策時有異謀,具列賓僚所言凡七十餘紙,議送大理捕鞫彭龜年、曾三聘、沈有開、葉適、項安世等以實其事。 中書舍人范仲藝謂韓侂胄曰:“相公今日得君,凡所施為,當一以魏公為法。 章惇、蔡確之權,不為不盛,然至今得罪于清議者,以同文獄故耳。 相公勛業如此,胡為蹈之?”侂胄曰:“侂胄初無此心,以諸公見迫,不容但已。 ”蓋京鏜、劉德秀主其議也。 侂胄取錄黃藏之,事遂格。 張釜、劉三杰、張岩、程松等論之不已,詔累經赦宥,宜免。 然猶奪龜年、三聘官,而擢璉進義副尉。

乙巳,金右丞董師中致仕。 師中練達典憲,處事精詳,嘗言曰:“宰相不當事細務,要在知人才,振綱紀,但一心正、兩目明足矣。 ”然論者嘗譏其附胥持國云。

辛酉,金監察御史姬端修,以妄言下吏。

金以左丞相襄為司空,職如故,樞密使瓜勒佳衡為平章政事,前知濟南府事張萬公起復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楊伯通為左丞,簽書樞密院事完顏匡為右丞。 金主問萬公曰:“胥持國已死,其為人竟何如?”萬公曰:“持國素行不謹,如貨酒樂平樓一事,其好利可知矣。 ”金主曰:“此亦非好利;如馬琪鬻省恁慼A乃為好利也。 ”

辛酉,命:“漕臣無出身者,勿差官考試。 ”先是果州學官王莘,被檄考試昌州,發策以王鳳、牛仙客為問。 禮部摘其語以告韓侂胄,謂其譏刺;侂胄怒,遂罷莘官。 議者謂漕臣汪德輔以祖任入官,故擇考官不善,張岩請自今漕臣不由科第進,更委它監司一員選官校試;從之。

壬戌,建玉堂。

二月,乙丑,胡紘罷。

金主如建春宮春水;己巳,還宮。 庚午,御宣華門觀迎佛。 辛未,如建春宮。 赦姬端修罪,令居家俟命。

金西南路招討使布薩揆沿邊筑壘九百里,營柵相望,烽堠相應,人得資田牧,北邊遂寧。 辛未,司空襄言揆治邊有功,金主以手詔褒諭,且欲大用;以知興中府赫舍哩子仁代之,敕盡以方略授子仁。

壬申,金主諭有司:“自三月一日為始,每旬,三品至五品官各一人轉對,六品亦以次對,台諫勿與。 有應奏事,與轉對官相見,如無面對者,上章亦聽。 ”

乙亥,金主還宮。 戊寅,仍如建春宮。

庚辰,金主諭點檢司曰:“自蒲河至長河及細河以東,朕嘗所經行地,官為和買其地,令百姓耕之,仍免租稅。 ”

甲寅,金主還宮。

乙酉,諫議大夫張釜劾劉光祖佐業不成、蓄憤、懷奸、欺世、罔上五罪。 時光祖撰《涪州學記》,謂:“學者明聖人之道以修其身,而世方以道為偽,而以學為棄物。 好惡出于一時,是非定于萬世。 學者盍謹其所先人以待豪杰之興!”語聞于朝,釜因劾之。 光祖落職,房州居住。

金以布薩揆為參知政事,起姬端修為太學博士。

金主如建春宮。 戊子,還宮。

三月,甲午,罷監司臧否郡守之制。 先是淳熙中,嚴臧否之令,且申稽緩之罰。 其后士大夫往往以人情之厚薄為臧否,論者頗患其不公。 知漢陽軍蔣用之嘗疏論之,至是正言陳自強復以為言,于是臧否遂罷。 自強,閩縣人,嘗為韓侂胄童子師,待銓入臨安,欲見侂胄,無以自通,適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為言于侂胄。 一日,召自強,比至,則從官畢集;侂胄設褥于堂,向自強再拜,次召從官同坐。 侂胄徐曰:“陳先生老儒,汨沒可念。 ”明日,從官交荐其才。 除太學錄,半載,疊遷至右正言,未几遂大用。

丁酉,金同判大睦親府事宗浩為樞密使,封崇德公。

己亥,金主如建春宮。 戶部尚書孫鐸,郎中李仲略,國子祭酒趙忱,始轉對香閣。

金遣使冊王卓為高麗國王。

戊申,四川行對銷錢引法,從制置袁說友之請也。

金主嘗敕尚書議官員除改,其日月淺者毋數改易。 己卯,尚書省奏減親軍武衛軍額及太學女真、漢人生員,罷小學官及外路教授。 詔學校仍舊,武衛軍額再議,餘報可。

金主好更定制度,議設清閑職位如宋宮觀使,以待年高致仕之官。 司空襄言:“年老致仕,朝廷養以傣廩,恩禮至渥。 老不為退,復有省會之法,所以抑貪冒,長廉節,若擬別設,恐涉于濫。 ”襄復與完顏匡、布薩揆上言曰:“省事不如省官。 今提刑官吏,多無益于治,徒亂有司事。 議者以為斯乃外台,不宜罷,臣恐混淆之詞,徒煩聖聽。 且憲台所掌者,察官吏非違,正下民冤枉,亦無提點武獄、舉荐之權。 若已設難以遽更,其采訪廉能,不宜隸本司,宜令監察御史歲終體究,仍不時選官廉訪。 ”金主嘉納。

夏,四月,金改提刑司為按察使司。

壬申,金左丞楊伯通致仕。 御史大夫張以奏事不實追一官,待御史路鐸追兩官,并罷之;姬端修杖七十,論贖。

壬申,金英王從憲進封瀛王。

是月,定理官歷縣法。

初,改官人必作令,謂之“須入”。 紹興中,數申嚴之,后浸廢。 慶元初,復詔除殿試上三人、南省元,并作邑。 旋用御史程松言,詔大理評事已改官未歷縣人并令親民一次,著為令;舊捕鹽改官人并試邑。 至是,正言陳自強,請初任未終之人,先注簽判一次,方許親民。 自后雖宰相子,殿式甲科人,無有不宰邑者矣。

五月,壬辰朔,頒《統天歷》。 先是詔造新歷,以馮履參定。 御史張岩言履倡為陂辭,搖撼國是,遂罷去,詔諸道有通曉天文、歷算者,所在具其名來上。 至是歷成,賜名《統天》。 議者謂自渡江以來,歷法屢改,《統天》尤為疏謬。

金主以旱,下詔責躬,求直言,避殿,減膳,審理冤獄。

丁酉,以久雨民疫,命臨安府賑之。

戊戌,賜禮部進士曾從龍以下四百十一人及第、出身。

己亥,金應奉翰林文字陳載言四事:其一,言邊民苦于寇掠;其二,農民困于軍需;其三,審決冤滯,一切從寬,苟縱有罪;其四,行省官員,例獲厚賞,而沿邊司縣,曾不霑及。 金主是之。

庚戌,金主諭宰相曰:“諸路旱或關執政,今惟大興、宛平兩縣不雨,非其守令之過歟?”司空襄、平章政事張萬公、參知政事布薩揆上表待罪,金主以罪已答之,令各還職。

金戶部尚書孫鐸言:“比年號令,或已行而中綴,或既改而復行,更張太煩,百姓不信。 請自今,凡將下令,再三講究,如有益于治則必行,無恤小民之言。 ”國子司業赫舍哩善才,亦言頒行法令,絲綸既出,尤當固守。 金主然之。

金以胥鼎為著作郎。 鼎,持國之子也。 金主問宰臣曰:“鼎故家子,其才如何?”宰臣曰:“其人甚幹濟。 ”金主曰:“著作職閑,緣今無它闕,姑授之。 ”未几,過右司郎中。

壬子,命諸州學置武士齋舍。

庚申,金平章政事瓜勒佳衡薨,謚貞獻。

六月,甲戌,金以雨足,報謝廟社。

丁丑,金右補闕楊廷秀言:“自轉對官外,復令隨朝八品以上、外路五品以上及出使外路有可言者,并許移檢院以聞,則時政得失,民間利病,可周知矣。 ”從之。

丁亥,金定宮中親戚非公事傳達語言、轉遞諸物及書簡出入者罪。

是月,盜竊太廟金寶。

參知政事何澹之弟滌,通判臨安府;自臨安還處州,舟子市私鹽萬餘斤,為邏卒所捕,滌仗劍傷邏卒。 事下臨安府,司農卿丁逢知府事,當舟子杖罪,而邏卒杖脊編管。 御史程松劾之,詔逢與宮觀,而以工部侍郎硃晞顏知府事。 澹乞免,帝慰留之,澹即起視事。 尋內批付大理,以伏暑恐致淹延,命有司據見追到人結絕。 秋,七月,甲午,獄成,滌罷通判,逢罷祠。 乙未,澹疏言:“臣頃為中丞,首論樞密使王藺不能鈐束其弟,藺遂去國。 今訓飭無素,罪何所逃!望賜黜責。 ”詔不許。

癸丑,劉德秀罷。

甲寅,禁高麗、日本商人博易銅錢。

八月,辛巳,太祖廟楹生芝,帝率群臣詣壽康宮上壽,始見太上皇,成禮而還。 以入內內侍省押班甘昺宣力兩宮,備竭忠勤,特遷二官。 昺,□之弟也。 帝之過壽康,昺與有力焉,頗貴寵。

壬午,京鏜率百官赴太廟觀芝。 丙戌,詔減諸路流囚,釋杖以下。 推恩如慶賀故事。 丁亥,進京鏜等官一級。

戊子,立沿邊諸州武舉取士法。

九月,庚寅朔,加韓侂胄少師,封平原郡王。

己亥,金主如蘇州秋山;冬,十月,丙寅,還都。

金主以順義節度使李愈為可用,議召之。 宰臣或言愈病,金主曰:“愈比陳言,有‘退地千里而爭言其功’之語,卿等定惡此人多言耶?”遂召為刑部尚書。 舊制,陳言者漏所言事于人,并行科罪,仍給告人賞。 愈言:“此蓋所以防閑小人也。 比年以來,詔求直言及命朝臣轉對,又許外路官言事,此皆聖朝樂聞忠讜之意。 請除去舊條,以廣言路。 ”從之。

甲申,金初置審官院。

乙未,金敕京府州縣設普濟院,每歲十月至明年四月,設粥以食貧民。

是月,右諫議大夫陳自強上緊要政目三十事,先敘前代帝王施行得失,而證以祖宗故事,及今日事體所宜,請令侍從、兩省、講讀官一旬講一事,則一歲之間便有三四十事,不過二年,朝廷之大事講究畢矣;從之。 既而翰林學士高文虎又以二十事上之。

十一月,己丑朔,詔復右司一員。

甲寅,金寅護衛改充奉御格。

十二月,己未,金初以除授文學送審官院。

辛酉,金更定考試隨朝檢知法。

金右補闕楊廷秀請類集太祖、太宗、世宗三朝聖訓,以時觀覽;從之,仍詔增熙宗為四朝。

庚午,建安仁宅、惠濟倉庫于廣東諸州,以給士大夫之死而不能歸者。

太尉韓同卿卒。 皇后之父也,贈太師。 同卿季父侂胄,聲勢熏灼,同卿每懼滿盈,不敢干政。 時天下皆知侂胄為后族,不知同卿乃后父也,後乃服其善遠權勢云。

京鏜、何澹等令言者上疏曰:“向來偽徒,其大者已屏斥禁錮,用懲首惡;其次者亦投閑置散,使省愆咎。 蓋為天下后世計,使已往者得以悔過,方來者可以遠罪,融會黨偏,咸歸皇極也。 今此類苟有洗濯自新者,請明詔大臣,仰遵皇祖之訓,姑與祠祿,使知小懲大戒之福。 其長惡弗悛者,必重置典憲,投之荒遠,庶几咸知征創,守道向方,悉為皇極至正之歸,以成聖明極辨之治。 ”自胡紘、劉德秀去位,侂胄亦厭前事,故鏜等令言者以建極之說投之。 侂胄用其言,學禁漸弛。

癸未,金主謂宰臣曰:“科舉一場而分二榜,非也。 自今廷試,令祠賦、經義通試時務策,止選一人為首。 ”有司言:“自宋王安石為相,作新經,始以經義取人。 且詞賦、經義,人所素習之本業,策論則兼習者也。 今舍本業,取兼習,恐不副陛下公選之意。 ”遂定御試同日各試本業,詞賦居首,經義次之。

金李淑妃有寵,嘗從金主幸蓬萊院,陳玉器及諸玩好,款式多宣和間物。 金主惻然動色,妃進曰:“作者未必用,用者未必作,宣和作此以為陛下用耳。 ”金主為之意解。 妃嘗與金主同輦過雕龍橋,見白石瑩潤,愛之,歸白金主,自蘇山輦至,筑岩洞于芳華閣,用工二萬人,牛馬七百乘,道路相望。 會妃賞菊于東明園,見璧間畫《宣和艮岳圖》,問內侍余畹,畹曰:“宣和帝運東南花石筑艮岳,致亡其國。 先帝命圖之以為戒。 ”妃怒曰:“宣和之亡,不緣此石,乃用童貫、梁師成故爾。 ”妃意以譏畹,其黠辨類此。

自欽懷皇后殂,中宮虛位久,金主意屬李氏。 而祖宗故事,皆圖克坦、唐古、富察、赫舍哩、烏凌阿、烏庫哩諸部部長之家,世為婚姻,娶后尚主。 李氏微甚,恐為眾所格,至是遂欲立之。 大臣固執,台諫亦以為言,金主不得已進封為元妃,而勢全熏赫,與皇后侔矣。

是冬,編慶元寬恤詔令。

是歲,賑浙東、江西、廣東被水州縣貧民。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恭睿孝皇帝慶元六年(金承安五年)

春,正月,乙未,金尚書省言:“會試取策論、詞賦、經義不得過六百人,合格者不及其數則闕之。 ”

丙申,金主如春水。

庚子,金命左右司五月一轉奏事。

辛丑,金主諭點檢曰:“車駕所至,仍令百姓市易。 ”庚戌,定明安、穆昆軍前怠慢罷世襲制。

二月,戊辰,減諸路雜犯死罪囚,釋徒以下,皇子生故也。

辛未,金主還都。

戊寅,上《太上皇玉牒》、《聖政》、《日歷》、《會要》于壽康宮。

甲申,封婕妤楊氏為貴妃。

閏月,庚寅,以京鏜為左丞相,謝深甫為右丞相,何澹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

乙巳,復留正少保、觀文殿大學士、致仕。

癸卯,金定納粟補官之家存留弓箭制。

丁未,金主與宰臣論置相曰:“圖克埋鎰,朕志先定。 賈鉉何如?”司空襄舉知延安府孫即康,金主曰:“不輕薄否?”襄曰:“可再用為中丞以觀之。 ”張萬公曰:“即康及第,先鉉一榜。 ”金主曰:“論相安論榜次!朕意以賈鉉才可用也。 ”旋以即康為御史中丞。

金右補闕楊廷秀言:“請令尚書省及左右官一人,應入史事編次日歷,或一月或一季封送史院。 ”金主是其言,仍令送著作局潤色付之。

辛亥,以殿前都指揮使吳曦為昭信軍節度使。 曦,挺之子也。

三月,庚申,金大睦親府進重修玉牒。

甲子,提舉南京鴻慶宮硃熹卒。

自偽學有禁,士之繩趨尺步,稍以儒自名者,無所容其身。 從游之士,特立不顧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它師,過門不入,甚至變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別其非黨。 而熹日與諸生講學不休,或勸其謝遣生徒,笑而不答。 及疾革,以深衣及所著書授門人黃幹而卒。

熹平居惓惓,無一念不在于國。 聞時政之闕失,則戚然有不豫之色;語及國勢未振,則感慨以至泣下。 然難進易退,不貶道以求合,故與世動輒齟齬。 歷事四朝,仕于外者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天下惜之。

將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偽徒,欲送偽師硃熹之葬。 臣聞偽師在浙東則浙東之徒盛,在湖南則湖南之徒盛。 每夜三鼓,聚于一堂,偽師身據高坐,口出異言,或吟哦怪書,如道家步虛之聲,或幽默端坐,如釋氏入定之狀:至于遇夜則入,至曉則散,又如奸人事魔之教。 今熹已歿,其徒畫像以事之,設位以祭之,會聚之間,非妄談世人之短長,則謬議時政之得失。 望令守臣約束。 ”從之。 于是門生故舊不敢送葬,惟李燔等數人視窆,不少怵。

熹自少有志于聖道,其為學,大抵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以居敬為主。 嘗謂聖賢道統之傳,散在方冊,自經旨不明而道統之傳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窮聖賢之經訓,所著書為學者所宗。

戊辰,金定妻亡服內婚娶聽離制。

庚午,金以知大興府卞為御史大夫。 時言官謂御史大夫久闕,憲紀不振,宜選剛正疾惡之人,肅清庶務,遂以卞為之。

丙子,金尚書省奏擬同知商州事富察西京為濟南府判官。 金主曰:“宰相豈可止徇人情,要當重惜名器。 此人不堪,朕嘗記之,與七品足矣。 ”

庚辰,金以上京留守圖克埋鎰為平章政事。 金主嘗問宰臣:“鎰與崇浩孰優?”張萬公對曰:“皆才能之士,鎰似優。 鎰有執守,崇浩多數耳。 ”金主曰:“何為多數?”萬公曰:“崇浩微似迎合。 ”

金主曰:“卿言是也。 ”

夏,四月,金尚書省進《律義》。

己酉,封宗子不璺為嗣濮王。

辛亥,監都進奏院鄧友龍,請明詔大臣,用舍從違,謹所決擇,無用偽黨。 友龍尋擢監察御史。

五月,丙辰,以旱決中外系囚。

己未,金敕諸路按察司,糾察親民官以大杖棰人者。 先是賈鉉上書曰:“親民之官,任情立威,所用決杖,分徑長短,不如法式,甚者以鐵刃置于杖端,因而致死。 願下州群申明舊章,檢量封記,按察官檢察不如法者,具以名聞。 內廷敕斷,亦依已定程式。 ”故有是命。

丙寅,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及諸路闕雨州縣釋杖以下囚。

戊辰,詔侍從、台諫、兩省、卿監、郎官、館職疏陳闕失及當今急務。 辛未,以久旱,詔中外陳朝廷過失及時政利害。 知興國縣莊夏上封事曰:“君者,陽也;臣者,君之陰也。 今威福下移,此陰勝也。 積陰之極,陽之氣散亂而不收,其弊為火災,為旱蝗。 願陛下體陽剛之德,使后宮戚里,內省黃門,思不出位,此抑陰助陽之術也。 ”召為太學博士。

壬申,雨。

庚辰,金地震。

六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戊子,太上皇后李氏崩于壽康宮,年五十六。

戊申,同知樞密院事許及之,以母喪去位。

秋,七月,癸亥,金定居祖父母喪婚娶聽離法。

丁卯,以御史中丞陳自強簽書樞密院事。 自強自選人至樞府,首尾僅四年。

金平章政事張萬公乞致仕。 時北部雖罷兵,而邊事方殷,連歲旱m,災異數見;又多變更制度,民以為不便,旋又改之,紛紛無定。 萬公素沈厚深謹,務安靜少事,與同列議多不合。 然頗嫌畏,不敢犯顏強諫,須金主有問,然后審察利害而質言之,金主雖稱善而弗行,故萬公以衰病丐間。 辛未,金主諭曰:“近卿言數事,朕未嘗行,乃朕之過。 卿年未老而遽告病,今特賜告兩月,復起視事。 ”

提舉洞霄宮黃洽卒。

八月,辛卯,太上皇崩于壽康宮,年五十四。

丙申,上太上皇后謚曰慈懿。

丁酉,左丞相京鏜卒。 鏜居政府,唯奉行韓侂胄風旨,又嘗荐劉德秀,排擊善類。 “偽學”之名,鏜實發之。

癸卯,權攢慈懿皇后于修吉寺。

丁未,金敕審官院奏事,其院官皆許升殿。

戊申,金更定鎮、防軍犯徒配役法。

九月,乙卯,祔慈懿皇后神主于太廟。

臣僚言:“比年以來,浸成內重之弊。 祖宗成憲,改秩者必宰邑,典郡者方除郎,寺監之既更,則出守千里之地,郎官卿監之已歷,必出分一道之節,此不易之良法。 日往月邁,莫克遵守,恐內重外輕,其弊難革。 望令中外之官,更出迭入,以均其任。 ”

金邊臣言:“比歲征伐,軍多敗衄。 蓋屯田地寡,無以養贍,至有不免飢寒者,故無斗志。 願括民田之冒稅者分給,則戰士氣自倍矣。 ”朝議從之,張萬公獨上書言其不可者五,大略以為:“軍旅之后,瘡痍未復,百姓撫摩之不暇,何可重擾!一也。 通檢未久,田有定籍,括之必不能盡,適足以增猾吏之弊,長告訐之風,二也。 侈費妄用,不可勝計,推之以養軍,可斂不及民而無待于奪民之田,三也。 兵士失于選擇,強弱不別,而使同田共食,振厲者無以盡其力,疲劣者得以容其奸,四也。 奪民而與軍,得軍心而失天下之心,其禍有不可勝言者,五也。 必不是已,請以冒地之已括者,召民蒔之,以所入贍軍,則軍有坐獲之利,民無被奪之怨矣。 ”書奏,不報。 戊午,以樞密使崇浩,禮部尚書賈鉉,佩金符行省山東等路括地。

先是金有司議于西南、西北路沿邊筑壕塹以備蒙古,役未就,御史台言所開旋為風沙所平,無益于御侮而徒勞民。 金主嘗以旱,問張萬公致災之由,萬公對曰:“勞民之久,恐傷和氣,宜從御史台言罷之。 ”既而司空襄以樞密使蒞邊,卒筑之。 然工役迫促,雖有牆隍,無女牆副提。 西北路招討使通吉思忠增繕之,用工七十五萬,止用屯戍軍卒,役不及民,至是工竣。 己未,尚書省以聞,詔獎之曰:“直乾之維,扼邊之要,正資守備,以靖翰籓。 垣壘未完,營屯未固,卿督茲事役,唯用戍兵,民不知勞,時非淹久,已臻休畢,仍底工堅。 賴爾忠勤,辦茲心畫,有嘉乃心,式副予懷。 ”遂厚賜以銀幣。 論者謂金之國勢自茲弱矣。

金修《玉牒》成。 定皇族收養異姓男為子者,徒三年,姓同者,減二等。 立嫡違法者,徒一年。

癸亥,金主如薊州秋山。

甲子,婺州進士呂祖泰上書請誅韓侂胄。 祖泰,祖儉之從弟也,性疏達,尚氣誼,論世事無忌諱。 先是祖儉以言事貶,祖泰語其友曰:“自吾兄之貶,諸人箝口。 我必以言報國,當少須之,今亦未敢以累吾兄也。 ”至是祖儉卒,祖泰乃擊登聞鼓上書,論侂胄有無君之心,請誅之以防禍亂。 其略曰:“道與學,自古所恃以為國者也。 丞相趙汝愚,今之有大勛勞者也。 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是將空陛下之國,而陛下不知悟耶?陳自強何人,徒以韓侂胄童稚之師,躐致宰輔,陛下舊學之臣若彭龜年等,今安在哉!蘇師旦,平江之吏胥,周筠,韓氏之廝役,人共知之。 今師旦乃以潛邸隨龍,筠以皇后親屬,俱得大官。 不知陛下在潛邸時,果識所謂蘇師旦者乎?椒房之親,果有廝役之周筠者乎?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于此。 願亟誅侂胄、師旦、筠而逐罷自強之徒。 故大臣在者,獨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 不然,事將不測。 ”

書下三省,朝論雜起。 御史施康年以為必大實使之,遂露章奏劾,且謂:“淳熙之季,王淮為首相,必大嘗擠而奪之位,首倡偽徒,私植黨與。 今屏居田野,不自循省,而誘致狂生,叩閽自荐,以覬召用。 ”林采言:“偽學之成,造端自周必大。 宜加貶削。 ”遂鐫必大一官;呂祖泰挾私上書,語言狂妄,拘管連州。 右諫議大夫程松與祖泰友,懼,曰:“人知我素與游,其謂我與聞乎?”乃獨奏言:“祖泰有當誅之罪,且其上書必有教之者,今縱不殺,猶當杖脊黥面,竄之遠方。 ”殿中侍御史陳讜亦以為言。 乃杖祖泰一百,配欽州牢城。

初,當路欲文致必大以罪,而難其重名,意必大或有辨論,乃致于貶。 及必大上書謝,惟自引咎,詔復其秩。

祖泰自期必死,無懼色。 既至府庭,府尹趙善堅為好語誘之曰:“誰教汝為者?”祖泰笑曰:“此何事?可受教于人乎?”善堅曰:“汝病風喪心耶?”祖泰曰:“以吾觀之,若今之附韓氏得美官者,乃病風喪心耳!”善堅據案作色蒞行杖,祖泰大呼曰:“公為天族,同國休戚,祖泰乃為何人家計安危而受斯辱也!”善堅亦慚,趣使去。

己巳,命右丞相謝深甫朝獻景靈宮。 庚午,命嗣濮王不璺朝饗太廟。 辛未,合祀天地于明堂,大赦。

冬,十月,丙戌,加韓侂胄太傅。

庚寅,金主還都。

庚子,金地風霾。 辛丑,金主命集百官于尚書省,問:“間者亢旱,近則久陰,豈政有錯謬而致然歟?其各以所見對。 ”張萬公言:“天久陰晦,由人君用人邪正不分。 有人之道,君子當在內,小人當在外。 ”金主召問之曰:“卿言有理。 然熟為小人?”萬公不敢斥言李仁惠兄弟,對曰:“戶部員外郎張,文繡署丞田櫟,都水監丞張嘉貞,雖有幹才,無德而稱,好奔走以取勢利。 大抵論人當先才德。 ”金主即命三人皆補外。

金主又謂萬公曰:“趙秉文曩以言事降授,聞其人有才藻,工書翰,又且敢言,朕雖棄不用,以北邊軍事方興,姑試之耳。 ”其后秉文果召用。

金圖克埋鎰應詔上疏,略曰:“仁、義、禮、智、信,謂之五常。 父義、母慈、兄友、弟敬、子孝,謂之五德。 今五常不立,五德不興,搢紳學古之士,棄禮義,忘廉恥,細民違道畔義,迷不知返,背毀天常,骨肉相殘,動傷和氣,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今宜正薄俗,順人心,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各得其道,然后和氣普洽,福祿荐臻矣。 ”

因論為政之術,其急有二:“一曰正臣下之心。 竊見群下不明禮義,趨利者眾,何以責小民之從化哉!其用人也,德器為上,才美為下,兼之者待以不次,才下行美者次之,雖有才能,行義無取者,抑而下之,則臣下之趨向正矣。 其二曰導學者之志。 教化之行,興于學校。 今學者失其本真,經史雅奧,委而不習,藻飾虛詞,釣取祿利。 請令取士兼問經史故實,使學者皆守經學,不惑于近習之靡,則善矣。 ”

又曰:“凡天下之事,叢來者非一端,形似者非一體,法制不能盡隱于形似,乃生異端。 孔子曰:‘義者,天下之斷也。 ’《記》曰:‘義為斷之節。 ’望陛下臨制萬機,事有異議,少礙聖慮,尋繹其端,則裁斷有定而疑可辨矣。 ”

時李元妃兄弟恣橫,鎰言皆切時弊。 金主雖納其說,而不能行。

金主嘗問宰臣:“漢高帝、光武孰為優劣?”張萬公對曰:“高帝優甚。 ”圖克坦鎰曰:“光武再造漢業,在位三十年,無沈湎冒色之事;高帝惑戚姬,至于亂。 由是言之,光武為優。 ”金主默然。 鎰益以李元妃隆寵過盛,故微諷云。

癸巳,吏部侍郎費士寅,請歷十五考以上,無贓私罪犯者,聽免職司舉主一員;從之。

十一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詔宗子與願更名桫Y,除福州觀察使,令資善堂受書。

乙卯,金定品官過闕則下制。

金以國史院編修官呂卿云為右補闕兼應奉翰林文字,審官院以資淺駁奏。 金主諭曰:“明昌間,卿云嘗上書言宮掖事,辭甚切直,皆它人不能言者,卿輩蓋不知也。 臣下言事,不令外人知,乃是謹密,正當顯用。 卿等宜悉之。 ”

金李元妃嘗遣人以皁幣易內藏紅幣,左藏庫副使高竑拒不肯易,元妃奏之。 金主大喜,使諭竑曰:“所執甚善。 今姑與之,后不得為例。 ”旋轉竑為儀鸞局少府少監。

己未,皇后韓氏崩,謚恭淑。

丙寅,東北地震。

十二月,癸未朔,金詔改明年為泰和元年。

辛卯,權攢憲仁聖哲慈孝皇帝于永崇陵,廟號光宗。

乙未,金定管軍官受所部財物輒放離役及令人代役法。

辛丑,金詔:“宮籍監戶,百姓自願以女為婚者聽。 ”

壬寅,權攢恭淑皇后于廣教寺。

癸卯,祔光宗神主于太廟。

太廟自仁宗以來,皆祀七世。 崇寧初,蔡京秉政,乃建九廟,奉翼祖、宣祖。 紹興中,徽宗祔廟,以與哲宗同為一世,故無所祧。 及祔欽宗,始祧翼祖。 高宗與欽宗同為一世,亦不祧。 由是淳熙末年,太廟祀九世、十二室。 迨阜陵復土,趙汝愚為政,遂祧僖、宣二祖而祔孝宗。 及光宗祔廟,復不祧,又祀九世。

詔改明年為嘉泰元年。

金定造作不如法、三年內有損壞者,罪有差。

己酉,加吳曦太尉。

庚戌,祔恭淑皇后神主于太廟。

四川關外四州營田,半為吳、郭諸家所據,租入甚輕,計司知之而不敢問。 司農少卿江陰王寧,總領四川財賦,有隆州教授張鈞,獻策于寧,以為營田租可增。 寧用其說,是冬,分遣官屬八人按行諸郡。 所遣官知其難行,僅略增之;惟金州簽判元鼎分括鳳州,遂盡集屬邑之民,糾決升降,累月不已。 興州都統制郭杲,舊與寧同僚相善,至是寧欲核其軍闕員將佐,杲不肯,互奏于朝,詔用杲言,由是兩人有隙。 及寧括營田,杲尤以為不便。 寧命鼎近邊三十里毋得增括,鼎匿之,營田戶數自詣鼎,請其榜以示人,鼎不與。 俄而營田戶數百戶噪于庭,突執鼎毆之,搜其橐,得賂遺無算,即執鼎,使自具所得主名,鼎詞伏。 杲因出榜招諭,且以聞。 詔罷四川所增營田租,改寧直徽猷部、湖北轉運副使。

先是興州催鋒、踏白二軍戍黑谷者,騎士月給芻錢甚厚,寧議損之。 是秋,戍卒張威等百餘人亡入黑谷為盜,有奔金境者。 金邊帥械其二十七人還都統司,杲戮之而不敢奏。 未几,杲卒。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六
【宋紀一百五十六】 起重光作噩正月,盡閼逢困敦三月,凡三年有奇。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泰元年(金泰和元年)

春,正月,戊午,申嚴福建科鹽之禁。

壬戌,謝深甫等荐士二十有五人,詔籍名中書,以待選擢。

丁卯,命路鈐按閱諸州兵士,毋受饋遺及擅招軍,違者置諸法。

己巳,金太府監孫復言:“方今在仕者三萬七千餘人,而門廕補敘居三之二。 諸司待闕,動至累年,蓋由補廕猥多,流品混淆,本末相舛。 至于進納之人,既無勞績,又非科第,而亦廕子孫,無所分別。 欲流之清,必澄其源。 ”金主然之,詔更定廕敘法。

金尚書省奏杖式輕細,民不知畏,請用大杖;詔不許過五分。

庚午,以葛邲配享光宗廟庭。

金主如長春宮春水。 辛未,金主以方春,禁殺食胎兔,犯者罪之,告者賞之。

甲戌,金初命文武官職至三品者,許贈其祖。

二月,戊子,詔諸州訪求明歷之士。

壬辰,開資善堂,以秘書郎婁機兼小學教授。 機以累朝事親、修身、治國、愛民四事手書以獻。

癸巳,修《光宗實錄》。

言者稱:“四川制置司遇類省試年分,仿禮部附試學官,許有出身人具所業赴制置司陳乞,委有出身通判或教授看詳。 ”蜀人試教官自此始。

丁未,金主還都。 金主嘗與司空襄言秋山之樂,意將有事于春蒐也,顧視平章政事張萬公,萬公曰:“動何如靜?”金主改容而止。

三月,丙寅,雨雪雨雹。

戊辰,頒《慶元寬恤詔令》、《役法撮要》。

丁丑,金更定鎮、防千戶、穆昆放老入除格。

戊寅,行都大火,四日乃滅,焚居民五萬三千餘家。 帝下詔罪己,避殿,減膳,命臨安府察奸民縱火者,罪以軍法;出內府錢十六萬,米六萬餘斛,賜被火之家。

金內侍李新喜有寵用事,借大興府妓樂,知大興府事完顏承拒不與,新喜慚。 金主聞而嘉之。 豪民與人爭種稻水利,不直,厚賂左宣徽使李仁惠,使人屬承暉。 承暉杖豪民而遣之,謂其人曰:“此可以報宣徽也。 ”承暉先為提刑,豪猾屏跡,及尹京,尤以剛正稱,而權貴多不悅。 尋罷,以赫合哩執中代之。

是春,以和州防御使姜特立為寧遠軍節度使。

夏,四月,辛卯,詔曰;“風俗侈靡,日甚一日,服食器用,無復差等。 今被焚之餘,其令官民,營造室屋,一遵制度,務從簡朴,銷金鋪翠,毋得服用。 今以宮中所有,焚之通衢。 中外士庶,令有司嚴立禁防,貴近之家,尤當遵奉。 苟違斯令,必罰無赦!”

龍州蕃部寇邊。 先是龍州蕃人常至濁水寨互市,寨有豪民,受而儲之。 及蘇肅之知龍州,以豪民擅利,乃罪而移之,自是蕃人鹽、糧、米、茶之屬,皆不可得。 奸民李蒙大,以作過竄入龍州蕃部,誘之入寇。 四川制置司以聞,詔遣官軍討之。

戊戌,以潛邸為開元宮。

甲辰,金諭:“契丹人戶累經簽軍立功者,官賞恩例與女真人同,仍許養馬、為吏。 ”知大興府事赫舍哩執中格詔不下,金主責之曰:“汝雖意在防閑,而不知朝廷自有定格。 自今勿復如此煩碎生事也。 ”乃下詔行之。

五月,甲寅,金主擊球于臨武殿,令都民縱觀。

丙辰,金樞密使崇浩罷。

戊午,以旱,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 癸亥,釋諸路杖以下囚,除茶鹽賞錢。 丁卯,命有司舉行寬恤之政十有六條。

乙亥,監太平惠民局夏允中,請用文彥博故事,以韓侂胄平章軍國重事。 侂胄上疏,歷敘家世榮寵,言:“臣不能自奮,濫叨世賞。 陛下龍飛之日,面奉憲聖皇后旨,俾臣朝夕仰裨初政。 臣深惟綿薄,不足以副使令。 忽聞局務官有札子,引文彥博故事,肆為狂妄之言,臣駭汗如雨。 斯人固不足責,而臣之出處豈容不明!乞許臣守本官致仕,以全愚分。 ”帝手批慰留,允中坐免,仍令臨安府押出國門。

丙子,雨。

六月,辛卯,金祈雨于北郊。

己亥,金敕尚書省舉行奢僭之禁。

金用尚書省言,申明舊制:“明安、穆昆戶,每田四十畝樹桑一畝,毀樹木者有禁,鬻地土者有刑。 其田多奡菜,人戶闕乏,并坐所臨長吏。 按察使以時勸督,有故慢者,量決罰之。 仍減牛頭稅三之一。 ”

乙巳,金初許諸科鋪馬、黃河夫、軍須等錢折納銀一半,願納錢鈔者聽。

丙午,太白經天。

秋,七月,乙卯,知樞密院事何澹罷。 時吳曦自以祖父世守西蜀,為國籓屏,而身留行都,不得如志,乃厚賂宰輔,規圖帥蜀。 未及賂澹,韓侂胄已許之,澹持不可。 侂胄怒曰:“始以君肯相就,黜偽學,汲引至此,今顧立異耶!”遂罷為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 翼日,改大學士。

丁巳,復以旱祈禱。 壬戌,恤囚。

甲子,以陳自強參知政事,張釜簽書樞密院事。

金主諭刑部官,凡上書言及宰相者,不得申省。

己巳,以吳曦為興州都統制,兼知興州。

先是郭杲在武興,多刻剝軍士,黑谷逃卒為盜,經時未平。 杲卒,副都統制王大節攝帥事,語諸將曰:“是迫于飢寒,非有它。 ”揭榜招還之,斬為首者以徇,流配其餘。 吳氏世守西蜀,蜀人習而安之。 承郭杲之后,聞曦除帥,延頸望其來。 曦盡載輜重,大艦連屬,溯嘉陵而上。 及至,首為璘建廟,大殿費十萬緡。 又命士卒負土筑江濱地,際山為園,廣袤數里,日役數千人,士始失望。 既而曦譖大節,罷其副都統制,于是蜀之兵權悉歸于曦。

金禁廟諱同音字。 金主嘗問孫即康曰:“太宗廟諱同音字有讀作‘成’字者,既非同音,便不當闕點畫。 睿宗廟諱改作‘崇’字,其下卻有本字全體,若將‘示’字依《蘭亭帖》寫作‘未’字。 ‘允’字合闕點畫,如‘統’傍之‘允’,似不合缺。 ”即康對曰:“康太宗諱世民,偏傍犯如‘{艸□}’字作‘B112’字,‘泯’字作‘汦’字。 ”乃擬熙宗廟諱從‘面’從‘且’;睿宗廟諱上字從‘未’,下字從‘C062’;世宗廟諱從“糸”;顯宗廟諱如正犯字形,止書斜畫,‘水充’字‘鈗’字各從口,‘兌’、‘悅’之類,各從本體。 ”從之。 自此不勝曲避矣。

八月,己卯,減奏荐恩,以言者論官冗恩濫故也。

庚辰,金命絕戶之田宅,以二分之一付其女及女孫。

甲申,張釜罷。 以陳自強兼知樞密院事,給事中張岩參知政事,右諫議大夫程松同知樞密院事。 岩、松并附韓侂胄,松諂之尤甚,侂胄憐之,遂得佐樞。

壬寅,金制:“明安、穆昆并隸按察司;監察御史止按部糾舉,有罪并坐監臨之官。 ”

直龍圖閣致仕李詳卒。 詳直諒老成,以植公論,因罹黨禍。 后謚肅簡。

西遼主珠勒呼出獵,奈曼庫楚類伏兵擒之而據其位,襲遼衣冠,尊珠勒呼為太上皇,皇后為皇太后,朝夕問起居。 珠勒呼在位三十四年,尋死,遼祀遂絕。

九月,戊申朔,金更定贍學養士法。 生員給民佃官田,人六十畝,歲支粟三十石;國子生人百八畝,歲給以所入,官為掌其數。

先是戶部尚書袁說友等言:“浙西圍田相望,皆千百畝,陂塘漊瀆,悉為田疇,潦則無地可瀦,旱則無水可戽,不嚴禁之,后將益甚。 ”辛亥,遣大理司直留佑賢、宗正寺主簿李澄往浙西行視。 自淳熙十一年立石之后,凡官民田圍裹者,悉開之。

甲寅,金主如秋山。

甲戌,令禮部集孝宗朝典禮。

丙子,金主還都。

冬,十月,乙酉,金祫享于太廟。

丙戌,起居郎王容請以韓侂胄定策事跡付史館,從之。

壬辰,金御史台言:“在制,按察司官,比任終,遣官考核,然后尚書省遣官覆察之。 今監察御史添設員多,宜分路巡行,每路女真、漢人各一人同往。 ”從之,仍敕分四路。

壬寅,金敕有司購遺書,宜高其價,以廣搜訪。 其藏書之家,有珍襲不願送官者,官為譽寫,畢,復還之,仍量給其值之半。

甲申,編《光宗御集》。

十一月,辛亥,金敕尚書省:“凡役眾勞民之事,勿輕行之。 ”

丁巳,金主諭工部曰:“比聞懷州有橙結實,官吏檢視,已嘗擾民。 今復講柑,得無重擾乎?其誡所司,遇有則進,無則已。 ”

庚申,蠲潭州民舊輸黃河鐵纜錢。

金陝西路轉運使高汝礪言:“舊制,捕告私鹽、酒□者,計斤給賞,錢皆征于犯人。 然監官獲之則充正課,巡捕官則不賞,巡捕軍則減常人之半,免役弓手又半之,是罪同而賞異也。 請以司縣巡捕官不賞之數及巡捕弓手所減者,皆征以入官,則罪賞均矣。 ”金主從其言。

十二月,己卯,太白經天。

辛巳,金敕原廟春秋祭祀改稱朝獻。

金新修律成,凡十有二篇,一曰名例,二曰衛禁,三曰職制,四曰戶婚,五曰廄庫,六曰擅興,七曰賊盜,八曰斗訟,九曰詐偽,十曰雜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斷獄,實唐律也。 但加贖銅皆倍之,增徒至四年、五年為七,削不合于時者四十七條,增時用之制百四十九條,因而略有所增益者二百八十有二條,餘百二十六條皆從其舊,又加分其一為二,分其一為四者六條,凡五百六十三條,為三十卷,附注以明其義,疏義以釋其疑,名曰《泰和律義》。 自《官品令》、《職員令》之下,曰《祠令》,《戶令》,《學令》,《選舉令》,《封爵令》,《封贈令》,《宮衛令》,《軍防令》,《儀制令》,《衣服令》,《公式令》,《祿令》,《倉庫令》,《廄牧令》,《田令》,《賦役令》,《關市令》,《捕亡令》,《賞令》,《醫疾令》,《假寧令》,《獄官令》,《雜令》,《僧道令》,《營繕令》,《河防令》,《服制令》,附以年月之制,曰《律令》二十卷。 又《新定敕條》三卷,《六部格式》三卷。 丁酉,司空襄具以進,詔以明年五月頒行之。

乙巳,金初定廉能官升注法。

是歲,浙西、江東、兩淮、利州路旱,賑之,仍蠲其賦。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泰二年(金泰和二年)

春,正月,乙卯,金始朝獻于衍慶宮。

癸亥,以蘇師旦兼樞密院都承旨。 初,韓侂胄為平江兵馬鈐轄時,師旦以刀筆吏事之,侂胄愛其辨慧。 帝登極,竄姓名于籓邸吏士內,遂以隨龍恩得官。 至是權勢日甚。

丁卯,陳自強等上《高宗實錄》。

侍御史林采、右正言施康年上疏曰:“臣聞習偽者,名教之僇人;欺君者,臣子之大罪。 欺與偽,實人材風俗之所深患,不可不察也。 苟有人焉,方偽習之熾則從之,及偽習之衰則攻之,彼自以為媒身干進之計,而不知墮于欺君之罪。 臣嘗謂由慶元初迄今,人之趨向,一歸于正,謹守而堤防之,權在二三執政大臣,其次在給、舍,又其次在台諫。 設使朝廷未知其人,有所除授,給、舍不繳駁,台諫不論列,百執事從而指其人,聲其罪,可也。 今乃不然,徒肆諸空言,遂使當世嘩然指攻,偽為釣取爵祿之資,凡投匭而上書,陛辭而進說,召見而賜對,其論一本于此。 望下臣此章,播告中外,繼自今,專事忠恪,毋肆欺謾,不惟可以昭聖朝公正之心,抑亦可以杜偽習淆敵之患。 ”

時禁學之禍,雖本韓侂胄欲去異己以快所私,然實京鏜創謀。 及鏜死,侂胄亦厭前事之紛紜,欲稍更張以消中外之議,且欲開邊,而往時廢退之人,又有以復仇之說進者,故言官遂有此疏。

癸酉,金歸德軍節度副使韓琛,以強市民布帛,削一官,罷之。

甲戌,金主如建春宮。 時金主將幸長樂川,刑部尚書李愈諫曰:“方今戌卒貧弱,百姓騷然,三叉尤近北陲,恆防外患。 兼聞泰和宮在兩山間,地勢狹隘,雨潦遄集,固不若北宮池台之勝,優游閑暇也。 ”金主不從。

二月,甲申,弛偽學、偽黨禁。

張孝伯知韓侂胄已厭前事,因謂之曰:“不弛黨禁,恐后不免報復之禍。 ”籍田令陳景思,韓侂胄之姻也,亦謂侂胄當勿為已甚,侂胄從之。 于是趙汝愚追復資政殿學士。 黨人見在者,徐誼、劉光祖、陳傅良、章穎、薛叔似、葉適、曾三聘、項安世、范仲黼、黃顥、詹體仁、游仲鴻等諸人,皆先后復官自便。 又削荐牘中“不系偽學”一節,俾勿復有言。

丁亥,修《高宗正史》、《寶訓》。

戊子,頒《治縣十二事》,以風厲縣令。

癸巳,禁私史。 有商人私持起居郎熊克《中興小紀》及《九朝通略》等書欲渡淮,盱眙軍以聞,遂命諸道郡邑書坊所鬻書,凡事干國體者,悉令毀棄。 言者因請取禮部員外郎李燾《續通鑒長編》、知龍州王偁《東都事略》、監都鹽倉李丙《丁未隸》及通家語錄、家傳等書下史房考訂,或有裨于公議者存留;從之。

戊戌,金初制內侍寄祿官。

乙巳,金主還宮。

三月,辛亥,詔:“宰執各舉可守邊郡者二三人。 ”

甲寅,金初制宮院司都監、同監各一人。

己未,初命提刑以五月按部理囚。

己巳,詔:“諸路帥臣、總領、監司,舉任將帥者,與本軍主帥列上之。 ”

自渡江以來,員多闕少。 紹興末,寺監丞、簿、學官、大理司直、樞密院編修官,始皆有待次者。 乾道中,東南郡守率待闕五六年,蜀中亦三四年,由是朝士罕肯丐外,而勢要之人多攘闕者。 淳熙中,詔存留州郡十五闕,慶元初又增為三十闕,然廟堂牽于丐請,率多借用。 夏,四月,辛卯,言者請以嘉興府、處、台、衢、嚴、信、池、袁、撫、江、潮、漳、泰、溫、徽州十五闕,令中書再行注籍,專待職事官,餘如有經營留闕之人,令給舍繳駁,台諫論奏;從之。

己亥,金定遷三品官法,復扑買河濼法。

辛丑,金主諭御史台:“諸訴事于台,當以實上聞,不得輒稱察知。 ”

癸卯,金主如萬寧宮。 李愈復諫曰:“北部侵我舊疆,千有餘里。 不謀雪恥,復欲北幸,一旦有警,臣恐丞相襄、樞密副使安國等不足恃也。 況皇嗣未立,群心無定,豈可遠事逸游哉!”金主異其言。

是月,復太學混補法。

先是太學補弟子員,每三歲科舉后,差官鎖院,凡四方舉人皆得就試,取合格者補入之,謂之混補。 淳熙后,朝義以就試者多,欲為之限制,乃立待補之法。 諸路漕司及州軍皆以解試終場人數為准,每百人取六人,許赴補試,率以開院后十日揭榜。 然遠方士人多不就試,則為它人取其公據代之,冒濫茲甚;慶元中,罷之。 至是復行混補,就試者至三萬七千餘人,分六場十八日引試云。

五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戊申,金主如泰和宮。

辛亥,金初荐薪于太廟。

壬戌,金諭有司曰:“金井納巴,不過二三日留,朕之所止,一涼廈足矣,若加修治,徒費人力。 其籓籬不急之處,用圍幕可也。 ”

甲子,金更泰和宮曰慶寧,長樂川曰云龍。

己巳,賜禮部進士傅行簡以下四百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金敕御史台:“京師拜廟及巡幸所過州縣,止令洒掃,不得以黃土覆道,違者糾之。 ”

六月,己卯,行都火。

壬午,浚逝西運河。

辛卯,禁都民以火說相驚者。

金諭尚書省:“諸路禾稼及雨多寡,令州郡以聞。 ”

秋,七月,乙卯,金朝獻于衍慶宮。

癸亥,以旱釋諸路杖以下囚。

己巳,命有司舉行寬恤之政;庚午,復推廣之。

八月,丙子,以吏部尚書袁說友同知樞密院事。

癸未,建寶謨閣,以藏《光宗御集》。

己丑,作壽慈宮,請太皇太后還內。

丙申,金有司奏鳳凰見于磁州武安縣鼓山石聖台。

甲午,謝深甫等上《慶元條法事類》。

丁酉,金主還宮。 皇上特哩生,李元妃所生也。 群臣上表賀。 金主宴群臣于神龍殿,遣官報謝太廟、山陵、太清宮、北岳、長白山。

九月,己酉,帝朝于壽慈宮。

甲寅,金遣拱衛直都指揮使完顏瑭、侍講學士張行簡來使。 金主戒瑭曰:“卿過界勿飲酒,每事聽于行簡。 ”謂行簡曰:“宋人行禮,好事末節,苟有非是,不可不正。 舊例所有,不可不知。 ”又曰:“頗聞前奉使者過淮,每至中流,即以分界爭渡船,此殊非禮,卿自戒舟人,且語宋使曰:‘兩國和好久矣,不宜爭細故,傷大體。 ’丁寧諭之,使悉此意也。 ”

壬戌,奉安光宗皇帝、慈懿皇后神御于景靈宮、萬壽觀。

丙寅,嗣秀王伯圭薨;追封崇王,謚憲靖。

金皇子特哩彌月,金主將加封三等國號,無愜意者。 金主念世宗在位最久,年最高,初封葛王,庚午,封特哩為葛五。

是秋,詔監司、帥臣就送還人之官,以省將迎之費也。 時黃人杰自隆州守除夔州路提刑,已解官矣,得此旨,遂檄隆州再索送還人,而夔之迓使已至,遂兩用之。 其奉行失指如此。

冬,十月,壬申,詔諸州起兵總領所財賦,以通判為主管官。

乙亥,上太皇太后尊號曰壽成惠聖慈祐太皇太后。

是月,追復硃熹煥章閣待制,致仕。

十一月,甲辰,金更定國運為土,臘用辰。

金以西京留守崇洗為樞密使。

乙巳,重修吏部七司法。

庚戌,以陳自強知樞密院事,前同知樞密院事許及之參知政事。

庚午,命贓吏毋便予祠。 時言者論臣僚贓累巨萬,具載章疏,投閑數月,便得祠祿,請自今皆須三年,故有是命。

十二月,癸酉,金以皇子特哩晬日,放僧、道度牒三千,設醮于元真觀,為特哩祈福。 丁丑,金主御慶和殿浴皇子,詔百官用元旦禮儀,進酒稱賀,五品以上進禮物。

金翰林修撰王庭筠卒。 金主知其貧,詔有司賻錢給喪事。 制詩賜其家,其引云:“王遵古,朕之故人也。 乃子庭筠,又以才選,直禁林者首尾十年,今茲云亡,玉堂、東觀,無復斯人矣。 ”

甲申,立貴妃楊氏為皇后。

自恭淑皇后崩,貴妃與曹美人俱有寵,韓侂胄以后頗涉書史知古今,性警敏,任權術,而曹美人柔順,勸帝立曹氏。 帝不從,竟立后,后由是怨侂胄。

加韓侂胄太師。

侂胄漸收羅知名之士,又意在開邊,士大夫之好言恢復者,亦多見擢用。 然政府、樞密、台諫、侍從多其私人,而蘇師旦、周筠以吏胥廝役預聞國政,權勢熏灼,不為正論所與。

庚寅,大閱。

閏月,丁未,詔:“講官陳經義有當開釋者,許依讀官例,隨事開陳。 ”

金司空襄,以報謝祀嵩岳,庚戌,還次芝田之府,以疾薨,謚武昭。 襄明每,才武過人,金主待之厚,故所至有功。 其駐軍臨潢也,有以偽書遺西京留守圖克坦鎰,欲構以罪;書聞,金主還畀襄,其相信如此,既而果獲為偽書者。 在政府,練習故事,簡重能決,器局寬大,人多稱之。

癸丑,金初命監察御史,非特旨不許舉官。

己卯,以福建觀察使桫Y為威武軍節度使,封衛國公。

復周必大少傅、觀文殿大學士。

金主以交鈔事,令戶部尚書孫鐸、侍郎張復亨議于內殿。 復亨以三合同鈔可行。 鐸言:“民間銷多,宜收斂。 院務課程及諸窠名錢,須要全收交鈔。 秋夏稅本色外,盡令折鈔,不拘舊例。 農民知之,迤漸重鈔。 比來州縣抑配行市買鈔,無益,徒擾之耳。 請罷諸處鈔局,惟省庫仍舊。 小鈔無限路分,可令通行。 ”金主令速行之。 自是而后,國虛民貧,經用不足,專以交鈔愚百姓,而法又不常,世宗之業衰焉。

是歲,蒙古部長郤特特穆津擊奈曼,敗之。

特穆津之十世祖勃端察爾,生有異征,數傳之后,遂長諸部;金人置東北招討使以統轄之。 至伊蘇克依,并吞諸部落,勢益盛大,后追謚烈祖神元皇帝。

初,伊蘇克依之妻諤楞生子,手握凝血如赤石,伊蘇克依異之,將卜名,特璊者至其地,遂以特穆津名之。

族人泰楚特部,號最強,舊與伊蘇克依相善,后生嫌隙,絕不與通。 及伊蘇克依卒,特穆津幼,泰楚特率眾來攻,特穆津大集諸部兵,分十三翼,與戰,破走之。 時泰楚特諸部,多苦其主非法,見特穆津寬仁,時賜人以裘馬,心悅之,往往慕義求降。

特穆津有弟奇爾固岱、哈薩爾,驍勇善射,摧鋒陷陣,不避艱險。 特穆津曰:“有奇爾固岱之力,哈薩爾之射,可以取天下矣。 ”又有齊拉袞、博勒呼、博爾濟、穆呼哩,俱侍左右,以忠勇稱,號“都爾木庫楚克”,猶言“四杰”也。

會塔塔爾部背金約,金主遣丞相襄帥兵逐之,北走。 特穆津聞之,發近兵自鄂端河合擊,破之,以功授特穆津為“察袞圖魯”,猶言“招討使”也。

先是特滿撲〞囍垠蠾翩A受金封,爵為王,所稱為“汪罕”者也。 托哩汗多殺戮昆弟,其叔父奇爾舉兵攻之,托哩汗以百餘騎奔蒙古。 伊蘇克依親將兵逐奇爾走四夏,復奪部眾歸。 托哩汗德之。 后復為奈曼所敗,托哩汗出奔而復歸,中道糧絕,困乏殊甚。 特穆津以父交好,遣人往招托哩汗,安置軍中,賑給之,遂會于圖烏喇河上,尊之為父。 托哩汗因此部眾稍集,欲復奈曼之仇,乞援于特穆津;乃命博爾濟、穆呼哩、博勒呼、齊拉袞四將助之,大敗奈曼,盡奪所掠以歸托哩汗。 已而特穆津與弟哈薩爾伐奈曼,大敗之,盡殺其諸將族眾,積尸以為京觀,奈曼之勢遂弱。

時泰楚特猶強,特穆津會托哩汗,大戰于鄂諾河上,敗走之,斬獲無算。

是歲,奈曼又會諸部眾來侵。 特穆津與托哩汗倚阿蘭塞為壁,大戰于徒伊壇之野。 奈曼使神巫祭風雪,欲因其勢進攻。 既而反風,逆擊其陣,奈曼軍不能戰,欲引還,雪滿溝澗,特穆津勒兵乘之,奈曼大敗。 是時薩穆哈部起兵援奈曼,聞其敗,即還。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泰三年(金泰和三年)

春,正月,己卯,金以樞密使崇浩為右丞相,右丞完顏匡為左丞,參知政事布薩揆為右丞,御史中丞孫即康、刑部尚書賈鉉并參知政事。 時孫鐸久為尚書,不見擢,對客誦前人句云:“唯有庭前老柏樹,春風來似不曾來。 ”御史大夫卡劾其怨望,降同知河南府南。

庚辰,右丞相謝深甫罷。 初,深甫力求罷政,帝曰:“卿能為朕守法度,惜名器,不可言去。 ”至是固請,乃許之。

戊子,龍川蕃寇邊,掠大崖鋪。 既而陷濁水寨,執知寨范浩,屠其家,以浩首罪土豪,絕其博易故也。 知興州吳曦命李好義討之。 好義,下邽人也。

甲午,參知政事張岩罷。 丙申,以陳自強兼參知政事。

戊戌,視太學,御化原堂,命國子祭酒李寅仲講《尚書•周官篇》。 遂幸武學,監學官進秩一級,諸生推恩賜帛有差。

以袁說友參知政事,翰林傅伯壽簽書樞密院事。 伯壽以老疾辭不拜。

二月,乙巳,以端明殿學士費士寅簽書樞密院事。

甲子,金定諸職官省親拜墓給假例。

三月,壬申朔,金平章政事張萬公致仕。

萬公歷舉朝臣有名者以自代,求去甚力。 金主知其不能留,諭曰:“朕初即位,擢卿執政,繼遷相位,以卿先朝舊人,練習典故,朕甚重之。 且年雖高,精力未衰,故以機務相勞。 為卿屢求退去,故勉從之,甚非朕意也。 ”

丙子,詔相度鐵錢利害。

丁丑,以久雨,詔大理、三衙、臨安府決系囚。

丙申,金以殿前都點檢布薩端為御史大夫。

夏,四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乙巳,金禘于太廟。

金敕點檢司:“致仕官入宮,年高艱步履者,并許策杖,仍令舍人、護衛扶之。 ”

丙午,出封樁庫兩淮交子一百萬,命轉運使收民間鐵錢。

乙卯,陳自強等上《徽宗玉牒》、《孝宗、光宗實錄》。

丁巳,金敕有司祈雨,仍頒土龍法。

己未,金命吏部侍郎李炳等再詳定禮儀。

庚申,金主諭有司:“宮中所用物,如民間難得,勿強市之。 ”

辛酉,詔:“宰執、台諫子孫毋就試。 ”

癸亥,金尚書省遣官分路覆實御史所察事。

五月,戊寅朔,以陳自強為右丞相,許及之知樞密院事。 時韓侂胄凡所欲為,宰執惕息,不敢為異,自強至印空名敕札授之,惟其所用,三省不知也。 言路擊塞,每月按舉小吏一二人,謂之月課。 又有泛論君德、時事,皆取其陳熟緩慢、略無攖拂者言之。 或問之,則愧謝曰:“聊以塞責耳。 ”自強尤貪鄙,四方致書,必題其緘云“某物若干并獻”,凡書題無“并”字則不開。 縱子弟親戚關通貨賂,仕進干請,必諧價而后予。 嘗語人曰:“自強惟一死以報師王。 ”每稱侂胄為恩王,蘇師旦為叔,堂吏史達祖為兄。 侂胄怙權專國,自強表里之功為多。

庚辰,以旱,釋杖以下囚。

壬午,金以重午,拜天射柳。 金主三發三中。 四品以上官侍宴魚藻殿,以天暑,命兵士甲者釋之。

癸未,命有司搜訪舊聞,修三朝正史,以書來上者賞之。

丙戌,金以定律令,正土德,鳳凰來,皇嗣建,大赦。

辛卯,金皇子葛王特哩卒。

丙申,金作太極宮。

是月,以蘇師旦為定江軍承宣使。

六月,金主命選聰明方正之十修起居注。

戊申,金定職官追贈法,唯犯贓罪者不在追贈之列。

癸亥,太白經天。

秋,七月,辛未,命殿前司造戰艦,出封樁庫錢十萬緡給之。

頒《慶元條法事類》。

壬午,權罷同安、漢陽、蘄春三監鑄錢。

癸未,禁兩浙州縣抑納逃賦。

丁亥,金主諭宰臣曰:“凡奏事,朕欲徐思,若除授事,可俟三五日再奏,餘并二十日奏之。 ”

乙未,加光宗皇帝謚曰循道憲仁明功茂德溫文順武聖哲慈孝皇帝。

是月,李好義等討龍川蕃部,以選士二百人深入,渡大魚河。 蕃人望見,即走入深箐,官軍追之,斬八級,蕃人走險,官軍不能進,乃還,焚其部帳。 蕃人怒,復糾合以追官軍,凡三十餘里。 會日暮,好義等僅得濟河。 翼日,還至濁水寨。 既而蕃人約降,制置司不能決。

八月,壬寅,增置襄陽騎軍。

初,吳玠第四子手匆。 嘗提舉四川茶馬,坐事貶秩,旋與祠。 手匆與從子曦不相中,每丐任使,曦數陰沮之。 時故大成為茶馬,盡核諸場額外之茶,且損蕃商中馬之值。 舊制,買馬必四尺四寸以上,乃大成損馬值,而馬至益稀,所市僅四尺一寸,而斃者復眾。 朝議不以為便,手匆乃與殿司統制官彭輅謀,納賄于蘇師旦,且說之曰:“馬政積弊如此,非西人諳其利病,不能更張,不若復委吳手匆。 ”師旦然之。 詔以手匆仍提舉茶馬,為給事中所駁,改知潼川府,而提舉仍未得其人。 輅乘間見師旦,自言世西人,今西蕃多善馬,特茶司損其值,故以駑駘入市;誠以善價招之,宜可得。 師旦喜曰:“無逾公者矣。 ”遂引之見韓侂胄。

丁未,詔曰:“茶馬司所發綱馬,全不及格,積弊極深,宜有更革。 自今差文武官各一員,令三省、樞密院條具來上。 ”辛亥,命直秘閣、知瀘州王大過與輅分領之。 大過置司成都,輅置司興元府。 輅至司,而馬終不及格,以深蕃道梗自解,朝議始悟其詐。 手匆至蜀,以謁璘廟為名,與曦樂飲結歡而去。

丙辰,陳自強等上《皇帝會要》。

甲子,詔:“刑部歲終比較諸路瘐死之數,以為殿最。 ”

九月,庚午,參知政事袁說友罷。

壬申,以宗子稀蚻Y為莊文太子嗣,更名搢,授右千牛衛將軍。

癸酉,命坑冶鐵冶司毋得毀私錢為銅。

戊子,金以萬寧宮提舉司隸工部。

己丑,詔南郊加祀感生帝、太子、庶子星、宋星。

金自邊境多故,征調滋繁,國內多盜。 壬辰,詔:“千戶穆昆受隨處備盜官公移,盜急,不即以眾應之者,罪有差。 ”

先是薩哩部犯金邊寨,丞相崇浩以兵追躡,與布薩揆軍合擊之,殺獲甚眾,敵遁去。 詔崇浩還朝,優獎厚賜之。

冬,十月,庚子,詔宥呂祖泰,任便居住。

癸卯,以費士寅參知政事,華文閣學士、知鎮江府張孝伯同知樞密院事。

甲辰,申酉間,天大赤,夜將旦,亦如之。 金宰相荐信安杜時升博學知天文,可大用。 時升謂所親曰:“吾觀正北赤氣如血,東西亙天,天下當大亂,亂而南北當合為一。 消息盈虛,循環無端,察往考來,孰能為之!”時金國風俗侈靡,紀綱大壞,時升乃南渡河,隱居嵩、洛山中。

丙午,命兩淮諸州以仲冬教閱民兵萬弩手。

戊申,龍川蕃部降,李蒙大率其徒二百人至濁水寨,守臣楊熹遣江油令馬崇廉往受其降,蕃人獻六牛為禮。 朝議,蒙大本以漢人竄蕃界,誘之人犯,應逮治,論死;制置司言恐失蕃人向化心,乃止。 蕃人獻水銀、硃砂窟,制置司謂此皆蕃人養生之具,奏給還之。 復增濁水寨屯兵,自是蕃部稍帖息。

壬子,金右丞布薩揆至自北邊。 丙辰,金主召至香閤,慰勞之。

庚申,金左丞完顏匡等進《世宗實錄》。

壬戌,金奉御完顏阿嚕岱使宋還,言宋權臣韓侂胄市馬厲兵,將謀北侵。 金主以為生事,笞之五十,出為彰德府推官。

十一月,甲戌,朝饗于太廟。 乙亥,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十二月,鄧友龍使金,有賂驛使夜半求見者,具言金為蒙古所困,飢饉連年,民不聊生,王師若來,勢如拉朽。 友龍大喜,歸告韓侂胄,且上倡兵之書,北伐之議遂起。

辛亥,金詔:“諸親王、公主每歲寒食、十月朔,聽朝謁興、裕二陵,忌辰亦如之。 ”

癸丑,金詔:“監察御史分按諸路,所遣者女真人,即以漢人朝臣偕往,所遣者漢人,即以女真朝臣偕往。 ”

丙辰,命四川提舉茶馬通治茶馬事;以彭輅言不驗,故復舊制。

戊午,金定行宮之名曰先春。

辛酉,詔禁將帥掊克。

是冬,起參知政事張岩帥淮東,同知樞密院事程松帥淮西,侍郎邱□守明州,大卿辛棄疾帥浙東,以李奕為荊、鄂副都統兼知襄陽,聲言備金人啟舋,其實韓侂胄欲用兵北伐也。

是歲,初以諸司官理通判。

蒙古特穆津為長子卓沁求婚于托哩汗托哩汗之子圖薩哈亦求婚于特穆津,俱不諧,自是有違言。

初,特穆津與托哩汗合軍攻奈曼,約明日戰,薩穆哈言于托哩汗曰:“我與君家是白翎雀,它人鴻雁耳,白翎雀寒暑常在北方,鴻雁遇寒則南飛就暖。 ”喻特穆津心不可保也。 托哩汗疑之,遂移部眾于別所。

及議婚不成,薩穆哈乘隙謂托哩汗子伊喇哈曰:“君能加兵蒙古,我助君。 ”伊喇哈大喜,數遣使言于托哩汗。 托哩汗曰:“吾身之存,實太子是賴。 髭須已白,遺骸冀得安寢,汝乃喋喋不已耶?善自為之,毋貽吾懮。 ”太子,謂特穆津也。

是歲,托哩汗父子謀殺特穆津,遣使來曰:“向所議姻事,今當相從,請來飲酒。 ”特穆津以為然,率十騎赴之。 至中道,心有所疑,命一騎往謝,遂還。 托哩汗謀既不成,即舉兵來侵。 特穆津整兵出戰,屢敗之,射伊喇哈中頰,托哩汗引兵退。

特穆津遣人責之曰:“我有大功于君,奈何易恩為仇!”托哩汗意悔。 伊喇哈曰:“今日唯力戰以決勝負,多言何為?”特穆津還,至班硃泥河,河水方渾,飲之以誓眾。 時托哩汗盛強,特穆津微弱,眾頗危懼。 凡與飲河水者,謂之飲渾水,言其曾同艱難也。 托哩汗復至,與之戰,托哩汗大敗。 遂令軍士銜枚夜襲之,盡降其部眾,托哩汗父挺身遁去。 托哩汗嘆曰:“兒誤我!”路逢奈曼部將,遂為所殺。 伊喇哈走至龜茲,龜茲王以兵討殺之。 特穆津既滅托哩汗,大獵于特默格川,宣布號令,振凱而歸。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泰四年(金泰和四年)

春,正月,辛未,金主如先春宮春水。

壬申,金中都陰霧、木冰。

金大理司直姬端修遷大理丞。 金主謂端修曰:“前汝為御史,以幹能見用。 汝言多細碎,不究其實,亦不汝罪。 乃為司直,乃能稱職,用是擢汝為丞。 盡乃心力,惟法是守,勿問上位宰執,汝其志之。 ”

乙亥,浚天長縣壕。

戊辰,內侍甘昺貶信州居住。

壬辰,瓊州西浮洞逃軍作亂,寇掠文昌縣;官軍討平之。

時金為北鄙准布等部所擾,無歲不興師討伐,府倉空匱,賦斂日煩。 有勸韓侂胄立蓋世功名以自固者,侂胄然之,遂定議伐金,聚財募卒,出封樁庫黃金萬兩,以待賞功,命吳曦練兵西蜀。 既而安丰守臣厲仲方,言淮北流民咸願歸附;浙東安撫使辛棄疾入見,言金必亂亡,願屬元老大臣備兵為倉卒應變之計;侂胄大喜。 鄭挺、鄭友龍等又附和其說,侂胄用師之意益銳。

張孝會如金賀正,還,至慶都,卒。 金主遣防御使尼伊滿憮P祭及賻,仍命送伴使張云護喪以歸。

時關上積糧八百餘萬斛,然陳陳相因,庾吏率全其扃鑰以相授,至可食者無几。 會籌議詔下,制置司遣官盤量,且令防其腐敗折閱之數,免累界官吏失點檢之罪,降度牒二萬五千道,下總所收糴償補。

二月,乙未朔,金主還宮。

丁酉,置莊女太子府小學教授。

金以山東、河北旱,詔祈雨東、北二岳。

庚戌,金始祭三皇、五帝、四王。 尋詔定前代帝王合致祭者。 尚書省言:“三皇、五帝、四王,已行三年一祭之禮,若夏少康、殷太甲、太戊、武丁,周成王、康王、宣王,漢高祖、文、景、武、宣、光武、明帝、章帝,唐高祖、文皇,十有七君,致祭為宜。 ”從之。

辛亥,命內外諸軍射鐵帖轉資。

壬子,蠲臨安府逋負酒稅。

癸丑,金詔:“刺史州郡無宣聖廟學者,并增修之。 ”

己未,立試刑法避親格。

金以河平節度使孟鑄為御史中丞。 金主謂之曰:“朕自知卿,非因人荐舉也。 御史責任甚重,往者台官乃推求細故,彈劾小官;至于巨室重事,則畏徇不言。 其勤乃職,無廢朕命!”

三月,丁卯,行都大火,迫太廟,權奉神主于景龍宮。

是月,太皇太后生辰,免過宮。

金中都日昏無光,大風,毀宣陽門鴟尾。

庚午,命臨安府賑焚室。 辛未,修太廟。 甲戌,下罪已詔曰:“朕焦勞庶務,宵旰十年,臨民懷朽索之危,履位凜堅冰之懼。 皇圖增壯,甫還舊日之觀;回祿降災,復值季春之月。 屬乖扑滅,驟至延燒,亶荷眷于三靈,迄鞏安于九廟。 奈民廬之焚毀,暨宮寺之蔓延,厥咎何由?繄予不德。 退省菲涼之質,敢忘戰栗之思!書焚室以寬征,用廣及民之澤;務側身而修行,聿嚴避殿之規。 尚期中外之同寅,勉輔眇沖之不逮,庶銷譴異,式迓休祥。 ”

陳自強三上疏,引罪避位,詔不許。 火不作也,自強主帑吏請筦鑰于自強,自強聞變,口呿不知所為,故囊橐盡燬。 事定,韓侂胄語人曰:“丞相生事一委于火,須少助之。 ”侂胄首遺萬緡,于是饋賂踵至,諸道列城皆有助,不數月,得六十萬,遂倍所失之數。

乙亥,詔百官疏陳時政闕失。 秘書省著作郎婁機上封事,力言:“朝列務為奉承,不能出己見以裨國論;外臣不稱職,至苛刻以困民財;將帥偏裨,務為交結,而不知訓閱以強軍律。 ”不報。

壬辰,金遼陽府判官錫默留嘉,以上書論列朝臣,削官一階,罷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七
【宋紀一百五十七】 起閼逢困敦四月,盡柔兆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泰四年(金泰和四年)

夏,四月,甲午朔,命內外諸軍詳度純隊法。

立韓世忠廟于鎮江。

甲辰,知樞密院事許及之罷。 時兵端已開,韓侂胄欲令及之守建康,及之辭不行,遂罷。

賑恤江西水、旱州縣。

丙申,金定縣令以下考課法。 庚子,增定關防奸細法。

乙巳,以張孝伯參知政事;吏部尚書錢象祖賜出身,同知樞密院事。

丙午,金定衣服制。

甲寅,金以久旱,下詔責躬,避正殿,減膳,撤樂,免旱災州縣徭役及今年夏稅,遣使審囚,理冤獄。 乙卯,金宰臣上表待罪。 金主答詔曰:“朕德有愆,上天示異。 卿等各趨乃職,思副朕懷。 ”

丙辰,詔:“嚴科舉請屬奔競之弊,有輒私遺書及受私書不以聞者,重置于理。 ”

壬戌,金萬寧宮端門災。

五月,癸酉,金平章政事圖克坦鎰、右丞完顏匡罷。

甲戌,雨。

先是金御史中丞孟鑄言:“今歲愆陽,已近五月,比至得雨,恐失播種之期。 可依種麻菜法,擇地形稍下處,撥畦種谷,穿土作井,隨宜灌溉。 ”金主從其言。 區種法自此始。

乙亥,詔:“諸軍主帥各舉部內將材三人,不如所舉者坐之。 ”

癸未,追封岳飛為鄂王。 飛先已賜謚,至是韓侂胄欲風厲諸將,乃追封之。 尋追封劉光世為鄜王,贈宇文虛中少保。

六月,壬辰朔,金罷兼官俸給。

丙申,置諸軍帳前雄校,以軍官子孫補之。

壬寅,詔侍從、台諫、兩省集議裁抑濫賞。

乙巳,金始祭中霤。

壬子,詔沿江四川軍帥簡練軍實。

丁巳,增廬州張勇軍為千人。

秋,七月,甲子,以旱,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及諸路決系囚。

戊辰,金主朝獻于衍慶宮。

己巳,蠲內外諸軍逋負營運息錢。 辛未,蠲兩浙州縣闕雨州縣逋租。

戊子,命諸路提刑、提舉司措置保伍法。

八月,金大理丞姬端修罷,以議知大興府赫舍哩執中罪不當也。 執中鞫魏廷實獄,廷實無罪而破其家,時論以為冤。 御史台請移問,執中奏府斷尚未決,御史台遽令移推,下大理寺議。 端修謂執中言涉私,當治罪。 詔以端修別出情見,削一官,解職。 尋令吏部侍郎李炳等推問,炳等言御史台理直,金主但切責執中而已。 孟鑄疏劾之曰:“京師百郡之道,四方取則。 知府執中,貪殘專恣,不奉法令,自奉聖州罪解以后,怙罪不悛,蒙朝廷恩貸,轉生跋扈。 雄州詐奪人馬;平州冒支己俸;無故破魏廷實家,發其塚墓;拜表,以調鷹不至;祈雨,聚妓嬉戲,毆詈同僚,擅令住職,失師帥之體。 ”金主以執中荐為東宮護衛,頗右之,謂鑄曰:“執中粗人,似有跋扈爾。 ”鑄曰:“明天子在上,豈容有跋扈之臣!”金主悟,乃罷執中為武衛軍都指揮使。

丁酉,金以右丞相崇浩為左丞相,右丞布薩揆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孫即康為右丞,御使大夫布薩端為左丞,吏部尚書通吉思忠為參知政事。

己亥,陳自強等上《皇帝玉牒》。

癸丑,金以西京留守崇肅為御史大夫。

先是,金以旱求直言。 癸卯,尚書省奏河南府盧顯達、汝州王大材所陳,言涉不遜,請以情理切害除其罪;從之,仍遍諭中外。

丁巳,金馳圍場遠地禁,縱民耕、捕、樵采,減教坊長行五十人,渤海教坊長行三十人,文繡署女工五十人,出宮女百六十人。

戊午,參知政事張孝伯罷。

九月,丙寅,金主如薊州秋山。

冬,十月,丙申,金詔:“親軍三十五以下,令習《孝經》、《論語》。 ”

庚子,以資政殿大學士、淮東安撫使張岩參知政事。

時以吳獵帥湖北,將赴鎮,見監石門酒庫黃幹,訪以兵事。 幹曰:“聞議者欲為大舉深入之謀。 果爾,必敗。 此何時,而可進取哉!”

先是獵以戶部員外郎總領湖廣、江西、京西財賦,知韓侂胄將開邊,荊襄必受兵,乃貽書當路,請號召義士以保疆場,刺子弟以補軍伍,增棗陽、信陽之戍以備沖突,分屯陽邏五關以捍武昌,杜越境誘竊以謹邊隙,選試良家子弟以衛府庫。 輸湖南米五十萬石于襄陽,又以湖北漕司和糴米三十萬石分輸荊、郢、安、信四郡,蓄銀帛百萬計,以備賞犒。 拔董達、孟宗政、柴發等,分列要郡。 至是赴鎮,計金攻襄陽,則荊州尤為重鎮,乃修高氏三海,筑金鑾、內湖、通濟、保安四匱,達于上海而注之中海;筑拱辰、長林、藥山、棗林四匱,達于下海;分高沙、東獎之流,由寸金提外歷南紀、楚望諸門,東匯沙市為南海。 又于赤湖城西南遏走馬湖、熨斗陂之水,西北置李氏匱,水勢四合,可限戎馬。 高氏三海者,高保融據荊南時,分江流,瀦為大澤,以遏北方戎馬者也。 太祖并天下,慮竊據者為后世患,乃決而去之。 獵復修治,以為荊州之險。

癸卯,金主還都。

十一月,己未朔,詔:“兩淮、荊襄諸州,值荒歉奏請不及者,聽先發廩以聞。 ”

癸酉,金木冰,凡三日。

監察御史婁機知韓侂胄銳意欲用兵,極口沮之,謂:“恢復之名非不美。 今士卒驕逸,遽驅于鋒鏑之下,人才難得,財用未裕,萬一兵連禍結,久而不解,奈何?”侂胄不悅,其議愈密,外廷罔測。 機又上疏極諫:“密謀雖人莫得知,而羽書一馳,中外惶惑。 ”侍御史鄧友龍方主用兵之議,機詰之曰:“今日孰可為大將?孰可為計臣?正使以殿岩當之,能保其可用乎?”友龍不能答。

十二月,癸巳,以宰相陳自強請,遵孝宗典故,創國用司,總核內外財賦。 戶部尚書李大性條陳利害,謂兵不宜輕舉,忤韓侂胄意,出知平江府。 遂以自強兼國用使,費士寅、張岩同知國用事;掊克民財,州郡騷動。

己亥,詔必明年為開禧元年。

壬寅,禁州縣私籍沒民產。

甲辰,再蠲臨安府民丁身錢三年。

少傅致仕周必大卒,謚文忠。

奈曼部長迪延汗,心忌蒙古特穆津,遣使謀于白達勒達部主阿喇呼斯曰:“吾聞東方有稱帝者。 天無二日,民豈有二王耶?君能益吾右翼,吾將奪其弧矢也。 ”阿喇呼斯即以報特穆津,尋舉部來歸。

是歲,特穆津大會于特默格川,議伐奈曼。 眾以方春馬瘦,宜俟秋高為言。 特穆津弟鄂齊堅曰:“事所當為,斷之在早,何可以馬瘦為辭!”奇爾固岱曰:“奈曼欲奪我弧矢,是小我也。 我輩義當同死。 彼恃其國大而言夸,苟乘其不備攻之,功當可成也。 ”特穆津悅,曰:“以此眾戰,何懮不勝!”遂進兵。

迪延汗以諸部兵至,營于杭愛山。 薩穆哈見蒙古軍容整肅,謂左右曰:“奈曼初舉兵,視蒙古兵若╞jⅥ羔兒,意謂辭皮亦不留。 今吾觀其氣勢,殆非往時矣。 ”遂引所部兵遁去。

是日,特穆津與奈曼軍大戰,至晡,禽殺迪延汗,諸部軍一時皆潰,夜,走絕險,墜崖死者不可勝紀。 明日,餘眾悉降;于是塔塔爾諸部亦來降。 已而復伐默爾奇部,部長托克托奔迪延汗之兄博嚕裕汗,其屬岱爾烏遜獻女迎降;俄復叛去,特穆津遣軍往平之。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開禧元年(金泰和五年)

春,正月,癸酉朔,初置澉浦水軍。

乙亥,金主詔有司:“自泰和三年,郡縣三經行幸,民嘗供億者,賜今年租稅之半。 ”

丁卯,金主如先春宮春水。

壬申,金主朝獻于衍慶宮。

丁丑,金調山東、河北軍夫改治漕渠。

二月,己卯朔,金主諭曰:“近制,按察司以靜鎮而知大體為稱職,苛細而暗于大體為不稱。 由是各路按察,以因循為事,莫思舉刺;郡縣以貪默相尚,莫能畏戢。 自今若糾察得實,民無冤滯,能使一路鎮靜者,為稱職;其或煩紊,使民不得伸訴者,是為曠廢。 ”

癸卯,詔國用司立《考核財賦之法》。

三月,庚申,太白晝見。

金主還都。

癸亥,金更定兩稅輸限。

辛巳,以淮西安撫司所招軍為強勇軍。

金唐州得宋諜者,言韓侂胄屯兵鄂、岳,將謀北侵。

癸未,參知政事費士寅罷。 韓侂胄欲以士寅鎮興元,為宣威之漸,士寅固辭,遂罷。

金群臣屢請上尊號,是月,復以為請,金主不許。 詔侍講學士張行簡作批答,因問行簡宋范祖禹作《唐鑒》論尊號事,行簡對曰:“司馬光亦嘗諫尊號事,不若祖禹之詞深至,以為臣子生謚君父,頗似慘切。 ”金主曰:“卿用祖禹意答之。 仍曰太祖雖有尊號,太宗未嘗受也。 ”行簡乞不拘對偶,引祖禹以微見意,金主從之。

夏,四月,戊子朔,以錢象祖參知政事,吏部尚書劉德秀簽書樞密院事。

癸卯,以江陵副都統李奕為鎮江都統,皇甫斌為江陵副都統,兼知襄陽府。

金邊臣奏宋兵入秦州界,又入鞏州來遠鎮。 癸巳,金主命樞密院移宋,依誓約撤新兵,毋縱入境。

甲寅,武學生華岳上書,諫朝廷未宜用兵啟邊舋,且乞斬韓侂胄、蘇師旦、周筠以謝天下。 侂胄大怒,下岳大理,編管建寧。

五月,己巳,賜禮部進士毛自知以下四百三十三人及第、出身。 自知對策,言當乘機以定中原,韓侂胄大喜,遂擢為第一。

乙亥,詔以衛國公桫Y為皇子,進封榮王。

甲申,鎮江都統戚拱,遣忠義人硃裕結弓手李全,焚金漣水縣。 全,濰州人,銳頭蜂目,權譎善下人,以弓馬趫捷,能運鐵槍,時號“李鐵槍”。

金主聞南朝將用兵,召諸大臣問之。 承暉、孟鑄及太常卿趙之杰皆曰:“宋敗衄之餘,自救不暇,恐不敢叛盟。 ”完顏匡獨曰:“彼置忠義保捷軍,取先世開寶、天禧紀元,豈忘中國者哉””通吉思忠亦言宋人敗盟有狀,金主然之,乃命平章政事布薩揆為河南宣撫使,籍諸道兵以備宋。

六月,辛卯,詔內外諸軍密為行軍之計。

戊戌,詔諸路安撫司教閱禁軍。

庚子,進程松資政殿大學士,為四川制置使。

辛丑,淮東安撫使鄭挺坐擅納北人牛真及劫漣水軍,事敗,奪二官,罷。

壬寅,天鳴有聲。

復同安、漢陽、蘄春三監。

己酉,金制駐防軍逃亡及邊事失措陷敗戶口者罪。

秋,七月,庚申,以陳自強及侍御史鄧友龍等請,詔韓侂胄平章軍國事,立班丞相上,三日一朝,赴都堂治事。 論者謂侂胄系銜比呂夷簡省“同”字則其體尤尊,比文彥博省“重”字則所與者廣,于是三省印并納其第。 侂胄自置機速房,甚者假作御筆,升黜將帥,人莫敢言。

命興元都統司招增戰兵。

丙寅,以蘇師旦為安遠軍節度使,領閤門事。

戊辰,贈趙汝愚少保。

壬申,金主朝獻于衍慶宮。

己卯,韓侂胄等上《高宗御集》。

癸未,以韓侂胄兼國用使。

以旱,決系囚。

八月,丁亥,命湖北安撫使增招神勁軍。

辛卯,金罷河南宣撫司。

初,布薩揆至汴,移文來責敗盟,三省、樞密院答言:“邊臣生事,已行貶黔,所置兵亦已抽去。 ”揆信之。 會殿前副都指揮使郭倪,濠州守將田俊邁,誘虹縣民蘇貴等為間,言于揆曰:“宋之增戍,本虞他盜。 及聞行台之建,益畏讋,不敢輕去備。 以其皆白丁,自裹糧T,窮蹙飢疾,死者甚眾。 ”揆益弛備,以其言白于金主。 群臣有勸先舉者,金主曰:“南北和好四十餘年,民不知兵,不可。 ”河南統軍使赫舍哩子仁使宋還,言宋主修敬無它。 金主以問完顏匡,匡曰:“子仁言是。 ”金主曰:“汝變議耶?”匡曰:“子仁守疆圉,不妄生事。 然有備無患,在陛下宸斷耳。 ”金主然之。 及聞揆言,遂命罷宣撫司及臨洮、德順、秦、鞏新置弓箭手。

權禮部侍郎李壁,使金賀生辰,行次揚州,會硃裕襲破漣水,金人憤甚,乞梟裕首境上,詔從其請。 壁至燕,與金人言,披露肝膽,金人之疑頓釋。 壁,燾之子也。

癸巳,雨。

乙巳,以郭倪為鎮江都統,兼知揚州。

閏月,戊寅,韓侂胄等上《欽宗玉牒》。

九月,丁亥,簽書樞密院事劉德秀罷。

戊子,金中都西北方黑云間,有赤氣如火色,次及西南、正南、東南方皆赤,有白氣貫其中。 至中夜,赤氣滿天,四更乃盡。

戊戌,攻金比陽寺莊,殺副巡檢阿哩恩騰嘉努。

甲辰,焚金黃澗,虜其巡檢高顥。

韓侂胄欲審敵虛實,丁未,遣陳景俊使金賀正旦。

以邱□為江淮宣撫使,□辭不拜。 初,韓侂胄以北伐之議示□,□曰:“中原淪陷且百年,在我固不可一日而忘;然兵凶戰危,若首倡非常之舉,兵交,勝負未可知,則首事之禍,其誰任之?此必有夸誕貪進之人,僥幸萬一,宜亟斥絕。 不然,必誤國矣。 ”侂胄不納。 至是命□宣撫江淮,□手書力論:“金人未必有意敗盟,中國當示大體,宜申儆軍實,使吾常有勝勢,若舋自彼作,我有詞矣。 ”侂胄不悅。

冬,十月,甲子,江州守臣陳鑄,以歲旱,圖獻瑞禾;詔奪一官。

丙寅,升嘉定府為嘉慶軍。

丁丑,襲金比陽,殺其軍事判官薩都。

十一月,乙酉,置殿前司神武軍五千人,屯揚州。

是日,兵入金內鄉,攻洛南之商縣,至丹河,為金商州司獄壽祖所敗。

丁酉,金詔山東、陝西帥臣訓練士卒以備非常。 仍以銀十五萬兩分給邊帥,募民偵伺,復遣武衛軍副都指揮完顏太平、殿前右衛副將軍富察阿哩赴邊,伺邊部闌人,伏兵掩之。

金以張行簡為順天軍節度使。 臨行,金主問之曰:“卿未更治民,今至保州,民之情偽,卒難臆度,如何治之則可?”行簡對曰:“臣奉行法令,不敢違失,獄訟之事,以情察之,鈐制公吏,禁抑豪強,以鎮靜為務,庶几分萬之一。 ”金主曰:“在任半歲或一年,所得利害上之。 ”行簡至保州,上書曰:“比者括官田給軍,既一定矣,有告欲別給者,輒從其告,至今未已;名曰官田,實取之民以與之。 奪彼與此,徒啟爭端。 臣所管已撥深澤縣地三百餘頃,復告水占沙鹼者三之一,何時可定,臣謂當限以月日,不許再告為便。 ”下尚書省議,奏請如實有水占者,為按視改撥,若沙鹼瘠薄,當准已撥為定;從之。

召辛棄疾知紹興府,兼兩浙安撫使,又進寶文閣待制,皆辭免;進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卒。

王阮有文武干略,嘗知濠州,請復曹瑋方田、種世衡射法,日講守備,至是改知撫州。 韓侂胄素聞其名,特召入奏,將誘以美官,夜遣密客詣阮,阮不答,私謂所親曰:“吾聞公卿擇士,士亦擇公卿。 劉歆、柳宗元失身匪人,為萬世笑。 今政自韓氏出,吾肯出其門哉!”對畢,拂衣出關。 侂胄大怒,降旨與祠。

十二月,庚午,增刺馬軍司弩手。

癸酉,詔永除兩浙身丁錢。

戊寅,金遣趙之杰來賀明年正旦,入見,禮甚倨。 韓侂胄請帝還內,詔使人更以正旦朝見。 著作郎東陽硃質上書請斬金使,不報。

是歲,蒙古特穆津伐夏,拔拉吉哩寨,經羅索城,大掠而還。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開禧二年(金泰和六年,蒙古太祖稱帝之元年)

春,正月,癸未朔,蠲兩浙路身丁綢綿。

丁亥,賀金正旦使陳景俊辭還,金主使孟鑄就館諭曰:“大定初,世宗許宋世為侄國,朕遵守至今。 豈意爾國屢有盜賊犯我邊境,以此遣大臣宣撫河南。 及得爾國公移,料已罷黜邊臣,抽去兵卒,朕即罷司;未几盜賊甚于前日。 群臣以爾國渝盟為言,朕惟和好歲久,委曲涵容,鞏侄宋皇帝或未詳知,卿歸國,當具言之。 ”金主本無意用兵,故再三申諭。 景俊還,以告陳自強,戒勿言,由是用兵益決。

癸已,以金使悖慢,館伴使、副以下奪官有差。

乙未,增太學丙舍生為百二十人。

丙申,吳曦遣兵圍抹熟龍堡,為金將富鮮長安所敗。

辛丑,更名國用司曰國用參計所。

丁未,金主如春水。

庚戌,西河州守將約金陝西統軍判官完顏固喇、鞏州兵馬鈐轄完顏齊錦會境上,伏兵襲之,殺金木波長趙彥雄等七人。 固喇馬陷于淖,中流矢,齊錦僅以身免。

辛居,詔:“坑戶毀錢為銅者不赦,仍籍其家。 著為令。 ”

時以舉人奸弊滋多,命諸道漕司、州、府、軍、監,凡解舉人,合格試卷姓名,類申禮部。 舉人于考官,自緦麻以上親及大功以上婚姻之家,皆回避。 惟臨軒親試,謂之天子門生,雖父兄為考官亦不避。

是月,雅州蠻高吟師寇邊,遣官軍討之。

夏鎮夷郡王安全,廢其主純佑而自立。 純佑卒于廢所,年三十,謚昭簡皇帝,廟號桓宗,墓曰莊陵。 安全,崇之孫,越王仁友之子也。

乙卯,以火災,徹氏,避正殿。

丁巳,以久雨,命決系囚。

甲戌,孟鑄言于金主曰:“提刑改為按察司,又差官覆察,權削而望輕,于政體不便。 ”下尚書省議,賈鉉曰:“按察使既蓋監察體訪,復遣官覆察,誠為繁冗。 請自今差監察時,即便遣官偕往,更不覆察。 諸疑獄并令按察使從正與決。 ”從之。

己卯,復御正殿。

二月,癸丑,壽慈宮火,太皇太后移居大內。

三月,癸巳,以程松為四川宣撫使,吳曦為宣撫副使。 松移司興元東,以軍三萬屬之;曦進屯河池西,以軍六萬屬之,仍聽節制財賦,按劾計司。 曦由是益得自專,松無所關預。 松始至,欲以執政禮見曦,責其庭參;曦聞之,及境而還。 松用東西軍一千八百自衛,曦多抽摘以去,松不悟。 知大安軍安丙,陳“十可懮”于松,既而松開府漢中,夜,延丙議,丙為松言“曦必誤國”。 丙,廣安人,嘗為吳挺客,素知曦,松亦不省。

乙巳,參知政事錢象祖罷。

韓侂胄銳意用兵,象祖執不可,遂以懷奸避事罷之。 尋奪二官,信州居住。

己酉,知處州徐邦憲入見,請立太子,因以肆赦弭兵;侍御史徐楠劾罷之。

雅州蠻犯碉門砦,知砦曹琦斷其橋,蠻人不得歸,肆掠,制置司委盧操權知砦,又遣通判漢州張師夔同知雅州,節制軍馬;師夔嘗獻安邊十策,故用之。 既而作檄諭降,高吟師見檄詞俚拙,笑擲于地。 夏,四月,壬子,師夔率兵次始陽,蠻人懼,欲求款,寨將彭安不可,議閉砦門以困之。 蠻怒,攻砦門,又掠水渡村,綿州校屈彥言于操曰:“賊今無備,可開門擊破之。 ”操曰:“上官只令防遏,安得生事?”師夔見事亟,以三百兵自衛,還雅州。 賊遂焚碉門,官軍失利,准備將張謙戰死。

丙辰,金亳州同知防御使聖賢努,聞宋師圍壽春,率步騎六百赴之,師退。

癸亥,金河南統軍使赫舍哩子仁上言:“諜知皇甫斌遣兵四萬規取唐,三萬人規取鄧,故不敢無備。 ”乃聚鄭、汝、陽翟之兵于昌武,以南京副留守兼兵馬副都總管赫舍哩毅統之;聚亳、陳、襄邑之兵于歸德,以河南路副統軍圖克坦鐸統之;自以所部駐汴。 乃擬山東西路軍七千付統軍赫舍哩執中,駐大名,河北東、西路軍萬七千屯河南,皆給以馬,有老弱者易其人。 ”金主皆從之。

甲子,以京湖宣諭使薛叔似為湖北、京西宣撫使,御史中丞鄧友龍為兩淮宣諭使。

下納粟補官令。

程松遣兵攻天水界,至東柯谷,為金將劉鐸所敗。

金主詔大臣議南伐。 左丞相崇浩、參知政事賈鉉曰:“宋邊卒狗盜鼠竊,非舉兵也。 ”左丞布薩端曰:“小寇當晝伏夜出,豈敢白日列陣,犯靈壁,入渦口,攻壽春耶?此宋人欲多方誤我。 不早為之所,一旦大舉,將墮其計中。 ”金主深然之。 丙寅,詔布薩揆領行省于汴,許以便宜從事。 盡征諸道籍兵,分守要害。

戊辰,以吳曦兼陝西、河東路招撫使。

己巳,調三衙兵增戍淮東。

權禮部侍郎李壁奏言:“秦檜首倡和議,使父兄百世之仇不復開于臣子之口,宜亟貶檜以示天下。 ”庚午,削檜王爵,改謚繆丑,制詞有曰:“兵于五材,誰能去之!首馳邊疆之備;臣無二心,天之道也,忍忘君父之仇?”又曰:“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懮;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當時傳誦之。

乙亥,以郭倪兼山東、京、洛招撫使,鄂州都統趙淳兼京西北路招撫使,皇甫斌兼京西北路招撫副使。

郭倪遣武義大夫兗人畢再遇與鎮江都統陳孝慶取泗州,克日進兵。 金人聞之,閉榷場、塞城門為備。 再遇曰:“敵已知吾濟師之日矣。 兵以奇勝,當先一日,出其不意。 ”孝慶從之,丁丑,進兵薄泗州。 泗有東、西兩城,再遇令陳戈旗、舟楫于石下,如欲攻西城者,自以麾下兵從陡山徑趣東城南角,先登殺敵。 金人大潰,從北門遁。 西城猶堅守,再遇立大將旗,呼曰:“我,大宋畢將軍也,中原遺民可速降。 ”旋有淮平知縣縋城乞降,于是兩城皆定。 郭倪來饗士,出御寶刺史牙牌授再遇。 再遇曰:“國家河南八十一州,今下泗州兩城,即得一刺史,繼此何以賞之?”固辭不受。

江州統制許進復新息縣,光州忠義人孫成復褒信縣。

五月,辛巳朔,陳孝慶復虹縣。

吳興郡王丙卒,追封沂王,謚靖惠。

癸未,禁邊郡官吏擅離職守。

丙戌,江州都統王大節引兵攻蔡州,不克,軍大潰。

丁亥,韓侂胄聞已得泗州及新息、褒信、潁上、虹縣,遂請帝下詔伐金,直學士院李壁所草也。 初,兵部侍郎葉適論對,嘗言:“甘弱而幸安者衰,改弱而就強者盛。 ”侂胄聞而嘉之,以為直學士院,欲籍其草詔以動中外,而適以疾辭職,乃改命壁。

戊子,金以平章政事布薩揆兼左副元帥,陝西兵馬都統使充為右監軍,知真定府事烏庫哩誼為右都監。

辛卯,金主以宋兵方熾,東北新調之兵、河南之眾不足支,命河北、大名、北京、天山之兵萬五千屯真定、河間、清縣等以為應。

壬辰,金主諭尚書省曰:“今國家多故,凡言軍國利害,五品以上官,以次奏陳,朕將親問之,六品以下,具帖子以進。 ”

癸巳,金以樞密副使完顏匡為右副元帥。 馬軍司統制田俊邁入蘄縣,金布薩揆謂諸將曰:“符離、彭城,齊、魯之蔽。 符離不守,是無彭城。 彭城陷,則齊、魯危矣。 ”乃遣納蘭邦烈、穆延斯賚塔以精騎三千戍宿州,俊邁率眾往襲,為金人所敗。 甲午,池州副都統郭倬,主管軍馬行司公事李汝翼,以眾五萬繼至,遂圍城,攻之甚力,城中叢射,不能逼。 會淫雨潦溢,南師露處勞倦,邦烈遣騎二百出南軍后,突擊之,南軍亂;斯賚塔率騎蹂之,殺傷數千人。 俊邁等夜遁,金人追擊,復大敗。 郭倬執俊邁以與金人,乃得免。

郭倪遣畢再遇取徐州,行至虹,遇郭倬、李汝翼兵,裹創而問之。 曰:“宿州城下大水,我師不利,統制田俊邁已為敵擒矣。 ”再遇督兵疾次靈壁,遇陳孝慶駐兵鳳凰山,將引還,再遇曰:“宿州雖不捷,然兵家勝負不常,豈宜遽自挫!吾奉招撫命取徐州,假道于此,寧死靈壁北門外,不死南門外也!”會倪以書抵孝慶,令班師,再遇曰:“郭、李兵潰,金必追躡,吾當自御之。 ”金果以五千餘騎分兩道至,再遇令敢死士二十人守靈壁北門,自領兵沖陣。 金人見其騎,驚曰:“畢將軍耶?”遂遁。 再遇手揮雙刀,絕水追擊,殺敵甚眾,甲裳盡赤,逐北三十里。 金將有持雙鐵簡躍馬而前,再遇以左刀格其簡,右刀斬其脅,金將墮馬死。 諸軍發靈壁,再遇獨留未動,度軍行三十餘里,乃火靈壁。 諸將問:“夜不火,火今日,何也?”再遇曰:“夜則照見虛實,晝則煙埃莫睹。 彼已敗,不敢迫,諸軍乃可安行無虞。 汝輩焉知兵易進而難退耶?”乃還泗州。 以功除左驍衛將軍。

癸巳,京西北路招撫副使皇甫斌引兵攻唐州,為金刺史烏克遜鄂屯等所敗。

興元都統秦世輔出師至城固縣,軍大亂。

甲午,詔以宗室均為沂王丙嗣,賜名貴和。 均父希瞿,太祖九世孫也。

庚戌,太白經天。

金主以時方用兵,山東重地,須大臣安撫,乃以完顏守貞知濟南府。 守貞尋卒,金主聞而悼之,敕有司致祭,賻、贈依故平章政事富察通例,謚曰肅。

吳曦謀據蜀以叛,與其從弟晛、徐景望、趙富、硃勝之、董鎮等日夜密計,欲遣人求封于金。 金人亦欲誘曦降,使其從梁、益南下。

六月,金主賜羲詔曰:“宋自佶、桓失守,構竄江表,僭稱位號,偷生吳會。 時則乃祖武安公玠,捍御兩川,洎武順王璘,嗣有大勛,固宜世祚大帥,遂荒西土,長為籓鎮,誓以河山,后裔縱有欒□之汰,猶當十世宥之。 然威略震主者身危,攻蓋天下者不賞,自古如此,非止于今。 卿家專制蜀漢,積有歲年,猜嫌既萌,進退維谷,代之而不受,召之而不赴,君臣之義,已同路人,譬之破桐之葉,不可以復合,騎虎之勢,不可以中下矣。 此事流傳,稔于朕聽,每一思之,未嘗不當饋嘆息,而卿猶偃然自安。 且卿自視翼贊之功,孰與岳飛?飛之威名戰功,暴于南北,一旦見忌,遂被慘夷之禍,可不畏哉?故知者順時而動,明者因機而發,與其負高世之勛,見疑于人,惴惴然常懼不得保其首領,曷若順時因機,轉禍為福,建萬世不朽之功哉?今趙擴昏孱,受制強臣,比年以來,頓違誓約,增屯軍馬,招納叛亡。 朕以生靈之故,未欲遽行討伐,姑遣有司移文,復因來使宣諭;而乃不顧道理,愈肆憑陵,虔劉我邊陲,攻剽我城邑。 是以忠臣扼腕,義士痛心,家與為仇,人百其勇。 失道至此,雖欲不亡,得乎?朕已分命虎臣,臨江問罪,長驅并騖,飛渡有期,此正豪杰分功之秋也。 卿以英偉之姿,處危疑之地,必能深識天命,洞見事機。 若按兵閉境,不為異同,使我師并力巢穴,而無西顧之虞,則全蜀之地,卿所素有,當加封冊,一依皇統冊構故事。 更能順流東下,助為掎角,則旌麾所指,盡以相付。 天日在上,朕不食言。 今送金寶一鈕,至可領也。 ”命蜀漢安撫使完顏綱相機設間以誘之。

建康都統李爽,以兵圍壽州,金刺史圖克坦羲拒守,逾月不能下。 壬子,河南統軍判官奇珠及邁格等來援,羲出兵應之,爽大敗。

甲寅,韓侂胄以師出無功,罷兩淮宣撫使鄧友龍,而以邱□代之,駐揚州。 □至鎮,部署諸將,悉以三衙江上軍分守江、淮要害。 侂胄遣人來議招收潰卒,且求自解之計,□謂宜明蘇師旦、周筠等僨師之奸,正李汝翼、郭倬等喪師之罪。 □欲全淮東兵力,為兩淮聲援,奏:“泗州孤立淮北,所屯精兵几二萬。 萬一金人南出清河口及侵天長等城,則首尾中斷。 莫若棄之,還軍盱眙。 ”從之。 于是王大節、李汝翼、皇甫斌、李爽等皆坐貶。

雅州蠻未平,張師夔罷,以通判遂寧府馮瑜權州事,興元統領王鉞將兵六千往討之。 乙卯,鉞入碉門,蠻人降,唯高吟師不至。 鉞遣人諭之,吟師乃出,即擒斬之,并殺其酋六十三人。

金初置急遞鋪,腰鈴轉遞,日行三百里;非軍期、河防,不許起馬。

丁巳,金詔:“彰德府宋韓侂胄祖琦墳,毋得損壞,仍禁樵乎。 ”辛酉,金詔有司:“宋宗族所居,各具以聞,長官常加提控。 ”

戊辰,金升壽州為防御,以圖克坦羲為防御使。

韓侂胄既喪師,始覺為蘇師旦所誤;召李壁飲,酒酣,語及師旦始謀事。 壁微摘其過以覘之,因極言“師旦怙勢招權,使明公負謗,非竄謫此人不足以謝天下。 ”侂胄然之。 秋,七月,辛巳,罷師旦,籍其家,旬日,除名,韶州安置。

初,彭龜年聞師旦建節,曰:“此韓氏之陽虎,其禍韓氏必矣!”既而聞將用兵,曰:“禍其在此乎!”竟如其言。

召倪思試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 韓侂胄先以書致殷勤曰:“國事如此,一世人望,豈宜專以潔己為賢哉?”思報曰:“但恐方拙不能徇時好耳。 ”時赴召者,未引對,先謁侂胄。 或勸用近例,思曰:“私門不可登,矧未見君乎!”逮入見,首論言路不通:“自呂祖儉謫徙,而朝士不敢輸忠;自呂祖泰編竄,而布衣不敢極說;膠庠之士欲有吐露,恐之以去籍,諭之以呈稿,誰肯披肝瀝膽,冒觸威尊!近者北伐之舉,僅有一二人言其不可。 如使未舉之先,相繼力爭之,更加詳審,不致輕動。 ”又言:“蘇師旦贓以巨萬計,胡不黥戮以謝三軍?皇甫斌喪師襄漢,李爽敗績淮甸,秦世輔瀆敗蜀道,皆罪大罰輕。 ”又言:“士大夫寡廉鮮恥,列拜于勢要之門,甚者匍匐門竇,稱門生不足,稱恩座、恩主甚至于恩父者,諛文丰賂,又在所不論也。 ”侂胄聞之,大怒。 思既退,謂侂胄曰:“公明有餘而聰不足。 堂中剖決如流,此明有餘;為蘇師旦蒙蔽,此聰不足也。 周筠與師旦,并為奸利,師旦已敗,筠尚在。 人言平章騎虎不下之勢,此李林甫、楊國忠晚節也。 ”侂胄悚然曰:“聞所未聞。 ”司諫毛憲劾思,與祠。

梁、洋義士統制毋思襲和尚原,取之。

壬午,雅州蠻出降。

商榮攻東海縣,金命完顏卞僧敗之。 還,中流矢死。

甲申,金朝獻于衍慶宮。

丁亥,金命翰林直學士陳大任專修《遼史》。 召張行簡為禮部尚書,兼侍講,同修國史。 秘書監進《太一新歷》,金主命行簡校之。

甲午,統制戚春以舟師攻邳州,金刺史完顏從正敗之,春赴水死。

癸卯,以張岩知樞密院事,禮部尚書李壁參知政事,先是韓侂胄嘗與朝士論人才,有乏賢之嘆,因言:“今從官中,薛象先沈毅有謀,然失之把持;鄧伯允忠義激烈,然失之輕;李季章通今知古,然失之弱。 ”象先,叔似字;伯允,友龍字;季章,壁字也。 壁使北還,言兵未可動,故侂胄以為弱。 至是叔似、友龍俱無功,壁乃秉政。

是月,魏國公留正卒,謚忠憲。

寶謨閣直學士楊萬里卒。 韓侂胄用事,欲網羅四方知名士,嘗筑南園,屬萬里為之記,許以掖垣。 萬里曰:“官可棄,記不可作也。 ”聞侂胄用兵,亟呼紙,書曰:“韓侂胄奸臣,專權無上,動兵殘民,謀危社稷。 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筆落而逝。

夏鎮夷郡王安全使桓宗母羅氏上表于金,言純佑不能自守,與大臣定議,立安全為王。 金主賜羅氏詔,詢其意,夏人復以羅氏表來,乃冊安全為夏國王。

八月,丁卯,斬郭倬于鎮江。

辛未,詔:“諸州無證有佐之獄毋奏裁。 ”

程松遣將襲取方山原,為金元帥右都監富察貞所敗。

壬申,太白晝見,經天。

以淮東安撫使所招軍為御前強勇軍。

乙亥,金赦唐、鄧、潁、蔡、宿、泗六州,免來年租稅三分之一。

九月,辛巳,金富罕貞取和尚原。

己丑,朝獻景靈宮。 庚寅,朝獻太廟。 辛卯,合祭天地于明嘗,大赦。

戊戌,金左丞布薩端行省于汴。 己亥,戶部侍郎梁鏜行六部尚書事于山東。 時完顏守貞已卒,金主特起張萬公知濟南府、山東路安撫使。 山東連歲旱、蝗,沂、密、萊、莒、濰五州尤甚。 萬公慮民飢盜起,當預備賑濟,而兵興,國用不給,乃請將僧、道度牒并鹽引付山東行部給買,納粟易換,又言督責有司禁戢盜賊之方,金主皆從之。

冬,十月,辛酉,以將士暴露,罷瑞慶節宴。

金主召布薩揆赴闕,密授以成算,俾還軍,分兵為九道南下:揆以行省兵三萬出潁、壽,元帥完顏匡以兵二萬五千出唐、鄧,河南路統軍使赫舍哩子仁以兵三萬出渦口,左監軍赫舍哩執中以山東兵二萬出清河口,左監軍完顏充以關中兵一萬出陳倉,右都監富察貞以岐、隴兵一萬出成紀,蜀漢路安撫使完顏綱以漢、蕃步騎一萬出臨潭,臨洮路兵馬都總管舒穆嚕仲溫以隴右步騎五千出鹽川,隴州防御使完顏璘以兵五千出來遠。

丙子,赫舍哩執中自清河口渡淮,遂圍楚州,宣撫使檄知盱眙軍畢再遇授之,而以段政、張貴代守盱眙。 金人知再遇既去,即攻盱眙,政等驚潰,金人遂入盱眙。 再遇聞之,還軍復定盱眙,乃行。 時金兵七萬在楚州城下,三千人守淮陰糧草,又載糧三千艘泊大清河。 再遇諜知之,曰:“敵眾十部,難以力勝,可計破也。 ”乃遣統領許俊間道趨淮陰,夜二鼓,銜枚至敵營,各攜火伏糧車間五十餘所,聞哨聲舉火。 敵驚竄,擒烏庫哩帥勒、富察元努等二十三人。

十一月,辛巳,金完顏匡破棗陽軍。

甲申,以邱□僉書樞密院事,督視江淮軍馬。 金人攻淮南日急,或勸□棄廬、和州,為守江計,□曰:“棄淮則與敵共長江之險。 吾當與淮南共存亡。 ”乃增兵防守。

金完顏匡侵光化軍及神馬坡,江陵副都統魏友諒突圍趨襄陽。

乙酉,招撫使趙淳焚樊城。

金布薩揆引兵至淮,遣人密測淮水,惟八疊灘可涉,即遣鄂屯襄揚兵下蔡,聲言欲渡。 守將何汝礪、姚公佐以為誠然,悉眾屯花靨以備之。 揆乃遣完顏薩布等潛渡八疊,駐南岸。 南軍不虞其至,遂皆潰走,自相蹂踐死者不可勝計。 揆遂奪潁口,下安丰軍及霍邱縣,遂攻合肥。

戊子,金人侵廬州,田琳拒卻之。

是日,金富察貞攻湫池堡,破天水,肆掠關外四州,吳曦置不問。

己丑,金尚書省奏減朝官及承應人月俸折支錢,以軍興故也。

乙未,以湖廣總領陳廉為湖北、京西宣撫副使。

丁酉,金人侵舊岷州,守將王喜遁去。

丙申,金赫舍哩子仁破滁州。

乙巳,金富察貞破西和州。

金人破信陽軍及隨州,又圍襄陽府。 金主遣使諭布薩揆曰:“前得卿奏,先鋒已得潁口,偏師又下安丰,斬馘之數,或以萬計。 近又西師奏捷,棗陽、光化既為我有,樊城、鄧城亦自潰散。 又聞隨州闔城歸順,山東之眾久圍楚州,隴右之軍克期出界,卿提大軍攻合肥。 趙擴聞之,料已破膽,失其神守,度彼之計,乞和為上。 昔嘗書三事付卿,以今事勢計之,徑度長江,亦其時矣。 淮南既為我有,際江為界,理所宜然。 如使趙擴奉表稱臣,歲增貢幣,縛送賊魁,還所俘掠,亦可罷兵。 卿宜廣為渡江之勢,使彼有必死之懮。 從其所請而縱之,餘息偷生,豈敢復萌它慮!卿于此時經營江北,勞來安集,除其虐政橫賦,以良吏撫字疲民,以精兵分守要害,雖未系趙擴之頸,而朕前所畫三事,上功已成矣。 機會難遇,卿其勉之!”

癸卯,太皇太后賜錢一百萬緡犒賞軍士。 詔諸路招募禁軍,以待調遣。

十二月,丁未朔,金布薩揆進軍攻和州,中軍副統穆延斯賚塔中流矢死。 斯賚塔形不過中人,而拳勇善斗,所用槍長二丈,軍中號為“長槍副統”。 又工用手箭,箭長不盈握,每用百數,散置鎧中,遇敵抽箭,以鞭揮之,或以指鉗取飛擲,數矢齊發,無不中,敵以為神。 克安丰,戰霍丘、花靨,功居多,及死,將士皆惋惜之。

時宋軍萬五千騎屯六合,揆偵知之,即以右翼掩擊,斬首八千級,進屯瓦梁河,以扼真揚諸路之沖,乃整列軍騎,沿江上下,畢張旗幟,江表大震。

戊戌,金完顏匡圍德安府,別以兵徇下安陸、應城、云夢、孝感、漢川、京山等縣。

壬子,金富察貞破成州。

癸丑,金人去和州。 甲寅,攻六合縣,郭倪遣前軍統制郭僎救之,遇于胥浦橋,大敗,倪棄揚州走。 倪性輕躁,素以諸葛亮自許。 其出師也,陳景俊為隨軍漕,謂之曰:“木牛流馬,則以煩公。 ”聞者匿笑。 及屢敗,自度不復振,對客泣數行,法曹彭法面譏之曰:“此帶汁諸葛亮也。 ”尋謫南康軍安置。

吳羲將叛前數月,神思昏擾,夜數躍起,寢中叱吒四顧,或終夕不得寢,意頗悔,欲且已。 吳晛慫恿之曰:“此事寧得中止耶?”金完顏綱以金主之命欲招降曦,進兵水洛,訪得曦族人吳端,署為水洛城巡檢使,遣人報曦,曦反意遂決。 然以程松在興元,未敢發,詐稱杖殺端而陰遣使送款于綱。 及富察貞入成州,曦自焚河池,退屯清野原。 自是金人無復顧慮。

己未,金赫舍哩子仁破真州。 時真州兵數萬保河橋,布薩揆遣子仁往攻之,分軍涉淺,潛出其后。 宋軍大驚,不戰而潰,斬首二萬餘級,騎將劉挺、常思敬、蕭從德、莫子容并為所擒,真州遂陷。 士民奔逃渡江者十餘萬,知鎮江府宇文紹節亟具舟以濟,又廩食之。

鎮江副都統制畢再遇,在楚州與金人相持,濠、滁相繼失守,謂諸將曰:“楚州城堅兵多,而敵糧草已空,所慮獨淮西耳。 六合最要害,敵必并力攻之。 ”乃引兵赴六合。

金人屯竹鎮,距六合二十五里。 再遇登城,偃旗鼓,伏兵南門,列弩手于城上;敵方臨濠,眾弩俱發,遂出戰,聞鼓聲,城上旗幟盡舉,金人驚遁,大敗之。

金散將完顏圖拉等以十萬騎駐成家橋、馬鞍山,進兵圍城數重,欲燒壩木,決濠水,再遇令勁弩射退之。 既而赫舍哩子仁合兵進攻益急,城中矢盡,再遇令人張青蓋往來城上,金人意其主兵官也,爭射之,須臾,矢集樓牆如猥,獲矢二十餘萬。 旋又增兵環城四面,營帳亙三十里。 再遇令臨門作樂以示閑暇,而間出奇兵擊之。 金人晝夜不得休,乃引退;再遇追至滁,大雨雪,乃還。 時金圍楚州已三月,列屯六十里,再遇遣將分道撓擊,遂解圍去。

再遇乃更造輕甲,長不過膝,披不過肘,兜鍪亦殺重為輕,馬甲以皮,車牌易以木,而設轉軸其下,使一人之力可推可擎,軍中甚以為便。

金人常以水柜取勝,再遇夜縛蒿人數千,衣以甲胄,持旗幟戈矛,儼立成行,昧爽,鳴鼓;金人驚視,亟放水柜。 后知其非,意甚沮。 乃出攻之,金人大敗。

又嘗引金人與戰,且前且卻,至于數四,視日已晚,乃以香料煮豆布地,復前搏戰,佯敗走。 金人乘勝追逐,馬飢,聞豆香,皆就食,鞭之不前;反攻之,金人死者不可勝計。

又嘗與金人對壘,度金兵至者日眾,難與爭鋒,一夕拔營去,留旗幟于營,縛羊,置前足于鼓上,擊鼓有聲;金人不覺為空營,相持數日,及覺,欲追之,則已遠矣。

時諸將用兵皆敗,惟再遇數有功。 詔以為鎮江都統,權山東、京東招撫司公事。

時吳曦已布腹心于金,將士未之知,猶力戰,金人竊笑之。

曦退壁魚關,招集忠義,厚賜以收眾心。 興元都統制毋思以重兵守大散關,曦因撤驀關之戍,令人由板恥各繞出大散關后;思孤軍不能支,遂潰。 曦退屯興州之置口。 舉人陳國飭投匭上書,言曦必叛,韓侂胄不省。

完顏綱遣張仔會曦于罝口,曦言願附金之情,仔請曦告身為報,曦盡出以付仔,仍獻階州。 綿乃以金主命,遣馬良顯持詔書、金印,立曦為蜀王,曦密受之。

李好義敗金人于七方關,曦不上其捷,還興州。 是夜,天赤如血,光燭地如晝。 翼日,曦召幕屬諭意,謂東南失守,車駕幸四明,今宜從權濟事。 王翼、楊騤之抗言曰:“如此,則相公忠孝八十年門戶,一朝掃地矣。 ”曦曰:“吾意已決。 ”即遣興州團練使郭澄提舉仙人關,使任辛奉表獻《蜀地圖志》及《吳氏譜牒》于金。

金布薩揆欲通知罷兵,有韓元靖者,自言琦五世孫,揆遣之渡淮。 邱□獲之,詰所以來之故,元靖言:“兩主交兵,北朝皆謂韓太師意。 今相州宗族墳墓皆不可保,故來依太師耳。 ”□使畢其說,始露講解之意,□密使人護送北歸,俾叩其實。 元靖既回,□得金行省文書,以聞于朝。 韓侂胄方以師出屢敗,悔其前策,輸家財二十萬以助軍,而諭□持書幣赴敵營議和。 □乃遣陳壁充小使,持書與揆,願講好息兵。 揆曰:“稱臣、割地,獻首謀之臣,乃可。 ”□復遣王文往言:“用兵乃蘇師旦、鄧友龍、皇甫斌等所為,非朝廷意,今三人皆已貶黜。 ”揆曰:“侂胄若無意用兵,師旦等豈敢專擅?”文還,□復遣使相繼,因許還其淮北流移人及今年歲幣。 揆以方春地濕,不可久居,欲休養士馬,乃許之。 戊辰,揆自和州退屯下蔡,獨濠州留一軍守之。

庚午,薛叔似、陳謙罷。 叔似夙以功業自期,及臨事,絕無可稱,屬郡多陷,故罷。 以京湖北路安撫使吳獵為湖北、京西宣撫使。

復兩浙圍田,募兩淮流民耕種。

壬申,金詔完顏匡權尚書右丞,行省事、右副元帥如故。 金主以赫舍哩執中縱下擄掠,遣人杖其屬官,詔放還所掠。

金完顏綽哈攻鳳州,程松求援于吳曦,曦紿言當發三千騎往,松信之。 及曦受金詔,自稱蜀王,宣言金使者欲得階、成、和、鳳四州以和,馳書諷松使去,松不知所為。 會報金兵至,百姓奔走,自相蹂躪。 乙亥,松亟趨米倉山而遁,自閬州順流至重慶,以書抵曦丐贐禮,稱曦為蜀王。 曦以匣封致饋,松望見,疑為劍,亟逃奔,使者追與之,乃金寶也。 松受而兼程出峽,西望掩淚曰:“吾今始獲保頭顱矣!”

寶謨閣待制彭龜年卒。 龜年學識正大,忠君愛國之忱,先見之識,敢言之氣,皆人所難。 晚既投閑,悠然自得,几微不見于顏面。

是歲,蒙古諸部長尊立特穆津為皇帝,建九進白旗,即位于鄂諾河之源,諸部長共上尊號曰青吉斯皇帝。 蒙古主首命穆呼哩、博爾濟為左、右萬戶,從容謂曰:“國內平定,汝等之力居多。 我與汝,猶車之有轅,身之有臂也。 汝等切宜體此,勿替初心。 ”

先是蒙古主宗親咸輔堪汗為金所戕,嘗欲復仇。 會金降俘具言其主暴虐,乃定議伐金,然未敢輕動也。 遂舉兵復伐奈曼,擒博囉裕汗以歸。 迪延汗子庫楚類汗與托克托奔額爾迪實河。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八
【宋紀一百五十八】 起強圉單閼正月,盡屠維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開禧三年(金泰和七年,蒙古太祖二年)

春,正月,丁丑朔,兩淮宣撫使邱□罷。 己卯,命知樞密院張岩督視江淮軍馬。

時金已有和意,□上疏請移書金帥以成前議,且言金人既指韓侂胄為元謀,若移書,宜暫免系銜。 侂胄大怒,以岩代□。 李壁力爭,言□素有人望,侂胄變色曰:“今天下獨有一邱□耶?”

金完顏匡進攻襄陽。 先是匡進所掠女子百人。 金主方喜于吳曦之降,賜匡詔曰:“陝西一面,雖下四州,吳曦之降,朕所經略。 自大軍出境,惟卿所部眾力為多。 今南伐之事,責成卿等,區區俘獲,不足羨慕。 彼恃漢水以為險阻,棰馬而渡,如涉坦途,荊楚削平,不為難事。 雖天佑助,亦卿籌畫之效也。 益宏遠圖,以副朕意。 ”匡得詔,遂進師,旋遣完顏福海敗宋援兵于白石峪。

戊寅,金敕宰臣舉材干官。

庚辰,以陳自強兼樞密使。

癸未,金人破階州。

乙酉,金贈故壽州軍士魏全官,賜錢百萬。 初,李爽圍壽州,刺史徒單曦募人往斫營,全在選中,為爽兵所執。 爽謂全曰:“若為我罵金主,免若死。 ”全至城下,反罵宋主,爽乃殺之。

戊子,金主召完顏綱赴中都,旋以為陝西宣撫副使,還軍中。

辛卯,吳曦招通判光元府權大安軍事楊震仲,震仲不屈,飲藥死。

甲午,吳曦遣將利吉引金兵入鳳州,以四郡付之,表鐵山為界。 曦即興州為行宮,改元,置百官,使人告其伯母趙氏。 趙怒,絕之。 叔母劉日夜號泣,罵不絕口。 曦又遣董鎮至成都治宮殿,分其所統兵十萬為統帥,遣祿祁等戍萬州,泛舟下嘉陵江,聲言約金人夾攻襄陽。 下黃榜于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以興州為興德府,召隨軍轉運使安丙為丞相長史,權行都省事。

吳晛為曦謀,宜收用蜀名士以系民心。 于是陳咸自髡其發,史次秦自瞽其目,李道傳、鄧性甫、楊泰之悉棄官去。

吳曦所遣使郭澄等將歸蜀,金主諭之曰:“汝主效順,以全蜀歸附,朕甚嘉之。 然立國日淺,恐宋兵侵軼,人心不安,凡有當行事,已委完顏綱移文計議。 ”旋以同知臨洮府事珠赫滿憚G勒齊為曦封冊使,諭之曰:“卿以邊面宣力,加之讀書,蜀人識卿威名,勿以財賄動心,失大國體。 ”

金布薩揆有疾,丙申,命左丞相崇浩兼都元帥,行省于南京,以代之。

金主既殺其叔永蹈、永中,久頗悔之,嘗以密札賜張行簡曰:“朕念鎬、鄭二王,誤干天常,自貽伊戚,蒿葬效野,多歷年所,朕甚悼焉。 欲追復前爵,備禮改葬,卿可詳閱故事以聞。 ”行簡乃具漢淮南厲王長、楚王英、唐隱太子建成、巢刺王元吉、譙王重福故事,并草詔以進。 時永中已改葬,二月,丁巳,金主命復鎬王永中、鄭王永蹈爵,謚永中曰厲,其子瑜等仍禁錮。 以周王永濟子璪為鄭王後。

己未,程松罷。 以楊輔為四川制置使,吳曦逐之。

初,輔知成都,常言吳曦必反。 帝意輔能誅曦,乃密詔授輔制置使,許以便宜從事。 青城山道人安世道獻書于輔曰:“世道雖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嘗發以入道之門。 竊以為公初得曦檄,即當還書,誦其家世,激以忠孝,聚官屬軍民,素服號慟,因而散金發粟,彭集忠義,閉劍門,檄夔、梓,興仗義之師,以順討逆。 而士大夫皆酒缸飯囊,不明大義,尚云少屈以保生靈,何其不知輕重如此!此非曦一人之叛,乃舉蜀士大夫之叛也。 且曦雖叛逆,猶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殺士大夫,尚以虛文見招,亦以公之與否卜民之從違也。 今悠悠不決,徒為婦人女子之悲,遠近失望。 區區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決不忍污面戴天,同為叛民也。 ”輔有重名,蜀士大夫多勸舉義兵,而世道之言尤切。 輔自以不習兵事,且內郡無兵,遷延不發。 曦移輔知遂寧府,輔以印授通判韓植,棄成都去。

以知建康府葉適兼江淮制置使。 適謂三國孫氏嘗以江北守江,自南唐以來始失之,乃請于朝,兼節制江北諸州,詔從之。 時羽檄旁午,而適治事如平時,軍須皆從官給,民以不擾,其防守皆盡法度。

庚申,以旱,詔決系囚。

癸亥,金主如建春宮;丙寅,還宮。

丁卯,罷江、浙、荊湖、福建招軍。

戊辰,金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布薩揆卒于下蔡。 喪歸,金主親臨奠,謚武肅。 揆體剛內和,與物無忤,臨民有惠政。 其為將也,軍門鎮靜,賞罰必行。 初渡淮,即命撤去浮梁,所至皆因糧于敵,無饋運之勞。 未嘗輕用士卒,與之同甘苦,人亦樂為用。

金完顏匡久圍襄陽,士卒疾疫;會聞崇洗至汴,庚午,引師還。

辛未,蠲兩淮被兵諸州租賦。

癸酉,金判平陽府事衛王永濟改武定軍節度使,兼奉聖州管內觀察使。

監興州合江倉益昌楊巨源謀討吳曦,乃陰與曦將張林、硃邦寧及忠義士硃福等深相結。 眉州人程夢錫知之,以告安丙。 丙時稱疾,未視事,乃屬夢錫以書致巨源,延至臥所。 巨源曰:“先生而為逆賊丞相長史耶?”丙號哭曰:“目前兵將,我所知,不能奮起。 必得豪杰,乃滅此賊。 ”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舉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 ”會興州中軍正將李好義,亦結軍士李貴、進士楊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數十人謀誅曦。 好義曰:“此事誓死報國,救四蜀生靈。 但曦死后,若無威望者鎮撫,恐一變未已,一變復生。 ”欲立長史安丙以主事,使坤辰邀巨源與會。 巨源往與約,還報丙。 丙始出視事。 君玉與白子申共草密詔。

乙亥,未明,好義率其徒七十四人入偽宮。 時偽宮門洞開,好義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詔,以安長史為宣撫,令我誅反賊,敢抗者夷其族。 ”曦衛兵千餘,聞有詔,皆棄梃而走。 巨源持詔乘馬,自稱奉使,入內戶。 曦啟戶欲逸,李貴前執之,刃中曦頰。 曦反扑貴仆于地,好義即呼王換斧其腰,曦始縱貴,貴遂斫其首,馳告丙。 宣詔,持曦首撫定,城中市不易肆,盡收曦黨,殺之。 眾推丙權四川宣撫使,巨源權參贊軍事。 丙陳曦所以反及矯制平賊便宜賞功狀,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違制法物與曦所受金人詔印送于朝。 曦僭立凡四十一日。

先是韓侂胄聞曦反,大懼,與曦書,許以茅土之封,且召知鎮江府宇文紹節問計。 紹節云:“安丙必能討賊。 ”侂胄乃密以帛書諭丙云:“若能圖曦報國以明本心,即當不次推賞。 ”書未達而誅曦,露布已至,舉朝大喜。

曦首至臨安,獻于廟社,梟之市三日。 詔誅曦妻子,家屬徙嶺南,奪曦父挺宮爵,遷曦祖璘子孫出蜀,存璘廟祀,玠子孫免連坐。

金珠赫滿憚G勒齊未至蜀而吳曦已誅,金主聞之,意殊沮,遣使責完顏綱曰:“曦之降,自當進據仙人關,以制蜀命,且為曦重。 既不據關,復撤兵,使安丙無所憚,是宜有今日也!”

三月,丁丑,斬偽四川都轉運使徐景望于利州。

庚子,以楊輔為四川宣撫使,安丙副之,許奕為宣諭使。

金以完顏匡為左副元帥。

壬寅,四川宣諭使程松落職,筠州安置;尋徙澧州。

楊巨源、李好義謂安丙曰:“曦死,賊破膽矣。 關外西和、成、階、鳳四州,為蜀要害,宜乘勢復取之;不然,必為后患。 ”丙從之,好義進兵,次于獨頭嶺,會忠義及民兵夾擊,金人死者蔽路。 七日,至西和州,金將完顏欽遁去。 好義整眾而入,軍民歡呼迎拜,好義籍府庫以歸于官。 于是張林、李簡復成州,劉昌國復階州,張翼復鳳州,孫忠銳復大散關。 金鞏州鈐轄完顏阿實戰死,金主命完顏綱撤五州之兵,退保要害。 好義進趣秦州,軍聲大振,丙心忌之。

夏,四月,丙辰,金以赫舍哩子仁為右副元帥。

己未,以方信孺為國信所參議官,如金軍。 時韓侂胄募可以報使金帥府者,近臣荐信孺可使,自蕭山丞召赴行在,命以使事。 信孺曰:“開舋自我,金人設問首謀,當以何詞答之?”侂胄矍然。 信孺遂持張岩書以行。

丁卯,召楊輔還,以吳獵為四川制置使。 時朝廷察安丙與輔異,召輔赴闕。 輔抵建康,引咎不進。 著作佐郎楊簡言輔棄成都,不當召,遂命輔知建康。

戊辰,以資政殿學士錢象祖參知政事。

己巳,改興州為沔州,以李好義為副都統制。

庚午,贈楊震仲官,仍官其子一人。

癸酉,金人復破大散關。 安丙素惡孫忠銳,至是大散關失守,丙檄忠銳還,欲殺之,先命楊巨源偕李邦寧以沔兵二千策應。 巨源至鳳州,因忠銳出迎,伏壯士于幕后,突出殺之,及其子揆。 丙遂以忠銳附偽表聞于朝。

五月,戊寅,詔:“吳曦黨李紳之等十六人,除名,編管兩廣及湖南諸州。 ”

己卯,金主幸東園,射柳。

辛卯,太皇太后謝氏崩。

戊戌,復以楊輔為四川制置使,召吳獵還。

李好義攻秦州,圍皁角堡,金都統珠赫滿憚G勒齊以兵赴之。 好義列陳山谷,以武車為左、右翼,伏弩其下,徑前搏戰,果勒齊御之。 南師陽卻,果勒齊追之,遇伏,不得前,乃退而結陳。 好義麾眾復至,凡五戰,南師陳益堅。 果勒齊患之,分騎為二,輪悉出戰;久之,潛遣兵自山馳下合擊,南師陳動,士卒多死,好義乃解圍去。

是月,金放宮女二十人。

六月,乙巳朔,金詔:“朝官六品、外官五品以上及親王,舉通錢谷一人,不舉者罰,舉不當者論如律。 ”

己酉,金以山東多盜,制:“同黨能自殺捕者,官賞有差。 ”

戊午,金以烏庫哩誼為元帥左監軍,完顏薩喇為元帥左都監。

己未,李好義遇毒死,時吳曦舊將王喜,遣其黨劉昌國赴西和州,聽好義節制。 好義與之酬酢,歡飲達旦,好義心腹暴痛死,昌國遁去。 即殮,口鼻爪指皆青黑,居民號慟如私親。 朝廷慮喜為變,授節度使,移荊鄂都統制。 既而昌國痘發死。

癸酉,安丙殺參議官楊巨源,初,吳曦之誅,實楊巨源、李好義首倡,安丙以勞績上于朝,偽言以巨源、好義為首,實則獨后二人。 及獎諭誅叛詔書至沔州、巨源謂人曰:“詔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蔽其功者。 ”俄報王喜授節度使,而巨源僅得通判,心益不平,乃為啟以謝丙曰:“飛矢以下聊城,深慕魯仲連之高誼;解印而去彭澤,庶几陶靖節之清風。 ”即又訴功于朝。 或謂丙曰:“巨源謀為亂。 ”丙令王喜鞫其黨,皆抵罪。 時巨源方與金人戰于鳳山之長橋,丙密使興元都統制彭輅收巨源,械送閬州獄,至大安龍尾灘,丙使將校樊世顯取刀斷其首,不絕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聞。 忠義之士,聞者莫不扼腕流涕。 劍外士人張伯威為文以吊,其辭尤悲切。 李壁在政府,聞丙上巨源敗狀,嘆曰:“嘻,巨源其死矣!”丙以人情洶洶,上章求免。 楊輔亦謂丙殺巨源,必召變,請以劉甲代之。

秋,七月,己卯,封不儔為嗣濮王。

庚辰,金朝獻于衍慶宮。

壬午,金詔:“民間交易典貿,一貫以上,并用交鈔,毋用錢。 ”

大旱,飛蝗蔽天,食浙西豆、粟皆盡。 乙酉,下詔罪己,命郡邑賑恤之。

金敕尚書省:“自今初受監察者,令進利害帖子,以待召見。 ”

甲午,金左副元帥完顏匡自許州還都。

八月,庚戌,金割汝州襄城縣隸許州。

初,方信孺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于獄,露刃環守之,絕其薪水,要以五事。 信孺曰:“反俘、歸幣,可也;縛送首謀,自古無之;稱籓、割地,則非臣子所敢言。 ”子仁怒曰:“若不望生還耶?”信孺曰:“吾將命出國門時,已置生死度外矣。 ”子仁遣至汴見元帥崇浩,出就傳舍。 崇浩使將命者來,堅持五說,且謂稱籓、割地自有故事。 信孺曰:“昔靖康倉卒割三鎮,紹興以太母故暫屈,今日可用為故事耶?請面見丞相決之。 ”崇浩坐幄中,陳兵見信孺,曰:“五事不從,兵即南下矣。 ”信孺辯對不少屈,崇浩叱之曰:“前日興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興兵復仇,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為生靈也。 ”崇浩不能詰,授以報書曰:“和與戰,俟再至決之。 ”

信孺還,詔侍從、兩省、台諫官議所以復命,眾議還俘獲,罪首謀,增歲幣五萬,遣信孺再往。 時吳曦已誅,金人氣頗索,然猶執初議。 信孺曰:“本朝謂增幣以為卑屈,況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興兵在去年四月,若移書誘吳曦,則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 如以強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漣水;若夸胥浦橋之勝,我亦有鳳凰山之捷;若謂我不能下宿、壽,若圍廬、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從其三,而猶不我聽,不過再校兵耳!”金人乃曰:“割地之議姑寢,但稱籓不從,當以叔為伯,歲幣外別犒師可也。 ”信孺固執不許。 崇浩遂密與定約,復命。

朝廷以林拱辰為通謝使,與信孺執國書誓草,及許通謝百萬緡。 至汴,崇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書來,有誅戮禁錮語,信孺不為動。 將命者曰:“此非犒軍可了,別出事目以示之。 ”信孺曰:“歲幣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謝錢。 今得此求彼,吾有隕首而已。 ”會蜀兵入大散關,崇浩益疑之,乃遣信孺還,復書于張岩曰:“若能稱臣,即以江、淮之間取中為界,欲世為子國,即盡割大江為界,且斬元謀奸臣,函首以獻,及添歲幣五萬兩匹,犒師銀一千萬兩,方可議和好。 ”信孺還,致其書。 韓侂胄問之,信孺言:“敵所欲者五事:一,割江、淮;二、增歲幣;三,索歸正入;四,犒軍銀;五,不敢言。 ”侂胄固問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師頭耳。 ”侂胄大怒。

九月,庚戌朔,金左丞相兼都元帥崇浩卒于軍,謚通敏,崇浩與布薩揆、穆延斯圖賚皆金之宿將也,相繼而歿。 臨戰易將,兵家所忌,而宋人不知乘,舉朝惴惴,以和議得成為幸,故金人每笑南朝無人。

壬午,方信孺以忤韓侂胄,坐用私覿物擅作大臣饋遺金將,奪三官,臨江軍居住。 信孺三使,金人雖未許即和,然書問往來,亦不拒其請,信孺既貶,欲再遣使,顧在廷無可者,近臣以王楠荐;乃命楠假右司郎中,持書北行,楠,倫之孫也。

甲申,金以左丞布薩端為平章政事,封申國公。 命完顏匡代崇浩統師于汴,晉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封定國公。

乙酉,權攢成肅皇后于永阜陵。

辛卯,以殿前都指揮使趙淳為江淮制置使。 乙未,張岩罷。 韓侂胄聞金人欲罪首謀,意懷慚憤,復欲用兵,乃以淳鎮江淮而罷張岩。 岩開督府九月,耗縣宮錢三百七十萬緡。

壬寅,祔成肅皇后神主于太廟。

是秋,蒙古再伐西夏,克斡囉該城。

冬,十月,乙卯,復珍州、遵義軍。

丙辰,以邊事詔諭軍民曰:“朕懮勤弗怠,敢忘繼志之誠;寡昧自量,尤謹交鄰之道。 屬邊臣之妄報,致兵隙之遂開。 第惟敵人陰誘曦賊,計其納叛之日,乃在交鋒之前,是則造端豈專在我!況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諭諸將斂戍而還,蓋為修好之謀,所謂不遠之復,無非曲為于生民,詎意復乖于所約,議稱謂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擬越封陲;規取貨財,數逾千萬。 雖盟好之當續,念膏血之難朘。 當知今日之師,愧非得已而應,豈無忠義,共振艱虞!”

辛未,金陝西宣撫使圖克坦鎰遣將攻下蘇嶺關。

先是,金大定中,定學校所習諸史,《五代》并用薛居正、歐陽修新、舊本。 十一月,癸酉,詔:“新定學令內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歐陽修所撰。 ”

韓侂胄竊柄久,中外交憤,及妄開邊舋,怨者益眾。 金人來索首謀,禮部侍郎史彌遠,時兼資善堂詡善,密建去凶之策。 皇后素怨侂胄,因使皇子榮王桫Y疏言:“侂胄再啟兵端,將不利于社稷。 ”帝不答,后從旁力贊之,帝猶未許;后請命其兄楊次山擇群臣可任者與共圖之,帝始允可。 次山遂語彌遠,得密旨。 以錢象祖嘗陳用兵忤侂胄,乃先白象祖。 象祖許之,以告李壁,壁謂事緩恐泄,乃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統兵伺之。 乙亥,侂胄入朝,至太廟前,呵止于途,擁至玉津園側,殺之。 彌遠、象祖以聞,帝猶未信;既乃知之,遂下詔暴侂胄罪惡于中外。 蓋其謀始于彌遠,而成于楊后及次山,帝初無意也。 論功,進彌遠為禮部尚書,加震福州觀察使。

自侂胄專政,宰執、侍從、台諫、籓閫皆出其門。 嘗鑿山為園,下瞰太廟,出入宮闈無度。 孝宗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宮人見之,往往垂涕。 顏棫草制,以為得聖之清;易衣犮撰答詔,以元聖褒之;余祕請加九錫;趙師B164乞置平原王府官屬;侂胄皆當之不辭。 其嬖妾皆封郡國夫人,每內宴,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

初,侂胄為南海尉,廷一士人作館客,甚賢而文,既別,音問不通。 侂胄當國,嘗思其人,一日忽至,已改名登第有年矣,一見歡甚,館遇極厚。 嘗夜闌酒罷,侂胄屏左右,促膝問曰:“侂胄謬當國秉,外間議論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復何言!”侂胄愕然問故,對曰:“是不難知也。 椒殿之立,非立于平章,則椒殿怨矣。 皇子之立,非出于平章,則皇子怨矣。 賢人君子自硃熹、彭龜年、趙汝愚而下,斥逐貶死不可勝數,則士大夫怨矣。 邊舋既開,三軍暴骨,孤兒寡婦之哭聲相聞,則三軍怨矣。 并邊之民,死于殺掠,內地之民,死于科需,則四海萬姓皆怨矣。 叢是眾怨,平章何以當之?”侂胄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辭謝再三。 固問,乃曰:“僅有一策,主上非心黃屋,若急建青宮,開陳三聖家法,為揖遜之舉,則皇子之怨可變而為恩,而椒殿退居德壽,雖怨無能為矣。 于是輔佐新君,渙然與海內更始,曩日諸賢,死者贈恤,生者召擢。 遣使聘金,釋怨請和,以安邊境。 優犒諸軍,厚恤死士,除苛解慝,盡去軍興無名之賦,使百姓有更生之意。 然后選擇名儒,遜以相位,乞身告老,為綠野之游,易危為安,其庶几乎!”侂胄猶豫不能決,欲留其人,處以掌故,其人力辭去。 未几,禍作。

韓侂胄既死,錢象祖探懷中堂帖授陳自強曰:“有旨,丞相罷政。 ”自強即上馬,顧曰:“望大參保全。 ”丁丑,貶自強永州居住。 戊寅,貶蘇師旦韶州安置。 己卯,師旦伏誅。 周筠杖脊,刺配嶺外。 詔:“奸臣竄殛,當首開言路以來忠讜,中外臣僚,各具所見以聞。 ”

辛巳,以邱□為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

貶鄧友龍南雄州安置,旋徙循州。

乙酉,置御前忠銳軍。

丙戌,以御史中丞衛涇簽書樞密院事。

丁亥,立皇子榮王桫Y為皇太子,更名幬,尋又更名詢。

戊子,貶郭倪梅州,郭僎連州,并安置,籍其家。 貶李壁撫州居住。 癸巳,貶張岩徽州居住。

金參知政事賈鉉漏言指授事,金主謂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參機務,補益良多,不深罪也。 ”戊戌,出為安武軍節度使。

十二月,壬寅朔,金修《遼史》成。

癸卯,以邱□為江淮制置大使。

以許奕為大金通問使。

丙午,金詔:“策論進士,免試弓箭、擊球。 ”

己酉,落葉適寶文閣待制。 庚戌,貶許及之泉州、薛叔似福州居住。 再貶皇甫斌英德府安置。

癸丑,金人復破隨州。

庚申,金以右丞孫即康為左丞,參知政事通吉思忠為右丞,中都路都轉運使孫鐸為參知政事。

辛酉,以錢象祖為右丞相,兼樞密事;衛涇及給事中雷孝友并參知政事;吏部尚書林大中簽書樞密院事。

初,韓侂胄欲納交于大中,大中不許,而上書極論其奸,因辭官屏居,絕口不及時事。 侂胄當國,或勸其通問以免禍,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禍可懼而免耶?”不聽,凡十二年而復起。

甲子,太尉楊次山除開府儀同三司。 次山謹畏,不敢以外戚自驕,人無惡之者。

乙丑,以禮部尚書史彌遠同知樞密院事。

丙寅,贈呂祖儉朝奉郎、直秘閣,官其子一人。

丁卯,詔改明年為嘉定元年。

金山東安撫使張萬公乞致仕,許之,仍給平章政事俸之半。 尋薨,命依宰臣故事賻葬,謚文貞。 萬公淳厚剛正,門無雜賓,所荐引多廉讓之士焉。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元年(金泰和八年,蒙古太祖三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朝謁衍慶宮。

癸酉,金以左都監完顏薩喇為參知政事。

乙亥,安丙遣兵襲鶻嶺關,敗還。

丙子,金左司郎中劉昂等坐與蒲陰令大中私議朝政,下獄。 孫鐸進曰:“昂等非敢議朝政,但如鄭人游鄉校耳。 ”金主悟,乃杖而釋之。

戊寅,右諫議大夫葉時等,請梟韓侂胄首于兩淮以謝天下;不報。

辛巳,下詔求言。

癸未,金主如春水。

丙戌,葉時復請梟韓侂胄首于兩淮。

金主如先春宮。

壬辰,以史彌遠知樞密院事。

權兵部尚書倪思求對,言:“大權方歸,所當防微,一有干預端倪,必且仍蹈覆轍。 今侂胄既誅,而國人之言猶有未靖者,蓋以樞臣猶兼宮賓,不時宣召。 宰執當同班同對,樞臣亦當遠權以息外議。 ”樞臣,謂史彌遠也。

時方召婁機為吏部侍郎,機還朝,即言:“惟至公可以服人。 權臣以私意橫生,敗國殄民,今當行以至公。 若曰私恩未報,首為汲引,私仇未復,且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將無所觀感矣。 ”

以許奕為大金通謝使。

二月,戊申,追復趙汝愚觀文殿大學士,謚忠定。

以韓侂胄冒定策功,詔史官:“自紹熙以來侂胄事跡,悉從改正。 ”

甲寅,金主如建春宮。

戊午,再貶程松賓州安置。

庚申,金諭有司曰:“方農作時,雖有禁地,亦令耕種。 ”

己巳,金主還宮。

是月,柳州黑風洞寇羅世傳作亂;招降之。

三月,癸酉,以毛自知首論用兵,奪進士第一人恩例。

戊子,復秦檜王爵、贈謚。 當時用事者亟欲反韓侂胄之政,而不顧公議如此。

王楠至金,請依靖康故事,世為伯侄之國,增歲幣為三十萬,犒軍錢三百萬貫,蘇師旦等,俟和議定后,當函首以獻。 完顏匡具以楠言奏于金主,命匡移書索韓侂胄首以贖淮南地,改犒軍錢為銀三百萬兩。 會錢象祖移書金帥府,諭已誅韓侂胄事,楠未之知也。 匡問楠曰:“韓侂胄貴顯几年矣?”楠曰:“已十餘年,平章國事才二年矣。 ”匡曰:“今欲去此人,可乎?”楠曰:“主上英斷,去之何難!”匡顧笑,和議始定,因遣楠還。

己丑,詔百官集議。 倪思謂有傷國體。 吏部尚書樓鑰曰:“和議重事,待此而決,奸宄已斃之首,又何足惜!”因命臨安府斫棺取首,梟之兩淮,遂以侂胄及師旦首付楠送金師,以易淮、陝侵地。

初,方信孺為侂胄所貶,至是楠奏:“和約之成,皆方信孺備嘗險阻,再三將命之功,信孺當其難,臣當其易。 每見金人,必問信孺安在,公論所推,雖仇敵不能掩也。 乞錄信孺功而蠲其過。 ”乃詔信孺自便,尋除知韶州。

庚寅,金主以與宋和諭尚書省。 壬辰,金宰臣上表謝罪。

召江西常平提舉袁燮為都官郎,遷司封。 燮入對,言:“陛下即位之初,委任賢相,正士鱗集,而竊威權者從旁睨之。 彭龜年逆知其必亂天下,顯言其奸,龜年以罪去,而權臣遂根據,几危社稷。 陛下思追龜年,蓋嘗臨朝太息曰:‘斯人猶在,必大用之。 ’固已深知龜年之忠矣。 今正人端士不乏,願陛下常存此心,急聞剴切,崇獎朴直,一龜年雖沒,眾龜年繼進,天下何懮不治!臣昨勸陛下勤于好問,而聖訓有曰:‘好問則明。 ’臣退與朝士言之,莫不稱善。 而側聽十旬,陛下之端拱淵默猶昔也,臣竊惑焉。 夫既知如是而明,則當知反是而暗,明則光輝旁燭,無所不通;暗則是非得失,懵然不辨矣。 ”遷國子司業、秘書少監,進祭酒、秘書監。 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忠信篤實,是為道本。 聞者悚然,士氣益振。 時史彌遠主和,燮爭益力。 台諫劾燮,罷之,提舉鴻慶宮。

臨安大火,凡四日,焚御史台等官舍十餘所,民舍五萬八千餘家,死者甚眾。 城中廬舍,十毀其七,百官多僦舟以居。 民訛言相驚,無賴因而縱火為奸。

夏,四月,戊申,金禘于太廟。

庚戌,金主如萬寧宮。 時蒙古日強,特未嘗與金絕,金主遂以為北邊無事。 甲寅,命東北路招討使還治泰州,就兼節度使,其副招討仍置于邊。

丙辰,贈彭龜年寶謨閣直學士;落李沐寶文閣學士,尋貶信州居住。

戊午,再貶陳自強雷州安置,籍其家。

閏月,辛未,置拘榷安邊錢物所,凡韓侂胄與它權幸沒入之田及圍田、湖田之在官者,皆隸焉。 所輸錢租,籍以給行人金繒之費。 迨后與北方絕好,軍需邊用,每于此取之。

金翰林侍講學士富察思忠,言使宋當慎擇人。 金主曰:“思忠所言甚當,彼通謝使雖未到闕,其報聘人當先議擇。 此乃更始,凡有禮數,皆在奉使,今既行之,遂為永例,不可不慎也。 ”

甲申,詔:“自今視事,令皇太子侍立。 ”

辛卯,以旱,禱于天地、宗廟、社稷。 乙未,蠲兩浙闕雨州縣貧民逋賦。 命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 丁酉,詔求直言。

五月,王楠以韓侂胄、蘇師旦首至金,丁未,金主御應天門,備黃麾立仗受之,百官上表稱賀。 懸二首并畫像于通衢,令百姓縱觀,然后漆其首,藏軍器庫。 遂命完顏匡等罷兵,更元帥府為樞密院,遣使來歸大散關及濠州。

金主問右司郎中王維翰曰:“宋人請和,復能背盟否?”維翰曰:“宋主怠于政事,南兵佻弱,兩淮兵后,千里蕭條,其臣懲韓侂胄、蘇師旦,無敢執其咎者,不足懮也。 唯北方當勞聖慮耳。 ”

辛酉,賜禮部進士鄭自成以下四百六十二人及第、出身。

丁卯,以蝗災,詔侍從、台諫疏奏闕政,監司、守令條上民間利害。 太子詹事婁機言:“和議甫成,先務安靜,葺罅漏以成紀綱,節財用以固邦本,練本卒以壯國威。 ”俄遷禮部尚書。

金遣使分路捕蝗。

六月,金主謁謝于衍慶宮。

乙亥,參知政事衛涇罷。

癸未,金以許宋平,詔中外,免河南、山東、陝西等六路夏稅,河東、河北、大名等五路半之。

甲申,簽書樞密院事林大中卒,謚正惠。 大中清修寡欲,退然如不勝衣;及遇事而發,凜乎不可犯。

丁亥,金以左都監烏庫哩誼為御史大夫。

辛卯,以史彌遠兼參知政事。

秋,七月,辛丑,詔呂祖泰特補上州文學。

乙巳,金朝獻于衍慶宮。 詔頒捕蝗圖于中外。

癸丑,召江淮制置大使邱□同知樞密院事,未至,卒。 □嘗慷慨曰:“生無以報國,死願為猛將以復仇!”

尋用趙汝愚子奉議郎、知南昌縣崇憲為籍田令,崇憲上疏力辭,以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寵光,非公朝所以勸忠孝、厲廉恥之意。 ”俄改監行在都進奏院,又引陳瓘論司馬光、呂公著復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陳下三省集議,若先臣心跡有一如言者所論,即近日恩典皆為冒濫,先臣復官賜謚與臣新命,俱合追寢。 如公論果謂誣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讒謗既辨,忠節自明,而憲聖慈烈皇后擁佑之功德益顯,然后申飭史館,改正誣史,垂萬世之公。 ”又請正趙師召妄貢封章之罪,究蔡璉與大臣為仇之奸,毀龔頤正《續稽古錄》之妄,詔兩省、史館考定以聞。 吏部尚書兼修國史樓鑰等請施行如章,從之。

已而誣史尚未正,崇憲復言:“前日史官徒以權臣風旨,刊舊史,焚元稿,略無留難;今被詔再三,莫有慨然奮直筆者,何小人敢于為惡,而謂之君子者顧不能勇于為善耶?”聞者愧之。 其后玉牒、日歷所卒以《重修龍飛事實》進呈,因崇憲請也。

八月,辛巳,以禮部尚書婁機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樓鑰簽書樞密院事。 鑰持論堅正,忤韓侂胄意,奉祠累年,至是與機同入樞府。 值干戈甫定,信使往來,機裨贊之功為多。 尤惜名器,守法度,進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

庚寅,金主如秋山。

甲午,發粟三十萬石,賑糶江、淮流民。

九月,辛丑,金使完顏侃、喬宇入見。 詔以和議成諭天下。 中書議表賀,又有以此為二府功,欲差次遷秩。 權兵部尚書倪思曰:“澶淵之役,捷而班師,天子下詔罪己,中書、樞密待罪。 今屈己以盟,奈何君相反以為慶?”乃止。

壬子,出安邊所錢百萬緡,命江淮制置大使司糴米賑濟飢民。

史彌遠漸作威福,倪思進對,因言:“臣前日論樞臣獨班奏事,恐蹈往轍。 宗社不堪再壞,宜親擢台諫以革權臣之弊,并任宰輔以防專權之失。 ”彌遠聞而恚恨,思遂求去,出知鎮江府。

召太學正浦城真德秀為博士。 人對,首言:“權臣開邊,南北涂炭,今茲繼好,豈非天下之福!然日者行人之遣,金人欲多歲幣之數,而吾亦曰可增;金人欲得奸人之首,而吾亦曰可與;往來之稱謂,犒軍之金帛,根括歸明流徙之民,皆承之惟謹,得無滋嫚我乎?抑善謀國者,不觀敵情,觀吾政事。 今號為更化,而無以使敵情之畏服,正恐彼資吾歲賂以厚其力,乘吾不備以長其謀,一旦挑爭端而吾無以應,此有識所為寒心。 ”又言:“侂胄自知不為清議所容,至誠懮國之士,則名為好異,于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論不聞;正以誠意之學,則誣以好名,于是偽學之論興而正道不行。 今日改弦更張,正當褒崇名節,明示好尚。 ”

召李道傳為太學博士,遷太常博士兼沂王府小學教授。 會沂府有母喪,遺表,官吏例進秩,道傳曰:“有襄事之勞者,推恩可也,吾屬何預焉!”于是皆辭不受。 遷著作佐郎,見帝,首言:“懮危之言不聞于朝廷,非治世之象,今民力未裕,民心未固,財用未阜,儲蓄未丰,邊備未修,將帥未擇,風俗未能知義而不偷,人才未能匯進而不乏,而八者之中,復以人才為要。 願陛下搜羅人才,以待天下未至之懮。 ”帝嘉納之。

初,道傳為蓬州學教授,吳曦黨以意脅道傳,道傳棄官去,且貽書安撫使楊輔,謂曦可坐而縛。 至是曦平,詔以道傳抗節不撓,召入。 執政有不喜道學者,道傳略不為動。

甲子,金遣吏部尚書賈守謙等十三人與各路按察司推排民戶物力。

乙丑,金主還都。

冬,十月,丙子,以錢象祖為左丞相,史彌遠為右丞相,雷孝右知樞密院事,樓鑰同知樞密院事,婁機參知政事。

陳晦草彌遠制,用“昆命元龜”語,倪思嘆曰:“董賢為大司馬,冊文有‘允執厥中’一語,蕭咸以為堯禪舜之文,長老見之,莫不心懼。 今制詞所引,此舜、禹揖遜也,天下有如蕭咸者讀之,得不大駭乎?”乃上省牘,請帖改麻制,詔下分晰。 彌遠道除晦殿中侍御史,即劾思籓臣,僭論麻制,鐫職,罷之,自是思不復起。

詔:“硃熹特賜謚,令有司議奏,仍與遺表恩澤一名。 ”

己卯,褒錄慶元上書楊宏中等六人。

庚辰,封伯柷為安定郡王。

辛巳,蔡璉除名,配贛州牢城。

十一月,丁酉朔,金初設三司使,掌叛鹽鐵、度支、勸農事,以樞密使赫舍哩子仁為之。 詔諸路按察使并兼轉運使。

癸卯,金主戒諭尚書省曰:“國家之治,在于紀綱;紀綱所先,賞罰必信。 今乃上自省部之重,下逮司縣之間,律度弗循,私懷自便,遷延曠廢,苟且成風,習此為恆,從何致理?朝廷者,百官之本;京師者,諸夏之儀。 其勖自今,各懲已往,遵繩奉法,竭力赴功,無枉撓以徇情,無依違而避勢,一歸于正,用范乃民。 ”

丁未,金諭臨潢、泰州路兵馬都總管承裔等修邊備。

金主得嗽疾,頗困,時承御賈氏、范氏皆有娠,未及乳月。 會衛王永濟自武定軍來朝,金主無嗣,疏忌宗室,以永濟柔弱,鮮智能,故愛之,欲傳以位。 朝辭之日,力疾與之擊球,謂衛王曰:“叔王不欲作主人,遽欲去耶?”李元妃在旁,謂金主曰:“此非輕言者。 ”乙卯,金主疾革,衛王未發。 元妃與黃門李新喜議立衛王,使內侍潘守恆召之。 守恆曰:“此大事,當與大臣議。 ”乃使守恆召平章政事完顏匡。 匡,顯宗侍讀,最為舊臣,有征伐功,故獨召之。 匡至,遂與定策立衛王。

丙辰,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四十一。 遺詔:“皇叔衛王即皇帝位。 ”且曰:“朕內人見有娠者兩位,如其中有男,當立為儲貳,皆男,則擇可立者立之。 ”衛王承詔舉哀,即皇帝位。

戊午,右丞相史彌遠以母懮去位。

十二月,戊辰,左丞相錢象祖罷。

庚午,四川初行當五大錢。

升嘉興府為嘉興軍節度。

戊寅,遣曾從龍使金吊祭。 己丑,遣宇文紹彭使金,賀即位。

是冬,蒙古再伐托克托及庫楚類汗。 時斡伊喇部等遇蒙古前鋒,不戰而降,因用為鄉導,至蘇兒迪實河,討默爾奇部,滅之。 托克托中流矢死,庫楚類汗奔契丹。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二年(金大安元年,蒙古太祖四年)

春,正月,庚子,詔內外有司條陳節用事。

辛丑,金太史奏:“飛星如火,起天市垣,有尾,跡若赤龍。 ”

金遣費摩正來告哀。

丁巳,以樓鑰參知政事,御史中丞章良能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宇文紹節簽書院事。

鑰上書曰:“諸道置帥官,稱安撫,兼兵民之權,有分閫之制,朝廷選擇甚重。 比來遇盜賊竊發,州縣所不能制者,必使帥臣親行,雖多成功,臣竊慮之。 水旱、飢饉既不能免,則安保無潢池弄兵者”若自此以為故事,帥臣動輒臨戎,恐非國家之長策也。 神宗皇帝垂意邊事,廟謨深遠,乃熙寧九年,知成都府蔡延慶言,乞發陝西兵援茂州,候兵集自將以往,令轉運司攝府事,詔以朝廷已遣將部兵,延慶務在持重,毋得輕去成都;元丰六年,河東經略司言西賊入麟州神堂寨,知州訾虎等領兵出戰有功,詔虎自今毋得輕易出入,遇有邊患,止令裨將出兵掩逐。 神宗之慮深矣!蓋帥守之臣,民之司命,一有失宜,眾心易動。 當令指授方略,調度軍食,持重鎮撫,以靖四方,雖有摧衄,根本不搖。 若其輕出,利害甚大。 蓋帥臣之行,建牙郊野,堪戰之士,咸在行陳,從行兵卒,必是單弱,而又隨宜遷次,登陟險隘,脫有桀黠之盜,伏隱篁竹,乘間捷出以犯大帥之顏行,則賊勢易張,國威難振,倉卒之頃,可勝言哉?”

庚申,詔:“侍從、兩省、台諫各舉監司、郡守治行尤異者二三人。 ”

金遣富察知剛來,致遺留物。

壬戌,金改元大安,大赦天下,立元妃圖克坦氏為皇后。

二月,己巳,金遣使來告即位。

庚午,黎州蠻蓄卜犯良溪寨,官軍敗績。

壬午,詔:“會子折閱日甚,侍從、兩省以下各條上所見。 ”

丁亥,罷法科,試經義,復六場舊法。

金平章政事布薩端、尚書左丞孫即康奏:“先帝承御賈氏,當以十一月免乳,今則已出三月。 范氏產期合在正月,醫稱胎形已失。 范氏願削發為尼。 ”壬辰,金主以其事詔中外。 尋封皇子從恪等六人為王。

金東京留守圖克坦鎰過闕入見,金主曰:“卿兩朝舊德,欲用卿為相;太尉匡,卿之門人,朕不可屈卿下之。 ”遷開府儀同三司,充遼東安撫副使。

金以同知中都路轉運使孟奎為博州防御使。 先是奎上言:“親民之寄,不宜輕其選。 今吏部使武夫計資而得,權歸胥吏,安望其澄吏治乎?宜參用士人,使紀綱其事。 ”及奎蒞博州,裁斷明決,下令:“凡屬縣事應赴州者,不得泊于逆旅,以防吏奸。 ”州人便之。

三月,甲辰,金葬憲天光運仁文義武神聖英孝皇帝于道陵,廟號章宗。 大赦。 以布薩端為右丞相。

己酉,詔:“民以減會子之直籍沒家財者,有司立還之。 ”

戊午,禁兩淮官吏私賈民田。

是春,輝和爾國降于蒙古。 輝和爾,即唐之高昌也。

蒙古主入河西,夏主安全遣其太子率師拒戰。 敗之,獲其副元帥高令公,克兀刺海城,俘其太傅西壁氏。 進至克夷門,復敗夏師,獲其將威明令公,薄其中興府,引河水灌之,堤決,水外潰,遂撤圍還。 遣太傅額克入中興招諭,夏主納女請和。

夏,四月,戊辰,放廬、濠二州忠義軍歸農。

金主命議黃門李新喜罪,廷臣皆以為當誅。 參知政事孫鐸曰:“此先朝用之太過耳。 ”金主曰:“卿今日始言之,何耶?”既而復曰:“后當盡言,勿在此介意。 ”頃之,遷左丞,兼修國史。

庚辰,金主下詔暴章宗元妃李氏之罪,言:“章宗儲嗣未立,李氏與其母王盼兒及李新喜謀,令侍御賈氏詐稱有身,俟將臨月,于李家取兒以入,日月不偶,則規別取以為皇嗣。 章宗崩,謀不及行。 又,章宗平昔或有幸御,李氏嫉妒,令女巫李定奴作紙木人、鴛鴦符以事魘魅,致絕聖嗣。 今事既發露,遣大臣按問,俱已款服。 有司議法當極刑;以其久侍先帝,令賜自盡。 王盼兒、李新喜各正法;李氏兄安國軍節度使喜兒,弟少府監鐵格于遠地安置;諸連坐并依律施行;賈氏亦賜自盡。 ”

初,完顏匡與李氏同受遺詔立衛王,匡欲專定策功,遂構殺李氏。 數日,匡拜尚書令,封申王。 左副點檢烏庫哩慶壽,坐與李新喜題品諸王,免死,除名。

金以皇子胙王從恪為左丞相,布薩端為右丞相,孫即康為平章政事,封崇國公。

戊子,賜楊震仲謚曰節毅。

五月,丙申,起復右丞相史彌遠。 彌遠以母懮歸治喪,太子請賜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咨訪。

丁酉,以旱,詔諸路監司決系囚,劾守令人貪殘者。

戊戌,羅日願謀為變,伏誅。 日願,江西人,以策干韓侂胄,借補訓武郎,充忠義軍統制。 侂胄既誅,其黨有獲罪者,詞連日願,得寬免。 日願不自安,潛結黨羽,欲伺史彌遠起復過江,百官迎謁于浙江亭,舉火為號,盡殺宰執以下官,突人大內,脅下詔書。 部分已定,守闕進勇副尉景德常知其事,投匭上變。 日願磔于市,補德常為武德郎。 彌遠方辭起復,又別奏待罪,具言:“陛下昨誅元惡,臣獲密贊,故其餘黨切齒。 ”優詔答之。

辛丑,命州縣捕蝗。

是月,金試宏詞科。

六月,辛卯,以京湖制置使言,放諸州新軍及忠義人歸農。

秋,七月,乙未,詔:“荒歉州縣,七歲以下男女,聽異姓收養。 著為令。 ”

癸卯,募民以賑飢免役。

八月,甲子,行鐵錢于沿江六州。

乙丑,以安丙為四川制置大使,罷宣撫司。

丙戌,發米十萬石,賑兩淮飢民。

九月,己亥,朝獻景靈宮。 庚子,朝饗太廟。 辛丑,合祭天地于明堂。

是月,金主如大房山,謁奠睿陵、裕陵、道陵。

冬,十月,己卯,金主詔戒勵風俗。

丁亥,命京湖制置司募逃卒及放散忠義人以補其闕,因放散人聚而為盜故也。

十一月,辛卯朔,沔州統制張林等謀作亂,事覺,貸死,除名,廣南羈管。

甲午,詔浙西監司募飢民修水利。

丙申,金平陽地震,有聲如雷,自西北來。 戊戌,又震,浮山縣尤甚。

金翰林學士承旨張行簡荐上京等路按察司楊云翼之才,且精術數,召授提點司天台,兼翰林修撰。

是月,郴州黑風峒寇李元礪作亂,眾數萬,連破吉、郴諸縣,詔遣江、鄂、荊、池四州軍討之。

初,羅世傳之降,峒中實苦乏食,而江西帥急欲以買降為功,遂饋之以糧,并餉以鹽。 賊喜,謀益逞,外雖送款,陰治器械,而主兵者更奏授以官爵。 峒中義丁皆恚,曰:“作賊者得官,赴義者殞命,豈足以服人哉!”于是五合六聚,各以峒名其鄉,元勵及陳延佐之徒,并起為賊,江西列城皆震。

丙辰,知臨安府徐邦憲免,以御史陳晦等論其不能區處飢民也。 旋命兵部尚書趙師B164代之,學士蔡行之當草詔,奏言:“師[B164]為人與其行事,眾耳目素具也,詔必有褒語,臣無詞以草。 ”旋與行之外祠,卒用師B164。 時師B164四為京尹矣。

十二月,壬戌,賜李顯忠謚忠襄。

安丙遣統領官董炤、正將李實,以飛虎軍二百戍雅州,討蓄卜,復遣其子癸仲視師黎州。 癸仲豫檄州備船筏干葔,為深入計。 比至,遣實往安靜相山川形勢,實言蓄卜之碉,去大渡河二十里,入之易耳。 飛虎軍皆選士,銳欲進攻。 癸仲大犒士眾,令炤統飛虎軍,實統禁軍,合沿河諸寨土兵千餘人,甲子,昧爽,涉河,分為三部。 山高箐深,積雪擁路,蠻人于山之要害立石堋為俟,官軍或為所壓。 既而蠻人大呼突出,官軍驚潰,逃入山谷,蠻人縱獵犬隨之,盡為所掩。 日暮,炤先遁歸,實被圍數日乃得脫。 于是癸仲還黎州,炤留守安靜。

乙巳,賜硃熹謚曰文。

乙亥,詔諸州毋糴職田租。

是月,金尚書令申王完顏匡薨。 匡早受知于顯宗,復侍章宗講讀,最親幸,致位將相,怙寵自用,官以賄成。 承安中,撥賜官口地土,匡乃自占濟南、真、定、代州上腴田,百姓舊業輒奪之,及限外自取。 章宗聞其事,不以為罪,惟用安州邊吳泊舊放圍場地、奉聖州在官閑田易之,以向自占者悉還百姓。 及金主立,復專定策功,故金主優禮之。

金進封越王永功為譙王。

金布薩端進左丞相,以右丞通吉思忠為平章政事,以御史大夫張行簡為太子太保,召知興中府事完顏承暉為御史大夫,知臨潢府事完顏承裕為御史中丞。

初,蒙古主入貢于金,金主時為衛王,章宗使受貢于靜州,蒙古主見衛王不為禮,衛王欲請兵攻之。 會章宗殂,金主嗣位,有詔至蒙古,傳言當拜受,蒙古主問金使曰:“新君為誰?”金使曰:“衛王也。 ”蒙古主遽南面唾曰:“我謂中原皇帝乃天上人,此等庸懦,亦為之耶?何以拜為!”即乘馬北去。 金使還奏,金主益怒,欲俟蒙古主再入貢,就進場殺之。 蒙古主知之,遂與金絕,益嚴兵為備。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五十九
【宋紀一百五十九】 起上章敦牂正月,盡昭陽作噩八月,凡三年有奇。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三年(金大安二年,蒙古太祖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金太史奏:“日中有流星出,大如盆,其色碧,向西行,漸如車輪,尾長數丈,沒于濁中,至地復起,光散如火。 ”

甲辰,下詔招諭群盜,復詔戒監司、守令曰:“歲比旱、蝗,民食不登,捐瘠流亡,良可哀痛。 而監司、守令,鹵莽具文,未悉朕志,其能案發而無拘攣與?撫字而無刻薄與?不然,何吾民不安業而忍為盜賊之歸也?”

金左丞孫鐸,以議鈔法不合,降濬州防御使,猶以前論李新喜忤旨故也。

二月,辛酉,黎州蠻自艮溪寨用皮船渡河,攻相嶺寨,統領官董炤引所部兵百餘,由寨后突出御之。 賊登堡子城,炤又逐之。 賊自旦至晚不得食,走河岸西漢地,土丁知賊飢困,欲會剿,炤恐分其功,戒勿動。 會日暮,炤移泊姜地寨,夜,賊潛益兵,詰朝再戰,炤不能支,賊乃收兵而去。 安癸仲旋還眉州。

壬午,以工部侍郎王居安知隆興府,督捕峒寇。

是月,金以禮部侍郎耿端義參知政事。

金地大震。

三月,己亥,以湖南轉運判官曹彥約知潭州,督捕峒寇。

庚子,賜彭龜年謚曰忠肅。

甲寅,誅楚州渠賊胡海。

丙辰,以久雨,釋兩浙州縣系囚。

夏,四月,癸亥,峒寇李元礪偽請降,以書辭侮嫚,不許。 元礪遂犯南雄州,官軍大敗。

戊辰,出內庫錢賑行在軍民。

是月,金主命校《大金儀禮》。

會徐、邳二州奏河清五百餘里,金主以告宗廟、社稷,詔中外。 臨洮楊珪上書曰:“河性本濁而今反清,是水失其性也,正猶天動地靜,使當動者靜,當靜者動,其為災異明矣。 且《傳》曰:‘黃河清,聖人生。 ’假使聖人生,恐不在今日。 又曰:‘黃河清,諸侯為天子。 ’正當戒懼以消災變,而復夸示四方,臣所未喻。 ”宰相以為妖言,議欲誅之,又慮絕言路,乃詔大興府鎖還本管。 ”

五月,乙未,淮東賊悉平,詔完恤殘破州縣。

甲辰,以去歲旱、蝗,百官應詔封事,命兩省擇可行者以聞。

乙巳,命沿海諸州督捕海寇。

戊申,經理兩淮屯田。

庚戌,以江陵忠勇軍為御前忠勇軍。

癸丑,以久雨,發丰儲倉米賑貧民。

是月,贈硃熹中大夫、寶謨閣直學士,贈蔡元定迪功郎。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丙寅,金地震。

己卯,封楊次山為永陽郡王。

詔:“三衙、江上、四川諸軍主帥核實軍籍,欺冒者以贓論。 ”

是月,李元礪犯江西,池州副都統制許俊、江州副都統制劉元鼎戰不利;知潭州曹彥約又與賊戰,為賊所敗,賊勢益熾。 江西帥李玨、漕使王補之議平之,而各持其說。 運司干辦李璠曰:“寇非吾民耶?豈必皆惡!有司貪刻者激之,將校之邀功者逼成之耳。 反是而行之,則皆民矣。 ”玨等曰:“干辦議是。 誰可行者?”璠請往,乃駐兵萬安。 會近峒諸巡尉,察隅保之尤無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險,馳辨士諭以逆順禍福,于是旁峒頗有慕義而起者。

金大旱。 金主下詔罪己,賑貧民闕食者,曲赦西京、太原兩路,雜犯死者減一等,徒以下免。

秋,七月,辛卯,申嚴圍田增廣之禁。

癸卯,定南班宗室為三十員。

是月,金地震,后累月皆震。

八月,乙丑,金立皇子胙王從恪為皇太子。

是月,臨安府蝗。

夏自天會初與金議和,八十餘年,未嘗交兵,至是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 金主新立,不能出師,夏人怨,遂侵葭州,金慶善努擊卻之。

九月,丙戌朔,詔:“三衙、江上諸軍升差將校,必以材藝年勞;其徇私者,台諫及制置總領劾之。 ”

金主以地大震,詔求直言,招勇敢,撫流亡。

先是金納哈塔邁珠守北鄙,知蒙古將侵邊,奔告于金主。 金主曰:“彼何敢然!且無舋,何能入犯!”邁珠曰:“近見者諸部附從,西夏獻女,而造箭制盾不休;凡行營則令男子乘車,蓋欲惜民力也。 非圖我而何?”金主以為擅生邊隙,囚之。

會邊將筑烏舍堡,欲以逼蒙古,蒙古主命哲伯襲殺其眾,遂略地而東。 金承平日久,驟聞蒙古用兵,人情恇懼,流言四起。 丙午,中都戒嚴。 金主日出巡撫,百官請視朝,不允。 既而知蒙古未嘗大舉,始解嚴,旋禁百姓不得傳說邊事。

冬,十月,乙丑,詔四川總領所毋受宣制。

十一月,乙巳,議收浮鹽。

李元礪迫贛州、南安軍,詔以重賞募人討之。

金同知興中府事伊喇福僧督民繕城濬隍,先事為守御之備,百姓頗怨。 頃之,蒙古兵果至,攻其北城。 福僧戰其北,使備其西;薄暮,果攻其西,以有備,解圍去。 時安國軍節度使賈益,亦豫修城郭為戰守備,按察司止之,不聽,曰:“治城,守臣事也,按察何為!”及蒙古兵至,亦以有備,引還。

十二月,戊午,參知政事婁機罷。 機立朝能正言,好稱獎人才,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實,以備采取。 至是以老罷。

丙寅,羅世傳縛李元礪以降。

時四州兵討元礪者皆失利,王居安以書曉許俊曰:“賊勝則民皆為賊,官勝則賊皆為民,勢之翕張,皆決于此舉。 將軍素以勇名,為山賊所挫,可乎?”俊得書惶恐,乃為之盡力,敗賊于黃山。 賊始懼,走韶州。 居安駐軍廬陵,召土豪問便宜,皆言:“賊勇健矯捷,陟降險阻如猿猱,若鈔吾糧運,吾事危矣。 ”居安曰:“吾自有以破之。 ”

先是世傳雖已降,而實陰與元礪相表里,自黃山之敗,元礪有悔心,而練木橋賊首李才全,世傳之黨也。 居安欲斗羅、李,乃令人謂元礪曰:“汝能擒送才全,則貰爾之罪。 ”元礪從其言。 居安賞元礪而厚撫才全,世傳果疑元礪之貳己,遂交惡。 元礪率眾攻世傳,居安語俊曰:“兩虎斗于穴,吾可成卞莊之功矣。 ”世傳嗾才全之黨襲元礪巢穴,俘其孥。 元礪元所歸,世傳擒之以獻。 元礪伏誅,峒寇悉平。

臨安尹趙師B164擅撻武學生,為諸生所訟,史彌遠頗右之,諸生益不平,乃追列其諂附韓侂胄事,詆以丑語。 師B164不自安,疏言:“陛下以都城楮賤米貴,牽挽用臣。 今臣未能調劑,乞解職。 ”許之。 侂胄之啟舋也,師B164度其必召禍,每持異論,遂與侂胄絕。 侂胄誅,其黨多坐謫,師B164獲免,至是始罷。

辛巳,黎州蠻請降。

是歲,臨安、紹興、嚴、衢大水;賑之,仍蠲其賦。

金大飢。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四年(金大安三年,蒙古太祖六年)

春,正月,乙酉朔,馬湖蠻攻嘉定犍為之利店寨。 馬湖蠻者,西爨昆明之別種也,始欲寇中鎮寨,寨有備,不可入,聞利店稍富實而寨丁少,乃攻利店。 知寨、保義郎段松,遣寨丁七十餘人迎敵,或死或逃,蠻遂圍之。 寨地勢窪,蠻乘高投木石擊之,眾莫能抗。 己丑,蠻以云梯登城,松力戰無援,被執,臠割死。 安撫使許奕調兵援之,蠻已焚掠而去。

丙午,詔:“湖南、江西諸州縣經賊蹂踐者,監司、守臣考縣令安集之實,第其能否以聞。 ”

西域哈喇嚕部降于蒙古。

二月,壬戌,授羅世傳武翼郎、閤門祗侯。 旋賜黑風峒名效忠,賜以銅印。 世傳乞補文資,乃以為通直郎、簽書鎮南軍節度判官廳公事。 世傳疑不出。

蒙古伐金。 時金將鼎蘇擁重兵守野狐嶺,蒙古主使察罕覘虛實,還,言彼馬足輕動,不足畏也。 蒙古主鼓行而前,遂破其軍,取大水濼、丰利等縣。 師還,以察罕為御帳前首千戶。

金人復筑烏舍堡。

伊喇尼爾,故遼人也,金召為參議、留守等官,皆辭不受;聞蒙古兵至,私語所親曰:“為國復仇,此其時也!”率其黨百餘人詣軍門,獻十策。 蒙古主召見,與語,奇之,問:“爾生何地?”曰:“霸州。 ”因號為霸州元帥。

閏月,辛亥,詔:“諸路格朝廷賑恤之令及發盜不即捕者,重罪之。 ”

三月,丙子,沔州將劉世雄等,謀據仙人原作亂,伏誅。

臨安大火,焚省部等官舍,延及太廟,詔遷神主于壽慈宮;三日,火息,乃還太廟。 省部皆寓治驛寺,焚民居二千餘家。

金中都大悲閣災,延及民居。

金括民間馬,令職官出馬有差。

金平章政事孫即康致仁,尋卒。 金以御史中丞完顏承裕為參知政事。

夏,四月,甲申,禁福建、兩浙州縣科折鹽酒。

國子司業劉鳴飭迠}偽學禁。

己丑,以吳曦沒官田租代輸關外四州旱傷秋稅。

金主聞蒙古主自將南下,大懼,釋納哈塔邁珠之囚,令西北路招討使鈕祜祿哈達請和于蒙古,蒙古主不許。 金主乃命平章政事通吉思忠、能知政事完顏承裕行省事于撫州,西京留守赫舍哩執中行樞密院事,以備邊。

金以參知政事鄂屯忠孝為右丞,戶部尚書梁鏜為參知政事。

金主集三品以上官議兵事,相持莫決。 尚書令史李英上疏言:“珠赫滿憚G勒齊、穆延盡忠等,先朝嘗任使,可與商略大計。 ”又曰:“比來增筑城郭,修完樓櫓,事勢可知。 山東、河北不大其聲援,則京師為孤城矣。 ”金主召平定州刺史趙秉文論備邊之策,秉文言:“我軍聚于宣德,城小,列營其外,涉暑雨,器械弛散,人且病,深秋敵至,將不利。 可遣臨潢一軍搗其虛,則山西之圍可解,兵法所謂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 ”金主不能用。

是月,四川制置大使置安邊司以經制蠻事,命成都路提刑李埴、保州路安撫許奕共領之。 先是安丙議發兵討蠻,埴以為然,奕謂曠日持久,不如招降,議久不決。 會敘州獲蠻人數十,鞫之,其與于利店之亂者只三人。 奕榜境上,諭蠻人能以利店所掠人口來歸,即釋此三人;又遣諜入蠻中,怵以利害。 蠻人請如約,未几中悔;埴聲言某日以兵出寨,蠻人悚懼;尋知為揚聲紿己,蠻人益無所憚。

五月,乙亥,賜禮部進士趙建大以下四百六十五人及第、出身。

六月,丁亥,遣余嶸賀金主生辰。 時金有蒙古之難,不暇延使者,至涿州而還。

辛丑,更定四川諸軍軍額。

壬寅,金更定軍前賞罰格。

秋,七月,壬戌,太白晝見。

丙寅,詔:“四川官吏嘗受偽命者,毋得敘用。 ”

丁丑,詔:“軍興以來爵賞冒濫者,聽自陳,除其罪。 ”

八月,夏國主安全卒,年四十二,謚為敬穆皇帝,廟號襄宗,墓曰康陵。 族子大都督府主遵頊立,改元光定。

先是金遣耶律阿哈使于北使,阿哈見蒙古主姿貌異常,歸心焉,陰輸以國事。 阿哈善騎射,通諸國語,蒙古主愛之,問曰:“汝肯臣我,以何為信?”對曰:“願以子弟為質。 ”未几,偕其弟圖哈至,蒙古主命圖哈直宿衛,阿哈參預機謀。 金人訝其使久不還,系其家屬,阿哈殊不介意,蒙古主妻以貴臣之女。 至是命左帥哲伯略地,以阿哈為先鋒。

金通吉思忠、完顏承裕繕烏舍堡,未及設備,蒙古哲伯遣阿哈以輕兵奄至,拔烏舍堡及烏云營,思忠等敗走。 時汾陽郡公郭寶玉屯定州,舉其軍降于蒙古。 蒙古遂破白登城,進攻西京,七日,赫舍哩執中等懼,率麾下百騎棄城突圍走。 蒙古主以精騎三千馳之,金兵大敗。 追至翠屏山,承裕不敢拒戰,退至宣平縣界。 土豪請以土兵為前鋒,行省兵為聲援,承裕畏怯不能用,但問此去宣德間道而已。 土豪嗤之曰:“溪澗曲折,我輩諳知之,行省不知用地利力戰,但謀走耳。 ”其夜,承裕引兵南行,蒙古踵擊之,至會河堡,金兵大潰,承裕脫身走入宣德。 蒙古穆呼哩乘勝進薄宣德,遂克德興。

九月,辛酉,馬湖蠻復寇邊。

先是蠻人以黃紙作牒移嘉州,其語殊倨,安邊司俾寨官卻之。 既而提刑司令寨官諭以先歸所掠,蠻人語益嫚,遂犯敘州,至宣化之二十里。 李埴怒守臣史師道文報稽遲,劾之,鐫二級,罷歸。

乙亥,羅世傳為其徒胡有功所殺,詔以世傳官授之。 峒寇為患三年,至是平,人皆相慶。

丁丑,詔:“附會開邊得罪之人,自今毋得敘用。 ”

蒙古兵薄居庸關,守將完顏福壽棄送遁,哲伯遂入關。 金中都戒嚴,禁男子不得輒出城。 蒙古游奕至都城下,金主議以細軍五千自衛奔南京。 會細軍五百人自相激厲,誓死迎戰,蒙古兵多傷,問所俘鄉民:“此軍有几?”鄉民紿之曰:“二十萬。 ”蒙古懼,遂襲群牧監,驅其馬而歸。 金主乃止。

郭寶玉既以軍降,穆呼哩引之見蒙古主,問取中原之策。 寶玉曰:“中原勢大,不可忽也。 西南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 藉以圖金,必得志焉。 ”又言:“建國之初,宜頒新令。 ”蒙古主從之,于是頒條畫五章。 如出軍不得妄殺;刑獄惟重罪處死,其餘雜犯,量情笞決;軍戶,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軍,漢人有田四頃、人三丁者簽一軍,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破老,站戶與軍戶同;民匠限地一頃;僧道無益于國有損于民者,悉行禁止之。 類皆寶玉所陳也。

冬,十月,甲辰,以金國有難,命江淮、京湖、四川制置司謹邊備。

時和議方堅,皆漫不置意,唯趙方在江陵,知金人北逼于蒙古,計必南遷,乃增修三海、八匱以壯形勢。 荊門有東、西兩山,最為險要,乃筑堡于其上,增戍兵以遏敵沖。 又拔土豪孟宗政等補以官,日夜為嚴備。

金命泰州刺史珠赫滿憚G勒齊屯兵通玄門外,金主自出巡撫諸軍。 未几,罷宣德行省,升縉山縣為鎮州,以果勒齊為防御使,權元帥右都監。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先是金上京留守圖克坦鎰上言:“自國家與蒙古交兵以來,彼聚而行,我散而守;以聚攻散,其敗必然。 不若入保大城,并力備御。 昌、桓、撫三州,素號富實,人皆健勇,可內徙之以益兵勢,人畜財貨,不至亡失。 ”參政梁鏜曰:“如此,是自蹙境土也。 ”金主從鏜謀。 鎰復奏曰:“遼東,國家根本,距中都數千里,萬一受兵,州府顧望,必須報可,誤事多矣。 可遣大臣行省以鎮之。 ”

金主不悅,曰:“無故置行省,徒搖人心耳。 ”不從。 鎰乃遣同知烏克遜鄂屯將兵二萬入衛中都,金主嘉之,征拜右丞相。

金簽中都在城軍。

金殺河南陳言人郝贊。

蒙古主復遣其子卓沁、察罕台、諤格德依分徇云內、東勝、武、朔等州,下之。 于是德興府、弘州、昌平、懷來、縉山、丰潤、密云、撫寧、集寧,東過平、灤,南至清、滄,由臨洪逾遼河,西南抵忻、代,無不殘破。

金赫舍哩執中之棄西京而還也,至蔚州,擅取官庫銀五千兩及衣幣諸物,奪官民馬與從行人,入紫荊關,殺淶水令。 至中都,金主皆不問,以為右副元帥。 執中益無所忌憚,自請兵二萬北屯宣平。 金主與之三千,令屯媯州,執中不悅。

金平章政事通志思忠,參知政事完顏承裕,坐覆全軍,思忠除名,承裕責授咸平路兵馬總管,將士以其罰輕,益不用命。

金益都人楊安國,少無賴,以鬻鞍材為業,市人呼為楊鞍兒,遂自名楊安兒。 泰和中,金人南侵,山東無賴往往相聚剽掠,命州縣招捕之。 安兒時為群盜,亦請降,隸名軍中,累官至防御使。 及蒙古兵薄中都,詔詔鐵亢敢戰軍,得千餘人,以唐古哈達為都統,安兒副之,以戍邊。 安兒至雞鳴山,不進,金主驛召問狀,安兒乃曰:“平章、參政軍數十萬在前,無可慮者。 屯聚雞鳴山,所以備間道透漏者耳。 ”金主信之。 安兒亡歸山東,與張汝楫聚黨攻劫州縣,殺掠官吏,山東大擾。

夏人數擾邠、岐,金陝西安撫使檄同知轉運使事韓玉以鳳翔總管判官為都統府募軍,旬日得萬人,與夏人戰,敗之。 時夏兵方圍平涼,又戰于北原,夏人疑大軍至,解去。 當路者忌其功,驛奏玉與夏人有謀,金主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府節度副使,且覘其軍。

先是華州李公直,以中都被圍,謀舉兵入援,而玉恃其軍為可用,亦欲為勤王之舉,乃傳檄州縣云:“事推其本,禍有所基。 始自賊臣,私容奸賂,繼緣二帥,貪固威權。 ”又云:“裹糧坐費,盡膏血于生靈;棄甲復來,竭資儲于國計。 要權力而望形勢,連歲月而守妻孥。 ”又云:“人誰無死,有臣子之當然;事至于今,忍君親之弗顧!勿謂百年身后,虛名一聽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顏再居人世!”公直軍行有日,有違約者,輒以軍法從事,京兆統軍因謂公直據華州反,遣都統楊珪襲殺之。 公直曾為書約玉,玉不預知,其書為安撫所得;及使者覘玉軍,且疑預公直之謀,即實其罪。 玉囚死于華州。

十二月,辛巳,奉議郎張鎡,坐扇搖國本,除名,象州羈管。 鎡,俊之孫也。 初,史彌遠欲去韓侂胄,鎡預其謀,方議所以處侂胄,鎡曰:“殺之足矣。 ”彌遠語人曰:“真將種也!”心忌之,至是乃構以罪。

癸未,以會子折閱不行,遣官體訪江、浙諸州。

著作佐郎真德秀輪對,因論災異曰:“近歲以來,旱蝗頻仍,飢饉相踵。 陛下嚴恭寅畏,不敢荒寧,懮閔元元,形于玉色,上天降康,遂以有年,亦足以觀感格之誠矣。 而比者乾度告愆,星文示異。 夫宮庭屋漏之邃,起居動作之微,一念方萌,天已洞監。 陛下誠能守兢業之志,防慢易之私,孜孜履行,屢省無怠,則將不待善言之出,而有退舍之感矣。 況今年雖告稔,民食僅充,然荐飢之餘,公私并竭。 如人久病甫瘳,而血氣未平,筋骨猶憊,藥敗扶傷,正須加意,朝廷之上,未可遽忘矜恤之念也。 間者內廷屢建醮事,固足以見陛下畏天之誠;然而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禱祈請者末也,舉其末而遺其本,恐終不足以格天,矧今冬令已深,將雪復止,和氣尚郁,嘉應未臻,此古人所謂天有懮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

著作郎李道傳奏言“故侍講硃熹,有《論語、孟子集注》、《大學、中庸章句》、《或問》,學者傳之,所謂擇之精而語之詳者。 願陛下詔有司取是四書,頒之太學,使諸生以次誦習,俟其通貫浹洽,然后次第以及諸經,務求所以教育人材,為國家用,且使四方之士,聞其風節,傳其議論,得以慕而效之。 ”又言:“紹興中,從臣胡安國嘗欲請于朝,以邵雍、程顥、程頤、張載四人從祀孔子之廟。 淳熙中,學官魏掞之,言宜罷王安石父子勿祀而祀顥、頤兄弟。 厥后雖詔罷安石之子雱,而它未及行。 儒者相與論說,謂宜推而上之,以及二程之師周敦頤。 願陛下詔有司,考安國、掞之所嘗言者,議而行之,上以彰聖朝崇儒正學之意,下以示學者所宗,其益甚大,其所關甚重,非特以補祀典之闕而已。 ”會西府中有不喜道學者,未及施行。

金簽陝西兩路漢軍五千人赴中都。

金主命太子太保張行簡、左丞相布薩端宿禁中,議軍事。 旋出端為南京留守。

是冬,蒙古主駐金之北境。

是歲,金賀瑞慶節使不至。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五年(金崇慶元年,蒙古太祖七年)

春,正月,己巳,詔:“諸路通行兩浙倍役法,著為令。 ”

壬申,賜李好義謚曰忠壯。

是月,金改元崇慶。

金右副元帥赫舍哩執中,請退軍屯南口,或屯新莊,移文尚書省曰:“蒙古兵來,必不能支。 一身不足惜,三千兵為可懮,十二關、建春、萬寧宮且不保。 ”金主惡其言,下有司按問,詔數其十五罪,罷歸田里。

蒙古攻云中、九原諸郡,拔之,進取撫州,金命招討使赫舍哩糾堅、監軍完顏萬努等援之。 或謂糾堅曰:“蒙古新破撫州,方以所得賜其下,馬牧于野,宜乘其不備掩擊之。 ”糾堅曰:“此危道也。 不若馬步俱進,為計萬全。 ”乃遣其麾下舒穆嚕明安曰:“汝嘗使北方,素識蒙古國主,其往問以舉兵之由,不然,即詬之。 ”明安至蒙古軍中,如糾堅所教,俄請降,蒙古主命縛以俟,陳于獾兒觜。 時金兵三十萬,號四十萬,蒙古穆呼哩曰:“彼眾我寡,弗力戰,未易破也。 ”率敢死士,策馬橫戈,大呼陷陣。 蒙古主麾諸軍并進,大敗金兵,追至澮河,僵尸百里。

蒙古主召明安詰之曰:“爾何先詈而后降也?”明安對曰:“臣素有歸志,向為糾堅所使,恐其見疑,故如所言;不爾,何由瞻奉天顏?”蒙古主善其言,釋之,使領蒙古軍撫定云中東、西兩路。 既而蒙古主欲休兵于北,明安諫曰:“金有天下一十七路,今我所得,惟云中東、西兩路而已。 若置不問,待彼成謀,并力而來,則難敵矣。 且山前民庶,久不知兵,今以重兵臨之,傳檄可定。 兵貴神速,豈宜猶豫!”蒙古主然之,即命明安引兵而南。

蒙古兵圍威寧,金防城千戶劉伯林,逾城詣軍門請降,蒙古主許之,遣還,即以城降。 伯林善騎射,為蒙古主所喜,問:“在金國居何官?”對曰:“都提控。 ”即授以元職,命選士卒為一軍,與鄉導圖哈同征討、招降山后諸州。

二月,壬午,罷兩淮軍興以來借補官。

詔成都路帥臣兼領敘州兵事。

三月,庚戌,馬湖蠻酋米在請降。

先是四川制置大使知蠻不可致,遣興元后軍統制劉雄等將西兵土人,自嘉、敘二州并進,又遣提刑司檢法官安伯恕往敘州節制之。 官軍入蠻境,方戰,有土丁斷小酋之首,蠻人驚潰,官軍小捷。 米在據羊山江之水囤,堅不肯降。 囤在峻灘中,官軍不能至。 安丙聞之,遺書李埴曰:“但聲言伐木造大舟進攻水囤,則蠻自降矣。 ”從之。 米在果請降,令其徒數十詣寨納款,安邊司厚犒之。 米在以墮馬為詞,終不出。

戊辰,以久雨,詔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

金大旱。

金以御史大夫完顏承暉為參知政事,以參知政事孟鑄為御史中丞。

時駙馬都尉圖克坦穆延與其父知大興府南平干政事,大為奸利,承暉面質其非,金主不問。 南平益貴顯用事,勢傾中外,遣所親誘治中李革以進取,革拒之。

金冊李遵頊為夏國王,夏人旋攻葭州。 金人方有蒙古之難,夏人乘其兵敗,侵掠邊境,而通聘如故。

夏,四月,壬寅,詔:“自今告人從偽者,必指事實;誣告者坐之。 ”

五月,庚午,詔:“諸路坑冶,以通判、令、丞主之。 ”

癸酉,安南國王李龍A147卒,子昊旵嗣;尋卒,無子,以女昭聖主國事,其婿陳日煚因襲取之。 李氏自公蘊八傳,凡二百二十餘年。

金武安軍節度使致仕賈鉉,起復參知政事,以完顏承暉為左丞。

金簽陝西勇敢軍二萬人、射糧軍一萬人赴中都。 括挾西馬。 以南京留守布薩端為河南、陝西安撫使,提控軍馬。

金河東、陝西大飢,斗米錢數千,流殍滿野。 遼東招撫副使伊喇福僧出沿海倉粟,先賑其民而后奏,金主優詔獎諭。

金泰安劉二祖兵起,寇掠淄、沂二州。

六月,乙酉,禁銅錢過江。

秋,七月,戊辰,以雷雨壞太廟屋,避殿,減膳。 權直學士院真德秀上疏曰:“臣博觀經籍史傳所志,自非甚無道之世,未聞震霆之驚及于宗廟者。 魯之展氏,人臣耳,己卯之異,《春秋》猶謹書之。 蓋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廟者,國家至嚴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諸至嚴之地,其為可畏也明矣。 古先哲王,遇非常之變異,則必應之以非常之德政,未償僅舉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損膳之外,咸無聞焉。 乃者孟秋之朔,流星示異,其占為兵,而上下恬然若不知聞,故相距才九日而震霆之變作,天于我國家欲扶持而安全之,其心至惓惓也。 臣願陛下內揆之一身,外察諸庶政,勉進君德,博通下情,深求致異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應,咎征日消矣。 ”

八月,甲戌朔,命左右司置進狀籍,察前斷之冤抑者罪之。

金主以有兵事,罷萬秋節之宴。

蒙古圍金西京,元帥左都監鄂屯襄率師來援。 蒙古主遣兵誘之密谷口,逆擊之,一軍盡殪,襄僅以身免。 蒙古主復攻西京,中流矢,乃解圍去。 遣薩巴勒使于金,金人不禮之,既而悔之,議通和,未決。

舒穆嚕額森言于蒙古主曰:“東京為金根本之地,蕩其根本,中原可傳檄而定。 ”蒙古主然之。 額森,故遼人,世為后族,遼亡,其祖率部落遠徙。 額森年十歲,從其父問遼為金滅之事,即大憤曰:“兒能復之。 ”及長,勇力過人,善騎射,多智略,豪服諸部,金人聞其名,徵為奚部長,即讓其兄,遂深自藏匿,居北野山,射狐鼠而食。 至是歸于蒙古。

九月,丙午,太白晝見。

己酉,有司上《續中興禮書》。

辛未,罷沿海諸州海船錢。

是月,四川復榷石腳井鹽。 先是石腳井鹽已閉,民有犯法私煉者,制置大使安丙因復榷之。 然鹽既苦惡,率以抑售土人,則私販肆行,民間不以為便。

蒙古察罕攻克金奉聖州。

冬,十月,辛巳,詔:“諸路總領官歲舉可為將帥者,安撫、提刑司舉可備將材者二人。 ”

金曲赦西京、遼東、北京。

十一月,庚申,朝獻景靈宮。 辛酉,朝享太廟。 壬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金賑河東南路、南京路、陝西東路、山東西路、衛州旱災。

十二月,丁丑,再蠲濠州租稅一年。

壬午,詔諸路轉運使參考州縣新舊稅籍,蠲其橫增之數。

甲申,蒙古左帥哲伯攻金東京,不拔,即引去,獲金使者,遣往諭之。 部將索濟倫布哈曰:“東京,金舊都,備嚴而守固,攻之未易下,以計破之可也。 請易服與其使偕往說之,彼將不疑。 俟其門開,繼以大軍赴之,則可克矣。 ”如其言,夜襲克之。

金主聞撫、桓等州俱失,始思圖克坦鎰之言,嘆曰:“早從丞相之言,不至是!”繼聞東京不守,語近臣曰:“我見丞相,恥哉!”

是冬,收兌舊會子,從湖廣總領王釜之請也。

國子司業劉鳴間A請以硃熹《論語、孟子集注》立學;從之。 鳴隊S言:“兩淮之地,籓蔽江南,干戈盜賊之后,宜加經理,必于招集流散之中,就為足食足兵之計。 臣觀淮東,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澤水泉之利,而荒蕪實多;其民勁悍勇敢,習邊鄙戰斗之事,而安集者少。 誠能經畫郊野,招集散亡,約頃畝以授田,使無廣占拋荒之患;列溝洫以儲水,且備戎馬馳突之虞。 為之具田器,貸種糧,相其險易,聚為室廬,聯以什伍,教以擊刺,或鄉為一團,里為一社,建其長,立其副,平居則耕,有警則守,有餘力則戰。 ”帝嘉納之,進國之祭酒。

先是遼人耶律琉格仕金為北邊千戶,及蒙古主起兵朔方,金人疑遼遺民有它志,下令:“遼民一戶,以二女真戶夾居防之。 ”琉格不自安,是歲,遁至隆安韓州,糾壯士剽掠其地。 州發卒追捕,琉格皆擊走之,因與耶的合勢募兵,數月,眾至十餘萬,推琉格為都元帥,耶的副之,營帳百里,威震遼東。

蒙古主命按陳那衍、渾都古行軍至遼,遇之,問所從來,琉格曰:“我契丹軍也,往附大國,道阻馬疲,逗留于此。 ”按陳曰:“我奉命討女真,適與爾會,庸非天乎!然爾欲效順,何以為信?”琉格乃率所部會按陳于金山,刑白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 按陳曰:“吾還奏,當以征遼之責屬爾。 ”

金遣完顏承裕帥軍六十萬,號百萬,攻琉格,聲言得琉格骨一兩者賞金一兩,肉一兩者賞銀亦如之,仍世襲千戶。 琉格度不能敵,告急于蒙古。 蒙古主命按陳、孛都歡、阿魯都罕引千騎會琉格,與金兵對陳于迪吉諾爾。 琉格以侄安努為先鋒,橫沖承裕軍,大敗之,以所俘輜重獻。 蒙古主召按陳還,而以楚特格副琉格屯其地。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六年(金至寧元年、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春,正月,庚申,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卒,謚忠惠。

詔:“侍從、台諫、兩省官、帥守、監司各舉一二人。 ”

二月,丁丑,太白晝見。

丙戌,有司進《吏部條法總類》。

乙未,詔:“宗室毋得與胥吏通姻。 著為令。 ”

金知大名府烏古論誼謀不軌,伏誅。

三月,癸亥,參知政事樓鑰罷。

太陰、太白與日并行,相去盡餘。

是春,耶律琉格自立為遼王,改元元統。

金以完顏弼為元帥左監軍,扞御遼東。 弼請“自募二萬人為一軍,萬一京師有急,亦可以回戈自救。 今驅市人以應大敵,往則敗矣。 ”金主曰:“我以東北路為懮,卿言京師有急,何耶?就如卿言,我自有策。 以卿皇后連姻,故相委寄,乃不體朕意耶?”弼曰:“陛下勿謂皇后姻親俱可恃也。 ”時提點內侍局、駙馬都尉圖克坦穆延侍側,弼意譏之。 金主怒甚,顧謂穆延曰:“何不叱去。 ”穆延乃引弼起,付有司,論以奏對無人臣禮。 詔免死,杖一百,謫云內防御使。

夏,四月,丙子,以章良能參知政事。

甲午,復法科試經義法,雜流進納人不與。

五月,癸亥,流星晝隕。

丁卯,以不雨,命大理、三衙、臨安府決系囚。

戊辰,修慶元以來寬恤詔令。

是月,金改元至寧。 陝西大旱。

初,金主將召赫舍哩執中至中都預議軍事,左諫議大夫張行信上書曰:“執中專逞私意,不循公道,蔑省部以示強梁,媚近臣以求稱譽,骫法行事,妄害平民。 行院山西,出師無律,不戰先退,擅取官物,杖殺縣令,屯駐媯川,乞移內地,其謀略概可見矣。 欲使改易前非,以收后效,不亦難乎?”行信,行簡之弟也。 丞相圖克坦鎰亦以執中不可用,參知政事梁鏜亦言其奸惡,乃止。

執中善結近幸,交口稱譽,金主尋詔給半俸,預議軍事。 行信復諫曰:“伏聞以執中老臣,欲起用之。 人之能否,不在新舊,彼向之敗,朝廷既知之矣;今又用之,無乃不可乎!”乃寢其命。 至是復用為右副元帥,領武衛軍五千人,屯通玄門外。

六月,丁丑,遣董居誼賀金主生辰。 會金國亂,不至而還。

丁亥,復監司臧否守令及監司、郡守舉廉吏所知。

丙辰,詔三衙、江上諸軍主帥各舉堪為將帥者二三人。

是月,金以戶部尚書胥鼎、刑部王維為參知政事。

夏人破金之保安州及慶陽府。

秋,七月,金命左丞完顏綱行省于縉山。 丞相圖克坦鎰使人謂綱曰:“果勒齊駐兵縉山,甚得人心,士皆思奮,與其行省親往,不若益兵為便。 ”綱既行,鎰復使人止之曰:“果勒齊措畫已定,彼之功,即行省之功也。 ”綱不從。

蒙古兵克宣德府,遂攻德興府。 皇子圖壘、駙馬齊奇先登,拔之。 蒙古主進至懷來,金副統軍王楫守隘,鏖戰三日,兵敗,見執。 完顏綱、果赫滿憚G勒齊復以師拒戰于縉山,蒙古兵擊敗之,僵尸四十餘里。 蒙古乘勝至北口。

王楫既見執,將就戮,神色不變。 蒙古主問之曰:“汝曷敢抗我師!獨不懼死乎?”楫曰:“吾以布衣蒙恩,誓捐軀報國。 今既僨軍,得死為幸!”蒙古主義而釋之,授都統,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潰兵。 楫,虢縣人也。

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鐵錮關門,布鐵蒺藜百餘里,守以精銳。 蒙古兵距關百餘里不能前,乃召薩巴勒問計。 薩巴勒曰:“從此而北,黑樹叢中有間道,騎行可一人,臣向嘗過之。 若勒兵銜枚以出,終夕可至。 ”蒙古主留克特卜齊與金軍相持,乃自簡銳卒與哲伯潛發,令薩巴勒前導。 日暮,入谷,黎明,諸軍已在平地。 疾驅入紫荊口,金人猶睡,未知也。 比驚起,倉卒逆戰于五回嶺,大敗,流血被野。 耶律阿哈言于蒙古主曰:“好生乃聖人之大德,興創之始,願止殺掠以應天心。 ”蒙古主納之。 進拔涿、易二州。 遼人呼嚕布勒等獻北口,哲伯遂取居庸,與克特卜齊會。

八月,己巳朔,詔諸路監司、帥臣舉所部官吏之才行卓絕、績用章著者。

庚午,知思州田宗范謀作亂,夔州路安撫司遣兵討平之。

金右副元帥赫舍哩執中,與其黨完顏綽諾、富察祿錦、烏庫哩道喇等謀作亂。 會金主以蒙古兵日近,而執中日務馳獵,不恤軍事,遣使責之。 使者至,執中方飼鷂,擲殺之,遂妄稱知大興府圖克坦南平及其子駙馬都尉穆延謀反,奉詔入討。 南平姻家福哈別將兵屯城北,執中以好語招而殺之,奪其兵。 壬辰,自通玄門入,先遣一騎馳抵東華門,大呼曰:“達勒達至北關,已接戰矣!”既又遣一騎往,亦如之。 乃使其黨圖克坦金壽召南平,南平行至廣陽門,執中手槍刺之墮馬,金壽斫殺之,并殺穆延。 符寶祗候善延、護衛十夫長完顏實古訥聞亂,遽召漢軍五百人赴難,與執中戰,不勝,皆死之。

執中至東華門,門閉,金主遣其子蔣王持詔書投于門下,募能殺執中者,白身除大興尹,世襲千戶,軍民無應者。

執中欲縱火焚門,護衛色埒奇爾開門納之。 執中進至大安殿,金主遙呼曰:“聖主令臣何往?”執中曰:“歸舊邸耳。 ”金主退人后宮。 執中盡以其黨易宿衛,自稱監國都元帥,居大興府,陳兵自衛。 夜,召聲妓,與其黨會歡,明日,以兵逼金主出居衛邸。

執中欲封拜其黨,令黃門入宮收璽。 尚宮左夫人鄭氏掌寶璽,拒之曰:“璽,天子所用,呼沙呼人臣,取將何為?”黃門曰:“今天時大變,主上且不保,何有一璽!御侍當思自脫計。 ”鄭氏厲聲罵曰:“若輩宮中近侍,恩遇尤隆,君難,不以死報,反為逆豎奪璽耶?我可死,璽必不與!”遂瞑目不語,黃門出。 執中卒取宣命之寶,除拜其黨數十人。 召孟鑄、張行信至大興府,問曰:“汝輩向來彈我者耶?”鑄等各以正言對,執中乃遣之出,曰:“且須后命。 ”

丞相圖克坦鎰,時以墜馬傷足在告,聞難作,命駕將入省,或告之曰:“省府皆以軍士守之,不可入矣。 ”少頃,軍士索人于閭巷,鎰乃還第。

執中欲僭位,召禮部令史張好禮,欲鑄監國元帥印。 好禮曰:“自古無異姓監國者。 ”執中乃止。 以鎰人望,乃詣鎰訪之。 鎰從容謂曰:“升王,章宗之兄,顯宗長子,眾望所屬,元帥決策立之,萬世之功也。 ”執中默然。 乃遣宦者李思中弒金主于邸。

時完顏綱將兵在外,執中使綱子安和作家書,使親信人召綱。 綱至,囚之憫忠寺。 旋押至市口,數以失四州、敗縉山之事,殺之。 因盡撤沿邊諸軍赴中都、平州騎兵屯薊州以自重。 遣圖克坦銘等迎升王從嘉于彰德。 甲辰,至中都,即皇帝位。 拜執中太師、沿書令、元帥,封澤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一百六十
【宋紀一百六十】 起昭陽作噩九月,盡強圉赤奮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六年(金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九月,乙巳朔,金主諭尚書者:“事有規畫者,悉依世宗所行行之。 ”

丁未,金主臨奠前主于衛王邸第,有司奏舊禮當坐哭,金主命撤坐,伏哭盡哀,敕有司以禮改葬。

金主詔求直言。 戊申,御仁政殿,視朝,賜赫舍哩執中坐,執中不辭而坐。

辛亥,金封皇子守禮為遂王,守純為濮王。 夔王永升薨,金主親臨奠。

壬子,金改元貞祐,大赦。 丙辰,右丞相圖克坦鎰進左丞相,封廣平郡王。 左諫議大夫張行信上言崇節儉、廣聽納、明賞罰三事。

庚申,金赫舍哩執中議廢故衛王為庶人。 金主曰:“朕徐思之。 ”旋詔百官議于朝堂,議者二百餘人,太子少傅鄂屯忠孝、侍讀學士富察思忠阿附執中,議曰:“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偷大位以私己乎?請廢為庶人。 ”戶部尚書武都、拾遺田庭芳等三十人,請降為王侯;太子少保張行簡,請用漢昌邑王、晉海西公故事;侍御史完顏寓等十人,請降復王封。 執中固執前議,金主不得已,乃降封東海郡侯。

金昭雪章宗元妃李氏,承御賈氏,詔曰:“大安之初,頒諭天下,謂李氏與其母王盼兒及李新喜同謀,令賈氏虛稱有身,各正罪法。 章宗皇帝聖德聰明,豈容有此欺紿!近因集議,提點近侍局完顏達,霍王傅大政德,皆言賈氏事內有冤。 朕親臨問左證,其事曖昧,當時被罪譴責者,可俱放免還家。 ”

丙寅,金主命六品以下官,事有可言者,言之無隱。

是月,初以京朝官監省門。

閏月,戊辰朔,詔御史台考課監司。

金主拜日于仁政殿。 自是每月吉為常。

金主舊名珣,泰和中,改賜名從嘉,庚午,復舊名。 詔:“前所更名二字,自今不須回避。 ”

辛未,金主追尊其母劉氏為皇太后。

甲申,金立皇子守忠為皇太子,從張行信請也。

丙戌,以金主新立,命四川謹邊備。

己丑,以湖北旱傷,詔監司、守令賑恤。

癸巳,雷。

甲午,史彌遠等上二祖下七世《仙源類譜》、《高宗寶訓》、《皇帝玉牒、會要》。 帝命駐孝宗《敬天圖》置左右,備省覽。

乙未,大雷。 丙申,下罪己詔。

金以珠赫滿憚G勒齊為元帥右監軍。 金主諭之曰:“聞軍中事皆中覆,得無失機宜乎?自今當即行之,朕但責成功耳。 ”旋命自鎮州守御中都。

冬,十月,丁酉朔,金中都戒嚴。

戊申,遣真德秀賀金主即位;庚戌,遣李埴使金賀正旦。 會金亂,皆不至而還。

蒙古選諸部精兵五千騎,使奇爾台、哈台二將趣中都。 蒙古游騎至高橋,金宰執以聞。 金主使人問執中,執中曰:“計畫已定矣。 ”既而讓宰執曰:“吾為尚書令,豈得不先與議而遽奏耶!”宰執遜謝而已。

提點近侍局慶善努,副使惟弼,奉御惟康,請除執中。 金主念援立功,隱忍不許。

執中遣果勒齊出戰,輒敗,執中欲斬之,金主諭免。 執中乃益其兵,戒之曰:“勝則贖罪,不勝斬汝矣!”辛亥,果勒齊出戰,自夕至曉,北風大作,吹石揚沙,不能興目,金兵大潰。 果勒齊自度必為執中所殺,乃以扎軍入中都,圍執中第。 執中聞難,彎弓注矢外射,不勝,登后坦欲走,衣絓,墮而傷股,軍士就斬之。 果勒齊取其首,詣闕請罪。 金主赦之,謂近侍局密達詔旨,為果勒齊解,因以果勒齊為左副元帥。 執中之黨驅市人與扎軍斗,扎軍多死。 金主使近侍局慰諭之,乃止。 壬子,出執中之黨于外。

甲寅,金張行信上封事曰:“《春秋》之法,國君立不以道,若嘗與諸侯盟會,即列為諸侯。 東海在位已六年矣,為其臣者,誰敢干之!執中握兵入城,躬行弒逆,當是時,惟善延、實古訥率眾赴援,至于戰死,論其忠烈,在朝食祿者皆當愧之。 陛下始親萬機,海內望化,褒顯二人,延及子孫,庶几少慰貞魂。 宋徐羨之、傅亮、謝晦,弒營陽王,立文帝,文帝誅之,以江陵奉迎之誠,免其妻子。 執中,國之大賊,雖已死而罪名未正,宜暴其過惡,宣布中外,除名削爵,緣坐其家,然后為快。 陛下若不忍援立之勞,則依元嘉故事,亦足示懲戒。 ”乃下詔暴執中過惡,削其官爵。 贈善延、實古訥宮,錄其后。 慶善努、惟康、惟弼皆遷賞。 近侍局自此用事。

蒙古穆呼哩統兵侵金,所向殘破。 永清人史秉直聚族謀曰:“方今國家喪亂,吾家百口何以自保?”既而知降者皆得免,乃率里中數千人詣涿州軍門降。 穆呼哩欲用秉直,秉直辭,乃以其子天倪為萬戶,領降人家屬屯霸州。

癸亥,金放宮女百三十人。

十一月,戊辰,夏人寇金會州,圖克坦綽爾出兵擊走之。

金主欲與蒙古議和,遣使報之。 庚午,詔百官議于尚書省。

時握兵者皆畏縮不敢戰,曰恐壞和議。 張行信上言曰:“和之與戰,本是二事,奉使者自專議和,將兵者惟當主戰,豈得以和事為辭?自崇慶來,皆以和誤。 若我軍時肯進戰,稍挫其鋒,則和事成也久矣。 頃北使既來,然猶破東京,略河東,今我使方行,將帥輒案兵不動,于和議卒無益也。 事勢益艱,芻糧益竭,和之成否,蓋未可知,豈當閉門自守以待敝哉?宜及士馬尚壯,擇猛將銳兵,防衛轉輸,往來拒戰,使之少沮,則附近蓄積皆可入京師,和議亦不日可成矣。 ”金主心知其善而不能行。

金以橫海節度使承暉為右丞,以耿端義參知政事。

癸未,虛恨蠻寇中鎮寨。

蒙古兵攻金觀州,刺史高守約死之。

十二月,丁酉朔,金以圖克坦公弼為右丞,承暉進都元帥兼平章政事,果勒齊進平章政事,仍兼左副元帥。

壬寅,蠲瓊州丁鹽錢。

夏取金涇州。

蒙古主留奇爾台、哈台屯金中都城北,分降人楊伯遇、劉伯林漢軍四十六都統并蒙古兵為三道:命其子卓沁、察罕台、諤格德依為右軍,循太行而南,破保、遂、中山、邢、洛、磁、相、衛輝、懷、孟諸郡,徑抵黃河,掠澤、潞、平陽、太原之間;弟哈薩爾及克特卜齊等為左軍,遵海而東,破灤、薊及遼西諸郡;蒙古主自將與子圖壘為中軍,破雄、莫、清、滄、景、獻、河間、濱、棣、濟南等郡。 三道兵還,復屯大口,以逼中都。 時諸路兵皆往山后防遏,乃簽鄉民為兵,上城守御。 蒙古盡驅其家屬來攻,父子兄弟,往往遙呼相應,由是人無固志,故所至郡邑皆下。 凡破金九十餘郡,兩河、山東數千里,人民殺戮几盡,金帛、子女、羊畜牛馬席卷而去,屋廬焚毀,城郭丘墟。 惟中都、通、順、真定、清、沃、大名、東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金張行信言:“自兵興以來,將帥甚難其人。 願陛下令重臣各舉所知,才果可用,褒顯獎諭,令其自效,必有奮命報國者。 昔李牧為趙將,軍功爵賞,皆得自專,出攻入守,不從中覆,遂能北破大敵,西抑強秦。 命將若不以文法拘繩、中旨牽制,委任責成,使得盡其智能,則克復之功可望矣。 ”金主善其言。

蒙古兵圍中都。 金置招賢所于東華門內外,士庶皆得言事,或不次除官,由是閭閻細民,往往炫鬻求售。 王守信者,本一村夫,敢為大言,以諸葛亮為不知兵,完顏寓荐于朝,詔署行軍都統。 募市井無賴為兵,教閱進退跳躍,大概似童戲;大書“古今相對”四字于旗上,作黃布袍、緇巾、鑞牌各三十六事,牛頭響環六十四枚,欲以怖敵而走之,大率皆誕妄;因與其眾出城,殺百姓之樵采者以為功。 賈耐兒者,本岐路小說人,俚語詼嘲以取衣食,制運糧車千輛,是時材木甚艱,所費浩大,觀者皆竊笑之。 草澤李棟,在大安末,嘗事司天監李天惠,依附天文,假托占卜,趨走貴臣,得為天文官。 棟嘗密奏:“白氣貫紫微,主京師兵亂,幸不貫徹,得不成禍。 ”既而果勒齊殺執中,金主益信之。 張行信上言:“《易》稱‘開國承家,小人弗用’,聖人所以垂戒后世者,其嚴如此。 今敵兵縱橫,人情恟懼,應敵興理,非賢智莫能。 狂子庸流,猥蒙拔擢,參預機務,甚無謂也。 ”于是金主皆罷之。

金珠赫滿憚G勒齊辟御史李英為經歷官。 英上書于果勒齊曰:“中都之有居庸,猶秦之有崤、函、蜀之有劍門也。 邇者撤居庸兵,我勢遂去。 今土豪守之,朝廷當遣官節制。 失此不圖,忠義之士,將轉為它矣。 ”又曰:“可鎮撫宣德、德興餘民,使之從戎,所在自有宿藏,是以取給,是國家不費斗糧尺帛,坐收所失之關隘也。 居庸咫尺,在都之北,而不能衛護,英實恥之。 ”果勒齊奏其書,即除工部員外郎,充宣差都提控,居庸等關隘悉隸焉。

金元帥右都監內族額爾克率兵五千護糧通州,遇蒙古兵輒潰。 張行信上言曰:“御兵之道,無過賞罰。 使其臨敵有所慕而樂于進,有所畏而不敢退,然后將士用命而功可成。 若額爾克敗衄,宜明正其罪。 朝廷寬容,一切不問,臣恐御軍之道未盡也。 ”金主報曰:“卿意具悉,額爾克已下獄矣。 ”

金山東被兵,郡縣望風而遁,泰安州刺史和速嘉安禮獨城守。 或勸其去,安禮曰:“我去,城誰與保?且為人臣而避難,不負國家之恩乎?”乃團練繕完,為守御計。 已而蒙古兵至,攻旬日,不能下,謂之曰:“此孤城耳,內無糧儲,外無兵援,不降,無遺類矣。 ”安禮不聽。 城破,被執,或指為酒監,安禮曰:“我刺史也,何以諱為!”使之跪,安禮不屈,遂以戈樁其胸而殺之。 詔贈泰定軍節度使,謚堅貞。 安禮,大名路人也。

是歲,兩浙諸州大水,賑之。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七年(金貞祐二年,蒙古太祖九年)

春,正月,丁卯朔,金以邊事未息,免朝賀。

四川制置使安丙,遣提舉阜郊博馬務何九齡等率諸將及金人戰于秦州城下,敗還。 沔州都統制王大才,執九齡等七人,斬之,梟首境上,而訟丙于朝,謂有異志。

辛未,蒙古兵攻金彰德府,知府洪果玖珠死之。 玖珠,臨潢人也。

丁丑,參知政事章良能卒。

乙未,蒙古兵入懷州,金沁南軍節度使宛平宋扆死之。

是月,金李英乘夜與壯士李雄、郭仲元等四百九十人出中都城,緣西山進至佛岩寺,令雄等下山招募軍民,旬日,得萬餘人,擇眾所推服者領之,詭稱土豪,屢與蒙古兵戰,被創,召還。

金知大興府事胥鼎,以在京貧民闕食者眾,宜立法賑救,上言:“京師官民有能贍給貧民者,宜計所贍,遷官升秩,以勸獎之。 ”遂定權宜鬻恩例格。

二月,丁未,青羌卜籠十二骨來降。 卜籠,青羌部族也,性殘忍,多器械,仰擄掠為生。 十二骨者,十二種也。

三月,丁卯,召安丙為同知樞密院事,以成都路安撫使董居誼為四川制置使。

庚辰,金遣使來督二年歲幣。

金參知政事耿端義,以中都圍久,將帥皆不肯戰,言于金主曰:“今日之患,東海啟之。 士卒縱不可使,城中軍自都統至穆昆不啻萬餘,遣此輩一出,或可以得志。 ”議竟不行。

癸未,金主以糧運道絕,下令括粟,中都大擾。 張行信上書曰:“近日朝廷令知大興府胥鼎便宜計畫軍食,因奏許人納粟買官。 既又遣參知政事鄂屯忠孝括官民糧,戶存兩月,餘悉令輸宮。 酬以爵級、銀鈔。 時有粟者,或先具粟于鼎,未及入官。 忠孝復欲多得,以明己功,凡鼎所籍者,不除其數,民甚苦之。 今米價踴貴,無所從糴,民糧止兩月,又奪之。 敵兵在邇,人方危懼,若復無聊,或生他變,則所得不償所損矣。 ”金主善其言,命行信偕近臣審處。 仍諭忠孝曰:“極知卿盡心于公,然國家本欲得糧,今既得矣,姑從人便可也。 ”

戊子,金以濮王守純為殿前都點檢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權都元帥府事。

蒙古主駐金中都之北郊,諸將請乘勝破燕,蒙古主不從,遣薩巴勒謂金主曰“汝山東、河北郡縣,悉為我有,汝所守惟燕京耳。 天既弱汝,我復迫汝,天其謂我何!我今還軍,汝不能犒師以弭我諸將之怒耶?”平章政事珠赫滿憚G勒齊謂金主曰:“蒙古人馬疲病,當決一戰。 ”都元帥完顏承暉曰:“不可。 我軍身在都城,家屬各居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戰敗必散,苟勝,亦思妻子而去。 社稷安危,在此一舉,莫如遣使議和,待彼還軍,更為之計。 ”左丞相圖克坦鎰亦以和親為便。 金主然之,遣承暉詣蒙古請和。 壬寅,以東海郡侯女為岐國公主,歸于蒙古主,蒙古所稱公主皇后也。 并以金帛、童男女五百、馬三千賂之。 蒙古兵退,中都解嚴,仍遣承暉送出居庸。

壬辰,蒙古兵破金嵐州,鎮西軍節度使烏庫哩仲溫死之。

夏,四月,乙未朔,金以胥鼎為右丞。 以蒙古和議成,大赦,命布薩安貞為宣撫使,安輯遺黎。 安貞,揆之子也。

金南京留守布薩端等請幸南京,金主將從之。 左丞相圖克坦鎰曰:“鑾輿一動,北路皆不守矣。 今已講和,聚兵積粟,固守京師,策之上也。 南京四面受兵;遼東根本之地,依山負海,其險足恃,御備一面,以為后圖,策之次也。 ”金主不從。 庚戌,鎰卒。 鎰明敏方正,學問淵貫,一時名士皆出其門。

金以張行信為山東轉運按察使。

將行,求入見,言曰:“參政鄂屯忠孝,飾詐不忠,臨事慘刻,黨于赫舍哩執中,罪狀顯著,無事之時,猶不容一相非才;況今多故,乃使此人與政,如社稷何!”金主曰:“朕初即位,當以禮進退大臣,卿語其親知,諷令求去可也。 ”行信以語右司郎中巴圖魯,巴圖魯以金主意告忠孝,忠孝靦然不恤。 頃之,出知濟南府。

五月,甲戌,金霍王從彝卒。

丁丑,太白經天。

乙酉,賜禮部進士袁甫以下五百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遷東海侯、鎬勵五家屬于鄭州。

金主以國蹙兵弱,財用匱乏,不能守中都,乃決意南遷。 太學生趙昉等上章極論利害;以大計已定,不能中止,皆慰諭而遣之。 命平章政事、都元帥承暉,尚書左丞穆延盡忠,奉太子守忠留守中都,遂與六宮啟行。 以巴圖魯李英為御前經歷官。 詔曰:“扈從軍馬,朕自總之,事有利害,可因近侍局以聞。 ”

蒙古主聞之,怒曰:“既和而遷,是有疑心而不釋,特以解和為款我之計耳。 ”復圖南侵。

金主至良鄉,命扈衛扎軍元給鎧馬,悉復還官。 扎軍怨之,遂作亂,殺其主帥索琿而推札達、貝實勒、札拉爾三人為帥,北還。 承暉聞變,以兵阻盧溝,札達擊敗之,遣使乞降于蒙古。

蒙古主遣舒穆嚕明安及繖格巴圖援之,入古北口,徇景、薊、檀、順諸州。 諸將議欲屠之,明安曰:“此輩當死,今若生之,則彼之未附者皆聞風而自至矣。 ”蒙古主從之。 明安等遂與札達合兵逼中都。

金主聞之,遣人召太子,應奉翰林文字完顏素蘭以為不可。 珠赫滿憚G勒齊曰:“主上居此,太子宜從。 且汝能保都城必完乎?”素蘭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則聲勢俱重,邊隘有守,則都城無虞。 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實在靈武,蓋將以系天下之心也。 ”不從,竟召太子。

楊安兒賊黨日熾,濰州李全等并起剽掠。 全,即開禧中戚拱結以復漣水者也。 賊皆衣紅,時目為紅襖賊。 全與仲兄福尤桀奡,劉慶福、國用安、鄭衍德、田四子、洋子潭等皆附之,與安兒相應。 金宣撫使布薩安貞至益都,敗安兒于城東。 安兒奔萊陽,萊州徐汝賢以城降,安兒勢復振。 登州刺史耿格開門納州印,郊迎安兒,發帑藏以勞賊。 安兒遂僭號,置官屬,改元天順,凡詔表、符印、儀式,皆格草定。 遂陷寧海,攻濰州。 偽元帥郭方三據密州,略沂、海。 李全犯臨朐,扼穆陵關,欲取益都。 安貞以沂州防御使布薩琉嘉為左翼,安化軍節度使完顏恩楞討之。

六月,甲午朔,金以按察轉運使高汝礪為參知政事。

甲辰,以旱,命諸路監司、守臣決滯訟。 壬子,釋大理、三衙及兩浙路杖以下囚。

自史彌遠得政,廷臣俱務容默,無敢慷慨盡言者。 權刑部侍郎劉鳴陲窗G“願詔大臣,崇獎忠讜以作士氣,深戒諛佞以肅具僚。 ”未几,監進奏院陳宓上封事言:“宮中宴飲,或至無節;非時賜予,為數浩穰。 一人蔬食,而嬪御不廢于擊鮮;邊事方殷,而樁積反資于妄用。 此宮闈儀刑有未正也。 大臣所用,非親即故,執政擇易制之人,台諫用慎默之士,都司樞掾,無非親昵,貪吏無不得志,廉吏動招怨尤,此朝廷權柄有所分也。 鈔鹽變易,楮幣稱提,安邊所創立,固執己見,動失人心。 敗軍之將,躐躋殿岩,庸鄙之夫,又尹京兆。 宿將有守城之功,以小過而貶;三衙無汗馬之勞,托公勤而擢。 此政令刑賞多所舛逆也。 若能交飭內外,一正紀綱,天且不雨,臣請伏面謾之罪。 ”奏入,彌遠不樂。 帝為罷中宮慶壽、三衙獻遺。 宓,俊卿之子也。

秋,七月,甲子朔,以左諫議大夫鄭昭先簽書樞密院事。

庚辰,金布薩安貞軍昌邑東,徐汝賢等以三州之眾十萬來拒戰,自午抵暮,轉戰三十里,殺賊數萬。 壬午,賊棘七率眾四萬陳于辛河,安貞令琉嘉由上流膠西濟,繼以大兵,殺獲甚眾。 甲申,安貞軍至萊州,偽寧海州刺史史潑立以二十萬陳于城東。 琉嘉先以輕兵薄賊,諸將繼之,賊大敗,招之降,不應。 安貞遣萊州黥卒曹全等詐降于汝賢為內應,曹全與賊戍卒姚云相結,約納官軍。 丁亥夜,曹全縋城出,潛告琉嘉,琉嘉募勇敢士三十人,從曹全入城,云納之,大軍畢登,斬汝賢。 安兒脫身走,耿格、史潑立皆降。 琉嘉略定膠西諸縣,襲殺郭方三,復密州。

金人來告遷。 庚寅,起居舍人真德秀上疏,請罷金歲幣,其略曰:“女真以蒙古侵凌,徙都于汴,此吾國之至懮也。 蓋蒙古之圖滅女真,猶獵師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獨必從之。 既能越三關之阻以攻燕,豈不能絕黃河一帶之水以趨汴?使蒙古遂能如劉聰、石勒之據有中原,則疆域相望,便為鄰國,固非我之利也;或如耶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則奸雄必將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 今當乘敵之將亡,亟圖自立之策,不可乘敵之未亡,姑為自安之計也。 夫用忠賢,修政事,屈群策,收眾心者,自立之本;訓兵戎,擇將帥,繕城池,飭戍守者,自立之具。 以忍恥和戎為福,以息兵忘戰為常,積安邊之金繒,飾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則用之女真,強敵更生,則施之強敵,此苟安之計也。 陛下以自立為規模,則國勢日張;以苟安為志向,則國勢日削;安危存亡,皆所自取。 若夫當事變方興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戶內延敵也。 ”帝納之,議罷歲幣。 淮西轉運使喬行簡上書丞相曰:“蒙古漸興,其勢已足以亡金。 金,昔我之讎也,今吾之蔽也。 宜姑與幣,使得拒蒙古。 ”議不決。

是月,夏左樞密使萬慶義勇,遣二僧賚蠟書來四川,議夾攻金以恢復故疆,制置使董居誼不報。 由是夏訊中絕。

金主至南京,詔立元妃都察氏為皇后。 后本王氏,中都人,都察,其賜姓也。 姊有姿色,為金主所納,封淑妃,至是亦晉封元妃。

八月,庚子,金太子守忠至自中都。

癸卯,金復來督歲幣。

乙巳,太白經天。

戊申,以安丙為觀文殿學士,知潭州。

甲寅,金完顏素蘭上書曰:“昔東海在位,信用讒諂,疏斥忠良,以致小人日進,君子日退,紀綱紊亂,法度益隳。 風折城門之關,火焚市里之舍,蓋上天垂象以儆懼之也;東海不悟,遂至滅亡。 誠能大明黜陟以革東海之政,則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 陛下不思出此,輒議南遷,詔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請留;啟行之期,風雨不時,橋梁數壞。 人心天意,亦可見矣!陛下為社稷計,宮中用度,皆從貶損,而有司復多置軍官,不恤妄費,甚無謂也。 或謂軍官之眾,所以張大威聲,臣竊以為不然。 不加精選而徒務其多,緩急臨敵,其可恃乎?且中都惟因糧乏,故車駕至此。 稍獲安地,遂忘其危,萬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復請陛下何之也!”

九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太白晝見。

乙丑,史彌遠上《高宗中興經武要略》。

冬,十月,丁酉,蒙古兵徇金順州,勸農使王晦死之。

晦,澤州高平人,被執時,謂其愛將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見知,安忍獨生!”遂并見殺。

壬寅,金穆延盡忠進平章政事。 以富珠哩德裕為參知政事。 旋命德裕行尚書省于大名府,令其貶損用度。

丙辰,蒙古取金成州。

金德州防御使完顏綽諾伏誅。

蒙古穆呼哩攻遼東高州,盧琮、金朴等降。 錦州張鯨殺其節度使,自立為臨海王,降于蒙古。

十一月,辛丑朔,遣聶子述使金賀正旦,刑部侍郎劉鳴項巨巨鉹ㄔi。 太學諸生上書請斬喬行簡,不報。

丁卯,金以布薩端為左丞相。

金蘭州譯人程陳僧叛,西結夏人為援。

十二月,嗣秀王師揆卒。

金曲赦山東,唯楊安兒、耿格不赦。 乙卯,格伏誅。

金軍方攻賊于大沫堌。 知東平府事烏凌阿以聞赦,即引軍還。 賊眾乘之,復出為患。 金主以陝西統軍使完顏弼知東平府。 其后安兒與其黨汲政等乘舟入海,欲走岠嵎山,舟人曲成等擊之,安兒墜水死。

蒙古兵徇金懿州,節度使高閭山死之。 閭山,析木人,為政嚴酷,乃能以死事著。

青羌既降,守臣袁楠知蓄卜勢孤,遣人諭降,蓄卜疑不敢出;復遣漢人入蓄為質,蓄卜從三百人至州,楠坐受其降,厚犒之。 蓄卜留州城十日,將渡河,送還漢質。 自蓄卜犯邊至此,更七年而后定云。

金遣使招耶律琉格降,許以重祿;琉格不從。 金主怒,復遣宣撫萬努領軍四十餘萬攻之。 琉格迎戰于歸仁縣北河上,金兵大潰,萬努收散卒奔東京。 安東同知阿林懼,遣使求附,于是盡有遼東州郡,遂都咸平,號為中京。 金左副元帥伊喇都以兵十萬攻琉格,琉格拒戰,敗之。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八年(金貞祐三年,蒙古太祖十年)

春,正月,乙丑,金命山東安撫使布薩安貞等討紅襖賊劉二祖。

辛未,以師禹為嗣秀王。 師禹,師揆弟也。

丁亥,金北京宣差提控完顏實滿慼A殺宣撫使兼留守鄂屯襄,推烏庫哩音達琿為帥。 實滿憔鬥髒儘洬珣。

丁丑,金右副元帥富察齊錦以通州降于蒙古,舒穆嚕明安命復其職,置之麾下,遂駐軍于中都南建春宮。

乙丑,金太子守忠卒,謚莊獻。

夏人攻金環州,二月,辛卯,刺史烏庫哩延壽等擊卻之。

丙午,知樞密院事雷孝友罷。

金尚書省以南遷后,吏部秋冬置選南京,春夏置選中都,赴調者不便,請并選于南京;從之。

丁未,金布薩安貞遣提控赫舍哩約赫德,破巨蒙等四堌及破馬耳山,殺紅襖賊四千餘,遂會宿州兵同攻大沫堌;賊千餘逆戰,騎兵擊之,盡殪。 提控穆延奪其北門以入,別軍取賊水寨,諸軍繼進,殺賊五千餘。 劉二祖被創,擒斬之。 楊安兒餘黨李思溫等保大、小嵕角子山,金兵擊破之。

安兒妹妙真,號四娘子,勇悍善騎射,賊黨劉福等奉之,稱為姑姑,眾尚數萬,掠食磨旗山。 李全率眾附之,妙真與之通,遂以為夫。

蒙古穆呼哩遣部將史天祥等進攻北京,烏庫哩音達琿舉城降。 穆呼哩怒其降緩,欲坑其眾。 舒穆嚕額森諫曰:“北京為遼西重鎮,當撫之以慰人望,奈何坑之?”穆呼哩乃止。 以音達琿權北京留守,烏頁爾權兵馬都元帥。

金興中府元帥石天應降于蒙古,蒙古以為興中府尹。

三月,辛巳,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何致,坐妄造事端,熒惑眾聽,配廣西牢城。

癸未,安定郡王伯柷卒。

己丑,金禁州縣置刃于杖以決罪人。

金中都久被圍,右丞相、都元帥承暉,以右丞穆延盡忠久在軍旅,委以腹心,而己總持大綱,期于保完都成。 及富察齊錦叛,中都益急,金主遣左監軍永錫、左都監烏庫哩慶壽將兵三萬九千,御史中丞李英運糧大名,行省富珠哩德裕調遣繼發,以救中都。 承暉遣間使奉礬書奏曰:“齊錦既降,城中莫有固志,臣雖以死守之,豈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遼東、河朔皆非我有。 諸軍倍道來援,猶冀有濟。 ”永錫軍至涿州之旋風寨,與蒙古兵遇而潰。 李英收清、滄義軍數萬以進,遇蒙古兵于霸州。 英馭眾素無紀律,又值被酒,遂大敗,盡失其所運糧,英死,士卒殲焉。 慶壽軍聞之,亦潰歸。 由是中都孤立,內外不通。

夏,四月,癸卯,詔中外臣民直言時政得失。

金用山東西路宣撫副使完顏弼言,招大沫堌渠賊孫邦佐、張汝楫以五品職,下詔湔洗其罪。 汝楫尋謀復叛,為弼所殺。

金平章珠赫滿憚G勒齊居中專政,忌承暉成功,諸將又皆顧望,雖屢遣援兵,而終無一人至中都者。

先是完顏素蘭自中都計議軍事回,上書求見,乞屏左右。 金主召至近侍局,給紙答刀,令書所欲言。 書未及半,金主出御便殿見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長趙和仲在焉。 素蘭言:“臣聞興衰治亂,有國之常,在所用之人何如耳。 用得其人,雖衰亂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則治安亦亂矣。 向者扎軍之變,中都帥府自足剿滅,朝廷措置乖方,遂不可制。 臣自外風聞皆平章果勒齊之意。 ”金主曰:“何以知之?”素蘭因陳其交結狀,金主頷之。 素蘭又曰:“果勒齊本無勛勞,亦無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誅赫舍哩執中,蓋出無聊耳。 一旦得志,妒賢能,樹奸黨,竊弄國權,自作威福。 去年,都下書生樊知一者,詣果勒齊,言扎軍不可信,恐終作亂,遂以刀杖決殺之,自是無復敢言軍國利害者。 昔東海時,執中跋扈無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獨台臣烏庫哩德升、張行信彈劾其惡,東海不察,卒被其禍。 今果勒齊之奸過于執中遠矣,台諫當言責,迫于凶威,噤不敢言。 然內外臣庶,見其恣橫,莫不扼腕切齒,欲剚以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金主曰:“此大事,汝敢及之,甚善。 ”素蘭請召還承暉。 金主曰:“都下事殷,丞相恐不可輟。 朕徐思之。 ”素蘭出,金主復戒曰:“今日與朕對者,止汝二人,慎無泄也!”尋令素蘭再任監察御史。

蒙古舒穆嚕明安攻金之萬寧宮,克之,取富昌、丰宜二關,拔固安,中都危在旦夕。 承暉與穆延盡忠會議,期同死社稷。 盡忠不從,承暉怒,即起還第。 然兵柄既皆屬盡忠,承暉無如之何,乃辭家廟,召左司郎中趙思文,謂之曰:“事勢至此,惟有一死以報國家!”五月,庚申,承暉作遺表,付尚書省令史師安石書之,皆論國家大計及果勒齊奸狀,且謝不能終保都城之罪,從容若平日。 盡出財物,召家人,隨年勞多寡分給之。 舉家號泣,承暉神色泰然,方與安石舉白引滿曰:“承暉于《五經》皆經師授,謹守而力行之,不為虛文。 ”既被酒,取筆與安石訣,最后倒寫二字,投筆曰:“遽爾謬誤,得非神志亂耶?”謂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門,聞哭聲,則已仰藥死矣。 家人匆匆瘞庭中。

、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嬪,聞盡忠將南奔,皆束裝至通玄門。 盡忠紿之曰:“我當先出,為諸妃啟途。 ”乃與愛妾及所親者先出城,不復反顧。 蒙古兵入城,戶部尚書任天寵、知大興府高霖皆及于難,宮室為亂兵所焚。 及明安至,官屬、父老出迎,明安曰:“負固不服,以至此極,非汝等罪,守者之責也。 ”悉令安業。 時蒙古主避暑桓州,聞中都破,遣使勞明安等,悉輦其府庫之實北去。 于是金祖宗神御及諸妃嬪皆淪沒。 盡忠行至中山,謂所親曰:“若與諸妃偕來,我輩豈得至此!”

安石奉承暉遺表至汴,贈承暉尚書令、廣平郡王,謚忠肅。 盡忠旋亦至,金主釋其罪不問,仍以為平章政事。

蒙古以舒穆嚕明安為太傅,封邵國公,兼管蒙古、漢軍兵馬都元帥。 明安旋以疾卒。

蒙古主訪求遼舊族,得金左右司員外郎耶律楚材,召謂之曰:“遼、金世仇,朕為汝雪之。 ”對曰:“臣父祖嘗委贄事之,既為之臣,敢仇君耶!”蒙古主異其言,處之左右。 楚材身長八尺,美須宏聲,都木達王托云八世孫,尚書右丞履之子也。

辛未,金立皇孫鏗為皇太孫。

癸酉,金進士葛城劉炳條便宜十事:“一曰任諸王以鎮社稷。 臣觀往歲王師,屢戰屢衄。 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將帥非材,既無靖難之謀,又無效死之節,外托持重之名,內為自安之計,擇驍果以自隨,委疲懦以臨陣,陣勢稍動,望塵先奔,士卒從而大潰;朝廷不加詰問,輒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土地日蹙。 自大駕南巡,遠近益無固志,任河北者以為不幸,逡巡退避,莫之敢前。 臣願陛下擇諸王之英明者,總監天下之兵,北駐重鎮,移檄遠近,則四方聞風者皆將自奮。 二曰結人心以固基本。 今艱危之后,易于為惠,願寬其賦役,信其號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罷。 三曰廣收人才以備國用。 備歲寒者必求貂狐,適長涂者必蓄騏驥;河南、陝西有操行為民望者,稍擢用之,陰系天下之心。 四曰選守令以安百姓。 今眾庶已敝,官吏貪暴昏亂,與奸為市,公有斗粟之賦,私有萬錢之求,遠近囂囂,無所控告;自今非才器過人、政跡卓異者,不可任此職。 五曰褒忠義以勵臣節。 忠義之士,奮身效命,有司略不加省,棄職者顧以恩貸,死事者反不見錄,天下何所慕憚而不為自安之計耶!六曰務農力本以廣蓄積。 此當今之要務也。 七曰崇節儉以省財用。 今海內虛耗,紓生民之急,無大于此者。 八曰去冗食以助軍費。 九曰修軍政以習守戰。 十曰修城池以備守御。 ”金主雖異其言而不能用,以補御史台令史。

秋,七月,戊午朔,蒙古取金濟源縣。

辛酉,以鄭昭先參知政事,禮部尚書曾從龍簽書樞密院事。

成忠郎李珙,投匭為楊巨源訟冤。 壬戌,詔四川立巨源廟,名曰褒忠,贈官,錄其后。

庚辰,詔皇帝搢更名思正,皇侄均更名貴和。

金主聞河北譏察官要求民財始聽渡河者,民避兵至或餓死、自溺,命御史台體訪之。

丙子,金尚書省奏給皇太孫歲賜錢,金主不從,曰:“襁褓兒安所用之!”

甲申,金改交鈔名“貞祐寶券”。

自泰和以來,交鈔日多而輕,乃更作二十貫至百貫、二百貫、千貫,謂之大鈔。 初雖稍重,未几益輕而愈滯,市邑視為無益之物。 富家內困藏鏹之限,外敝交鈔屢更,皆至窘敗,謂之“坐化”。 商人往往舟運貿易于江、淮、錢多入宋。 至是改名而弊如故。

金工部下開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器物局副使珠赫滿撓a壽,以其家所有鞠仗以進,因奏曰:“中都食盡,遠棄廟社,陛下當坐薪懸膽之日,奈何以球鞠細物,動搖民間,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 ”金主不懌。 旋出筠壽為橋西提控。

紅羅山寨主杜秀降于蒙古,以秀為錦州節度使。

蒙古主駐軍魚兒濼,遣繖格巴圖帥萬騎自西夏趨京兆,以攻金潼關,不能下,乃由留山小路趨汝州,遇山澗,輒以鐵槍相鎖,連接為橋以渡,遂赴汴京。 金主急召花帽軍于山東,蒙古兵至杏花營,距汴京二十里,花帽軍擊敗之。 蒙古兵還兵陝州,適河冰合,遂渡而北,金人轉守關輔。 時蒙古兵所向皆下,金人遣使求和。 蒙古主欲許之,謂薩木哈曰:“辟如圍場中獐鹿,吾已取之矣,獨餘一兔,盍遂舍之!”薩木哈恥于無功,不從,遣伊實里謂金主曰:“若欲議和,以河北、山東未下諸城來獻,及去帝號稱臣,當封汝為河南王。 ”議遂不成。

八月,戊子朔,金以陝西統軍使完顏哈達簽書樞密院事。

己丑,賜張栻謚曰宣。

庚子,全主慮平陽城大,兵食不足,議棄之,宰執不可。 乃以太常卿侯摯為參知政事,行中書省于河北東、西兩路。

蒙古以史天倪南伐,授右副都元帥,賜金虎符。 遂取金平州,經略使奇珠降。

蒙古穆呼哩遣史進道等攻廣寧府,降之。

是月,蘭州盜程彥暉求內附,四川制置使董居誼卻之。

九月,乙亥,申嚴兩浙圍田之禁。

金穆延盡忠與果勒齊不相能,而果勒齊恃近侍局為內援,盡忠患之,乘間言于金主,請以完顏素蘭為近侍局。 金主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宮中出身,雜以它流,恐或不和。 ”盡忠曰:“若給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預政,固宜慎選。 ”金主曰:“何謂預政?”盡忠曰:“中外之事,得議論訪察,即為預政矣。 ”金主曰:“自世宗、章宗朝許察外事,非自朕始也。 如請謁、營私,擬除不當,台諫不職,非近侍體察,何由知之?”參知政事烏庫哩德升曰:“固當慎選其人。 ”金主曰:“朕于庶官,曷嘗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實無才力者,視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富察齊錦以刺史立功,驟升顯貴,輒懷異志;富鮮萬努委以遼東,乃復肆亂;知人之難如此,朕敢輕乎?”德升曰:“比來訪察開決河堤,水損田禾,覆之皆不實。 ”金主曰:“朕自今不敢問若輩,外間事皆不知,朕干何事,但終日默坐,聽汝等所為矣。 方朕有過,汝等不諫,今乃面訐,此豈為臣之義哉?”未几,或告盡忠謀逆,下獄,誅之。 德升旋出為集義軍節度使。 盡忠之棄中都也,金主釋不誅,至是乃以論近侍局獲罪。 以后近侍局益橫,中外蔽隔,以至于亡。

紅襖賊周元兒陷金深、祁二州,束鹿、安平、無極等縣,真定帥府以計破之,斬元兒及其黨五百餘人。

自楊安兒、劉二祖敗后,河北殘破,干戈相尋,紅襖賊餘黨往往復相團聚。 金軍雖時有斬獲,不能除也,大概皆李全、國用安、時青之徒焉。

是秋,蒙古取金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十月,江東計度轉運副使真德秀朝辭,言曰:“金自南遷,其勢日蹙,蒙古、西夏,東出潼關,深入許、鄭,攻圍都邑,游騎布滿山東,而金以河南數州之地,抗西北方張之師,加以群盜縱橫,叛者四起,危急如此。 臣謹案圖史,女真叛遼在政和甲午,其滅遼也在宣和己巳。 而犯中原即于是年之冬。 今日天下之勢,何以異政、宣之時!陛下亦宜以政、宣為鑒。 臣觀蒙古之在今日,無異昔日女真方興之時,一旦與我為鄰,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 蓋女真嘗以燕城歸我矣,今獨不能還吾河南之地以觀吾之所處乎?受之則享虛名而召實禍,不受則彼得以陵寢為詞,仗大義以見攻。 女真嘗與吾通好矣,今獨不能卑辭遣使以觀吾之所啟乎?從之則要索無厭,不從則彼得藉口以開舋端,不可不預圖所以應之也。 ”因以五不可為獻:“一曰宗社之恥不可忘,二曰比鄰之盜不可輕,三曰幸安之謀不可恃,四曰導諛之言不可聽,五曰至公之論不可忽。 ”反覆極言,帝不能用。

金以衍聖公孔元措為太常博士。 或言宣聖墳廟在曲阜,宜遣之奉祀,金主以元措聖人之后,山東寇盜縱橫,恐罹其害,是使之奉祀而反絕之也,故有是命。

夏人攻金保安、延安,陷臨洮。

金宣撫使富鮮萬努據遼東,僭稱天王,國號大真,改元天泰。

十一月,丙辰朔,封伯澤為安定郡王。

夏人攻金綏德及熟羊寨,皆為守將所敗。

蒙古兵徇金彰德府,知府圖們色埒死之。

蒙古史天祥攻金興州,擒節度使趙守玉。

耶律琉格破東京。

克特格娶萬努之妻李仙娥,琉格不直之,有隙。 既而耶斯布等勸琉格稱帝,琉格曰:“向者吾與案陳那衍盟,願附大蒙古國,削平疆守,倘食其言而自為東帝,是逆天也。 ”眾請愈力,琉格稱疾不出,潛與其子薛闇奉金幣九十車入覲于蒙古。 蒙古主曰:“漢人先訥款者先引見。 ”太傅阿哈曰:“劉伯林納款最先。 ”帝曰:“伯林雖先,然迫于重圍而來,未若琉格仗義效順也,其先琉格。 ”既見,蒙古主大悅,因問:“舊何官?”對曰:“遼王。 ”命賜金虎符,仍遼王。 又問:“戶籍几何””對曰:“六十餘萬。 ”蒙古主曰:“可發三千人為質,朕發蒙古三百人往取之。 ”琉格遣奇努等與俱,且命拘系克特格以來。 克特格懼,與耶斯布等紿其眾曰琉格已死,遂以其眾叛,殺所遣三百人,唯三人逃歸。

十二月,乙酉朔,金徙朔州民屯嵐、石、隰、吉、絳、解等州。

壬辰,金泰康縣民劉全、時溫、東平府民李寧謀反,伏誅。

乙巳,蒙古兵徇金大名府。

癸丑,金皇太孫鑒卒,謚沖懷。

蒙古以張鯨總北京十提控兵,從奪呼蘭薩里必南伐。 鯨懷反側,穆呼哩覺之,令舒穆嚕額森監其軍。 至平州,鯨稱疾不進,額森執而殺之。 鯨弟致,殺長史,據錦州,自稱瀛王,改元興隆,下平、灤、瑞、利、義、懿、廣寧等州。 穆呼哩率先鋒蒙古布哈、權帥烏頁爾等軍討之。

是歲,兩浙、江東西路旱、蝗。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九年(金貞祐四年,蒙古太祖十一年)

春,正月,乙丑,賜呂祖謙謚曰成。

庚午,蒙古取金曹州。

己卯,金立皇子遂王守禮為皇太子。

二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金命皇太子控制樞密院事。

蒙古圍金太原府,己亥,攻下霍山諸隘。

辛亥,東、西兩川地大震。

金同知觀州張開復河間府、滄、獻等州,并屬縣十三。

三月,乙卯,東,西兩川地震;甲子,又震。 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水不通。 丁卯,又震;壬申,又震。

是月,金復恩、邢二州。

夏,四月,癸巳,金張開復青州等十一城。

甲午,金皇太子守禮改賜名守緒。

戊戌,秦州人唐進,與其徒何進等引眾十萬來歸,四川制置使董居誼拒卻之。

金知平陽府胥鼎,聞蒙古兵度潼關,即遣必喇阿嚕岱、圖克坦伯嘉帥兵萬五千,由便道濟河趨關陝,而自以精兵援汴京。 又遣布薩薩固珠帥兵會諸將,以拒蒙古兵之自關而東者。 金主拜鼎尚書左丞,行省事于平陽。

五月,癸酉,太白晝見。

金來遠鎮獲諜者陳岊等,知夏人將圖鞏州,窺長安,命陝西行省嚴為之備。 夏人修來羌城界河橋,元帥右都監完顏薩布遣兵焚之,俘馘甚多。

六月,辛卯,西川地震;壬辰,又震;乙未,又震。 黎州山崩。

丁未,金改宣撫司為經略司。

壬辰,張致降金,金以致行北京路元帥府事。

秋,七月,癸丑朔,金昭義軍節度使必喇阿嚕岱復威州及獲鹿縣。

金侯摯行省于東平,獲紅襖賊,訊之,知其渠帥郝定僭號、署官、改元,已攻陷滕、兗、單諸州,萊蕪、新泰等十餘縣,道路不通。 摯帥師進擊,執定送南京,誅之。

閏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卯,金復深州。

八月,金定僧道納粟補威儀、監寺之令。

夏人入金安寨堡,元帥左監軍烏庫哩慶壽遣軍敗之。

丙子,蒙古攻金延安。

己卯,夏人入金結耶觜川,守將擊走之。

九月,辛巳朔,蒙古攻金坊州,金主命御史大夫永錫領兵赴陝西,便宜從事。

壬辰。 蒙古攻金代州,經略使鄂屯綽和尚死之。 蒙古繖格巴圖魯率師由西夏趨關下。 冬,十月,越潼關。 金安西軍節度使尼龐古富勒呼戰歿。

癸亥,西川地震;甲子,又震。

金復東海侯為衛王,謚曰紹,徙其家屬及鎬厲王家屬于南京。

蒙古兵次嵩、汝間,金御史台言:“敵兵逾潼關、崤、澠,深入重地,近抵西郊。 彼知京師屯宿重兵,不復扣城索戰,但以游騎遮絕道路,而別兵攻擊州縣,是亦困京師之漸也。 若專以城守為事,中都之危,又將見于今日;況公私蓄積,視中都百不及一。 願陛下命陝西兵扼潼關,與伊爾必斯為掎角之勢,選在京勇敢之將十數人,各付精兵,隨宜伺察,且戰且守;復諭河北,亦以此待之。 ”金主以奏付尚書省。 平章珠赫滿憚G勒齊曰:“台官素不習兵,備御方略,非所知也。 ”遂止。 果勒齊以蒙古兵日逼,欲以重兵屯駐汴京以自固,州縣殘破不復恤,金主惑之。

金河南行省胥鼎,遣潞州元帥左監軍必喇阿嚕岱山軍一萬,孟州經略使圖克坦伯嘉以軍五千,由便道濟河趣關陝,自將平陽精兵援南京,金主命樞密院督軍應之。

金行樞密院、知河南府事完顏哈達以征兵失律,坐誅。

富鮮萬努降于蒙古,而以其子迪格入侍。 既而復叛,僭稱東夏。

十一月,乙酉,金元帥右都監完顏薩布,奏大敗夏人于定西。

蒙古兵次于澠池,金右副元帥富察伊爾必斯軍潰而遁。

金胥鼎慮蒙古兵扼河,乃檄張、解、隰、吉、孟州五經略司,相與會師,為夾攻之勢。 及蒙古自三門集津北渡至平陽,鼎遣兵拒戰,蒙古兵敗去。 金人復潼關。

金河南路統軍使赫舍哩薩哈,以發兵后期坐誅。

蒙古穆呼哩以張致兵精,且依險為阻,欲設奇取之,乃遣烏頁爾等別攻溜石山堡,且諭之曰:“汝等急攻溜石,敗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斷其歸路,可一戰擒也。 ”又令蒙古布哈別屯永德縣西十里以伺之。 致聞溜石被圍,果以兵往救,蒙古布哈遣騎扼其歸;且馳報穆呼哩,使夜半引軍疾馳,比曙,抵神水,與致遇,布哈兵亦會,前后夾擊,大破之,致遂奔潰,進圍錦州。 致屢戰不利,乃閉門守,月餘,其監軍商益縛致出降,穆呼哩殺之。

十二月,癸亥,蒙古攻金平陽。

丙寅,蒙古攻金大名府。

壬申,蒙古兵進自代州神山、橫城及平定、承天鎮諸隘,攻太原府。 金宣撫使烏庫哩禮遣人間道賚礬書至南京告急,詔發潞州元帥府、平陽、河中、絳、孟宣撫司兵援之。

乙亥,金珠赫滿憚G勒齊請修南京里城。 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興,病滋甚矣,城雖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乙亥,金珠赫滿憚G勒文請修南京里城。 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興,病滋甚矣,城雖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是歲,奇努、金山、青狗、統古與等,推耶斯布僭帝號于澄州,國號遼,改元天威。 以遼王琉格兄通喇為平章,置百官。 方閱月,其元帥青狗叛歸于金,耶斯布為其下所殺,推其丞相奇努監國,與其行元帥錫爾分兵民為左、右翼,屯開保州關,金蓋州守將重嘉努引兵攻敗之。 琉格引蒙古軍數千適至,得兄通喇并妻姚里氏、戶二千。 錫爾引敗軍東走,琉格追擊之,還,度遼河,招撫懿州、廣寧,徙居臨潢府。 奇努走高麗,為金山所殺。 金山又自稱國王,改元天德。 統古與復殺金山而自立,赫舍殺之,亦自立。


寧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年(金興定元年,蒙古太祖十二年)

春,正月,癸未,賀正旦使陳伯震自金辭還。 金主謂宰臣曰:“聞恩州南境有盜,此乃彼界飢民沿淮為亂耳,宋人何故攻我!”珠赫滿憚G勒齊請伐之以廣疆土,金主曰:“朕意不然,但能守祖宗所付足矣,安事外討!”

癸巳,雨土。

乙巳,蒙古攻金觀州。

魏了翁以狀言:“聞謚者行之跡,昔人所以旌善而懲惡,節惠而尊名也。 爰及后世,限以品秩,濟以請托,于是嘗位大官者,雖惡猶特予之;品秩之所不逮,則有碩德茂行而不見稱于世者矣。 夏竦、高若訥而謚文莊,蔡卞、鄭居中而謚文正,鄧洵武、蔡翛而謚文簡,呂惠卿而謚文敏,張商英而謚文忠,強淵明而謚文獻,林希而謚文節,溫益而謚文簡,汪伯彥而謚忠定,秦檜而謚忠獻,皆名浮于行而章章在人耳目者。 自餘此類,又何可勝數!而舉世視為當然,未嘗以為訝也。 至于倡明正學于千有餘載之后,上嗣去聖,下開來哲,如周敦頤、程顥、程賾、張載及一時淑艾高弟,其有功于生民之類,亦不為少矣,世之相后,不為近矣,而卒未有表而出之者,人亦不以為闕也。 臣前誤被簡擢,攝承漕寄,遂因職分所關,輒為周敦頤冒陳易名之請,已荷俞允以所奏下之有司。 維時春官亦專以程顥兄弟為請,申命所司,已二年于茲,猶未有以易其名者。 豈事大體重,未容以輕議也?望申飭有司,速加考訂,俾隆名美謚,早有以風厲四方,示學士大夫趨向之的也。 ”

金主命選兵三萬五千,付圖們呼圖克們統之西伐。 尚書左丞胥鼎馳奏,以為非便,略曰:“自北兵經過之后,民食不給,兵力未完。 若又出師,非獨饋運為勞,而民將流亡,愈至失所。 宋人乘隙而動,復何以制之?此系國家社稷大計。 方今事勢,止當備御南邊,西征未可議也。 ”遂止。

二月,戊申朔,金初用貞祐通寶,凡一貫當貞祐寶券十貫。

癸丑,金罷招賢所。

乙卯,金皇孫生。

庚申,地震。

壬戌,金尚書省以軍儲不繼,請罷州府學生廩給。 金主曰:“自古文武并用,向在中都設學養士,猶未嘗廢,況今日乎?其仍舊給之。 ”

三月,金主征山東兵接應苗道潤,共復中都,而石海方據真定叛,慮為所梗,乃集鈕祜祿貞、郭文振及威州刺史武仙所部精銳,與東平軍為掎角以圖之。 武仙率兵斬石海及其黨二百餘人,降葛仲、趙林、張立等軍,盡獲海僭擬物。 遂以武仙權知真定府事。

金起復張行信權參知政事。 時珠赫滿憚G勒齊用事,惡不附己者,衣冠之士,動遭窘辱,惟行信屢引舊制,力詆其非。 旋真拜參知政事。

金果勒齊力勸金主侵宋,金主惑之。 初,金有王世安者,獻取盱眙、楚州之策,金主以為淮南招撫使,遂有侵宋之謀。 至是命烏庫哩慶壽、完顏薩布帥師南侵,遂渡淮。 夏,四月,丁未朔,攻光州中渡鎮,執榷場官盛允升,殺之。 慶壽分兵攻樊城,圍棗陽、光化軍,別遣完顏阿林入大散關,以攻西和、階、成州。 詔京湖、江淮、四川制置使趙方、李玨、董居誼俱便宜行事以御之。

金濟南、泰安、滕、兗等州賊并起,皆劉二祖餘黨,侯摯遣完顏霆率兵討之。 霆自清河出徐州,破斬霍儀,招降偽元帥石珪、夏全,餘眾皆潰。

金人侵襄陽,趙方語其子范、葵曰:“朝廷和、戰未定,益亂人意,惟有提兵臨邊,決戰以報國爾!”遂抗疏主戰;因親往襄陽,檄統制扈再興、陳祥、鈐轄孟宗政等御之,仍增戍光化、信陽、均州以聯聲勢。 金人來自團山,勢如風雨,再興等分三陳,設伏以待。 既至,再興中出一陳,復卻,金人逐之,宗政與祥合左右兩翼掩擊之,金人三面受敵,大敗,血肉枕藉山谷間。 尋報棗陽圍急,宗政午發峴首,遲明抵棗陽,馳突如神,金人大駭,宵遁。 方以宗政權知棗陽軍。 未几,京湖將王辛、劉世興亦敗金兵于光山、隨州,金人乃去。

五月,甲申,賜禮部進士吳潛以下五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癸卯,趙方請以伐金詔天下。 六月,戊午,詔曰:“朕厲精更化,一意息民。 寧不知機會可乘,仇恥未復;念甫申于盟誓,實重起于兵端。 豈謂敵人,遽忘大德,皇華之轡朝遣,赤白之囊夕聞。 叛卒鴟張,率作如林之眾;飢氓烏合,驅為取麥之師。 除戎當戒于不虞,縱敵必貽于后患。 一朝背好,誰實為之!六月飭戎,予非得已。 諒深明曲直順逆之理,其孰無激昂奮發之思!師出無名,彼既自貽于顛沛;兵應者勝,爾立急赴于事機。 若能立非常之功,則亦有不次之賞!”

乙丑,金左丞相兼都元帥布薩端薨。

辛未,東川大水。

癸酉,太白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