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二
【元紀二十】 起閼逢困敦正月,盡旃蒙赤奮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諱伊蘇特穆爾,顯宗噶瑪拉之長子,裕宗珍戩之嫡孫也。 初,北安王那木罕薨,世祖以噶瑪拉封晉王,代鎮北邊,至元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帝生于晉邸。 大德六年,晉王薨,帝襲封,是為嗣晉王。


泰定元年

春,正月,乙未,以柰曼岱為平章政事,善僧為右丞相。

帝以元夕,命有司于禁中張燈山為樂。 監察御史趙師魯上言:“燕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發奢侈之端。 張燈雖細事,而縱耳目之欲,則上累日月之明。 ”帝遽命罷之,仍賜上尊酒,以嘉其忠直。

辛丑,諸王、大臣請立皇太子。

壬寅,以故丞相拜珠子達勒瑪實哩為宗仁衛親軍都指揮使,徹爾哈為左右衛阿蘇親軍都指揮使。

自延祐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 及拜珠入相,振立綱紀,裁不急之務,杜僥幸之門。 英宗倚之,相與勵精圖治,故天下晏然有樂生之心。 奸臣畏之,卒構鍋難。 特克實等既伏誅,帝乃詔有司備儀衛,百官、耆宿前導,輿拜珠畫像于海云寺,大作佛事,觀者萬數,無不嘆惜泣下。 中書言:“拜珠盡忠效節,殞于群凶,宜賜褒崇,以光后世。 ”制贈清忠一德功臣、太師、上柱國,追封東平王,謚忠獻。 復官其二子,以長宿衛。

拜珠母齊喇氏,年二十二,寡居守節。 初,拜珠為太常禮儀使,方弱冠,吏就第請署事,適在后圃閱群戲,母厲聲呵之曰:“官事不治,若所為,豈大臣事耶?”拜珠深自克責。 一日,入內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飲,是日,強以數杯。 既歸,母戒之曰:“天子試汝量,故強汝飲。 汝當日益戒懼,無酣于酒。 ”又嘗代祀睿宗原廟,歸,母問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對曰:“所待甚重。 ”母曰:“彼以天子威靈,汝先世勛德故耳,汝何有焉!拜珠之賢,母之教也。 后封東平王夫人。

命僧諷西番經于天光殿。

甲辰,敕譯《列聖制誥》及《大元通制》,刊本賜百官。

戊申,八番生蠻來附,置長官司以撫之。

己酉,命諸王遠徙者悉還其部。 召親王圖卜特穆爾于瓊州,阿穆爾克于大同。 初,英宗在上都,謂拜珠曰:“朕兄弟實相友愛,曩以小人譖訴,俾居遠方,當亟召還,明正小人離間之罪。 ”未及召而遇弒,至是帝悉召之。

甲寅,敕高麗王王璋歸國。 璋嘗請于仁宗,降御香,南游江、浙,至寶陀山而還。 及英宗即位,復請降香于江南,許之。 行至江南,遣使急召,令騎士擁逼以行,璋侍從皆奔竄。 還至京師,命中書省護送本國安置。 璋遲留不即發,英宗下璋于刑部。 既而祝,置之石佛寺,尋又流璋于吐番。 帝即位,以大赦得還。 至是命璋還本國,仍歸其沈王印。

丙辰,賜故監察御史觀音保、索約勒、哈迪密實妻子鈔各千錠。

敕封解州鹽池神曰靈富公。

賑廣德諸州飢。

虞集赴召至京師,除國子司業,尋遷秘書少監。

翰林侍講學士袁桷辭歸,許之。 桷嘗請購求遼、金、宋三吏遺書,為議以上,所列應采之書,最為該博,時不能用。

二月,丁巳朔,作顯宗影堂。

己未,修西番佛事于壽安山,僧四十人,三年乃罷。

庚申,監察御史傅岩起、李嘉賓言:“遼王托克托,乘國有隙,誅屠骨肉,其惡已彰,恐懷疑貳。 如令歸籓,譬之縱虎出柙。 請廢之,別立近族以襲其位。 ”不報。

甲子,作佛事,命僧八百人及倡優百戲,導帝師游京城。

先是英宗在上都,使左丞蘇蘇召翰林吳澄撰《金字藏經序》,澄曰:“主上寫經祈福,甚盛舉也。 若用以追荐,臣所未知。 蓋福田利益,雖人所樂聞,而輪回之事,彼習其學者,猶或不言。 不過謂為善之人,死則上通高明,其極品與日月齊光;為惡之人,死則下淪污穢,其極下則與沙虫同類。 其徒遂為荐拔之說以惑世人。 今列聖之神,上同日月,何庸荐拔!且國初以來,寫經追荐,不知几舉,若未效,是無佛法矣;若已效,是誣其祖矣。 撰為文辭,不可以示后世,請俟駕還奏之。 ”會南坡之變,事得寢。 及帝即位,佛事益盛。

舊制,台憲歲各舉守令、推官二人,有罪連坐。 至是言其不便,庚午,命中書復于常選擇人用之。

壬申,上大行皇帝尊謚曰睿聖文孝皇帝,廟號英宗,國語曰格根皇帝。

甲戌,浙江行省左丞趙簡,請開經筵及擇師傅,令太子及諸王大臣子孫學。 遂命平章政事張珪、翰林學士承旨呼圖嚕圖爾密實、學士吳澄、集賢直學士鄧文原,以《帝范》、《資治通鑒》、《大學衍義》、《貞觀政要》等書進講,復敕右丞相額森特穆爾領之。 文原尋以疾致仕歸。

丁丑,監察御史宋本言:“逆賊特克實等雖伏誅,其黨樞密副使阿薩爾,身親弒逆,以告變得不死,竄嶺南,請早正天討。 ”先是太廟仁宗室主為盜竊去,久而未獲,本言:“在法,民間失盜,捕之違期不獲猶治罪。 太常失典守及在京應捕官,皆當罷去。 ”又言:“中書宰執日趨禁中,固寵苟安,兼旬不至中堂,壅滯機務。 宜戒飭臣僚,自非入宿衛日,必詣所置治事。 ”皆不報。

戊寅,監察御史李嘉賓劾逆黨左阿蘇衛指揮使圖特穆爾,罷之。

賑紹興諸路飢。

先是至治末,詔作太廟,議者習見同堂異室之制。 乃作十三室,未及遷奉而國有大故。 有司疑于昭穆之次,命集議之。 吳澄議曰:“世祖混一天下,悉考古制而行之。 古者天子七廟,廟各為宮,太祖居中,左三廟為昭,右三廟為穆,神主各以次遞遷。 其廟之宮,頗如今之中書六部。 夫省部之設,亦仿金、宋,豈以宗廟敘次而不考古乎?”時有司以急于行事,竟如舊制云。

國學舊法,每以積分次第,貢以出官。 執政用監丞張起岩議,欲廢之,而以推擇德行為務,中書左司員外郎許有壬折之曰:“積分雖未盡善,然可得博學能文之士。 若曰惟德行之擇,其名固嘉,恐皆厚貌深情,專意外飾,或懵不能識一丁矣。 ”

三月,丁亥朔,罷徽政院,立詹事院。

以同知宣政院事楊庭玉為中書參知政事。

以秘書少監虞集為禮部考試官。 初,集與元明善劇論以相切劘,明善言集治諸經,惟程、硃諸儒傳注耳,自漢以來先儒所嘗盡心者,考之殊未博。 集初不相下,后以明善之言為然,每見明經之士,即以其言告之。 至是謂同列曰:“國家科目之法,諸經傳注各有所主者,將以一道德,同風俗,非欲使學者專門擅業,如近代《五經》學究之固陋也。 聖經深遠,非一人之見可盡。 試藝之文,惟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則求賢之心狹,而差自此始矣。 ”后兩為考官,率持是說,故所取每稱得人。

戊戌,廷試進士,賜巴喇、張益等八十四人及第、出身;會試下第者亦賜教官有差。

庚子,以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嘉岱兼宣政院使,往征西番。

丙午,御大明殿,冊巴拜哈斯氏為皇后,皇子喇實晉巴為皇太子。

己酉,以皇子巴的瑪伊爾克布嗣封晉王。

泰寧王邁努卒,以其子策璘沁多爾濟嗣。

庚戌,監察御史宋本、李嘉賓、傅岩起言:“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職,濫假僧人,及會福、殊祥二院,并辱名爵,請罷之。 ”不報。

以臨洮諸縣旱飢,賑之。

廣西橫州猺寇永淳縣。

夏,四月,戊午,廉恂罷,為集賢大學士,食其祿終身。

己未,以陴髡r詔賜帝師所居薩斯嘉部。

庚申,詔整飭御史台。

作昭聖皇后御容殿于普慶寺。

親王圖卜特穆爾還,至潭州,有詔止之。 居數月,乃行。 辛酉,至上都,賜車帳、駝馬。

甲子,帝如上都。 以講臣多高年,命虞集與侍讀學士王結執經以從,集自是歲常在行經筵之制,取經史中切于心德治道者,用國語、漢文兩進讀。 潤譯之際,患夫陳聖學者未易盡其要,指時務者難于極其情,每選一時精于其學者為之,猶數日乃成一篇。 集為反復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后得以無訛。 其辭之所達,萬不及一,則未嘗不退而竊嘆也。

發兵民筑渾河堤。

辛未,月食既。

癸酉,以太子詹事圖們特爾為中書平章政事。

甲戌,命咒師作佛事以厭雷。

庚辰,以風烈、月食、地震,手詔戒飭百官,并令大都守臣集議以聞。 王結昌言于朝曰:“今朝廷君子小人混淆,刑政不明,官賞太濫,故陰陽錯謬,咎征荐臻,宜修政事以弭天變。 ”

時宿衛士自北方來者復遣歸,乃百十為群,剽劫殺人桓州道中。 既逮捕,舒瑪爾節奏釋之。 蒙古千戶使京師,宿邸中,適民間硃甲妻女車過邸門,千戶悅之,并從者奪以入。 硃泣訴于中書,舒瑪爾節庇不問。 于是國子監丞宋本復抗言:“特克實餘黨未誅,仁廟神主盜未得,桓州盜未治,硃甲冤未伸,刑政失度,民憤天怨,災異之見,職此之由。 ”辭氣激奮,眾皆聳聽。

辛巳,太廟新殿成。

五月,丁亥,監察御史董鵬南、劉潛等以災異上言:“平章柰曼台,宣政院使特穆爾布哈,詹事圖們達爾,黨附逆徒,身虧臣節,太常守廟不謹,遼王擅殺宗親,布哈實里矯制亂法,皆蒙寬宥,甚為失刑,宜定其罪以銷天變。 ”不允。

己丑,帝諭都爾蘇曰:“朕即位以來,無一人能執法為朕言者。 知而不言則不忠,且陷人于罪。 繼自今,凡有所知,宜悉以聞,使朕明知法度,斷不敢自縱。 非獨朕身,天下一切政務能守法以行,則眾皆乂安,反是則天下罹于懮苦矣。 ”又曰:“凡事防之于小則易,救之于大則難。 爾其以朕言明告于眾,俾知所慎。 ”

壬辰,御史台圖呼魯、寧珠言:“御史奏災異屢見,宰相宜避位以應天變,可否仰自聖裁。 顧惟臣等為陛下耳目,有徇私違法者,不能糾察,慢官失守,宜先退避以授賢能。 ”帝曰:“御史所言,其失在聯,卿等何必遽爾!”圖呼魯又言:“臣已老病,恐誤大事,乞先退。 ”于是中書省臣烏溫都爾、張珪、楊庭玉皆抗疏乞罷。 丞相舒瑪爾節、都爾蘇言:“比者災異,陛下以懮天下為心,反躬自責,謹遵祖宗聖訓,修德慎行,敕臣等各勤乃職,手詔至大都,居守省臣皆引罪自劾。 臣等為左右相,才下識昏,當國大任,無所襄贊,以致災祲,罪在臣等,所當退黜,諸臣何罪!”帝曰:“卿若皆辭避而去,國家大事,朕孰與圖之!宜各相諭,以勉乃職。 ”

癸巳,前翰林學士小云石哈雅卒,贈集賢學士,追封京兆郡公,謚文靖。 初,議科舉事,小云石哈雅多所建明,忽喟然嘆曰“辭尊居卑,昔賢所尚也。 今禁林清選,與所讓軍資孰高?人將議吾后矣。 ”乃稱疾,辭還江南,賣藥于錢塘市中;詭姓名,易服色,人無有識之者。

戊午,遷列聖神主于太廟新殿。

辛丑,循州猺寇長樂縣。

丙午,御史高奎上書,請求直言,辨邪正,明賞罰,帝善其言,賜以銀幣。

己酉,賓州民方二為寇,有司捕擒之。

癸丑,詹事丞回回請如裕宗故事,擇名儒輔太子,敕中書省臣訪求以聞。 回回,博果密之子,庫庫之兄也,敦默寡言,嗜學能文,歷山南、淮西、河南廉訪使,皆有政聲。

中書平章政事張珪與樞密院、御史台、翰林、集賢兩院官極論當世得失,與左右司員外郎宋文纘詣上都奏之,其略曰:

“前宰相特們德爾,奸狡險深,陰謀叢出,專政十年,始以贓敗。 諂附權奸實勒們及嬖幸額勒實班之徙,苟全其生,尋任太子太師。 未几,仁宗賓天,乘時幸變,再入中書。 當英廟之初,與實勒們等恩義相許,表里為奸,誣殺蕭、楊等以快私怨。 天討元凶,實勒們之黨既誅,坐要上功,遂獲信任,諸子內布宿衛,外據顯要,蔽上抑下,杜絕言路,賣官鬻獄,威福己出。 由是群邪并進,如逆賊特克實之徒,名為義子,實其心腹,構成弒逆;其子索諾木,親與逆謀,雖剖棺戮尸,誅滅其家,猶不足以蔽罪;今復回給所籍家產,諸子尚在京師,夤緣再入宿衛。 世祖時,阿哈瑪特貪殘敗事,雖死猶正其罪,況如特們德爾之奸惡者哉!宜遵成憲,仍籍特們德爾家產,遠竄其子孫外郡,以懲大奸。 特克實之黨,結謀弒逆,天下之人,痛心疾首。 比奉旨:‘諸王額特布哈等亦已流竄,逆黨脅從者眾,何可盡誅!后之言事者其勿復舉。 ’臣等議:古法,弒逆,凡在官者殺無赦。 聖朝立法,強盜劫殺庶民,其同情者,猶且首從俱罪。 況弒逆之黨,天地不容,宜誅額特布哈之徒以謝天下。 遼王托克托,位冠宗室,居鎮遼東,乘國家有變,報復仇忿,殺親王、妃、主百餘人,分其羊馬畜產,殘忍骨肉,聞者切齒。 今不之罪,乃復厚賜放還,臣恐國之綱紀,由此不振。 且遼東地廣,素號重鎮,若使托克托久居,彼既縱肆,將無忌憚。 況令死者含冤,感傷和氣。 宜削奪其爵土,置之他所,以彰天威。

“武備卿濟里,前太尉布哈,以累朝待遇之隆,俱致高列,不思補報,專務奸欺,矯制令鷹師強收鄭國寶妻古哈,刑曹逮鞫服實,竟原其罪。 夫匹婦含冤,三年不雨,以此論之,即非細務。 宜以濟里、布哈仍付刑曹,鞫正其罪。

“賈胡中賣寶物,始自成宗,分珠寸石,售直萬金。 以經國有用之鈔,而易此不濟飢寒之物,大抵皆時貴與中貴之人妄稱呈獻,冒給回賜,高其價直,且至十倍,蠶蠹國財,暗行分用。 宜下令禁止,其累朝未酬寶價,俟國用饒給日議之。 比者建西山寺,損軍害民,費以億萬計,近詔雖罷之,又聞奸人乘間奏請,復欲興修。 宜守前詔,示民有信。

“蕭拜珠、楊多爾濟等,枉遭誣陷,籍其家以分賜人,比奉明詔,還給元業,子孫奉祀,家廟修葺苟完,未及寧處,復以其家財仍賜舊人,止酬以直,即與再罹斷沒無異。 宜如前詔以元業還之,量其直以酬后所賜者,則人無冤憤矣。 額森特穆爾之徒,遇硃太醫妻女過省門外,強拽以入,奸宿館所。 有司以扈從上都為解,竟勿就鞫。 宜遵世祖成憲,以奸人付有司鞫之。

“廣州東莞縣大步海及惠州珠池,始自大德元年奸民劉進、程連言利,分蜑戶七百餘家,官給之糧,三年一采,僅獲小珠五兩、六兩,入水為虫魚傷死者眾,遂罷珠戶為民。 其后同知廣州路事塔齊爾等又獻利于實勒們,創設提舉司監采;廉訪司言其擾民,復罷歸有司。 既而內正少卿魏溫都爾冒啟中旨,馳驛督采,耗廩食,疲民驛,非世祖舊制,請悉罷之。

“特克實弒逆之變,學士布哈、指揮布延呼里、院使圖古思,皆以無罪死;特們德爾專權之際,御史徐元素以言事瑣項死東平,及賈圖沁布哈之囑,皆未申理。 宜追贈死者,優敘其子孫。

“內外增置官署,員冗俸濫,白丁驟升,出身入流,壅塞日甚,軍民俱蒙其害。 宜悉遵世祖成憲,凡至元三十年以后,改升創設,員冗者悉減并除罷之。

“自古聖君,惟誠于治政,可以動天地,感鬼神,未嘗徼福于僧道也。 至元三十年,醮祠佛事之目,止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積五百餘。 僧徒又復營干近侍,買作佛事,歲用鈔數千萬錠。 僧徒貪慕貨利,養妻子,彼行既不修潔,適足褻慢天神,何以要福!比年佛事愈繁,累朝享國不永,致災愈速,事無應驗,斷可知矣。 宜罷功德使司,其在至元三十年以前及累朝忌日醮祠佛事名目,止令宣政院主領修舉,餘悉罷。 游惰之徒,妄投宿衛部屬及宦者、女紅、太醫、陰陽之屬,不可勝數。 一人收籍,一門蠲復;一歲所請衣馬芻糧,數十戶所征入不足以給之,耗國損民為甚。 宜如世祖時支請之數給之,餘悉簡汰。

“參卜郎盜,始者劫殺使臣,利其財物而已,至用大師,期年不戢,傷我士卒,費國貲糧。 宜遣良使抵巢招諭,仍敕邊吏勿生事,則遠人格矣。

“世祖時,准北內地惟輸丁稅,特們德爾為相,專務聚斂,遣使括勘兩淮、河南田土,重并科糧,又以兩淮、荊襄沙磧作熟收征,徼名興利,農民流徙。 宜如舊制,止征丁稅,其括勘之糧及沙磧之稅悉除之。

“世祖左右之臣,雖甚愛幸,未聞無功而給一賞者。 比年賞賜泛濫,蓋因近侍之人,窺伺天顏嘉悅之際,或稱乏財無居,或稱嫁女娶婦,或以技物呈獻,遞互奏請,要求賞賜,既傷財用,復啟幸門。 自今以后,非有功勛勞效著明實跡,不宜加以賞賜,請著為令。 ”

議凡數千言,辭甚剴切。 六月,庚申,珪至上都,奏上,帝不允。 珪復進曰:“臣聞日食修德,月食修刑,應天以實不以文,動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應之,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議悉行之。 ”帝終不能用。

癸亥,作禮拜寺于上都及大同路。

丙寅,遣使招諭西番。

遣庫庫楚等詣高麗,取女子三十人。

廣西、左、右兩江黃勝許、岑世興乞遣其子弟朝貢,許之。

丁卯,大幄殿成。

癸酉,帝受佛戒于帝師。

己卯,詔:“疏決系囚,存恤軍士,免天下和買雜役三軍,蜑戶差稅一年。 遠仕瘴地,身故不得歸葬,妻子流落者,有司資給遣還,仍著為令。 ”

云南大理路你囊為寇。

是月,大同渾源河、直定滹沱河、陝西渭水、黑水、渠州江水皆溢,并漂民廬舍。

秋,七月,丙戌,思州平茶楊大車、酉陽州冉世昌寇小石耶、凱江等寨,調兵捕之。

癸卯,罷廣州、福建等處采珠蜑戶為民,仍免差稅一年。

丁未,中書省言:“東宮衛士,先朝止三千人,今增至萬七千,請命詹事院汰去,仍依舊制。 ”從之。

戊申,以籍入特們德爾及子班坦、觀音努貲產給還其家。

是月,朝邑、楚丘、濮陽黃河溢,固安州清河溢,任縣沙、灃、洛水皆溢;真定、廣平、廬州等十一郡雨傷稼;龍慶州雨雹,大如雞卵,平地深三尺;定州唐河溢、山崩。 免河渠營田租,餘賑恤有差。

廣西慶遠猺酋潘父絹等率眾來降,署簿、尉等官有差。

八月,丙辰,享太廟。

丁巳,禁言赦前事。

庚申,市牝馬萬匹,取陝酒。

庚午,作中宮金脊殿。

辛未,繪帝師帕克斯巴像十一。 頒各行省,俾塑祀之。

丁丑,帝至自上都。

罷浚玉泉山河役。

癸未,秦州成紀縣大雨,山崩水溢,壅土至來谷河成丘阜。

九月,丙申,葺太祖神御殿。

乙巳,昭聖元獻皇后忌日,修佛事,飯僧萬人。

癸丑,奉元路長安縣大雨,灃水溢;延安路洛水溢。

冬,十月,丁巳,監察御史王士元請早諭教太子,帝嘉納之。

戊午,享太廟。

庚申,命左右相日直禁中,有事則赴中書。

己巳,云南車里蠻為寇,遣鄂爾多招諭之,其酋出降。

壬申,安南國世子陳日爌遣使朝貢。

真州珠金沙河、吳江州諸河淤塞,詔有司佣民丁浚之。

丁丑,封親王圖卜特穆爾為懷王,賜金印。

徒封云南王旺沁為梁王,仍以其子特穆爾襲封云南王。

壬午,肇慶猺黃寶才等降。

延安路飢,發義倉賑之;廣東道及武昌江夏縣飢,賑糶有差。

以魯國大長公主女適懷王。

十一月,癸巳,遣兵部員外郎宋本、吏部員外郎鄭立、阿魯輝、工部主事張成、太史院都事費著,分調閩海、兩廣、云南、四川選。

辛丑,造金字蓋飾,以七寶貯佛舍利。

甲辰,作歇山鹿頂樓于上都。

庚戌,招諭融州蠻。

賑河間等路飢。

十二月,癸丑,以岑世興,黃勝許為安遠大將軍,遙領漢洞軍民安撫使,世興仍來安路總管。 勝許致仕,其子志熟襲上思州知州。

乙卯,云南猺阿吾及歪鬧為寇,行省督兵捕之。

庚申,同州地震,有聲如雷。

癸亥,鹽官州海水溢,屢壞堤障,浸城郭,遣使祀海神,仍與有司視形勢所便。 還,請壘石為塘,帝曰:“筑塘,是重勞吾民也,其增石囤捍御。 ”

丙寅,命翰林、國史院纂修英宗、顯宗《實錄》。

敕:“內外百官,凡行朝賀等禮,雨雪免朝服。 ”

辛未,新作棕殿成。

己亥,太白經天。

曲赦重囚三十八人,為三宮祈福。

夔路容米洞蠻田先什用等九洞為寇,四川行省遣使諭降五洞,餘發兵捕之。

太子賓客巴圖,江浙行省平章鄂囉歡之次子也,以疾辭職,寓居高郵。 英宗命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巴圖固辭,詔以平章之祿歸養于家,復賜鈔十萬緡。 所服藥須空青,詔遣使江南訪求之,巴圖辭謝曰:“臣曩膺重寄,深懼弗稱,況敢叨濫厚祿以受重賜乎!”并以所給平章之祿歸有司。 是歲,還京師,卒。 朝廷知其貧,賻鈔二萬五千貫。 御史奏益一萬貫,仍還所辭祿。 妻鴻吉哩氏弗受,曰:“始巴圖仕于朝,不敢虛受廩祿,今沒矣,苟受是祿,非其意也。 ”卒辭之。

王克敬為兩浙鹽運使司,首減紹興民食鹽五千引。 溫州逮犯私鹽者,以一婦人至,怒曰“豈有逮婦人千百里外與吏卒雜處者!自今毋得逮婦人!”建議著為令。


泰定二年

春,正月,乙未,以畿甸不登,罷春畋。

禁后妃、諸王、駙馬毋通星術之士,非司天官不得妄言禍福。

敕:“御史台選舉,與中書合議以聞。 ”

中書省言:“江南民貧僧富,諸寺觀田土,非宋舊制并累朝所賜者,仍請如舊制與民均役。 ”從之。

以籍入巴斯吉斯地賜故監察御史觀音保、索約勒、哈迪密實妻子各十頃。

戊戌,造象輦。

西番參卜郎來降,賜其酉班術兒銀鈔幣帛。

辛丑,懷王圖卜特穆爾出居于建康。

甲辰,奉安顯宗像于永福寺,給祭田百頃。

廣西山獠為寇,命所在有司捕之。

庚辰,詔諭宰臣曰:“向者綽爾、罕察苦魯及山后皆地震,內郡大小民飢。 朕自即位以來,惟太祖開創之艱,世祖混一之盛,與人民共享安樂,常懷祗懼,災沴之至,莫測其由。 豈朕思慮有所不及而事或僭差,故以此示儆歟?卿等其與諸司集議便民之事,其思自死罪始,議定以聞,朕將肆赦焉。 ”

賑肇慶等處飢。

閏月,壬子朔,詔赦天下,除江淮創科包銀,免被災地差稅一年。

庚申,修緊狐嶺、色澤、桑乾嶺道。

乙丑,命整治屯田。

河南行省左丞姚煒請禁屯田吏蠶食屯戶,及勿務增羨以廢裕民之意,不報。

丁卯,中書省言國用不足,請罷不急之費,從之。

己巳,修滹沱河堰。

壬申,罷永興銀場,聽民采煉,以十分之二輸官。

罷松江都水庸田使司,命州縣正官領之,仍加兼知渠堰事。

癸酉,作棕毛殿。

丙子,浙西道廉訪司言:“四方代祀之使,棄公營私,多不誠潔,以是神不歆格,請慎擇之。 ”

山南廉訪使特穆格請削降特克實所用驟升官。

己卯,階州土番為寇,鞏冒總帥府調兵御之。

山東廉訪使許師敬請頒族葬制,禁用陰陽、相地邪說。

雄州歸信諸縣大雨,河溢,被災者萬一千六百五十戶,賑鈔三萬錠。

二月,甲申,祭先農。

丙戌,頒《道經》于天下名山宮殿。

丁亥,平伐酉率眾十萬來降,土官三百六十人請朝。 湖廣行省請汰其眾還部,以四十六人入覲,從之。

辛卯,爪哇國來獻方物。

廣西猺潘寶陷柳城縣。

己亥,命西僧作燒壇佛事于延華閣。

封阿里密實為和國公,張珪為薟國公,仍知經筵事。 以中書右丞善僧為平章政事。

庚子,姚煒以河水屢決,請立行都水監于汴梁,仿古法備捍,仍命瀕河州縣正官皆兼知河防事;從之。

丙午,造玉御床。

賑通、漷二州飢。 大都、鳳翔諸路飢,賑糶有差。

三月,癸丑,修曹州濟陰縣河堤,役民丁一萬八千五百人。

甲寅,禁捕天鵝。

辛酉,咸平府清河、滱河合流,失故道,壞堤堰,敕蒙古軍千人及民丁修之。

乙丑,帝如上都。

乙亥,安南來貢方物。

荊門州旱,肇慶諸路飢,賑之。

鑒察御史策丹從帝至上都,疏糾中書參知政事楊庭玉贓罪,不報。 即納印還京師,帝遣使召復任。 夏,四月,策丹復上章劾庭玉,罷職鞫訊,竟如所言。 又劾平章政事圖們岱爾,入集賽之目,英宗遇弒,必預聞其謀。 帝不省,而賜圖們岱爾帶,策丹遂辭職,改工部員外郎。

丁亥,作吾殿。

癸巳,和市牝馬有駒者萬匹,敕宿衛駝馬散牧民間者,歸官廄飼之。

丁酉,濮州鄄城縣言城西堯塚上有佛寺,請徙之,不報。

丙午,僰夷及蒐雁遮殺云南行省所遣諭蠻使者,敕追捕之。

丁未,封后父和勒克察爾為威靖王。

戊申,以許師敬為中書左丞;中政使馮享為中書參知政事,仍中政使。

鞏昌路伏羌縣大雨,山崩。

五月,辛酉,高麗國王王璋卒。

璋之留京師也,構萬卷堂于其邸,招致閻復、姚燧、趙孟頫、虞集等與之游處,以考究自娛。 時有鮮卑僧上言,帝師帕克斯巴,制蒙古字以利國家,宜令天下立祠比孔子,有詔公卿耆老會議。 國公楊安普力主其說,璋謂安普曰:“師制字有功于國,祀之自應古典,何必比之孔氏!孔氏百王之師,其得通祀,以德不以功,后世恐有異論。 ”言雖不納,聞者韙之。 科舉之設,璋嘗以姚燧之言白于仁宗,及李孟執政,遂奏行焉,其端實自璋發也。 右丞相圖嚕罷,帝欲以璋為相,璋固辭曰:“臣小國籓宣之寄,猶懼不任,乞付于子,況朝廷之上相哉!敢以死請。 ”帝笑曰:“固知渠善避權也。 ”性好賢疾惡,尤喜談宋事。 嘗使僚佐讀《東都事略》,至王旦、李沆、富弼、韓琦、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諸傳,必舉手加額以致景慕;至丁謂、蔡京、章惇等傳,未嘗不切齒憤惋。 及是卒于京邸,賜謚曰忠宣。

辛未,遣察納使于周王和實拉。

丙子,舒馬爾節等以國用不足,請裁廄馬,汰衛士,及節諸王濫賜,從之。

浙西諸郡霖雨,江湖水溢,命江浙行省興役疏泄之。

置諫議書院于昌平縣,祀唐劉蕡。

大都路檀州大水,平地深丈有五尺;汴梁路十五縣河溢;江陵路江溢。

六月,己卯朔,皇子生,命巫祓除于宮。

葺萬歲山殿。

廣西靜江猺為寇,宣慰使發兵討捕。 既而柳州猺亦謀變,戍兵討斬之。

癸未,潯州平南縣猺為寇,達嚕噶齊圖堅、都監姚泰享死之。

丙申,中書參知政事尊達布哈言:“大臣兼領軍衛,前古所無。

特克實以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以知樞密院事,皆領衛兵,如虎而翼,故成逆謀。 今軍衛之職,請勿以大臣領之,庶勛舊之家得以保全。 ”從之,仍賜幣帛以旌其直。

丁酉,敕廣西守將捕靜江猺寇,旋命湖廣行省督所屬捕柳州猺。

息州民趙丑廝、郭菩薩,妖言彌勒佛當有天下;有司以聞,命宗正府、刑部、樞密院、御史台及河南行省官雜鞫之。

丁未,立都水庸田使司,浚吳、松二江。

通州三可縣大雨,水丈餘;潼川府綿江、中江水溢入城郭;冀寧路汾水溢;秦州秦安山移。

秋,七月,庚戌,遣阿實特祀宅神于北部行幄。

甲寅,寧珠、許師敬編類《帝訓》成,請于經筵進講,仍俾皇太子觀覽,命譯其書以進。

丙辰,享太廟。

播州蠻黎平愛等集群夷為寇,湖廣行省請兵討之,不許;詔播州宣撫使楊額勒布哈招諭之。

戊午,遣使代祀龍虎、武當二山。

己未,置車里軍民總管府,以土人寒賽為總管,佩金虎符。

中書省言:“往歲征猺,廉訪使劾其濫殺,今凡出師,請廉訪司官一員蒞軍糾正。 ”從之。

癸亥,以許師敬及郎中邁閭兼經筵官。

廣西諸猺寇城邑,遣湖廣行省左丞奇珠、兵部尚書李大成、中書舍人邁閭將兵二萬二千人討之,仍以諸王鄂爾多罕監其軍。

庚午,以國用不足,罷書金字《藏經》。

辛未,立河南行都水監。

申禁漢人藏執兵仗;有軍籍者,出征則給之,還,復歸于官。

壬申,御史台言:“廉訪司蒞軍,非世祖舊制。 賈胡鬻寶,西僧修佛事,所費不貲,于國無益,并宜除罷。 ”從之。

敕太傅圖台、太保圖呼嚕日至禁中集議國事。

敕山東州縣收養流民遺棄子女。

是月,宗仁衛屯田隕霜殺禾;睢州河決。

八月,戊子,修上都香殿。

辛卯,云南白夷寇云龍州。

辛丑,敕:“諸王私入京者,勿供其所用;諸部曲宿衛私入京者罪之。 ”

衛輝路汲縣河溢。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三
【元紀二十一】 起旃蒙赤奮若九月,盡強圉單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泰定帝泰定二年(乙丑,一三二五年)

九月,戊申朔,分天下為十八道,遣使宣撫。

詔曰:“朕祗承洪業,夙夜惟寅,凡所以圖治者,悉遵祖宗成憲。 曩屢詔中外百官,宣布德澤,蠲賦詳刑,賑恤貧民,思與黎元共享有土之樂。 尚慮有司未體朕意,庶政或闕,惠澤未洽,承宣者失于撫綏,司憲者怠于糾察,俾吾民重困,朕甚愍焉。 今遣奉使宣撫,分行諸道,按問官吏不法,詢民疾苦,審理冤沈,凡可以興利除害,從宜舉行。 有罪者,四品以上,停職申請,五品以下,就便處決。 其有政績尤異,暨晦跡丘園,才堪輔治者,具以名聞。 ”

太史院使齊履謙之江西、福建宣撫,黜罷官吏之貪污者四百餘人,蠲免括地虛加糧數萬石,州縣有以先賢子孫充防夫諸役者,悉罷遣之。 福建憲司職田,每畝歲輸米三石,民不勝苦,履廉命准令輸之,由是召怨,及還京,憲司果誣以它事。 未風,誣履謙者皆坐事免,履謙始得直,復為太史院使。

以郡縣飢,詔:“運米十五萬石,貯瀕可諸倉,以備賑救。 仍敕有司置義倉,募富民入粟拜官,二千石從七品,千石正八品,五百石從八品,三百石正九品,不願仕者旌其門。 ”

己酉,海運江南糧百七十萬石至京師。

癸丑,帝至自上都。

甲寅,禁飢民結扁擔社,傷人者杖一百,著為令。

乙卯,享太廟。

己未,懷遠大將軍、來安路總管岑世興上言,自明其不反,請置蒙古、漢人監貳官;優詔從之。

丁丑,浚河間陳玉帶河。

禮部員外郎元永貞言:“特克實弒逆,皆由特們德爾始禍,請明其罪,仍錄付史館,以為人臣之戒。 ”

漢中道文州霖雨,山崩;開元路三河溢。

是秋,以太子賓客曹元用為禮部尚書兼經筵官,及大朝會為糾儀官,申卷班之令,俾以序退,無爭門而出之擾。 又謂太醫、儀鳳、教坊等官不當序正班,當自為一列,后皆行之。 時宰執有欲罷科舉者,元用以為國家文治正在于此,何可罷也!又有欲損太廟四時之祭,止存冬祭者,元用謂:“禴祀烝嘗,四時之享,不可闕一,乃經禮之大者,其可惜費而廢禮乎!”

冬,十月,戊寅朔,張珪歸保定上塚,以病辭祿,不允。

岑世興及子特穆爾率眾寇上林等州,命撫諭之。

癸未,以都爾蘇為御史大夫。

丁亥,享太廟。

韓林學士吳澄致仕。 先是澄廟議不行,已有去志,會修《英宗實錄》,命總其事。 居數月,《實錄》成,未上,即移疾不出,中書左丞許師敬奉詔賜宴國史院,仍致朝廷勉留之意。 宴罷,即出城,登舟去,中書聞之,遣官驛追,不及而還,言于帝曰:“吳澄國之名儒,朝之舊德,今請老而歸,不忍重勞之,宜有所褒異。 ”詔加資善大夫,仍以金織文綺二及鈔五千貫賜之。

乙未,皇后受佛戒于帝師。

丁酉,廣西猺酋何童降,請防邊自效,許之。

十一月,戊申朔,周王和實拉遣使以豹來獻。

庚戌,舒瑪爾節以歲飢,請罷皇后上都營繕,從之。

寧珠以病乞罷,不允。

丙辰,郭菩薩等伏誅,杖流其黨。

丁巳,幸大承華普慶寺,祀昭獻元聖皇后于影堂,賜僧鈔千錠。

岑世興結八務蠻班光金等合兵攻石頭等寨,敕調兵御之。 八番宣慰司官以失備坐罪。

庚申,倭舶來互市。 初,成宗遣僧使日本,而日本人竟不至。 至是越二十餘年,始來互市。

壬戌,敕軍民官廕襲者,由本貫圖宗支,申請銓授。

丙寅,都爾蘇復為中書左丞相、錄軍國重事。

都爾蘇密專命令,不使中外預知,監察御史趙師魯上言:“古之人君,將有言也,必先慮之于心,咨之于眾,決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未有獨出柄臣之意,不咨眾謀者也。 ”不報。 都爾蘇雖剛狠,亦服其敢言。

丁卯,罷蒙山銀冶提舉司,命瑞州路領之。

壬申,諸王鄂爾多罕,以追捕廣西猺寇上聞。 帝曰:“朕自即位,累詔天下憫恤黎元,惟廣猺屢叛,殺掠良民,故命鄂爾多罕等討之。 今聞迎降者甚眾,宜更以恩撫之。 若果不悛,嚴兵追捕。 ”

常德路水,民飢,賑之。

十二月,戊寅,以達實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錄軍國重事,監修國史,封薊國公。

乙酉,帝復受佛戒于帝師。 旋以帝師之弟將至,詔中書持羊酒效勞。 而其兄遂尚公主,封白蘭王,賜金印,給圓符;其弟子之號司空、司徒、國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 為其徒者,怙勢恣睢,氣焰薰灼,延于四方,為害不可勝言。

監察御史李昌言:“臣嘗經平涼府、靜、會、定西等州,見西番僧佩金字圓符,絡繹道路,馳驅累百,傳舍至不能容,則假館民舍,因迫逐男子,奸污婦女。 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馬至八百四十餘匹,較之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驛戶無所控訴,台察莫敢誰何。 且國家之制圓符,本為邊防警報之虞,僧人何事而輒佩之?請更正僧人給驛法,且令台憲得以糾察。 ”當時以為切論。

丁亥,修鹿頂殿。

鎮南王圖布哈薨,遣中書平章政事柰曼岱攝鎮其地。

中書省言山東、陝西、湖廣地接戎夷,請議選宗室往鎮,從之。

申禁圖讖,私藏不獻者罪之。

京師多盜。 癸巳,達實特穆爾請處決重囚,增調邏卒,仍立捕盜賞格,從之。

甲午,召張珪于保定。

壬寅,中書左丞趙簡請行區田法于內地,以宋董煟所編《救荒活民書》頒州縣。

是歲,御河水溢。

廣西溪洞,自岑世興而外,諸猺所在為寇,朝廷命行省督所屬討捕之。 尋遣使奉詔分諭,或梗或降,終未能悉平也。

以故翰林學士布哈、中政使布延圖、指揮使布延呼爾為特克實等所系死,贈功臣號及階勛爵謚。

富珠哩翀以國子司業出為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丞相曰:“吾得賢佐矣!”翀曰:“世祖立法,成憲具在,慎守足矣。 譬若乘舟,非一人之力所能運也。 ”翀乃開壅除弊,省務為之一新。


泰定三年

春,正月,丙午,播州宣慰使楊雅爾布哈招諭蠻酋黎平慶等來降。

戊申,元江路總管普雙叛,命云南行省招捕。

壬子,封諸王寬徹布哈為威順王,鎮湖廣;邁努為宣靖王,鎮益都。

以山東、湖廣官田賜民耕墾,人三頃,仍給牛具。

征前翰林學士吳澄,不起。

置都水庸田司于松江,掌江南河渠水利。

戊辰,緬國亂,遣使乞授。

安南國阮叩寇思明路,命湖廣行省督兵備之。

賑大都屬縣飢。

二月,丁丑,購能首告謀逆厭魅者,立賞格,諭中外。

壬午,廣西全茗州土官許文杰率諸猺以叛,寇茗盈州,殺知州事李德卿等,命湖廣行省督兵捕之。

丁亥,中書省臣請罷征猺,敕諸王鄂爾多罕等班師,其鎮戍者如故。

甲午,葺真定玉華宮。

丙申,建顯宗神御殿于盧師寺,賜額曰大天源延壽寺。

敕以金書西番字《藏經》。

戊戌,爪哇來貢方物。

庚子,以通政院使察納為中書平章政事。

甲辰,帝如上都。

歸德府屬縣河決,民飢,賑之,復賑河間、建昌諸路飢。

三月,乙巳朔,帝以不雨自責,命審決重囚,遣使分祀五岳、四瀆之神及名山大川并京城寺觀。

丁未,敕百官集議急務。 中書省臣等請汰衛士,節濫賞,罷營繕,防猺寇,諸寺官署坑冶等事歸中書,并從之。

壬子,禜星于司天台。

癸丑,八番岩霞洞蠻來降,願歲輸布二千五百匹,設蠻夷官鎮撫之。

乙卯,申禁民間龍文織幣。

戊午,詔安撫緬國。

甲子,命功德使司簡歲修佛事一百二十七。

丙寅,翰林承旨阿林特穆爾、許師敬譯《帝訓》成,更名曰《皇圖大訓》,敕授皇太子。

辛未,泉州民阮鳳子作亂,寇陷城邑,軍民官以失討坐罪。

癸酉,懷王圖卜特穆爾子伊勒哲伯生。

畿內、河北、山東諸路飢。 張珪赴召入見,帝問曰:“卿來時,民間如何?”珪曰:“臣老矣,少賓客,不能遠知。 保定、真定、河間,臣鄉里也,民飢甚;朝廷雖賑以金帛,惠未及者十五六。 ”帝惻然,命賑糧,至是復令免三路及濟南等郡縣民租之半。

夏,四月,丙戌,鎮安路總管岑修廣為弟修仁所攻,來告,命湖廣行省辨治之。

戊戌,米洞蠻田先什用等結十二洞蠻寇長陽縣,湖廣行省遣九姓長官彭忽多布哈招之。 田先什用等五洞降,餘發兵討之。

修夏津、武城河堤二十三所,役丁萬七千五百人。

以虞集為翰林學士兼國子祭酒。 集嘗因講罷,論京師恃東南海運,實竭民力以航不測,非所以寬遠人而因地利也。 乃與同列上言:“京師之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濱青齊,萑葦之場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 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為田,聽富民欲得官者,合其眾,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為限,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之長,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 一年勿征也,二年勿征也,三年視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額于朝廷;以次漸征之,五年有積蓄,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十年佩之符印,得以傳子孫,如軍官之法。 則東方民兵數萬,可以近衛京師,外御島夷,遠寬東南海運以紓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獲其用,江海游食盜賊之類,皆有所歸。 ”議者以為一有此制,則執事者必以賄成而不可為,事遂寢。 其后海口萬戶之設,大略宗之。

五月,乙巳,修鎮雷佛事三十一所。

罷造福建歲貢蔗糖。

禁西僧馳驛攏民,始從李昌奏也。

甲寅,八百媳婦蠻遣子來朝。

甲子,中書會歲鈔出納之數,請節用以補不足,從之。

監察御史劾宣撫使多爾濟巴勒、學士李達喇哈、劉紹祖庸鄙不勝任。 中書議:“三人皆勛舊子孫,罪無實狀,乞復其職,仍敕憲台勿以空言妄劾。 ”從之。

丁卯,岑世興及鎮安路岑修文合山獠、角蠻六萬餘人為寇,命湖廣、云南行省招諭之。

遣指揮使烏圖曼鐫西番咒語于居庸關崖石。

庚午,乞住招諭永明縣五洞猺來降。

征處士札實至上都。 札實,其先大食國人,后家于真定,博極群籍,見諸踐履,皆篤實之學。 延祐初,詔以科舉取士,有勸其就試者,札實不應;既而侍御史郭思貞,翰林學士劉賡,參知政事王士熙,交章論荐,及是以遺逸征,見帝于龍虎台,眷遇優渥。 時都爾蘇柄國,西域人多附焉,札實獨不往見,都爾蘇屢使人招致之,即以養親辭歸。

六月,癸酉朔,以圖哈特穆爾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請終母喪,從之。

癸未,播州蠻黎平愛復叛,合謝烏窮為寇,宣撫使楊雅爾布哈招平愛出降。 烏窮不附,命湖廣行省討之。

丁酉,遣道士吳全節修醮事于龍虎、三茅、閣皁三山。

戊戌,遣使祀解州鹽池神。

中書省臣言:“比來郡縣旱蝗,臣等不能調燮,故災異降戒。 今當恐懼修省,力行善政,亦冀陛下敬慎修德,憫恤生民。 ”帝嘉納之。

己亥,納皇姊嘉寧公主之女于中宮。

道州路櫟所源猺為寇,命奇珠督兵捕之。

大昌屯河決。

秋,七月,甲辰,車駕發上都,禁車騎踐民禾。

造豢豹氈車三十兩。

丙午,享太廟。

丁未,紹慶酉陽寨冉世昌及何惹洞蠻為亂。

甲寅,幸大元符寺,敕鑄五方佛銅像。

乙卯,詔翰林侍講學士阿嚕衛、直學士雅克齊譯《世祖聖訓》,以備經筵進講。

戊午,遣日本僧瑞興等四十人還國。

作別殿于潛邸。

敕:“入粟拜官者准致仕銓格。 ”

乙丑,發兵修野狐、色澤、桑乾三嶺道。

戊辰,太白經天。

河決鄭州陽武縣,漂萬六千五百餘家,賑之。

大同渾源河溢;檀、順等州兩河決,溫榆水溢。

八月,甲戌,烏伯都拉、許師敬,并以災變飢歉乞解政柄,不允。

甲申,享太廟。

長春宮道士藍道元,以罪被黜。 詔:“道士有妻者悉給徭役。 ”

寧遠州洞蠻刁用為寇,命云南行省備之。

辛卯,云南行省丞相伊爾吉岱,廉訪副使薩圖濟岱,以使酒相抵,狀聞,詔兩釋之。

甲午,以災變罷獵,罷行宣政院及功德使,免武備寺逋負兵器。

辛丑,帝次中都。

鹿頂殿成。

戶部尚書郭良坐贓免。

作天妃宮于海津鎮。

詔諭廉州蜑戶復業。

鹽官州大風,海溢,壞堤防三十餘里,遣使祭海神,不止,徙民居千二百五十家。

大都昌平大風,壞居民九百家。

揚州、崇明州大風雨,海水溢,溺死者給棺斂之。

九月,庚申,帝還大都。

壬戌,以察納領度支事。

戊辰,中書省言:“今國用不給,陛下當法世祖之勤儉以為永圖。 臣等在職,苟有濫承恩賞者,必當回奏。 ”帝嘉納之。

汾州平遙縣汾水溢。

冬,十月,辛未朔,發卒四千治通州道。

庚辰,享太廟。

辛巳,天壽節,遣道士祀衛輝太一萬壽宮,敕中書省遣官從行,備供億。

癸未,河水溢汴梁路,樂利堤壞,役丁夫六萬四千人筑之。

京師飢,發粟八十萬石,減價糶之。

賜大天源延聖寺鈔二萬錠,吉安、臨江二路田千頃。

中書省言:“養給軍民,必藉地利。 世祖建大宣文弘教等寺,賜永業,當時已號虛費。 而成宗復構天壽萬寧寺,較之世祖,用增倍半。 若武宗之崇恩福元,仁宗之承華普慶,租榷所入,抑又甚焉。 英宗鑿山開寺,損民傷農,而卒無益。 夫土地祖宗所有,子孫當共惜之。 臣恐茲后藉為口實,妄興工役,徼福利以逞私欲,惟陛下察之。 ”帝嘉納焉,然不能用也。

江西行省平章巴延遷河南行省平章政事。 舊有賜田五千頃在河南,以二千頃奉帝師祝釐,八百頃助給縮衛,自取不及其半。

十一月,庚子朔,陝西行台中丞姚煒,請集世祖嘉言善行,以時省覽,從之。

宣撫使瑪袉鰜╮B李讓劾浙西廉訪使鄂勒哲布哈受賄,對簿不服,詔遣刑部郎中索珠鞫其侵辱使者,笞之。

賑遼陽等路飢。

癸卯,中書省言西僧每假元辰疏釋重囚,有乖政典,請罷之,詔:“自今當釋者,令宗正府審覆。 ”

己酉,作鹿頂棕樓。

辛亥,追復前平章政事李孟官。

乙卯,廣西透江團猺為寇,宣慰使邁努諭降之。 扶靈、青溪、櫟頭等洞蠻為寇,湖南道宣尉司遣使諭降之。

戊午,造中統、至元鈔各十萬錠。

封諸王特穆爾布哈為鎮南王,鎮揚州。

播州蠻宋王保來降。

己巳,徙上都清寧殿于巴伊勒行宮。

錦州水溢,壞田千頃,漂死者百人,人給鈔一錠。 崇明州海溢,漂民舍五百家,賑糧一月,死者鈔二十貫。

十二月,壬午,監察御史賈垕,請祔武宗皇后于太廟,不報。

敕以來年元夕構燈山于內庭,御史趙師魯以水旱請罷其事,從之。

丙戌,以回回陰陽家言天變,給鈔二千錠,施有道行者及乞人、系囚,以禳之。

丁亥,寧夏路地震,有聲如雷,連震者四。

庚寅,赦天下。

左丞相都爾蘇與平章政事額卜德滿摯ョA以私意欲因赦酬累朝賈胡所獻諸物之直,及擢用英廟至今為憲台奪官者,以詔稿示左司都事宋本,本曰:“今警災異而畏獻物未酬直者憤怨,此有司細故,形諸王言,必貽笑天下。 司憲褫有罪者官,世祖成憲也。 今上御位,累詔法世祖,今擢用之,是廢成憲而反汗前詔也。 后復有邪佞贓穢者,將治之耶,置不問耶?”明日,宣詔竟,本遂稱疾不出。

召江浙行省右丞趙簡為集賢大學士,領經筵事。

癸巳,作鹿頂殿。

己亥,命帝師修佛事,釋重囚三人。

置大承華普慶寺總管府。

御史言:“比年營繕,以衛軍供役,廢武事不講,請遵世祖舊制,教習五衛親軍,以備扈從。 ”不報。

是歲,亳州河溢,漂民舍八百餘家,壞田二千三百頃,免其租。 大寧路大水,壞田五千五百頃,漂民舍八百餘家。 死者人給鈔一錠。


泰定帝泰定四年(丁卯,一三二七年)

春,正月,乙巳,御史台請親祀郊廟。 先是監察御史趙師魯,以大禮未舉,言:“天子親祀郊廟,所以通精誠,逆福釐,生蒸民,阜萬物,百王不易之禮也。 宜講求故事,對越以格純嘏。 ”至是台臣復以為言,帝曰:“朕遵世祖舊制,其命大臣攝之。 ”

庚寅,監察御史辛鈞,言西商鬻寶,動以數十萬錠,今水旱民貧,請節其費,不報。

壬子,以中政院金銀鐵冶歸中書。

甲寅,鷹師托克托病,賜鈔千錠。

戊午,命市珠寶首飾。

庚申,皇子允坦臧布受佛戒于智泉寺。

鹽官州海水溢,壞捍海堤二千餘步。

丁卯,浚會通河。 筑漷州護倉堤,役丁夫三萬人。

賑遼陽諸路飢。

辛未,祀先農。

二月,甲戌,祭太祖、太宗、睿宗御容于大承華普慶寺,以翰林院官執事。

乙亥,親王額森特穆爾出鎮北邊。

壬午,狩于漷州。

丙戌,詔同簽樞密院事雅克特穆爾教閱諸衛軍。

戊子,進襲封衍聖公孔思晦階嘉議大夫。 時山東廉訪副使王鵬南,言思晦襲爵上公而階止四品,于格弗稱,且失尊崇之意,故有是命。

思晦以宗祀責重,恆懼弗勝,每遇祭祀,必敬必慎。 先是廟毀于兵,后雖苟完,而角樓圍牆未備,思晦竭力營度以復其舊;金絲堂壞,一新之,祭器禮服,悉加整飭。 又以尼山乃毓聖之地,有廟已毀,民冒耕田且百年,思晦復其田,且請置尼山書院以列于學官,朝廷從之。 三氏學舊有田三千畝,占于豪民,子思書院舊有營運錢萬緡,貸于民,取子錢以供祭祀,久之民不輸子錢,并負其本,思晦皆理而復之。 五季時,孔末之后方盛,欲以偽滅真,害宣聖子孫几盡,至是其裔復欲冒稱宣聖后。 思晦以為:“不早辨,則真偽久益不可明,彼與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與共拜殿庭,可乎?”遂會族人,稽典故,斥之。 既又重刻宗譜于石,而孔氏族裔益明。

庚寅,八百媳婦蠻酋來獻方物。

三月,辛丑,皇子允坦臧布出鎮北邊。

以納哈齊為惠國公,商議內史府事。

癸卯,和寧地震,有聲如雷。

丙午,廷試進士,賜阿拉齊、李黼等八十五人及第、出身。

潮州路判官錢珍,挑推官梁楫妻劉氏,不從,誣楫不獄,殺之。 事覺,珍飲藥死,詔戮尸傳首。 海北廉訪副使劉安仁,坐受珍賂除名。

庚申,遣使往江南求奇花異果。

辛酉,召翰林學士承旨張珪,集賢大學士廉恂,太子賓客王毅,悉復舊職,陝西行台中丞敬儼為集賢大學士,并商議中書省事,珪仍預經筵事。 遣使召儼,儼令使者先返,而挈家歸易水。

壬戌,帝如上都。

渾河決,發軍民萬人塞之。

夏,四月,辛未,盜入太廟,竊武宗金主及祭器。 以典守宗廟不嚴,罷太常禮儀院官。 壬申,作武宗主。

太常博士東明李好文言:“在禮,神主當以木為之,金玉祭器,宜貯之別室。 ”又言:“祖宗建國以來七八十年,每遇大禮,皆臨時取具,博士不過循故應答而已。 往年有詔為《集禮》,而乃令各省及各郡縣置局纂修,宜其久不成也。 禮樂自朝廷出,郡縣何有哉!”白長院者,選僚屬數人,乃請出架閣文牘以資采錄,三年書成,凡五十卷,名曰《太常集禮》。

甲戌,作棕毛鹿頂樓。

己卯,道州永明縣猺為寇。

癸未,鹽官州海水溢,侵地十九里,命都水少監張仲仁及行省官發工匠二萬餘人,以竹落木柵實石塞之,不止;尋命天師張嗣成修醮禳之。

癸巳,高州猺寇電白縣,千戶張額力戰,死之。 邑人立祠,敕賜額曰旌義。

乙未,禜星于回回司天台。

湖廣猺寇泉州義寧屬縣,命守將捕之。

賑河南、奉元諸路飢。

五月,己未,占城來貢。

丁卯,罷諸王分地州縣長官世襲,俾如常調官,以三載為考。

元江路部管普雙坐贓免,遂結蠻兵作亂,敕復其舊職。 未几復叛。

是月,睢州河溢;衛輝路大風九日,禾盡偃;河南路洛陽縣有蝗四五畝,群鳥食之既,數日蝗再集,又食之。

六月,辛未,翰林侍講學士阿嚕衛、直學士雅克齊等進講,仍命譯《資治通鑒》以進。

中書參知政事史惟良請解職歸養,不允。

都爾蘇等以災變乞罷,詔留之。 罷兩都營繕工役;錄諸郡系囚。

辛巳,造象輿六乘。

甲申,廣西花腳蠻為寇,命所部討之。

乙未,汴梁路河決。

秋,七月,己亥,御史台言內郡、江南旱、蝗洊至,非國細故,丞相達實特穆爾、都爾蘇,參知政事布哈、史惟良,參議邁努,并乞解職。 帝曰:“朕當自儆,卿等亦宜各欽厥職。 ”

修大明殿。

建橫渠書院于郿縣,祀宋儒張載。

丁未,敕:“經筵講讀官,非有代不得去職。 ”

詔諭宗正府,決獄遵世祖舊制。

庚戌,遣翰林侍讀學士阿魯衛還大都,譯《世祖聖訓》。

乙丑,周王和實拉及諸王雅濟格台等來貢,賜金銀、鈔幣有差。

是月,云州黑水河溢。

八月,戊辰,滹沱河水溢,發丁浚冶河以殺其勢。

奉元路治中單鵠,言令民采捕珍禽異獸不便,請罷之,敕:“應獵者其捕以進。 ”

乙亥,苗人寇李□寨,命湖廣行省捕之。

庚辰,運粟十萬石貯瀕河倉,備內郡飢。

田州洞猺為寇,遣湖廣行省捕之。

壬辰,御史李昌,言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童童,世官河南,大為奸利,請徙它鎮,不報。

癸巳,謚武宗皇后曰宣慈惠聖,英宗皇后曰莊靜懿聖,升祔太廟。

發衛軍八千,修白浮、甕山河堤。

是月,崇明州海門縣海水溢,扶溝、蘭陽二縣河溢,沒民田廬,并賑之。 通渭縣山崩。 碉門地震,有聲如雷,晝晦。 天全道山崩,飛石斃人。 鳳翔、興元、成都、峽州、江陵地同日震。

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敕:“國子監仍舊制歲貢生員業成者六人。 ”

禁僧道買民田,違者坐罪,沒其直。

壬寅,寧夏地震。

甲子,御史言廣海古流放之地,請以職官贓污者處之以示懲戒,從之。

帝特署敬儼為中正院使,復遣使召之,乃輿疾入見,賜食慰勞,親為差吉日視事,朝會日無下拜。 是月,拜中書平章政事,復以老疾辭,不從。

閏月,己巳,太白經天。

帝至自上都。 壬申,以災變赦天下,詔問所以弭災者。 禮部尚書曹元用,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修德明政,應天之實也。 宜撙浮遇,節財用,選守令,恤貧民,嚴禋祀,汰佛事,止造作以紓民力,慎賞罰以示勸懲”,皆切中時弊。 又論科舉取士之法,當革冒濫,嚴考核,俾得真才之用。

廣西兩江猺為寇,命所部捕之。

甲戌,命祀天地,享太廟,致祭五岳、四瀆、名山、大川。

賑建昌諸路飢。

冬,十月,丙申,享太廟。

己亥,御史德珠請擇東宮官。

己酉,以治書侍御史王士點為參知政事。

癸丑,江浙行省左丞相托歡達喇罕,平章政事高昉,以海溢病民,請解職,不允。

丁巳,以御史中丞趙世延為中書右丞,以中書參議傅岩起為吏部尚書。 御史韓鏞言:“吏部掌天下銓衡,岩起從吏入官,烏足知天下賢才!尚書三品秩,岩起累官四品,于法亦不得升。 ”制可。 鏞,濟南人也。

壬戌,開南州土官阿只弄率蠻兵為寇,云南行省招捕之。

大都路諸州縣霖雨,水溢,壞民田廬,賑糧二十四萬九千石。

是月,中書平章政事致仕尚文卒,年九十二。 追封齊國公,謚正獻。 文為劉秉忠所荐,受知世祖,歷事五朝。 才識弘遠,嘗曰:“天下無難事,第恐處之失其要耳。 ”累召,必勇退。 家居,縉紳造之,隨其器量大小,必使受益。 聞者稱之。

十一月,丙子,平樂猺為寇,湖廣行省督兵捕之。

辛卯,云南蒲蠻來附,置順寧府寶通州慶甸縣。

以歲飢,開內郡山澤之禁。

永平路飢,蠲其賦三年。

陽曲縣地震。

十二月,庚子,發米三十萬石賑京師飢。

定捕盜令,限內不獲者,償其贓。

癸丑,命中憶右丞趙世延、參議韓讓、左司郎中姚庸提調國子監。

乙卯,翰林學士承旨蔡國公張珪卒于家。

是歲,汴梁諸屬縣霖雨,河決。 揚州路通州、崇明州大風,海溢。

平樂、梧州、靜江諸猺并為寇,湖廣行省督兵捕之。

前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哈喇托克托卒。 延祐末,托克托為江西行省左丞相,英宗嗣位,召拜御史大夫。 特齊爾先為大夫,陰忌之,奏改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復嗾言者劾其擅離職守,將徙之云南,會特齊爾伏誅,乃解。 家居不出者五年,及是卒。 后追封和寧王,謚忠獻。

托克托嘗即宣德別墅延師以訓子,鄉人化之,皆向學。 朝廷賜其精舍額曰景賢書院,為設學官。 其沒也,即于中祀焉。

前翰林學士承旨耶律希亮卒。 希亮性至孝,困\厄遐方,家貲散亡已盡,僅藏祖考畫像,四時就穹廬陳列致奠,盡誠盡敬。 朔漠之人,咸相聚來觀,嘆曰:“此中土之禮也!”雖疾病,不廢書史。 卒年八十一。 追封漆水郡公,謚忠嘉。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四
【元紀二十二】 起著雍執徐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致和元年

春,正月,甲戌,享太廟。

命繪《蠶麥圖》。

乙亥,詔:“百司凡不赴任及擅離職者,奪其官;避差遣者,笞之。 ”

監察御史鄒惟亨言:“時享太廟,三獻官舊皆勛戚大臣,而近以戶部大臣為亞獻,人既疏遠,禮難嚴肅。 請仍舊制,以省、台、樞密、宿衛重臣為之。 ”

丁丑,頒《農桑舊制》十四條于天下,仍厲有司以察勤惰。

帝將畋柳林。 己卯,御史王獻等以歲飢諫,帝曰:“其禁衛士毋擾民家,命御史二人巡察之。 ”

占城來貢方物,且言為交趾所侵,詔諭解之。

禁僧道匿商稅。

辛巳,靜江猺寇靈川、臨桂二縣,命廣西招討之。

戊子,罷河南鐵冶提舉司歸有司。

大都及河間、大名諸路飢,賑之。

二月,庚申,詔改元致和。

免河南自實錢糧一年,被災州郡稅糧一年,流民復業者差稅三年,疑獄系三年不決者咸釋之。

癸亥,解州鹽池黑龍堤壞,調悉休鹽丁修之。

賑陝西諸路飢。

三月,庚午,云南安龍寨土官岑世忠與其弟世興相攻,籍其民三萬二千戶來附,歲輸布三千匹,請立宣撫司以總之,不允。 置州一,以世興知州事,知縣二,聽世忠舉用,仍諭其兄弟共處。

達實特穆爾、都爾蘇,言災異未弭,由官吏以罪黜罷者怨悱所致,請量才敘用,從之。

辛未,大天源延聖寺顯宗神御殿成,置總管府以司財用。

己卯,帝御興聖殿受無量佛戒于帝師。 庚辰,命僧千人修佛事于鎮國寺。

甲申,遣戶部尚書李嘉努往鹽官祀海神,仍集議修海岸。 丙戌,帝師命僧修佛事于鹽官州,造浮屠二百一十六,以厭海溢。

帝畋于柳林,以疾還宮。 時簽收樞密院事雅克特穆爾兼總環衛,以帝在位五年,根本未固,而都爾蘇狡愎自用,人心不附,遂謀立武宗之子以徼大功,諸王滿圖、阿穆爾台、太常禮儀使噶海齊、宗正達嚕噶齊庫庫楚等亦與雅克特穆爾謀曰:“主上之疾日臻,今將往上都,如有不諱,吾黨扈從者執諸王大臣殺之,居大都者即縛大都省台官,宣言太子已至,正位宸極,傳檄守御諸關,則大事濟矣。 ”

戊子,帝如上都,滿圖、庫庫楚等扈從,西安王喇特納實哩居守,雅克特穆爾亦留京師。

賑河南、四川飢。

夏,四月,丙申,欽州猺黃焱等為寇,命湖廣行省備之。

己亥,達實特穆爾、都爾蘇請凡蒙古、色目人效漢法丁懮者除其名,從之。

己酉,御史楊倬等以民飢,請分僧道儲粟濟之,不報。

戊午,禁偽造金銀器。

是月,崇明州大風,海溢。

五月,甲子,遣官分護流民還鄉,仍禁聚至千人者杖一百。

丙寅,廣西普寧縣僧陳慶安作亂,僭號,改元。

癸酉,籍在京流民廢疾者,給糧遣還。

大理怒江甸土官阿哀你寇樂辰諸寨,命云南行省督兵捕之。

庚辰,有流星大如缶,其光燭地。

秋,七月,辛酉朔,寧夏地震。

庚午,帝崩于上都,年三十六。 葬起輦谷。

帝在位,災異數見,然能守祖宗之法,天下號稱治平。

己卯,大寧路地震。

乙酉,皇后、皇太子降旨諭安百姓。

雅克特穆爾聞帝崩,謀于西安王喇特納實哩,陰結勇士。 八月,甲午,黎明,百官集興聖宮,雅克特穆爾率阿喇特穆爾、佛倫齊等一十七人,兵皆露刃,號于眾曰:“武宗皇帝有子二人,大統所在,當迎立之,敢有不順者斬!”乃手縛平章政事烏巴圖爾、巴延徹爾,分命勇士執中書左丞托多,參知政事王士熙、參議托克托、吳秉道、侍御史特默格、邱世杰、太子詹事丞王桓等,皆下獄。 雅克特穆爾與西安王入守內庭,分處腹心于樞密,自東華門夾道重列軍士,使人傳命往來其中,以防泄漏。 于是籍府庫,錄符印,召百官入內聽命。 時周王和實拉方遠在沙漠,猝未能至,慮生他變,乃遣前河南行省參政明埒棟阿、前宣政使達里瑪實勒,馳驛迎懷王圖卜特穆爾于江陵,密以意諭河南行省平章事物事巴延,令簡兵以備扈從。

是日,推前湖廣行省左丞相拜布哈為中書左丞相,太子詹事塔斯哈雅為中書乎章政事,前湖廣行省右丞蘇蘇為中書左丞,前陝西行省參知政事王布璘濟達為樞密副使,與中書右丞趙世延、翰林學士承旨伊勒齊、通政院使達什分典機務。 調兵守御關要,以諸衛兵屯京師,出府庫犒軍士。 諸衛軍無統屬者,又有謁選及罷退軍官,皆給之符牌以待調遣,既受命,未知所謝,乃指使南向拜,眾皆愕然,始知有定向。

雅克特穆爾直宿禁中,達旦不寐,一夕或再徙,人莫知其處。 弟薩敦,子騰吉斯,時留上都,密遣達實特穆爾召之,皆棄其妻子來歸。

乙未,調諸衛兵守居庸關及盧兒嶺。 丙申,遣左衛率使圖嚕將兵屯白馬甸,隆鎮衛指揮使鄂圖曼將兵屯泰和嶺。 丁酉,發中衛兵守遷民鎮,又遣薩里布哈等往江陵趣懷王早發,且令達實特穆爾矯為使者自南來,言懷王已次近聞,使民無驚疑。

戊戌,征宣靖王邁奴、諸王雅克布哈于山東。

己亥,征兵遼陽。

明埒棟阿等至汴梁,以其謀密告巴延,巴延曰:“此吾君之子也。 ”即集僚屬,告以故。 于是會計倉廩府庫谷粟金帛之數,乘輿供御牢餼膳羞、徒旅委積士馬芻糧供億之須,以及賞賚犒勞之用,靡不備至;不足,則檄州縣募民折輸明年田租及貸商人貨資,約倍息以償;又不足,則邀東南常賦之經河南者止之以給其費。 征發民丁,增置驛馬,補城櫓,浚濠池,修戰守之具,嚴徼邏斥堠,日披堅執銳,與僚佐屬掾籌其便宜。 即遣莽賚扣布哈以其事馳告懷王,又使羅勒報雅克特穆爾曰:“公盡力京師,河南事我當自效。 ”巴延別募勇士五千人以迎懷王,而躬勒兵以俟。

參政托克台曰:“今蒙古軍馬與宿衛之士皆在上都,而令特默諳軍守諸隘,吾恐此事之不可成也。 我等圖保性命,它何計哉!”巴延不從其言。 是夜,托克台懷刃欲殺巴延為變;巴延覺,拔劍殺之,奪其所部軍器,收馬千二百匹。

懷王命薩哩布哈拜巴延河南行省左丞相。

庚子,發宗仁衛兵增守遷民鎮。

辛丑,遣萬戶徹里特穆爾將兵屯河中。

癸卯,河南行省殺平章濟里、右丞濟特穆爾。

是日,明埒棟阿等至江陵。 甲辰,懷王發江陵,遣使召鎮南王特穆爾布哈、威順王寬御布哈、湖廣行省特穆爾布哈來會。 執湖廣行省左丞瑪合謨送京師,以集賽代之。

丙午,遣前西台御史賚瑪赫巴等諭陝西。

丁未,命薩敦以兵守居庸關,騰吉斯屯古北口。

戊申,復令柰曼台為北使,稱周王從諸王兵整駕南來,中外乃安。

己酉,上都諸王們圖、阿穆爾台、宗正達嚕噶齊庫庫楚、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瑪嚕、集賢侍讀學士烏魯斯布哈、太常禮儀院使噶海齊等十八人,同謀援大都,事覺,都爾蘇殺之。

庚戌,懷王至汴梁,前翰林學士承旨阿爾哈雅,以父懮家居,聞王來,即易服出迎。 至汴郊,王命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 巴延屬橐鞬,擐甲胄,與百官父老導入,咸俯伏稱萬歲,即叩首勸進。 王解金鎧、寶刀及海東白鶻、文豹賜巴延,明日,扈從北行。 阿爾哈雅鎮汴,高價糴粟以峙糧儲,命近郡分治戎器,閱士卒,括馬民間,以備不虞。

辛亥,薩里布哈至自江陵,言懷王已啟涂。 是日,拜雅克特穆爾知樞密院事。

壬子,阿蘇衛指揮使托克托穆爾,帥其軍自上都來歸,即命守古北口。

癸丑,上都諸王及用事臣,以兵分道犯京畿,留遼王托克托、諸王博囉特穆爾、太師多岱、左丞相都爾蘇、知樞密院事特穆爾圖居守。

甲寅,賚瑪赫巴等至陝西,皆見殺。

乙卯,托克托穆爾及上都諸王實喇、平章政事柰瑪岱、詹事奇徹戰于宜興,斬奇徹于陣,擒柰瑪岱,送京師殺之,實喇敗走。

丙辰,雅克特穆爾率百官備法駕效迎。 丁巳,懷王至京師,入居大內。

貴赤衛指揮使托克實率其軍自上都來歸,命守古北口。

戊午,懷王以蘇蘇為中書平章政事,前御史中丞曹立為中書右丞,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張友諒為中書參知政事,河南行省左丞相巴延為御史大夫,中書左丞趙世延為御史中丞。

己未,以河南萬戶伊蘇岱爾同知樞密院事。

上都梁王旺沁、右丞相達實特穆爾、太尉布哈、平章政事瑪魯、御史大夫寧珠等兵次榆林。

隆鎮衛指揮使赫善,謀附上都,坐棄市,籍其家。

九月,庚申朔,雅克特穆爾督師居庸關,遣薩敦襲上都兵于榆林,擊敗之,追至懷來而還。

隆鎮衛指揮使鄂多曼,以兵襲上都諸王明里托穆爾、托穆齊于陀羅台;執之,歸于京師。

時都爾蘇在上都,立皇太子喇實晉巴為皇帝,年方九歲,改元天順。

命有司括馬。

中書左丞相拜布哈言:“回回人哈哈迪,自至治間貸官鈔,違制別往番邦,得寶貨無算,法當沒官,而都爾蘇私其種人,不許。 今請籍其家。 ”從之。

雅克特穆爾請釋瑪哈謨,從之。

陝西兵入河中府,劫行用庫鈔萬八千錠,殺同知會事布倫圖。

壬戌,命蘇蘇宣諭中外曰:“昔在世祖以及列聖臨御,咸命中書省綱維百司,總裁庶政,凡錢谷、銓選、刑罰、興造,罔不司之。 自今除樞密院、御史台,其餘諸司及左右近侍,敢有隔越中書奏請政務者,以違制論。 監察御史其糾言之。 ”

以高昌王特穆爾布哈知樞密院事,額森特為宣徽院使。

征五衛屯田兵赴京師,賜上都將士來歸昔鈔各有差。

樞密院言:“河南行省軍列戍淮西,距潼關、河中不遠;湖廣行省軍,唯平陽、保定兩萬戶,號稱精銳;請發蘄、黃戍軍一萬人及兩萬戶軍為三萬,命湖廣參政鄭昂霄、萬戶托克托穆爾將之,并黃河為營,以便征遣。 ”從之。

召雅克特穆爾赴闕。

上都諸王額森特穆爾、遼東平章圖們岱爾,以兵入遷民鎮,遣薩敦往拒,至薊州東流沙河,累戰,敗之。

丁卯,雅克特穆爾率諸王、大臣,請早正大位以安天下,懷王固辭曰:“大兄在朔漠,予敢紊天序乎!”雅克特穆爾曰:“人心向背之機,間不容發,一或失之,噬臍無及。 ”懷王曰:“必不得已,當明著吾意以示天下而后可。 ”

遣元帥阿圖爾守居庸關。

上都軍攻碑樓口,指揮使伊蘇岱爾御之,不克。

戊辰,以大司農明埒棟阿、大都留守庫庫台并為中書平章政事。

募勇士從軍,遣使分行河間、保定、真定及河南等路,括民馬,征鄢陵縣河西軍赴闕。

命襄陽萬戶楊克忠、鄧州萬戶孫節以兵守武關。

己巳,鑄御寶成。

立行樞密院于汴梁,以同知樞密院伊蘇岱爾知行樞密院事;將兵行視太行諸關,西擊河中、潼關軍,以折疊弩分給守關軍士。

辛未,常服謁太廟。

是日,額卜德呼勒、特默格棄市。 托多、王士熙、巴延徹爾、托歡等各流于遠州,并籍其家。

壬申,懷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受諸王百官朝賀,大赦。

詔曰:“我世祖混一海宇,爰立定制,以一統緒,宗親各受分地,勿敢妄生覬覦。 世祖之后,成宗、武宗、仁宗、英宗,以公天下之心,以次相傳,宗王貴戚,咸遵祖訓。 至于晉邸,具有盟書,願守籓服,而與賊臣特克實、額森特穆爾等潛通陰謀,冒干寶位,使英宗不幸罹于大故。 聯兄弟播越南北,遍歷艱險,臨御之事,豈復與聞!朕以叔父之故,順承唯謹,于今六年,災異迭見。 權臣都爾蘇、烏拜都喇,專權自用,疏遠勛舊,廢棄忠良,變亂祖宗法度,空府庫以私其黨類。 大行上賓,利于立幼,顯握國柄,用成其奸。 宗王、大臣以宗社之重,統緒之正,協謀推戴,屬于眇躬。 朕以菲德,宜俟大兄,固讓再三。 宗室、將相,百僚、耆老,以為神器不可以久虛,天下不可以無主,周王遼隔朔漠,民庶皇皇,已及三月,誠懇迫切。 朕姑從其請,謹俟大兄之至,以遂朕固讓之心。 已于致和元年九月十三日,即皇帝位于大明殿。 其以致和元年為天歷元年,可大赦天下。 ”

癸酉,封雅克特穆爾為太平王,以太平路為食邑,賜平江官地五百頃,加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錄軍國重事、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

時遼東圖們岱爾兵至薊州,即日命雅克特穆爾將兵擊之。 己亥,次三河,而旺沁等軍已破居庸關,遂進屯三塚。 丙子,雅克特穆爾蓐食倍道而進,丁丑,抵榆河關。 帝出齊化門視師,將親督戰,雅克特穆爾單騎請見曰:“陛下出,民必驚。 凡剪寇之事,一以責臣,願陛下亟還宮以安黎庶。 ”帝乃還。

先是征左右阿蘇衛軍老幼赴京師,不行者斬,籍其家。 阿蘇衛指揮呼圖布哈、塔哈特穆爾等于是構變。 事覺,械送京師,斬以徇。

戊寅,諭中外曰:“近以奸臣都爾蘇、額卜德埒勒,潛通陰謀,變易祖宗成憲,既已明正其罪。 凡回回種人不預其事者,其安業勿懼;有因而煽惑其人者,罪之。 ”

命留守司完京城,軍十乘城守御。

雅克特穆爾與旺沁前軍遇于榆河北,奮擊,敗之,追至紅橋北。 旺沁將樞密副使阿喇特穆爾、指揮呼圖特穆爾引兵會戰。 阿喇特穆爾執戈入剌,雅克特穆爾側身以刀格其戈,就斫之,中其左臂;部將和尚馳擊呼圖特穆爾,亦中其左臂。 二人,驍將也,敵為奪氣,遂卻,因據紅橋。 兩軍阻水而陣,命善射者射之,遂退師于白浮南。 命知院伊蘇岱爾、巴都爾、伊訥斯等分為三隊,張兩翼以角之,敵軍敗走。

庚辰,詔諭御史台:“今后監察御史、廉訪司,凡有刺舉,并著其罪,無則勿妄以言。 廉訪司書吏,當以職官、教授、吏員、鄉貢進士參用。 ”

加封漢前將軍關羽為“顯靈義勇武安英濟王”,遣使祀其廟。

辛巳,雅克特穆爾與上都軍大戰于白浮之野,雅克特穆爾手斃七人。 會日晡,對壘而宿,夜二鼓,遣阿喇特穆爾等將精銳百騎,鼓噪射其營,敵眾驚擾,自相擊,至旦始悟,人馬死傷無數。 壬午,天大霧,旺沁等竄身山谷;癸未,集散卒復來戰。 雅克特穆爾率師駐白浮西,堅壁不動。 是夜,又命薩敦前軍繞其后,部曲巴都爾壓其前。 夾營吹銅角以震蕩之,敵亂,自相擊,已乃西遁。 遲明,追及于昌平北,斬首數千級,降者萬餘人。

帝遣使賜雅克特穆爾上尊,諭旨曰:“丞相每臨陣,躬冒矢石,脫有不虞,奈何?自今第以大將旗鼓憑高督戰可也。 ”雅克特穆爾對曰:“凡戰,臣必以身先之。 若委之諸將,萬一失利,悔將何及!”是日,敵軍再戰再北,旺沁單騎亡命,薩敦追之不及,還至昌平南。 俄報古北口不守,上都軍掠石槽,乃遣薩敦為先驅,雅克特穆爾以大軍繼其后。 至石槽,敵軍方炊,掩其不備,直搗之。 大軍并進,追擊四十里,至牛頭山,擒駙馬博囉特穆爾等獻闕下,戮之。 各衛將士降者不可勝計,餘兵奔竄。 夜,遣薩敦襲之,逐出古北口。

清安王庫布哈等將陝西兵潛由潼關南水門入,萬戶博囉棄關走,庫布哈等分據陝州諸縣,引兵前進,河南告急之使狎至。 丁亥,圖們岱爾及諸王額森特穆爾軍陷通州,將襲京師。 雅克特穆爾急引軍還,會京城里長,召募丁壯及百工合萬人,與兵士為伍,乘城守御。 命居庸關及冀寧、保德、靈石、代、崞、嵐石、汾、隰、吉州諸關,皆穿塹壘石為固,調丁壯守之。

戊子,陝西行台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引兵從大慶關渡河,擒河中府官,殺之。 萬戶薩里特穆爾軍潰而遁,官帶領皆棄城走,額森特穆爾悉以其黨代之。

有司持詔自江浙還,言行省臣意有不服者,詔遣使問不敬狀,將悉誅之。 中書左司郎中策丹言于雅克特穆爾曰:“上新即位,云南、四川猶未定,乃以使臣一言殺行省大臣,恐非盛德事。 況江浙豪奢之地,使臣不得厭其所需,則造言以陷之耳。 ”雅克特穆爾以言于帝,事乃止。

冬,十月,己丑朔,日將昏,雅克特穆爾抵通州。 乘圖們岱爾等初至,擊之,敵軍狼狽走,渡潞河。 庚寅,夾河而軍,敵列植秫秸,衣以氈衣,然火為疑兵夜遁。 辛卯,渡河追之。

上都諸王呼喇台等兵入紫荊關,將士皆潰,遣托克托穆爾等將兵四千援之。 紫荊關潰卒南走保定,因肆剽掠,同知路事阿里錫及故蔡國公張珪子武昌萬戶景武等率民持梃擊死數百人。 壬辰,額森特軍至保定,殺阿里錫及張景武兄弟五人,并取其家貲。

癸巳,雅克特穆爾及陽翟王太平、國王多羅岱等戰于檀子山之棗林,騰吉斯陷陣,殺太平,死者蔽野。 餘宵遁,遣薩敦追之,不及而還。

忽喇台等兵自紫荊關進逼涿州,至良鄉,游騎犯南城。 甲午,托克托穆爾、章吉與額森特合兵擊之,轉戰至盧溝橋,呼喇台被創,據橋而宿。 乙未,雅克特穆爾率諸將循北山而西,令脫銜系囊,盛莝豆以飼馬,士行且食,晨夜兼程,至于盧溝河,呼喇台聞之,望風西走。 是日,凱旋,入自肅清門,帝大悅。 丙申,賜宴興聖殿,盡歡而罷。

丁酉,以縉山縣民十人嘗為旺沁鄉導,誅其為首者四人,餘各杖一百,籍其家貲,妻子分賜守關軍士。

戊戌,諸將追阿喇特穆爾等至紫荊關,獲之,送京師,皆棄市。

己亥,圖們岱爾軍復入古北口,雅克特穆爾以師赴之,戰于檀州南野,敗之。 東路蒙古萬戶哈喇那懷率麾下萬人降,餘兵皆潰,圖們岱爾走還遼東。

乙未,使者頒詔于甘肅,至陝西行省,行台官涂毀詔書,械使者送上都。

湘寧王巴喇實里引兵入冀寧,殺掠吏民;時太行諸關守備皆缺,冀寧路來告急,敕萬戶和尚將兵由故關援之。 冀寧路官募民兵迎敵,和尚以師為殿,殺獲甚眾。 會上都兵大至,和尚退保故關,冀寧遂陷。

初,齊王伊嚕特穆爾,東路蒙古元帥布哈特穆爾,聞帝即位,乃趣上都,圍之。 上都屢敗,勢蹙。 辛丑,都爾蘇奉皇帝寶出降,梁王旺沁遁,遼王托克托為齊王所殺,遂收上都諸王符印;天順帝喇實晉巴不知所終。

壬寅,以宣徽使額森特知行樞密院事,宣徽副使章吉為行樞密院副使,與知樞密院事伊蘇岱爾等將兵西行,擊潼關軍。 以張珪女歸額森特。

癸卯,額森特穆爾軍至晉寧,本路軍皆遁。

甲辰,晉邸及遼王所轄路府州縣達嚕噶齊并罷免禁錮,選流官代之。

丙午,中書省言;“凡有罪者,既籍其家貲,又沒其妻子,非古者罪人不孥之意,今后請勿沒人妻子。 ”制可。

丁未,告祭于南郊。

己酉,陝西兵奪武關,萬戶楊克忠等兵潰。

庚戌,帝御興聖殿,齊王伊嚕特穆爾及諸王大臣奉上皇帝寶。 都爾蘇等從至京師,下之獄。 分遣使者檄行省內郡罷兵,以安百姓。

壬子,以河南、江西、湖廣入貢鴐鵝太頻,令減其數以省驛傳。

癸丑,雅克特穆爾辭知樞密院事,命其叔父東路蒙古元帥布哈特穆爾代之。

御史台言:“近北兵奪紫荊關,官軍潰走,掠保定之民。 本路官與故平章張珪子景武等五人。 率其民以擊官軍,額森特不俟奏聞,輒擅殺官吏及珪五子。 珪父祖三世,為國勛臣,即珪子有罪,珪之妻女又何罪焉!今既籍其家,又以其女歸額森特,誠非國家待遇勛臣之意。 ”帝命中書革正之。

甲寅,罷徽政院,改立儲慶使司。

湘寧王巴喇實爾之冀寧,還,次馬邑,元帥伊蘇岱爾執送京師。

丁巳,毀顯宗室,升順宗祔右穆第二室,成宗祔右穆第三室,武宗祔左昭第三室,仁宗祔左昭第四室,英宗祔右穆第四室。

加命雅克特穆爾為達喇罕,仍命子孫世襲其號。

戊午,詔廷臣曰:“凡今臣僚,惟丞相雅克特穆爾、大夫巴延許兼三職署事,餘者并從簡省。 百司事當奏者,共議以聞,不許獨請。 上都官吏,自八月二十一日以后擢用者,并追收其制。 ”

敕:“天下僧道有妻者,皆令為民。 ”

盜殺太尉布哈。 初,布哈乘國家多事,率眾剽掠,居庸以北,皆為所擾,至是盜入其家,殺之。 興和路當盜死罪,刑部議,以為:“布哈不道,眾所聞知,遇盜殺之,而本路隱其殘剽之罪,獨以盜聞,于法不當。 ”中書以聞,帝嘉其議。

是月,河南行省平章阿爾哈雅,集省憲官問御西兵之策,無有言者。 阿爾哈雅曰:“汴在南北之交,使西人得至此,則江南三省之道,不通于畿甸,軍旅應接,何日息乎!夫事有緩急輕重,今重莫如足兵,急莫如足食。 吾征湖廣之平陽、保定兩翼軍,與吾省之鄧新翼、廬州、沂、郯砲弩手諸軍以備虎牢;裕州哈喇魯、鄧州孫萬戶兩軍以備武關、荊子口;以屬郡之兵及蒙古兩都萬戶左右兩衛諸部丁壯之可入軍者,給馬乘、資裝,立行伍,以次備諸隘;芍陂等屯兵本自襄、鄧諸軍來田者,還其軍,益以民之丁壯,使守襄陽;白土、峽州諸隘,別遣塔海以備自蜀至者,括汴、汝荊、襄、兩淮之馬以給之。 府庫不足,則命郡縣假諸殷富之家。 安丰等郡之粟,溯黃河運至于陝,糴諸汴、汝,近郡者則運至滎陽以達于虎牢。 吾與諸軍各奮忠義以從王事,宜無不濟者。 ”眾曰:“唯命。 ”

即日部分行事,使廉訪使董守忠、僉事錫蘇往南陽,右丞圖特穆爾、廉訪使布延往虎牢,分遣兵馬,聽其調用,饋餉相望,阿爾哈雅親閱實之,自虎牢之南至于襄漢,無不畢給。 時朝廷置行樞密院以總西事,襄漢、荊湖、河南郡縣皆缺官,阿爾哈雅便宜擇才以使之,朝廷皆從其請。

已而西兵北行者,度河中以趨懷、孟、磁,南行者特默格過武關,殘鄧州,直趨襄陽,攻破郡邑三十餘,所過殺官吏,焚廬舍,且西結囊嘉特,以蜀兵至。 阿爾哈雅諜知之,益督餉西行,遣行院官塔海領兵攻特默克,又設備江、黃,置鐵繩于峽口,作舟艦以待戰。 十九日,與西兵遇于鞏縣之石渡,轉戰及暮,兩軍殺傷與墮澗谷死者相等,而虎牢遂為敵有,兵儲巨萬,一旦悉亡。 諸軍斂兵而退,二十二日,至汴,民大恐。 阿爾哈雅前后遣使告于朝,輒為額森特所留,不得朝廷音問。 阿爾哈雅親出拊循其民,修城關以備沖突,戒卒伍以嚴守衛,雖當危急,怡然如平時,眾賴以安。

十一月,庚申,以江南行台御史王琚仁言,汰近歲白身入官者。

敕行台:“凡有糾劾,必由御史台陳奏,勿徑以封事聞。 ”辛酉,額森特兵至武安,額森特穆爾以軍降。 河東州縣聞之,盡殺其所署官吏。

癸亥,帝宿齋宮;甲子,服兗冕,享于太廟。

是日,西兵逼汴城,將百里而近。 阿爾哈雅召行院、憲司、諸將吏告之曰:“吾荷國厚恩,惟有一死以報上。 敵亦烏合之眾,何所受命而敢犯我!誠使知聖天子之命,則眾沮而散耳。 吾今遣使告于朝,請降詔赦其脅眾詿誤,而整軍西向以臨之。 別遣精騎數千上龍門,繞出其后,使之進無所投,退無所歸,必成擒于鞏、洛之間矣。 ”眾皆曰:“善!”即日與行院出師。

會使者自大都還,言齊王已克上都,奉寶璽來歸,刻日至京,阿爾哈雅乃置酒相賀,發書告屬郡及江南三省。 又募士得蘭珠者,賚書諭之,朝廷亦遣都護伊嚕特穆爾以詔放散西軍之在虎牢者。 西軍多欲散走,且聞行省院以兵至,朝廷又使參政瀉布哈親諭之,靖安王乃遣使四輩與蘭珠來請命,逡巡而去。 阿爾哈雅乃解嚴,斂餘財以還民,從陝西求民之被俘掠者歸其家,凡數千人,陝西官吏被獲者亦皆遣還。 朝廷遷阿爾哈雅為陝西行台御史大夫以綏定之。

庚午,命總宿衛官分簡所募勇士,非舊嘗宿衛者皆罷去。

日本舶商至福建博易者,浙江行省選廉吏征其稅。

中書省言:“今歲既罷印鈔本,來歲擬印至元鈔一百一十九萬二千錠,中統鈔四萬錠。 ”監察御史言:“戶部鈔法,歲會其數,易故以新,期于流通,不出其數。 邇者都爾蘇以上都經費不足,命有司刻板印鈔;今事已定,宜急收毀。 ”從之。

監察御史薩里布哈、索諾木、于飲、張士弘言:“朝廷政務,賞罰為先,功罪既明,天下斯定。 近因特們德爾擅權竊位,假刑賞以濟其私,綱紀始紊,迨至泰定,爵賞益濫。 比以兵興,用人甚急,然賞罰不可不嚴,宜命有司,務合輿情,明示黜陟。 功罪既明,賞罰攸當,則朝廷肅清,紀綱振舉,而天下治矣。 ”帝嘉納之。

辛未,特默格兵入襄陽,本路官皆遁。 襄陽縣尹谷廷珪、主簿張德獨不去,西兵執之使降,不屈,死之。 時僉樞密院事塔海擁兵南陽不救。

壬寅,雅克特穆爾言:“向者上都舉兵,諸王實喇、樞密同知阿奇喇等十人,南望宮闕鼓噪,其黨拒命逆戰,情不可恕。 ”詔各杖一百七,流遠州,籍其家貲。

甲戌,居泰定后雍吉喇氏于東安州。

丙子,蘇蘇坐受賂,杖之,徙襄陽;以母年老,詔留之京師。

丁丑,以躬祀太廟禮成,御大明殿,受諸王、百官朝賀。

荊王伊蘇布干遣使傳檄至襄陽,特默格引兵走。

己卯,中書省言:“內外流官年及致仕者,并依階敘授以制敕,今后不須奏聞。 ”從之。

諸衛漢軍及州縣丁壯所給甲胄兵仗,皆令還官。

庚寅,遣使奉迎皇兄周王和實拉于漠北。

以中政院使敬儼為中書平章政事。

壬午,第三皇子寶寧更為太平訥,命大司農邁珠保養于其家。

詔行樞密院罷兵還。

癸卯,上都左丞相都爾蘇伏誅,磔其尸于市,梁王旺沁亦賜死,瑪謨錫、寧珠、薩實密實、額森特穆爾等皆棄市。 時朝議欲盡戮朝臣之在上都者,敬儼杭論,謂是皆循例從行,殺之非罪,眾賴以獲免。

甲申,命威順王庫春布哈還鎮湖廣。

先是,帝嘗命王征八番,而蜀省囊嘉特拒命未平。 南台御史秦起宗言:“武昌重鎮,當備上流之師,親王不可遠去。 ”力止之。 及王入見,帝謂曰:“八番之行,非秦元卿,几為失計”遂遣王還鎮。 朝議以起宗治蜀,幕府忘其名,以其字稱之曰秦元卿,嘗引筆改曰“起宗”,其眷注如此。 未几,拜中台御史。 起宗,廣平深水人也。

御史中丞趙世延以老疾辭職,不許。 用故中丞崔彧故事,加平章政事,居前職。

丙戌,以阿魯輝特穆爾等六人在上都欲舉義,不克而死,并賜贈謚,恤其家。

遣諸衛兵各還鎮。

遼王托克托之子巴都聚黨出剽掠,敕宣德府官捕之。

四川行省平章囊嘉特自稱鎮西王,以其省左丞托克托為平章,前云南廉訪使楊靜為左丞,殺其省平章寬春等,稱兵燒絕棧道。 烏蒙路教授杜岩肖,謂“聖明繼統,方內大寧,省臣當還兵入朝,庶免一方之害”,囊嘉特杖之一百七,禁錮之。

十二月,庚寅,命通政院整飭蒙古驛,諸關隘嘗毀民屋之塞者,賜民鈔,俾完之。

丙午,謁武宗神御殿。

御史台言額森特將兵所至,擅殺官吏,俘掠子女貸財;詔刑部鞫之,籍其家,杖之,竄于南寧,命其妻歸父母家。

庚子,赦天下。

辛丑,江南行台御史言:“遼王托克托,自其祖父以來,屢為叛逆,蓋因所封地大物眾。 宜削王號,處其子孫遠方,而析其元封分地。 ”詔中外與勛舊議其事。

甲寅,復遣使薩迪等奉迎皇兄于漠北。

丁巳,封西安王喇特納實哩為豫王。

戊午,詔:“蒙古、色目人願丁父母懮者,聽如舊制。 ”

是月,加謚顏真卿正烈文忠公,命有司歲時致祭。

陝西自泰定二年至是歲不雨,大飢,民相食。

朔漠諸王皆勸周王南還,王遂發,諸王察阿台、沿邊元帥多拉特、萬戶瑪嚕等,咸帥師扈行,舊臣博囉、尚嘉努、哈巴爾圖皆從。 至金山,嶺北行省平章政事和尼奉迎,武寧王庫庫圖命知樞密院事特穆爾布哈繼至,乃命博囉如京師。 兩都之民聞王使者至,歡呼曰:“天子實自北來矣!”諸王舊臣爭先迎謁,所至成聚。

是歲,兩都構兵,漕舟后至直沽者不果輸,復漕而南還。 行省欲坐罪督運者,海道都漕運萬戶王克敬曰:“若平時而往返如是,誠為可罪。 今蹈萬死完所漕而還,豈得已哉!請令其計石數,附次年所漕舟達京師。 ”從之。

雅克特穆爾議封巴延王爵,眾論附之;參議中書省事策丹獨不言,雅克特穆爾問故,策丹曰:“巴延已為太保,位列三公,而復加王封,后再有大功,將何以處之?且丞相封王,出自上意。 今欲加太保王封,丞相宜請于上,王爵非中書選法也。 ”遂寢其議。

前集賢直學士鄧文原卒。 文原內嚴而外恕,家貧而行廉,自致仕歸,召為翰林侍講學士,復拜嶺北、湖南道肅政廉訪使,皆以疾不赴。 后謚文肅。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五
【元紀二十三】 起屠維大荒落正月,盡十二月,凡一年。

諱和實拉,武宗長子也,母曰仁獻章聖皇后伊奇哩氏。 帝以大德四年十一月壬子生。 十一年,武宗入繼大統,立仁宗為皇太子,命以次傳于帝。 武宗崩,仁宗立,延祐三年春,立英宗為皇太子,封帝為周王,出鎮云南。 行至陝西,從臣不欲南行,擁帝至金山之北,遂居焉。


天歷二年

春,正月,己未朔,立都督府,以總左右奇徹及龍翊衛,命雅克特穆爾兼統之。

庚申,遣前翰林學士承旨布達實哩赴周王行所,仍命太府太監實喇卜奉金幣以往。

平章政事敬儼以傷足告歸。

辛酉,以高昌王特穆爾布哈為中書左丞相,大司農王毅為平章政事。

周王遣和勒圖達遜喇至京師。 以巴特穆爾扈從有功,遣使以幣帛百匹即行所賜之。

武寧王庫庫圖遣使來言周王啟行之期。

癸亥,以雅克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初,雅克特穆爾乞解相印,還宿衛,帝勉之曰:“卿已為省院,惟未入台,其聽后命。 ”至是遷御史大夫,依前錄軍國重事、達喇罕、太平王。

甲子,齊王伊嚕特穆爾薨。

乙丑,命中書左丞伊勒特穆爾迎周王。

丙寅,帝幸大崇恩福元寺。

戊辰,遣使獻海東鶻于周王。

辛未,中書省言:“近籍沒奇徹家,其子年十六,請令與其母同居;仍請自今臣僚有罪籍沒有,其妻、其子,他人不得陳乞沒為官口。 ”從之。

壬申,遣近侍星吉巴勒以詔往四川諭囊加特。

癸酉,以遼陽省、蒙古、高麗、肇州三萬戶將校從逆,舉兵犯京畿,拘其符印制敕。

囊嘉特乞師于鎮西武靖王綽斯班,綽斯班以兵守關隘。

甲戌,復命太仆卿嘉暉獻海東鶻于周王。

丙子,皇后媵臣章珠圖等七人,授集賢侍進學士等官。

丁丑,囊嘉特攻破播州貓兒埡隘,宣慰使楊雅爾布哈開關納之。 陝西蒙古軍都元帥布哈台者,囊嘉特之弟;囊嘉特遣使招之,布哈台不從,斬其使。

中書省言:“朝廷賞賚,不宜濫及罔功。 鷹、鶻、獅、豹之食,舊支肉價二百餘錠,今增至萬三千八百錠,控鶴舊止六百二十八戶,今增至二千四百戶;又,佛事歲費,以今較舊,增多金千一百五十兩,銀六千二百兩,鈔五萬六千二百錠,幣帛三萬四千餘匹;請悉簡汰。 ”從之。

壬午,周王遺常侍博囉及特珠勒先至京師,賞以金幣、居宅,仍遣內侍圖嘉琿如周王行所。

乙酉,薩題等見周王于行幄,致命辭勸進。

播州楊萬戶,引四川賊兵至烏江峰,官軍擊敗之;八番元帥圖楚克破烏江北岸賊兵,復奪關口;諸王伊嚕特穆爾,統軍五萬五千至烏江,與圖楚克會,囊嘉特焚雞武關大橋,又燒絕棧道。

丙戌,周王即皇帝位于和寧之北,是為明宗。 扈行諸王大臣咸入賀,乃命薩題遣人還報京師。 已而布達實里等輦金銀幣帛至,遂遣薩題等還京師。 帝命之曰:“朕弟曩觀書史,邇者得毋廢乎?聽政之暇,宜親賢士大夫,講論史籍,以知古今治亂得失。 卿等至京師,當以朕意諭之。 ”

奉元蒲城縣民王顯政,五世同居;衛輝安寅妻陳氏,河間王成妻劉氏,冀寧李孝仁妻寇氏,濮州王義妻雷氏,南陽卻二妻張氏,懷慶阿魯輝妻翟氏,皆以貞節聞;并旌其家。

二月,己丑,曲赦四川囊嘉特。

庚寅,大都復以雅克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知樞密院事,餘如故。 辛卯,御大明殿,冊命皇妃永吉喇氏。

壬辰,宣靖王邁努自大都來覲于行在。

癸巳,大都遣翰林侍講學士曹元用祀孔子于闕里。

囊嘉特據雞武關,奪三叉、柴關等驛,以書誘鞏總帥汪延昌,又進兵至金州,據白土關,陝西行省督軍御之。 大都樞密院言:“囊嘉特阻兵四川,其亂未已,請命鎮西武靖王綽斯班等皆調軍,以湖廣行省官托歡、集賽博囉及鄭昂霄總其兵進討。 ”戊戌,命察罕托諾爾,宣慰使薩特密實,將本部蒙古軍,會鎮西武靖王討四川。

頒行《農桑輯要》及《栽桑圖》。

辛丑,大都中書省議追尊皇妣伊奇哩氏曰仁獻章聖皇后,唐古氏曰文獻昭聖皇后,伊奇哩,明宗母;唐古,文宗母也。

丙午,囊嘉特分兵逼襄陽,湖廣行省調兵鎮播州及歸州。

辛亥,大都諭廷臣曰:“薩題還,言大兄已即皇帝位。 凡二月二十一日以前除官者,速與制敕。 后凡銓選,其詣行在以聞。 ”

廬州路合肥縣地震。

壬子,命有司造行在帳殿。

癸丑,諸王伊嚕特穆爾等至播州,招諭土官之從囊嘉特者,楊延里布哈及其弟等皆來降。

大都立奎章閣學士院,秩正三品,以翰林學士承旨呼圖魯都爾、集賢大學士趙世延并為大學士,侍御史薩題、翰林直學士虞集并為侍讀學士;又置承制、供奉各一員,遣使以除目奏于行在,帝并從之。

三月,戊午朔,帝次潔堅察罕之地。

辛酉,大都遣右丞相雅克特穆爾奉皇帝寶于行在所,御史中丞巴實喇、知樞密院事圖爾、哈特穆爾等各率其屬以從。 復命有司以金銀、幣帛詣行在所以備賜予。 因謂其廷臣曰:“寶璽既北上,繼今國家政事,其遣人聞于行在所。 ”

癸亥,大都命有司造乘輿服御,北迎大駕。

大都改潛邸所幸諸路,名建康曰集慶,江陵曰中興,瓊州曰乾寧,潭州曰天臨。

丙寅,耀里特穆爾自行在還大都,諭旨曰:“朕至上都,宗王、大臣必皆會集,有司當備供帳。 上都積貯,已為都爾蘇所耗,大都府藏,聞亦盡虛,供億如有不足,其以御史台、司農寺、樞密、宣徽、宣政等院所貯充之。 ”

戊辰,云南諸王達實布哈、圖沁布哈及行省平章瑪呼斯等,集眾五萬,數丞相額森吉尼專擅十罪,將殺之。 額森吉尼遁走八番。 達實布哈偽署參知政事等官。

己巳,大都命改集慶潛邸,封大龍翔集慶寺,以來歲興工。

夏,四月,壬辰,大都命浚漷州漕運河。

癸巳,雅克特穆爾見帝于行在,率百官上皇帝寶。 帝嘉其勛,拜太師,仍命為中書右丞相、錄軍國重事、達喇罕、太平王,餘并如故。 復諭雅克特穆爾等曰:“凡京師百官,朕弟所用者,并仍其舊,卿等其以朕意諭之。 ”雅克特穆爾曰:“陛下君臨萬方,國家大事所系者,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而已,宜擇人居之。 ”帝然其言,以武宗舊人哈瑪爾圖為中書平章政事,前中書平章政事巴特穆爾知樞密院事,常侍博囉為御史大夫。

甲午,立行樞密院,命昭武王知樞密院事,和錫領行樞密院事,賽特穆爾、邁努并同知行樞密院事。

是日,帝宴諸王、大臣于行殿,雅克特穆爾、哈瑪爾圖、巴特穆爾、博囉等待。 帝特命台臣曰:“太祖皇帝嘗訓飭臣下云:‘美色、名馬、人皆悅之,然方寸一有系累,即能壞名敗德。 ’卿等居風紀之司,亦嘗念及此乎?世祖初立御史台,首命塔齊爾、賓達杰爾二人協司其政。 天下國家,譬猶一人之身,中書則右手也,樞密則左手也。 左右手有病,治之以良醫,省院缺失,不以御史台治之,可乎?凡諸王、百司,違法越禮,一聽舉劾。 風紀重則貪墨懼,猶斧斤重則入木深,其勢然也。 朕有缺失,卿亦以聞,朕不以責也。 ”

乙未,特命博囉等傳旨,宣諭雅克特穆爾、巴特錫、和實、哈瑪爾圖、巴特勒等曰:“凡省、院、台、百司庶政,詢謀僉同,標譯所奏,以告于朕。 軍務機密,樞密院當即以聞,毋以夙夜為間而稽留之。 其它有所言,必先中書、院、台,其下百司及脩御之臣,毋得隔越陳請。 宜宣諭諸司,咸俾聞知,倘違朕意,必罰無赦。 ”

丁酉,以陝西行台御史大夫特穆爾圖為上都留守。

己亥,湖廣行省參知政事博囉奉詔至四川赦囊嘉特罪。 囊嘉特等聽詔,蜀地悉定,諸省兵皆罷。

癸卯,遣使如京師,卜日命中書左丞相特穆爾布哈攝告即位于郊廟、社稷。 遣武寧王庫庫圖、平章政事哈瑪爾圖,立皇弟圖卜特穆爾為皇太子,仍立詹事院,罷儲慶司。

以徹爾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闊爾吉為中書右丞。

乙巳,監察御史言:“嶺北行省,控制一方,廣輪萬里,實為太祖肇基之地,國家根本系焉,方面之寄,豈可輕任!平章達錫濟素非勛舊,奴事都爾蘇,倔起宿衛,輒為右丞,俄升平章,年已七十,眊昏殊甚。 右丞瑪謨本晉邸部民,以女妻都爾蘇,引為都水,遂除左丞。 郎中羅勒,市井小人,呼魯呼乃晉邸衛卒,不諳政務,并宜黜退。 ”帝曰:“御史言甚善,其并黜之。 ”又諭台臣曰:“御史劾嶺北省臣,朕甚嘉之。 繼今所當言者,勿有所憚。 被劾之人,苟營求申訴,朕必罪之。 或廉非其實,毋輒以聞。 ”

五月,丁巳朔,帝次多勒巴津之地。

是日,皇太子賜雅克特穆爾父祖紀功碑銘。

戊午,遣豫王特納實哩還大都。

己未,皇太子遣翰林學士承旨阿鄰特穆爾來迎大駕。

庚申,帝次鄂爾木東。 癸亥,次拜薩濟圖之地。 是日,皇太子復遣翰林學士承旨鄂爾多來迎大駕。

乙丑,命有司給行在宿衛士衣糧及馬芻豆。

庚午,帝命雅克特穆爾升用嶺北行省官吏,其餘官吏并賜散官一級。 選用潛邸舊臣及扈從士,受制命者八十有五人,六品以下二十有六人。

甲戌,皇太子命中書省臣,擬用中書六部官,奏于行在所。

壬申,次溫都爾海之地,以重嘉努為御史中丞。

乙亥,次呼圖喇,敕大都省臣鑄皇太子寶。 時求太子故寶不知所在,近侍巴布哈言寶藏于上都行幄,遣人于上都索之,無所得,乃命更鑄之。

丁丑,皇太子發京師,北迎大駕。 鎮南王特穆爾布哈及諸王、駙馬、扈衛、百官悉從行,市馬二百匹,載乘輿服御送行在所。

六月,丁酉,升都督府為大都督府。

壬寅,戒近侍毋得輒有奏請。

庚戌,皇太子次于上都之六十店。

辛亥,帝次哈爾納圖之地。 詔中書省臣:“凡國家銓選、錢谷諸大政事,先啟皇太子,然后以聞。 ”

陝西行台御史孔思迪言:“人倫之中,夫婦為重。 內外大臣得罪就刑者,其妻妾即斷付他人,似與國朝旌表貞節之旨不侔,夫亡終制之令相反。 況以失節之婦配有功之人,又與前賢所謂‘娶失節者以配身,是己失節’之意不同。 今后凡負國之臣,籍沒奴婢財產,不必罪其妻子。 當典刑者,則孥戮之,不必斷付他人,庶使婦人均得守節,請著為令。 ”

壬子,海運糧至大都,凡百四十萬九千一百三十石。

是月,皇太子賜鳳翔府岐陽書院額。 書院祀周文憲王,仍命設學官,春秋釋奠,如孔子廟儀。

秋,七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自六月壬子雨,至是日乃已。

己未,皇太子更定遷徙法:“凡應徙者,驗所居遠近,移之千里,在道遇赦,皆得放還。 如不悛再犯,徙之本省不毛之地,十年無過,則量移之。 所遷人死,妻子願歸土者所。 著為令。 ”

壬申,監察御史巴迪斯言:“朝廷自去秋命將出師,戡定禍亂,其供給軍需,賞賚將士,所費不可勝計。 況冬春之交,雪雨愆期,麥苗槁死,秋田未種,民庶遑遑,流移者眾,此正國家節用之時也。 如果有功必當賞賚者,宜視其官之崇卑而輕重之,不惟省費,亦可示勸。 其近侍諸臣奏請恩賜,宜悉停罷,以紓民力。 ”帝嘉納之,仍敕中書省,以其言示有司。

癸亥,太白經天。

丙子,皇太子受新寶。

辛巳,冀寧陽曲縣雨雹,大者如雞卵。

八月,乙酉朔,帝次鴻和爾之地。 丙戌,皇太子入見。 是日,宴皇太子及諸王、大臣于行殿。 庚寅,帝暴崩,年三十,葬起輦谷。

皇太子入臨,哭盡哀。 雅克特穆爾以皇后命,奉皇帝璽寶授皇太子。 皇太子疾驅而還,雅克特穆爾從行,晝則率宿衛士以扈從,夜則躬擐甲胄,繞幄殿巡護。 壬辰,次博囉察罕,以巴延為中書左丞相,依前太保;奇徹台、阿爾斯蘭哈雅、趙世延并中書平章政事;甘肅行省平章多爾濟為中書右丞,中書參議阿榮、太子詹事丞趙世安并中書參知政事;前右相相達實特穆爾、知樞密院事特穆爾布哈及上都留守特穆爾圖并為御史大夫。

宣政院使回回聞明宗崩,流涕不能食,自是杜門不出者數年,以疾卒。 回回與弟庫庫皆為時之名臣,世號雙璧,皆博果密之子也。

癸巳,皇太子至上都,雅克特穆爾遂與諸王、大臣陳勸復進大位。

丙申,流諸王圖喇楚于海南。

戊戌,四川囊嘉特以指斥乘輿,坐大不道棄市。

己亥,皇太子復即位于上都之大安閣。

詔曰:“晉邸違盟構逆,據有神器,天示譴告,竟隕厥身;于是宗戚舊臣,協謀以舉義,正名以討罪,揆諸統緒,屬在眇躬。 朕興念大兄播遷朔漠,以賢以長,歷數宜歸,力拒群言,至于再四。 乃曰艱難之際,天位久虛,則眾志弗固,恐隳大業。 朕雖從其請,初志不移,是以固讓之詔始頒,奉迎之使已遣。 尋命喇特納實里、雅克特穆爾奉皇帝寶璽,遠迓于途,受寶即位之日,即遣使授朕皇太子寶;朕幸釋重負,實獲素心,乃率臣民,北迎大駕。 而先皇帝跋涉山川,蒙犯霜露,道路遼遠,自春徂秋,懷艱阻于歷年,望都邑而增慨,徒御弗慎,屢爽節宣,信使往來,相望于道。 八月一日,大駕次鴻和爾,朕切瞻對之有期,兼程先進,相見之頃,悲喜交集。 何數日之間,而宮車弗駕,國家多難,遽至于斯!念之痛心,以夜繼旦,諸王、大臣以為祖宗基業之隆,先帝付托之重,天命所在,誠不可違,請即正位,以安九有。 朕以先皇帝奄棄方新,銜哀辭對,固請彌堅,執誼伏闕者三日,皆宗社大計,乃于八月十五日即皇帝位于上都。 可大赦天下。 ”

辛丑,立寧徽寺,掌明宗宮分事。 壬寅,以鈔萬錠,幣帛二千匹,供明宗皇后費用。

乙巳,發諸衛軍浚通惠河。

丙午,自庚子至是日,晝霧夜晴。

丁未,以瑪薩爾岱為上都留守。 瑪薩爾岱前為陝西行台侍御史,坐涂毀詔書得罪,以其兄巴延有功,故特官之。

曹元用自曲阜代祀還,以司寇像及《代祀記》獻,帝甚喜。 值大禧宗禋院副使缺,中書請以元用為之。 帝不允,曰:“此人翰林中所不可無者,將大用之”會卒,帝嗟悼久之,追封東平郡公,謚文獻。

己酉,車駕發上都。

庚戌,改詹事院為儲政院,以巴延兼儲政院使。

河東宣慰使哈克繖托朝賀為名,斂所屬鈔千錠入己,事覺,征鈔還其主。 敕:“自今有以朝賀斂鈔者,以枉法論罪。 ”

甲寅,監察御史劾“前丞相齊布哈,昔以贓罷;天歷初,因人成功,遂居相位。 既矯制以瑪閭家資賜平章蘇蘇,又與蘇蘇等潛呼日者推測聖算。 今奉詔已釋其罪,請竄諸海島以杜奸萌。 ”帝曰:“流竄海島,朕所不忍,其并妻子置之集慶。 ”

加封大都城隍為護國保寧王。

景州筱縣尹呂思誠,差民戶為三等,均其徭役;刻孔子像,令社學祀事。 每歲春,行田,樹畜勤敏者賞以農器,人爭趨事,地無遣力。 民石安兒等,流離積年,至是聞風復業。 印識文簿,俾社長藏之,季月報縣,不孝弟、不事生業者悉書之,罰其輸作。 胥吏至社者何人,用飲食若干,多者責償其直。 豪猾者竄名職田戶,思誠盡袪其弊。 天旱,道士持青蛇曰:“盧師谷小青,謂龍也,禱之即雨。 ”思誠以其惑人,殺蛇,逐道士,雨亦隨至,遂有年。 縣多淫祠,動以百餘計,刑牲以祭者無虛日,思誠悉命毀之,唯存漢董仲舒祠。

九月,乙卯朔,市故宋太后全氏田,賜大承大護聖寺。

辛酉,詔:“凡往明宗所送寶官吏,越次超升者,皆從黜降。 ”

丁卯,帝至自上都。

戊辰,敕翰林國史院官同奎章閣學士,采輯本朝典故,准唐、宋《會要》著為《經世大典》。

敕:“使者頒詔赦,率日行三百里。 既受命,逗留三日及所至飲宴稽期者治罪;受賂者以枉法論。 ”

辛未,監察御史劾奏:“如樞密院事達實特穆爾,阿附都爾蘇,又與旺沁舉兵犯闕。 今既待以不死,而又付之兵柄,事非便。 ”詔罷之。

癸酉,帝御大明殿,受諸王、百官朝賀。

特們德爾諸子索珠等,明宗嘗敕流于南方。 雅克特穆爾言天歷初有勞于國,請各遣還田里,從之。

甲戌,命江浙行省明年漕運糧二百八十萬石赴京師。

乙亥,史惟良上疏言:“今天下郡邑被災者眾,國家經費若此之繁,帑藏空虛,生民凋瘵,此正更新百度之時也。 宜遵世祖成憲,汰冗濫蠶食之人,罷土木不急之役,事有不便者,咸厘正之。 如此,則天災可弭,禎祥可致;不然,因循苟且,其弊漸深,治亂之由,自此而分矣。 ”帝嘉納之。

丙子,以衛輝路旱,罷蘇門歲輸米二千石。

論額森特以不忠不敬,伏誅。

癸未,建顏子廟于曲阜所居陋巷。

時方建龍翔集慶寺,命阿榮、趙世安督工,台臣監造。 南台御史蓋苗上封事曰:“臣聞使民以時,使臣以禮,自古未有不由斯道而致隆平者。 陛下龍潛建業之時,居民困于供給;幸而獲睹今日之運,百姓跂足舉首以望非常之惠。 今奪民時,毀民居,以創佛寺,豈聖人御天下之道乎?昔漢高祖興于丰、沛,為復兩縣;光武中興,南陽免稅三年。 今不務此而隆重佛氏,何以慰斯民之望哉?且佛以慈悲為心,方便為教,今尊佛氏而害生民,無乃違其方便之教乎?台臣職專糾察,表正百司,今乃委以修繕之役,豈其理哉?”書奏,為免台臣監役。

關中大飢,帝問奎章侍書學士虞集,何以救民之飢,對曰:“承平日久,人情晏安,有志之士,急于近效,則怨讟興焉。 不幸大災之餘,正君子為治作新之機也。 若遣一二有仁術、知民事者,稍寬其禁令,使得有所為,隨郡具擇可用之人,因舊民所在,定城郭,修閭里,治溝洫,限畎畝,薄征斂,招其傷殘老弱,漸以其力治之,則遠去而來歸者漸至,春耕秋斂,皆有所助。 一二歲間,勿征勿徭,封域既正,友望相濟,四面而至者,均齊方正,截然有法,則三代之民將見出于空虛之野矣。 ”帝稱善。 因進曰:“幸假臣一郡,試以此法行之,三五年間,必有以報朝廷者。 ”左右有曰:“虞伯生欲以此去耳。 ”遂寢其議。

以張養浩為陝西行台御史中丞。

初,養浩以父老,棄官歸養,屢征不赴。 及聞陝西中丞之命,即散其家之所有與鄉里貧乏者,登車就道,遇餓者則賑之。 道經華山,禱雨于岳祠,大雨如注,水三尺乃止,禾黍自生,秦人大喜。 時斗米值十三緡,民持鈔出糴,稍昏即不用,詣庫換易,則豪猾黨蔽,易十與五,累日不可得,民大困。 養浩乃檢庫中未毀昏封鈔文可驗者,得一千八十五萬餘緡,悉以印記其背;又刻十貫、五貫為券,給散貧民,命米商視印記出粟,詣庫驗數以易之,于是吏弊不敢行。 又率富民出粟,因請行納粟補官之令。 聞民間有殺子以奉母者,為之大慟,出私錢以濟之。 到官四月,未嘗家居,止宿公署,夜則禱于天,晝則出賑飢民,終日無少怠,每一念至,即撫膺慟哭,遂得疾不起。 卒年六十。 關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 追封濟國公,謚文忠。

是月,太史院使齊履謙卒。

履廉少篤學勤苦,家貧無書。 及為星歷生,在太史局,會秘書監輦亡宋遺書留置本院,因晝夜諷誦,深究自得,故其學無不淹貫。 時立國百有餘年,而郊廟之樂,沿襲宋、金,未有能正之者。 履謙謂“樂本于律,律本于氣,而氣候之法,具在前史。 可擇僻地為秘密,取金門之竹及河內葭莩候之,上可以正雅樂,荐郊廟,和神人,下可以同度量,平物貨,厚風俗。 ”列其事上之。 又得黑石古律管一,長尺有八寸,其制與律家所說不同,蓋古所謂玉律也。 適遷它官,事遂寢,有志者深惜之。 后追封汝南郡公,謚文懿。

冬,十月,甲申朔,帝服袞冕,享太廟。

辛卯,雅克特穆爾率群臣請上尊號,不許。

申飭海道轉漕之禁。

籍四川囊嘉特家產;其黨楊靜等皆奪爵,杖之,籍其家,流遼東。

甲午,以登極恭謝,遣官代祀于南郊社稷。

中書省言:“舊制,朝官以三十月為一考,外任則三年為滿。 比年朝官率不久于職,或數月即改遷,于典制不類,且治跡無從考驗。 請如舊制為宜。 ”敕:“除風憲官外,其餘朝官,不許二十月內遷調。 ”

丙申,上大行皇帝尊謚曰翼獻景孝皇帝,廟號明宗,國語曰齊雅爾皇帝。

己亥,申飭都水監河防之禁。

辛丑,敕諸王公、官府、寺觀撥賜田租;除魯國大長公主聽遣人征收外,其餘悉輸于官,給鈔酬其直。

壬寅,弛陝西山澤之禁以利民。

大寧路地震。

癸卯,監察御史劾奏:“張思明在仁宗朝,阿附權臣特們德爾,間諜兩宮,仁宗灼見其奸,既行黜降。 及英宗朝,特們德爾再相,復援為左丞,稔惡不悛,既以罷廢。 今又冒居是官,宜黜罷。 ”詔罷之。

戊申,征托多、王士熙等于貶所,放還鄉里。

庚戌,罷大承天護聖寺工役。 囚在獄三年疑不決者,釋之;民欠官錢無可追征者,盡蠲免。

賑常德諸路飢。

十一月,乙卯,受佛戒于帝師,作佛事六十日。

甲子,賑廬州飢。

己巳,以薩迪為中書右丞。

命中書左丞趙世安提調國子監學。

丁丑,廣源猺寇掠湖廣州且,命行省招捕之。

己卯,翰林國史院言纂修《英宗實錄》,請具都爾蘇款伏付史館,從之。

高麗國王王燾久病,不能朝,請命其子楨襲位。

以平江官田百五十頃賜大龍翔集慶寺及大崇禧萬壽寺。

壬子,詔豫王喇特納實哩鎮云南。

十二月,甲申,以帝師自西番至,命朝廷一品以下咸郊迎。 大臣俯伏進觴,帝師不為動。 國子祭酒富珠哩翀舉觴立進曰:“帝師,釋迦之徒,天下僧人師也。 予,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師也。 請各不為禮。 ”帝師笑而起,舉觴卒飲。 眾為之悚然。

詔:“僧尼徭役一切無有所預。 ”

丙戌,詔:“百官一品至三品,先言朝政得失一事,四品以下,悉聽敷陳。 ”仍命趙世安、阿榮輯錄所上章疏,善者即議舉行。

追封雅克特穆爾曾祖班都察為溧陽王。 祖托克托呼為升王,父綽和爾為揚王。

乙未,改封前鎮南王特穆爾布哈為宣讓王。 初,鎮南王托布哈薨,子博囉布哈幼,命特穆爾布哈襲其爵,博囉布哈既長,特穆爾布哈請以王爵歸之,乃特封富讓王,以示褒寵。

詔諭群臣臣:“皇姑魯國大長公主早寡守節,不從諸叔繼尚,鞠育遺孤,其子襲其王,女配予一人。 朕思庶民若是者猶當旌表,況在懿親乎!趙世延、虞集等可議封號以聞。 ”

詔:“諸僧寺田,自金、宋所有及累朝賜予者,悉除其租;其有當輸租者,仍免其役;僧還俗者,聽復為僧。 ”

壬寅,命江浙行省印《佛經》二十七藏。

丁未,造至元鈔四十五萬錠,中統鈔五萬錠。

是歲,中書平章政事徹爾特穆爾,出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 是時黃河清,有司以為瑞,請聞于朝,徹爾特穆爾曰:“吾知為臣忠,為子孝,天下治,百姓安為瑞,餘何益于治!”歲大飢,徹爾特穆爾議賑之,其屬以為必自縣上之府,府上之省,然后以聞,徹爾特穆爾曰:“民飢,死者已眾,乃欲拘以常格耶!往復累月,民存無几矣。 此蓋有司畏罪,將歸怨于朝廷,吾不為也。 ”大發倉廩賑之,乃請專擅之罪;帝嘉之,賜龍衣、上尊。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六
【元紀二十四】 起上章敦牂正月,盡玄黓涒灘十二月,凡三年。

諱圖卜特穆爾,武宗次子,明宗之弟也,母曰文獻昭聖皇后唐古氏。 大德八年春正月癸亥生。 至治元年,出居海南;泰定元年,召還京師,封懷王。


至順元年

春,正月,丙辰,命趙世延、趙世安領纂修《經世大典》事。

辛酉,時享太廟。

甲子,雅克特穆爾、巴延并辭丞相職,不允,仍命阿榮、趙世安慰諭之。

丁卯,云南諸王圖沁及萬戶布呼、阿哈等叛,攻中慶路,陷之,殺廉訪司官,執左丞實都等,迫令署諸文牘。

辛未,中書省言:“科舉會試日期,舊制以二月一日、三日、五日,近歲改為十一、十三、十五;請依舊制。 ”從之。

壬申,衡陽猺為寇,劫掠湘鄉州。

丁丑,追封三寶努為郢城王,謚榮敏。

趙世延請致仁,不允。

庚辰,陛群玉署為群玉內司,仍隸奎章閣學士院,以禮部尚書庫庫兼監群玉內司事。 庫庫嘗以秘書監丞奉命往核泉舶,芥視珠犀,不少留目。 國制,大樂諸坊,咸隸禮部,遇公宴,眾伎畢陳。 庫庫視之泊如,僚佐以下皆肅然。

二月,壬午朔,以趙世安為御史中丞,史惟良為中書左丞。

癸未,籍張珪子五人家貲。

丁亥,命江南、陝西、河南等外富民輸粟,補江南萬石者官正七品,陝西千五百石、河南二千百,江南五千石者從七品,自餘品級有差;四川富民有能輸粟赴江陵者,依河南例;其不願仕,乞封父母者聽。 僧、道輸粟者,加以師號。

己丑,圖沁、布呼等攻陷仁德府,至馬龍州。 調八番元帥鄂勒哲將八番達喇罕軍千人、順元土軍五百人御之。

庚寅,以修《經世大典》久無成功,專命奎章閣學士阿鄰特穆爾、和塔拉、都哩默色等譯國言所紀典章為漢語,纂修則趙世延、虞集等,而雅克特穆爾如國史例監修。

奎章閣學士和塔拉、都哩默色、薩題、虞集辭職,詔諭之曰:“昔我祖宗睿知聰明,其于致治之道,自然生知。 朕以統緒所傳,實在眇躬,夙夜懮懼。 自惟早歲跋涉艱阻,視我祖宗,既乏生知之明,于國家治體,豈能周知!故立奎章閣,置學士員,以祖宗明訓、古昔治亂得失陳說于前,使朕樂于聽聞,卿等宜推所學以稱朕意,其勿復辭。 ”

甲午,圖沁、布呼等攻晉寧州。 圖沁自立為云南王,布呼為丞相,阿哈、呼喇呼等為平章等官,立城柵,焚倉庫以拒命。

乙未,中書省言:“江浙民飢,今歲海運,為米二百萬石,其不足者,來歲補運。 ”從之。

丙申,賑常德、澧州路飢。

甲辰,帝及皇后、皇子喇特納達喇并受佛戒。

己亥,命明宗皇子受佛戒。

監察御史言:“中書平章多爾濟,職任台衡,不思報效,銓選之際,紊亂綱紀,貪污著聞,恬不知恥,宜行黜罷。 ”從之。

甲辰,流旺沁之子于吉陽軍。

乙巳,封明宗皇子伊勒質伯為鄜王。

賑淮安飢。

丙午,命中尚卿蘇爾約蘇從以兵討云南。

御史台言:“奇徹台天歷初在上都,嘗與庫庫楚等謀執都爾蘇,事泄,同謀者皆死,奇徹台以出征獲免。 頃台臣疑而劾之,不稱事情,宜雪其枉。 ”制可。

帝念雅克特穆爾擁戴之勞,既追封其三世,又命禮部尚書馬祖常制文立石于北郊以昭其功;獲謂未足以報,命獨為丞相以尊異之。 丁未,以巴延知樞密院事,依前太保、錄軍國重事。 詔中書曰:“昔在世祖,嘗以宰相一人總領庶務,故治出于一,政有所統。 雅克特穆爾為右丞相,巴延既知樞密院事,左丞相其勿復置。 凡號令、刑名、選法、錢糧、造作,一切中書政務,悉聽雅克特穆爾總裁。 諸王、公主、附馬、近侍人員、大小諸司,敢有隔越聞奏,以違制論。 ”

戊申,中書省言:“舊制,正旦、天壽節,內外諸司各有贄獻,頃者罷之。 今江浙省臣言聖恩公溥,覆幬無疆,而臣等殊無補報,凡遇慶禮,進表稱賀,請如舊制為宜。 ”從之。

征札實為應奉翰林文字,賜對奎章閣。 帝問有所著述否,札實進所著《帝王心法》,帝稱善,詔預修《經世大典》。 以論議不合,求去,乃命奎章閣侍書學士虞集諭留之,札實堅以母老辭,遂賜幣遣之。

辛亥,命市故瀛國公趙D田,賜龍翔集慶寺,御史台言不必予其直,帝曰:“吾建寺為子孫黎民計,若取人田而不予直,非朕志也。 ”

賑茶陵等州飢。 杭州火,恤之。

三月,甲寅,乖西絲玄蠻三千人入松剁山,燒沿邊軍營堡。

戊午,封皇子喇特納達喇為燕王,立宮相府總其府事,雅克特穆爾領之。

廷試進士,賜特勒圖、王文煜等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時宗籓暌隔,功臣汰侈,政教未立。 帝將策士,虞集為讀卷官,乃擬制策以進,首以勸親親、體群臣、同一風俗、協和萬邦為問。 帝不用。

命彰德路歲祭羑里周文王祠。

以河南行省平章奇珠為云南行省平章,八番、順元宣慰使特穆爾布哈為云南行省左丞,從豫王由八番道討云南。

己巳,議明宗升祔,序于英宗之上,視順宗、成宗廟遷之例。

辛未,諸王伊蘇台,部七百餘人入天山縣,掠民財產,遣樞密院、宗正府官往捕之。

壬申,祔明宗神主于太廟。

夏,四月,壬午朔,命西僧作佛事于仁和殿,自是日始,至十二月終罷。

癸未,中書省言:“各官分及宿衛士歲賜錢帛,舊額萬人,去歲增四千人,邇者增數益廣,請依舊額為宜。 ”詔阿布哈雅裁省以聞。

壬辰,以所籍張珪諸子田四百頃賜大承天護聖寺。

辛丑,明宗皇后必巴實崩,皇后鴻吉哩氏與宦者拜珠謀殺之也。

壬寅,括益都、般陽、寧海間田十六萬餘頃,賜大承天護聖寺。

烏蒙土官祿余殺烏撒宣慰司官吏,降于布呼。 羅羅諸蠻俱叛,與布呼相應,平章特穆爾布哈為其所害。 祿余以蠻所七百餘人拒烏撒、順元界,立關固守。 重慶五路萬戶,軍至云南境,值羅羅蠻萬餘人遇害,千戶祝天祥等引餘眾遁還。

戊申,詔江浙、河南、江西三省調兵二萬,命諸王運圖斯特穆爾及樞密判官洪浹將之,與湖廣行省平章托歡會兵討云南。

五月,戊午,帝御大明殿,雅克特穆爾率文武百官及僧道、耆老奉玉冊玉寶,上尊號曰:“欽天統聖至德成功大文孝皇帝。 ”是日,改元至順。

丁卯,翰林國史院修《英宗實錄》成。

戊辰,帝如上都。 將立燕王喇特納達喇為皇太子,乃以托歡特穆爾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謂太子非其子,黜之江南,驛召翰林學士阿林特穆爾、奎章閣學士烏圖嚕篤勒哲書其事于《托布齊延》,召虞集使書詔,播告中外。

是月,以浙東宣慰使陳天祐、湖廣參知政事樊楫死于王事,贈封特加一級。 龍興張仁興妻鄒氏、奉元李郁妻崔氏以志節,汴梁尹華以孝行,皆旌其門。

六月,辛巳朔,雅克特穆爾言:“向有旨,惟許臣及巴延兼領三職。 今趙世延以平章政事兼翰林學士承旨、奎章閣大學士,世延引疾以辭。 ”帝曰:“朕重老成人,其令趙世延仍視事中書,果病。 無預銓選可也。 ”

丙申,大名路黃河溢。

庚子,知樞密院事庫春貝、托克托穆爾及通政使齊爾噶朗等十人,以雅克特穆爾權勢崇重,謀誅之。 頁特密實托密以變告雅克特穆爾;即率奇徹軍掩捕,按問,并棄市,籍其家。

乙巳,羅羅斯土官撒加伯,合烏蒙蠻兵萬人攻建昌縣,云南行省右丞躍里特穆爾拒之,斬首四百餘級;四川軍亦敗撒加伯于蘆古驛。

秋,七月,己未,通渭山崩。

辛酉,以江西、建昌萬戶府軍戍廣海者,一歲更役,往來勞苦,詔仍至元舊制,二歲一更。

乙丑,調諸衛卒筑漷州、柳林海子堤堰。

庚午,中書省言:“近歲帑廩空虛,其費有五:“曰賞賜,曰作佛事,曰創置衙門,曰濫冒支領,曰續增衛士鷹坊,請與樞密院、御史台各集賽官同加汰減。 ”從之。

丁丑,特們德爾子將作使索珠與其弟觀音努、姊夫太醫使伊埒哈雅,坐怨望咒詛,事覺,詔中書鞫之。 事連前刑部尚書烏訥爾、前御史大夫博囉、上都留守烏訥爾等,俱伏誅。

云南圖沁、布呼等勢愈猖獗,烏撒、祿余亦乘勢連約烏蒙、東川、茫部諸蠻,欲令布呼弟拜延順等兵攻順元。 詔即遣使督豫王喇特納實哩及行樞密院、四川、云南行省亟會諸軍分道進討;以烏蒙、烏撒及羅羅斯地接西番,與碉門安撫司相為脣齒,命宣政院督所屬軍民嚴加守備,又命鞏昌都總帥府調兵千人戍四川。

閏月,癸未,監察御史葛明誠言:“中書平章政事趙世延,年逾七十,志慮耗衰,固位苟容,無補于事,請斥歸田里。 ”詔中書議之。 雅克特穆爾言:“世延向日陳致仕,不允所請。 御史之言,蓋不知有旨。 ”帝曰:“如御史言,世延固難任中書矣,其仍任以翰林、奎章之職。 ”

云南茫部路九村夷人阿斡阿里,詣四川行省自陳:“本路舊隸四川,今土官撒加伯與云南連叛,願備糧四百石,民丁千人,助大軍進征。 ”事聞,詔嘉其去逆效順,厚慰諭之。

癸巳,行樞密院言:“征戍云南軍士二人逃歸,捕獲,法當死。 ”詔曰:“如臨戰陣而逃,死宜也。 非接戰而逃,輒當以死,何視人命之易耶!其杖而流之。 ”

安南國王陳益稷,以天歷二年卒于漢陽府。 丁酉,制贈開府儀同三司、湖廣行省平章政事,王爵如故,謚忠懿。

戊申,加封孔子父齊國公為啟聖王,母魯國太夫人顏氏為啟聖王夫人。 旋封孔子妻并官氏為大成至聖文宣王夫人,從衍聖公孔思晦之請也。 又加封顏子兗國復聖公,曾子郕國宗聖公,子思沂國述聖公,孟子鄒國亞聖公,河南伯程顥豫國公,伊陽伯程頤洛國公。

羅羅斯土官撒加伯及阿陋土官阿剌、里州土官阿答,以兵八千撤毀棧道,遣把事曹通潛結西番,欲據大渡河進寇建昌。 四川行省調兵一千七百人,令五戶周勘統之,直抵羅羅斯界,以控扼西番及諸蠻部。

廣西猺于國安寇修仁、荔浦等縣,廣西元帥府發兵捕之,賊眾潰走,生擒國安。

是月,江南大水,江浙、湖廣尤甚。

八月,辛亥,云南躍里特穆爾以兵屯建昌,執羅羅斯把事曹通,斬之。

雅克特穆爾出西道田獵,未至,丁巳,詔以機務至重,遣使趣召之。

己未,帝至自上都。

有上言蔚州廣靈縣地產銀者,詔中書、太禧院遣人蒞其事,歲所得銀,歸大承天護聖寺。

辛酉,御史台臣請立燕王為皇太子。 帝曰:“聯子尚幼,非裕宗為燕王時比,俟雅克特穆爾至,共議之。 ”

壬申,詔興舉蒙古字學。

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言:“比奉旨裁省衛士,今定大內四宿衛之士,每宿衛不過四百人;累朝宿衛之士,各不過二百人。 鷹坊萬四千二十四人,當減者四千人;內饔九百九十人,四集賽當留者各百人;累朝舊邸宮分饔人三千二百二十四人,當留者千一百二十人;媵臣、怯憐口共萬人,當留者六千人。 其汰去者,斥歸本部著籍應役。 自裁省之后,各宿衛復有容匿漢、南、高麗人及奴隸濫充者,集賽官與其長杖五十七,犯者與典給散者皆杖七十七,沒家貲之半,以籍入之半為告者賞。 仍令監察御史察之。 ”制可。

九月,庚辰,罷入粟補官例。

大寧路地震。

甲申,命藝文監以《雅克特穆爾世家》刻板行之。

監察御史葛明誠劾奏:“遼陽行省平章哈喇特穆爾,嘗坐贓被杖罪,今復任以宰執,控制東籓,亦足見國家名爵之濫,請行黜罷。 ”從之。

辛卯,監察御史哆囉台、王文若言:“嶺北行省,乃太祖肇基之地,武宗時,太師伊齊徹爾為右丞相,太傅達爾罕為左丞相,保安邊境,朝廷無北顧之懮。 今乃命哈瑪爾圖為平章政事,其人瑣瑣無正大之稱,錢谷甲兵之事,懵無所知,豈能昭宣皇猷,贊襄國政!且以伊齊徹爾輩居于前而以斯人繼其后,賢不肖固不待辨而明,理宜黜罷。 ”制可之。

置麓川路軍民總管府。 復立總管府于哈喇火州。

乙未,御史台臣劾奏:“前中書平章蘇蘇,叨居台鼎,專肆貪淫,兩經杖斷,方議流竄。 幸蒙恩宥,量徙湖廣,不復畏法自守,而乃攜妻取妾,濫污百端。 況湖廣乃屯兵重鎮,豈宜居此!請屏之遠裔,以示至公。 ”詔永竄雷州,湖廣行省遣人械送。

己亥,敕:“諸色人非其本俗,敢有弟收其嫂,子收庶母者,坐罪。 ”

丁未,敕有司繕治南郊齋宮。

辰州萬戶圖克里布哈母舒穆嚕氏以志節,漳州龍溪縣陳必達以孝行,并旌其門。

冬,十月,辛酉,帝始服大裘、袞冕,親祀昊天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蓋自世祖至是凡七世,而南郊親祀之禮始克舉焉。

乙丑,廣西猺寇橫州及永淳縣,敕廣西元帥府率兵捕之。

壬申,御史台言:“內外官吏令家人受財,以其干名犯義,罪止杖斥。 今貪污者緣此犯法愈多,請依十二章,計贓多寡論罪。 ”從之。

乙亥,賜伯夷、叔齊廟額曰聖清,歲春秋祀以少牢。

遣使趣四川、云南行省兵進討。 于是四川行省平章達春引兵由永寧、左丞博囉引兵由青山茫部并進,陳兵周泥驛,及祿余等戰,殺蠻兵三百餘人。 祿余眾潰,即奪其關隘,以導順元諸軍。 時云南行省平章奇珠等俱失期不至。

十一月,辛巳,御史台臣言:“陝西行省左丞齊喇,坐受人僮奴一人及鸚鵡,請論如律。 ”詔曰:“位至宰輔,食國厚祿,猶受人生口,理宜罪之。 但鸚鵡微物,以是論贓,失于太苛,其從重者議罪。 今后凡饋禽鳥者,勿以贓論,著為令。 ”

丙戌,羅羅斯撒加伯、烏撒阿答等合諸部萬五千人攻建昌,躍里特穆爾等引兵追戰于木托山下,敗之,斬首五百餘級。

廣西廉訪司言:“今討叛猺,各行省官將兵二萬人,皆屯住靜江,遷延不進,曠日持久,恐失事機。 ”詔遣使趣之。

知樞密院事雅克布連,請依舊制全給鷹坊芻粟,使無貧乏,帝曰:“國用皆百姓所供,當量入為出,朕豈以鷹坊失其利,重困吾民哉!”不從。

辛丑,敕河南行省:“民間自實田土糧稅,不通舟楫之處,得以鈔代輸。 ”

十二月,己酉,以董仲舒從祀孔子廟,位列七十子之下。

國子生積分及等者,省、台、集賢院、奎章閣官同考試,中式者以等第試官,不中者復入學肄業。

辛亥,立燕王喇特納達喇為皇太子,詔天下。

戊午,以郊祀禮成,御大明殿受文武百官朝賀,大赦天下。

癸酉,詔宣忠扈衛親軍都萬戶府:“凡立營司境內所屬山林川澤,其禽獸魚鱉悉供內膳,諸獵捕者坐罪。 ”

監察御史秦起宗,劾中丞和尚受人婦女,賤買縣官屋,不報。 起宗入見,跪辨久之,敕令起,起宗不起,會日暮,出。 明日,立太子,有赦,起宗又奏:“不罪和尚,無以正國法。 ”和尚乃伏辜。 帝曰:“為御史當如是矣。 ”元會,賜濟遜服,令得與大宴。

甲戌,敕各行省:“凡遇邊防有警,許令便宜發兵,事緩則驛聞。 ”

清江范楟,以朝臣荐為翰林院編修官,秩滿,擢海南、海北道廉訪司照磨,巡歷遐僻,不憚風波瘴癘,所至興學教民,雪理冤滯甚眾。 遷福建閩海道知事,閩俗素污,文繡局取良家子為繡工,無別尤甚。 楟作歌詩一篇述其弊,廉訪使取以上聞,皆罷遣之,其弊遂革。 未几,移疾歸,是歲卒。

奎章閣初開,首擢翰林應奉揭傒斯為授經郎,以教勛戚大臣子孫。 帝時幸閣中,有所咨訪,奏對稱旨,恆以字呼之而不名。 每中書奏用儒臣,必問曰:“其才何如揭曼碩?”間出所上《太平政要》四十九章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經郎揭曼碩所進也。 ”其見親重如此。

傒斯,富州人。 地不產金,官民惑于奸民之言,募淘金戶三百戶而以其人總之,散往它郡采金以獻,歲課自四兩,累增至四十九兩。 其人既死,而三百戶所存無什一,又貧不聊生;有司乃責民之受役于官者代輸,民多以是破產。 中書因傒斯言,遂蠲其征,民賴以蘇。


至順二年

春,正月,己卯,御制《奎章閣記》,親書,刻于石。

行樞密院使徹爾特穆爾等言:“十一月,仁德府權達嚕噶齊曲術,糾集兵眾以討云南,首敗布呼賊兵于馬龍州,以是月十一日殺布呼弟拜延,獻馘于豫王。 十三日,戰于馬金山,獲布呼及其弟巴延徹爾、其黨拜布哈等十餘人,誅之,餘皆皆潰,獨祿,余據金沙江。 ”詔趣進兵討之。

丁亥,以壽安山英宗所建寺未成,詔中書省給鈔十萬錠供其費,仍命雅克特穆爾、薩題等總督其工役。

戊子,造歲額鈔本,至元鈔八十九萬五千錠,中統鈔五千錠。

命興和路建雅克特穆爾鷹棚。

辛卯,皇太子喇特納達喇薨。 壬辰,命宮相法哩等護靈輦北祔葬于山陵,仍命法哩等守之。

御史台臣劾奏福建宣慰副使哈濟,前為廣東廉訪副使,貪污狼籍,宜罷黜,從之。

甲辰,建孔子廟于后衛。

乙巳,鎮西武靖王綽斯班、豫王喇特納實哩及行省、行院官同討云南,兵十餘萬,以去年十一月十一日,綽斯班師次羅羅斯,期躍里特穆爾會于曲靖、馬龍等州;躍里特穆爾倍道兼進,奪金沙江。 十二月十七日,大軍擊敗阿哈兵,阿哈偽降,明日,率兵來襲我營,綽斯班等又擊敗之,阿哈竄走;大軍直趨中慶,遇賊于安寧州,再戰,大敗之。 二十八日,阿哈來逆戰,遂就擒,斬于軍前。 三十日,將抵中慶,賊兵七千猶拒戰于伽橋、古壁口,躍里特穆爾左頰中流矢,洞耳后,拔矢復戰,大捷,遂復行省治,諸軍皆會,駐于城中,分兵追捕殘賊于嵩明州。 捷聞,詔總兵官量度緩急,從宜區外。

行樞密院使徹爾特穆爾,治軍有紀律,所過秋毫無犯;賊平,賞賚甚厚,悉分賜將士,囊裝惟巾櫛而已。

二月,戊申,立廣教總管府,以掌僧尼之政,凡十六所,秩正三品。 府設達嚕噶齊、總管、民知府事、判官各一員,宣政院選流內官擬注以聞,總管則僧為之。

四川行省招諭懷德府驢谷、什用等四洞及生蠻十二洞皆內附,詔升懷德府為宣撫司以鎮之。 諸洞各設長官司及巡檢司,且命各還所掠生口。

湖廣參政徹爾特穆爾與蘇蘇、班坦俱坐出怨言,刑部鞫實定罪,會赦,并流荒僻州郡,仍籍其家;蘇蘇禁錮終身。

己酉,樞密院言:“徹爾特穆爾、博囉以正月戊寅敗烏撒蠻兵,射中祿余,降其民,烏蒙、東川、易良州蠻兵、夷獠等俱款附。 綽斯班等駐中慶,復行省事。 ”又言:“澄江路蠻官郡容報賊古喇呼,及圖沁之弟拜喇圖密實等,偽降于豫王而反圍之,至易龍驛,古喇呼等掩襲官軍。 四川平章達春頓兵不進,平章奇珠妻子孳畜為賊所掠。 諜知圖沁方修城堡,布兵拒守,無出降意”詔速進兵討之。

辛亥,建雅克特穆爾居第于興聖宮之西南,詔薩題及留守司董其役。

乙卯,云南統兵官報諸蠻悉降,惟祿余追捕未獲。

諸王齊齊克圖、錫格,坐妄言不道,詔安置齊齊克圖廣州,錫格雷州。

三月,辛巳,御史台臣劾奏:“燕南廉訪使布咱爾,前為閩海廉訪使,受贓累萬,雖遇赦原,宜追奪制命,籍沒流竄。 ”詔如所言,仍暴其罪。

甲申,繪皇太子真容,奉安慶壽寺之東鹿頂殿,祀如累朝神御殿儀。 以宦者拜珠侍皇太子疾不謹,杖斥之。

冠州有虫食桑四十餘萬株。

丙戌,雨土霾。

司徒錫沙言:“陶弘景《胡笳曲》有‘負扆飛天歷,終是甲辰君’之語,今陛下生年、紀號適與之合,此實受命之符,請錄付史館,頒告中外。 ”詔翰林、集賢、奎章、禮部雜議之。 翰林諸臣議以為:“唐開元間,太子賓客薛讓進武后《鼎銘》云:‘上元降監,方建隆基。 ’為玄宗受命之符。 姚崇表賀,請宣示史官,頒告中外。 而宋儒司馬光斥其采偶合之文以為符瑞,乃小臣之諂,而宰相實之,是侮其君也。 今弘景之曲,雖于生年、紀號若偶合者,然陛下應天順人,紹隆正統,于今四年,薄海內外,罔不歸心,固無待于旁引曲說以為符命。 從其所言,恐啟讖緯之端,非所以定民志。 ”事遂寢。

戊午,以龍慶州之流杯園池、水□上田賜雅克特穆爾。

癸巳,修普天大醮。

豫王喇特納實哩、鎮西武靖王綽斯班等擒云南諸賊及其將校,磔以徇。

癸卯,中書省言:“嘉興、平江、松江、江陰蘆場、蕩山、沙涂、沙田之籍于官者,嘗賜他人,今請改賜雅克特穆爾。 ”令有司如數給付。

夏,四月,丙午朔,全寧民王托歡獻銀礦。 詔設銀場提舉司,隸中政院。

命西僧于五台及霧靈山作佛事各一月,為皇子古嚕達喇祈福。

戊申,皇姑魯國大長公主薨。

以宮中高麗女子賜雅克特穆爾,高麗國王請割國中田為資送,詔遣使往受之。

發衛卒三千助大承天護聖寺工役。

庚戌,詔建雅克特穆爾生祠于紅橋南,樹碑以紀其勛。

真定武陟縣地震,逾月不止。

戊午,命興和建屋居海青,上都建屋居鷹鶻。

庚申,寧國路涇縣民張道,殺人為盜,道弟吉從而不加功,拘囚七年不決。 吉母老,無他子孫,中書省臣以聞,敕免死,杖而釋之,俾養其母。

壬戌,樞密院言:“云南已平,鎮西武靖王綽斯班奏言:‘種人叛者雖已略定,其餘黨逃竄山谷,不能必其無反側,請留荊王額蘇額布罕及諸王索諾木等各領所部屯駐一二歲,以示威重。 ’”從之。 仍命豫王分兵共守一歲以鎮輯之,餘軍皆遣還所部,統兵官召赴闕。

甲子,詔:“故尚書省丞相托克托,可視三寶努例,以所籍家資還其家。 ”

御史台言同僉中政院事殷仲容,奸貪邪佞,冒哀居官,詔黜之。

戊辰,奎章閣以纂修《經世大典》,請從翰林、國史院取《托布齊延》一書以紀太祖已來事跡,詔以命翰林學士承旨押布哈、塔斯哈雅。 押布哈言:“《托布齊延》事關秘禁,非可令外人傳寫,臣等不敢奉詔。 ”從之。

衡州路比歲旱蝗,仍大水,民食草木殆盡,又疫癘者十九。 壬申,湖南道宣慰司請賑糧米萬石,從之。

五月,甲午,以平江官田五百頃立稻田提舉司,隸宮相都總管府。

乙未,纂修《皇朝經世大典》成。

丙申,帝如上都,敕在京百司日集公署,自辰至暮勿廢事。

戊戌,次紅橋,臨視雅克特穆爾生詞。

六月,乙巳朔,監察御史韓元善言:“歷代國學皆盛,獨本朝國學生僅四百員,又復分辨蒙古、色目、漢人之額。 請凡蒙古、色目、漢人,不限員額皆得入學。 ”又,監察御史陳守中言:“凡仕者親老,別無他丁侍養,請不限地方名次,從優附近遷調,庶廣忠孝之道。 ”皆不報。

乙卯,監察御史陳良,劾浙東廉訪使托克托劉延:“阿附權奸都爾蘇,又,其生母何氏,本父之妾而兄妻之,乃冒請封贈,請黜罷憲職,追還贈恩。 ”從之。

癸亥,詔:“諸官吏在職役或守代未任,為人行賕關說,其有所取者,官如十二章論贓,吏罷不敘終其身;雖無所取而訟起滅由己者,罪加常人一等。 ”

云南出征軍悉還,烏撒、羅羅蠻復殺戍軍黃海潮等,撒加伯又殺掠良民為亂。 丙寅,命云南行省、院:“凡境上諸關戍兵,未可輕撤,宜俟緩急以制其變。 ”

秋,七月,辛巳,濟爾哈達爾坐罪當流遠,以騰吉斯舅氏故釋之。

壬午,監察御史張益等言:“四川行省平章奇徹台為人反覆,不可信任,今云南未平,與蜀接境,宜削官遠竄。 ”詔奪其制命、金符,同妻孥禁錮于廣東。

丁亥,海南黎賊作亂,詔江西、湖廣兩省合兵捕之。

乙未,立閔子書院于濟南。

庚子,廣西猺賊平。

癸卯,知行樞密院事徹爾特穆爾以兵討叛蠻,戮其黨七百餘人。

大寧和眾縣何千妻殉夫,旌其門。

八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辛亥,帝至自上都。

甲寅,命宣課提舉司毋收雅克特穆爾邸舍商貸稅。

江浙水,壞田四十八萬八千餘頃。

詔皇子古嚕達喇出居雅克特穆爾家;九月,癸酉朔,市鄂爾根薩哩宅,命雅克特穆爾奉皇子古嚕達喇居之。

乙亥,命留守司發軍士,筑駐蹕台于大承天護聖寺東。

御史台臣劾奏:“四川行省參政馬鎔,發糧六千石餉云南軍,中道輒還,預借俸鈔一十九錠以娶妾,又詬罵平章汪濤昌,罪雖蒙宥,難任宰輔。 ”帝曰:“綱常之理,尊卑之分,懵無所知,其何以居上而臨下!亟罷之!”

丙子,海南賊王周,糾率十九洞蠻二萬餘人作亂。 命調廣東、福建兵隸湖廣左丞伊喇四努統領討捕。

湖州安吉縣久雨,太湖溢,漂沒居民,賑之。

丁亥,御史台言:“江西行省參政李允中,乃故內侍李邦寧養子,器質庸下,誤叨重選,宜黜罷。 ”從之。

云南祿余復叛,殺烏撒宣慰使伊嚕、東川路總管府判官嘉琿迪等二十餘人,率兵擊羅羅斯,寇順元路。 丁酉,云南行省遣都事諾海、鎮撫欒智等奉詔往諭祿余及授以參政制命,至撒家關,祿余拒不受。 俄而賊大至,諾海因與力戰,賊乃退。 及晚,烏撒兵入順元境,左丞特穆爾布哈御賊,諾海復就陣宣詔招之,遂遇害,特穆爾布哈等斂兵還。

冬,十月,己酉,為皇子古嚕達喇作佛事,釋在京囚死罪者二人,杖罪者四十七人。

癸丑,蒙古都元帥齊喇引兵擊阿哈賊黨于靖江路海中山,為云梯登山,破其柵,殺賊五百餘人;圖沁之弟必里克圖庫圖齊,舉家赴海死。

戊午,吳江州大風雨,太湖溢,漂沒廬舍。 辛酉,命江浙行省賑之。

丙寅,雅克特穆爾取犛牛五十于西域來獻。

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云南行省言:“伊奇布錫之地所牧國馬,歲給鹽,以每月上寅日啖之,則馬健無病。 比因布呼叛亂,云南鹽不可到,馬多病死。 ”詔四川行省以鹽給之。

乙亥,李彥通、蕭布蘭奚等謀反,伏誅。

癸未,詔養雅克特穆爾之子塔喇哈為子,賜居弟。

隆祥司使晃忽爾布哈言:“海南所建大興龍普時寺,工費浩穰,黎人不勝其擾,以故為亂。 ”詔湖廣行省臣布哈及宣慰、宣撫二司領其役,仍命廉訪司蒞之。

十二月,戊申,陝西行台御史尼古巴、高坦等劾奏:“本台監察御史陳良,恃勢肆毒,徇私破法,請罷職籍贓,還歸田里。 ”詔:“雖會赦,其准風憲例,追奪敕命,餘如所奏。 ”

以黃金符鐫文曰:“翊忠徇義、迪節同勛”,賜西域親軍副都指揮使奇徹,以旌其天歷初紅橋戰功。

壬子,復命諸王呼喇春還鎮云南。

癸丑,河南、河北道廉訪副使僧嘉努言:“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 今官于朝十年不省覲者有之,非無思親之心,實由朝廷無給假省親之制,而有擅離官次之禁。 古律,諸職官父母在三百里,于三年聽一給定省假二十日;無父母者,五年聽一給拜墓假十日。 以此推之,父母在三百里以至萬里,宜計道里遠近,定立假期。 其應省覲而不省覲者坐以罪;若詐冒假期,規避以掩其罪,與詐奔喪者同科。 ”命中書省、禮部、刑部及翰林、集賢、奎章閣議之。

癸亥,雨木冰。

是歲,以集賢大學士岳柱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 時有誣告富民負永寧王官帑銀八百餘錠者,中書遣使諸路征之。 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誣罔,不可奉命。 ”僚佐重違宰臣意,岳柱曰:“民為邦本,傷本以斂怨,亦非宰相福也。 ”令使者以此意復命。 雅克特穆爾聞其言感悟,命刑部詰治,得誣罔狀,坐告者罪,以其事聞,帝嘉之,特賜幣帛及上尊酒。

桂陽州民張思進等,嘯聚二千餘眾,州縣不能治,廣東宣慰司請發兵捕之,岳柱曰:“有司不能撫綏邊民,乃欲僥幸興兵以為民害邪!遣千戶王英往問狀。 英直抵賊巢,諭以禍福,賊曰:“致我為非者,兩巡檢司耳,我等何敢有異心哉!”諭其眾使復業,一方以寧。 岳柱,鄂爾根薩理之子也。

監察御史陳思謙言:“銓衡之弊有四:入仕之門太多,黜陟之法太簡,州郡之任太淹,朝省之除太速。 請設三策以救四弊:一曰至元三十年以后增設衙門,冗濫不急者,從實減并;其外有選法者,并入中書。 二曰宜參酌古制,設辟舉之科,令三品以下各舉所知,得才則受賞,失實則受罰。 三曰古者剌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蓋使外職識朝廷治體,內官知民間利病。 今后歷縣尹有能聲善政者,授郎官、御史,歷郡守有奇才異績者,任憲使、書尚,其餘各驗資品通遷。 在內者不得三考連任京官,在外者須歷兩任乃遷內職;績非出類,守不敗官者,則循以年勞,處以常調。 凡朝缺官員,須二十月之上,方許遷除。 ”帝命中書議行之。

時有官居喪者,往往奪情起復,思謙言:“三年之喪,謂之達禮,自非金革,不可從權。 ”遂著于令。 有詔起報嚴寺,思廉曰:“兵荒之餘,當罷土木以舒民力。 ”帝嘉之曰:“此正得祖宗立台憲之意,繼此事有當言者無隱。 ”賜縑綺旌之。 思謙,祐之孫也。

帝幸奎章閣,命取國史閱之,左右舁匱以往,國史院長貳無敢言。 編修呂思誠爭曰:“國史紀當代人君善惡,自古天子無觀閱之者。 ”乃止。


至順三年

春,正月,癸酉,命前高麗國王王燾仍為高麗國王,賜金印。 初,燾有疾,命其子楨襲王爵。 至是燾疾愈,故復位。

己卯,罷諸建造工役,惟城郭、河渠、橋道、倉庫勿禁。

廣西羅韋里叛寇馬武沖等攻陷那馬違等寨,命廣西宣慰司嚴軍御之。

伊闕徹爾冒請衛士芻粟,當坐罪,雅克特穆爾請釋之。

戊子,萬安軍黎賊王奴羅等寇臨水縣。

己丑,四川行省言:“去年九月,左丞特穆爾布哈與祿余賊兵戰被創,賊遂侵境,請調重慶、敘州兵二千五百人往救之。 ”順元宣撫司亦言:“賊列行營為十六所,請調兵分道備御。 ”

詔上都留守司為雅克特穆爾建居第。

御史台言:“選除云南廉訪司官,多托故不行,今有如是者,風憲勿復用。 ”制可。

庚子,夔路忠信寨洞主阿具什用合洞蠻八百餘人寇施州。

二月,戊申,云南行省言:“會通州土官阿賽及河西阿勒等,與羅羅賊等千五百人,寇會川路之卜龍村;又,祿餘將引兵與茫部合寇羅羅斯,截大渡河、金沙江以攻東川、會通等州,請奉先所降詔書招諭之,不奉命則眾宜進軍。 ”制可。

己酉,祿余言于四川行省曰:“自父祖世為烏撒土官宣慰使,佩虎符,素無異心。 曩為布呼誘脅。 比聞朝廷招諭,而今限期已過,乞再降詔赦,即率四路土官出降。 仍乞改屬四川省,隸永寧路,冀得休息。 ”行省以聞。 詔中書、樞密、御史諸大臣雜議之。

集賢大學士致仕王約卒。

辛酉,雅克特穆爾兼奎章閣大學士、領奎章閣學士院事。

己巳,詔修曲阜先聖廟。

邛州有二井,舊名金鳳、茅地。 天歷初地震,鹽水涌溢,州民侯坤願作什器煮鹽而輸課于官,詔四川轉運鹽司主之。

三月,庚午朔,中書省言:“凡遠戍軍官死而歸葬者,宜視民官例,給道里之費。 又,四川驛戶,比以軍興消乏,宜遣官同行省量濟之。 ”制可。

雅克特穆爾言:“平江、松江澱山湖圩田方五百頃有奇,當入官糧七千七百石。 其總田者死,頗為人占耕。 今臣願增糧為萬石入官,令人佃種,以所得餘米贍臣弟薩敦。 ”從之。

洛水溢。

己丑,復立功德使司。

癸巳,皇子古嚕達喇更名雅克特古斯。

夏,四月,戊申,大寧路地震。

戊午,國師必蘭納識里與故安西王子伊嚕特穆爾等謀為不軌,伏誅。 有司籍之,得其人畜、土田、金銀、貸貝、錢幣、邸舍、書畫、器玩以及婦人七寶裝具,價值巨萬萬。

命有司為巴延建生祠,立紀功碑于涿州;仍別建祠,立碑于汴梁。

戊辰,免云南行省田租三年。

前中書右丞相太傅巴達錫卒。 巴達錫清慎寬厚,號稱長者,其歿也,貧無以為斂。 贈太師,追封威平王。

五月,甲戌,薩題請備錄登極以來固讓明宗往復奏言,其餘訓敕、辭命及雅克特穆爾等宣力效忠之跡,命多來續為《蒙古托布齊延》一書,置之奎章閣,從之。

戊寅,京師地震有聲。

庚寅,帝如上都。

壬辰,太常博士王瓚言:“各處請加封神廟,濫及淫祠。 按《禮經》,以勞定國,以死勤事,能御大災,能捍大患,則祀之。 其非祀典之神,今后不許加封。 ”制可。

追封顏子父顏無繇為已國公,謚文裕,母齊姜氏已國夫人,謚端獻;妻宋戴氏兗國夫人,謚貞素。

汴梁之瞧州、陳州、開封之蘭陽、封丘諸縣河水溢。 滹沱河決。

六月,己酉,以御史中丞趙世安為中書左丞。

乙丑,禁諸卜筮、陰陽人毋出入諸王公大臣家。

江南行台監察御史蘇天爵慮囚于湖北。

湖北地僻遠,民獠所雜居,天爵冒瘴毒,遍歷其地。 囚有言冤狀者,天爵曰:“憲司歲兩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慮囚者,應故事耳。 今聞御史至,當受刑,故不得不言。 ”天爵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雖盛暑,猶夜篝燈治文書無倦。 天爵,真定人也。

秋,七月,辛未朔,調軍士修柳林海子橋道。

丁丑,湖廣行省言:“黎賊勢猖獗,請益兵三千以備調用。 ”命依前詔,促伊喇世努克日進兵。

八月,己酉,帝崩于上都。 是日,隴西地震。 癸丑,葬起輦谷。

初,帝大漸,召皇后及皇子雅克特古斯、丞相雅克特穆爾謂曰:“昔日鴻呼尼之事,為朕平生大錯,悔之無及。 雅克特古斯雖為朕子,然今日大位,乃明宗之大位也。 汝輩如愛朕,立明宗之子,使紹茲大位,則朕見明宗于地下,亦可有辭以對。 ”鴻呼尼,明宗自北來飲毒而崩之地也。 雅克特穆爾內懼,躊躕者累日,念鴻呼尼之事,己實造謀,恐明宗之子立而治其罪,秘遣詔不發,因謂皇后曰:“阿婆且權守上位玉寶,我與宗戚諸王徐議之可也。 ”于是遣使征諸王會京師。 中書百司政事,咸啟中宮取進止。

乙卯,雅克特穆爾以中宮旨,賜駙馬諸王大臣金銀、幣帛有差。

九月,辛巳,修皇太后儀仗。

是夜,地震有聲來自北。

時大位猶虛,而雅克特穆爾禮絕百僚,威焰熏約,宗戚諸王無敢言者。 又久之,尚不立君,中外頗以為言,雅克特穆爾乃請立皇子雅克特古斯,皇后命立明宗第二子鄜王伊勒哲伯,雅克特穆爾不得已乃奉命。 十月,庚子,鄜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

辛丑,以知樞密院事薩敦為御史大夫,中書右丞薩題為中書平章政事,宣政使奇爾濟蘇為中書左丞,中書平章政事圖爾哈特穆爾知樞密院事。

丙寅,楚丘縣河堤壞,發民丁修之。

十一月,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辰,帝崩,年七歲,在位四十三日。 甲午,葬起輦谷,謚寧宗。

時燕有妄男子上變,言部使者謀為不軌,按問皆虛。 法司謂《唐律》告叛者不反坐,參議中書省事張起岩奮謂同列曰:“方今嗣君未立,人情危疑,不急誅此人以杜奸謀,慮妨大計。 ”趣有司具獄,都人肅然。

皇太后臨朝,雅克特穆爾復與群臣議立雅克特古斯。 太后曰:“天位至重,吾兒方幼,豈能任耶!托歡特穆爾在廣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之長子,禮當立之。 ”乃命中書左丞奇爾濟蘇迎托歡特穆爾于靜江。

皇太后在興聖宮,正旦,議循故事行朝賀禮,禮部尚書宋本,言宜上表興聖宮,廢大明殿朝賀,眾是而從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七
【元紀二十五】 起昭陽作噩二月,盡著雍攝提格十二月,凡六年。

諱托歡特穆爾,明宗之長子,母南富魯氏,延祐七年四月丙寅,生帝于北方。 天歷二年,明宗崩。 至順元年四月,徙帝于高麗;明年,移于廣西之靜江。


元統元年

春,二月,托歡特穆爾北行至良鄉,京師具鹵簿迎之。 雅克特穆爾并馬而行,于馬上舉鞭指畫,告以國家多難,遣使奉迎之故,而托歡特穆爾一無酬答。 雅克特穆爾疑其意不可測,且恐追理明宗暴崩之故,心志日以瞀亂。 會太史亦言托歡特穆爾不可立,立則天下亂,以故議未決。 遷延者數月,國事皆決于雅克特穆爾,奏皇太后而行之。

雅克特穆爾自文宗復辟,遂秉大權,挾震主之威,肆意無忌,一宴或宰十三馬。 取泰定帝后為夫人,前后尚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禮三日遽遣歸者。 后房充斥,不能盡識,一日宴趙世延家,男女列坐,名為鴛鴦會,見坐隅一婦色甚麗,問曰:“此為誰?”意欲與俱歸,左右曰:“此太師家人也。 ”至是荒淫日甚,體羸,溺血而死。

太后乃與大臣定議立托歡特穆爾,且曰:“萬歲之后,其傳位于雅克特古斯,若武宗、仁宗故事。 ”諸王、宗戚奉上璽綬勸進。 六月,己巳,托歡特穆爾即皇帝位于上都。 詔赦天下。

辛未,命巴延為太師、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薩敦為太傅、左丞相。

時有阿魯輝特穆爾者,明宗親臣也,言于帝曰:“天下事重,宜委宰相決之,庶可責其成功。 若躬自聽斷,則必負惡名。 ”帝信之,由是深居宮中,每事決于宰相,而己無所專焉。

是月,大霖雨,京畿水,平地丈餘。 涇水溢,關中水災。 黃河大溢,河南水災。 兩淮旱,民大飢。

帝初受佛戒時,見瑪哈喇佛前有物為供,因問學士實喇卜曰:“此何物?”曰:“羊心。 ”帝曰:“曾聞用人心肝者,有諸?”曰:“聞之,而未嘗目睹。 請問賴嘛。 ”賴嘛者,帝師也。 帝遂命實喇卜問之,答曰:“有之,凡人萌歹心害人者,事覺,則以其心肝作供耳。 ”曰:“此羊曾害人乎?”帝師不能答。

前翰林學士吳澄卒。 澄答問亹亹,使人渙若冰釋。 四方之士,來學者不下千數百人,稱為草廬先生。 卒年八十五。 贈江西行省左丞,追封監川郡公,謚文正。

秋,七月,霖雨。

八月,壬申,鞏昌徽州山崩。

是月,立奇徹氏為皇后。 后,雅克特穆爾之女也。

奎章閣侍書學士虞集謝病歸。

初,御史中丞馬祖常,求集荐引其客龔伯璲,集曰:“是子雖小有才,然非遠器,恐不得令終。 ”祖常固請,集固拒之,祖常不悅。 寧宗崩,大臣將立帝,用至大故事,召諸老臣赴上都議政,集在召列,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 ”乃謝病歸臨川。 初,文宗黜帝居江南,使集書詔播告中外。 時省、台臣皆文宗素所信用,御史亦不敢斥言其事,意在諷集速去而已。 伯璲后坐事見殺,世乃服集知人。

九月,甲寅,中書省言:“官員遞升,窒礙選法,請自省、院、台官外,其餘不許遞升。 ”從之。

庚申,詔太師、右丞相巴延,太傅、左丞相薩敦,專理國家大事,餘皆不得兼領三職。

詔免儒人役。

秦州山崩。

冬,十月,丙寅,鳳州山崩。

戊辰,詔改至順四年為元統元年。

中書省臣言:“凡朝賀遇雨,請便服行禮。 ”從之。

丁丑,依皇太后行年之數,釋放罪囚二十七人。

戊子,封薩敦為榮王,騰吉斯襲父封為太平王。

庚寅,中書省臣請集議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 衍聖公孔思晦卒,子克堅襲。

十一月,丙申,恐昌成紀縣地裂山崩,令有司賑被災人民。

辛丑,起棕毛殿。

辛亥,追謚濟雅爾皇帝為聖明元孝皇帝,廟號文宗。 時寢廟未建,于英宗室次權結采殿以奉安神主。

封巴延為秦王。

江西、湖廣、江浙、河南復立榷茶運司。

是日,秦州山崩地裂。

乙卯,以雅克特穆爾平江所賜田五百頃,復賜其子騰吉斯。

詔秦王、右丞相巴延,榮王、左丞相薩敦,總百官,總庶政。

十二月,乙丑,廣西猺寇湖南,陷道州,千戶郭震戰死,猺焚掠而去。

壬申,遣省台官分理天下囚,罪狀明者處決,冤者辨之,疑者讞之,淹滯者罪其有司。

乙亥,為皇太后置徽政院,設官屬三百六十有六員。

監察御史多爾濟巴勒,上疏陳時政五事:“其一曰太史言明年三月癸卯望,日食既,四月戊午朔,日又食。 皇上宜奮乾綱,修刑政,疏遠邪佞,專任忠良,庶可消弭災變以為禎祥。 二曰親祀郊廟。 三曰博選勛舊之子端謹正直者,前后輔導,使嬉戲之事不接于目,俚俗之言不及于耳,則聖德日新矣。 四曰樞機之臣固宜尊寵,然必賞罰公則民心服。 五曰弭安盜賊,賑救飢民。 多爾濟巴勒,穆呼哩七世孫也。

是月,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岳柱卒。

岳柱天資孝友,嗜經史,自天文、醫藥之書,無不究極。 度量弘廓,有欺之者,恬不為意,或問之,則曰;“彼自欺也,我何與焉!”母郜氏亦嘗稱之曰:“吾子,古人也。 ”

同歲,以刑部尚書達爾瑪為遼陽行省參知政事。 高麗國使朝京,道過遼陽,謁行省官,各奉布四匹,書一幅,用征東省印封之。 達爾瑪詰其使曰:“國家設印,以署公牘,防奸偽,何為封私書?況汝出國時,我尚在京,未為遼陽省官,今何故有書遺我?汝君臣何欺詐如是耶?”使辭屈,還其書與布。 達爾瑪,高昌人也。

國制,日進御膳用五羊,而帝自即位以來,日減一半,以歲計之,省羊三百五十有奇。

起前吏部尚書王克敬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

克敬至,請罷富民承佃江、淮田。 松江大姓有歲漕米萬石獻京師者,其人既死,子孫貧且行乞,有司仍歲征,弗足則雜置松江田賦中,令民包納,克敬曰:“匹夫妄獻米,僥名爵以榮一身,今身死家破,又已奪其爵,不可使一郡之人均受其害。 國用寧乏此耶!”具論免之。 嶺海猺賊竊發,朝廷調兵戍之在行省者往討之。 會提調兵馬官缺,故事,漢人不得與軍政,眾莫知所為,克敬抗言:“行省任方面之寄,假令萬一有重于此者,亦將拘法坐視耶!”乃調兵往捕之。 軍行,給糧有差。 事聞于朝,即令江西、湖廣二省給糧亦如之。

視事五月,請老,年甫五十九,謂人曰:“穴趾而峻墉必危,再實之木,必傷其根。 無功德而忝富貴,何以異此!故常懷止足之分也。 ”又曰:“世俗喜言勿認真,此非名言,臨事不認真,豈盡忠之道乎?”故其歷官所至,俱有政績可紀。


順帝元統二年(甲戌,一三三四年)

春,正月,庚寅朔,朝賀大明殿。 監察御史多爾濟巴勒上言:“百官逾越班次者,當同失儀論,以懲不敬。 ”

先是教坊班位在百官后,御史大夫薩迪傳旨,俾入班。 多爾濟巴勒執不可。 薩迪曰;“御史不奉詔耶!”多爾濟巴勒曰:“事不可行,大夫復奏可也。 ”

是日,雨血于汴梁,著衣皆赤。

以御史大夫托勒岱為中書平章政事,阿爾哈雅為河南行省左丞相。

丁酉,享于太廟。

甲寅,立行宣政院于杭州。

二月,己未朔,詔內外興舉學校。

癸亥,廣西猺寇邊,殺官吏。 廣海官已除而未上者罪之。

甲申,太廟木陛壞,遣官告祭。

是月,灤河、漆河溢,永平諸縣水災。

三月,己丑朔,詔:“科舉取士,國子監積分、膳學錢糧,儒人免役,悉依累朝舊制。 學校官選有德行學問之人以充。 ”

辛卯,以陰陽家言,罷造作四年。

癸巳,廣西猺賊復起,殺同知元帥吉賴斯,掠庫物。 遣右丞圖嚕密實將兵討之。

癸卯,日食既。

乙巳,中書省言:“益都、真定盜起,請選省、院官往督捕之,仍募能擒獲者倍其賞,獲三人者與一官。 ”從之。

壬子,廣西慶遠府猺寇全州,詔平章政事特默齊統兵二萬人擊之。

丁巳,詔:“蒙古、色目犯奸盜放偽之罪者,隸宗正府;漢人、南人犯者,屬有司。 ”

湖廣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壬申,命騰吉斯為總管高麗、女真、漢軍萬戶府達魯花赤,與滿濟勒噶台,并為御史大夫。

丁丑,太白經天。

己卯,奉文宗神主祔于太廟,躬行告祭之禮,樂用宮懸,禮三獻。 先是御史台言:“郊廟,國之大典,王者必行親祀之禮,所以盡尊尊、親親之誠,宜因升祔有事于太廟。 ”帝從之。

是日,罷夏季時享。

壬午,帝命錄許衡孫從宗為章佩監異珍庫提點。

癸未,立鹽局于京師南北城,官自賣鹽,以革專利之弊。

乙酉,中書省言佛事布施費用太廣,請除累朝期年忌日之外,餘皆罷,從之。

是月,帝如上都。

集賢大學士陳顥扈從至龍虎台,帝命顥造膝前,握其手曰:“卿累朝老臣,更事多矣,凡政事宜極言無隱。 ”顥頓首謝。 顥每集議,其言無不剴切。

河南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五月,己丑,宦者博囉特穆爾傳皇后旨,取鹽十萬引入中政院。

辛卯,以騰吉斯代薩敦為中書左丞相,薩敦仍商量中書省事。

戊申,詔文濟王曼濟鎮大名,云南王阿嚕鎮云南。

是月,贈故中書平章政事王泰亨謚清憲。

舊令,三品以上官,立朝有大節及有大功勛于王室者,得賜功臣號及謚。 時寢冗濫失實,惟泰亨在中書時,安南請佛書,請以《九經》賜之,使高麗不受禮遺,為尚書貧不能自給,故特賜是謚。

贈漳州萬戶府知事闞文興英毅侯,妻王氏貞烈夫人,廟號雙節。

六月,戊午,淮水漲,山陽縣滿浦、清岡等處民畜房舍多漂溺。

乙亥,騰吉斯辭左丞相不拜,復命薩敦為左丞相。

辛巳,詔蒙古、色目人行父母喪。

癸未,復立繕工司,造繒帛。

乙酉,追封雅克特穆爾為德王,謚忠武。

是月,彰德雨白毛。 民謠云“天雨線,民起怨,中原地,事必變。 ”

秋,七月,丁亥,戒陰陽人毋得于貴戚之家妄言禍福。

辛卯,祭太祖、太宗、睿宗三朝御容,罷秋季時享。

壬辰,帝幸大安閣。 是日,宴侍臣于奎章閣。

壬寅,詔:“蒙古、色目人犯盜者免刺。 ”

是日至九月,太白屢經天。

監察御史多爾濟巴勒條陳九事:“一曰比日幸門漸啟,刑罰漸差,無功者覬覦希賞,有罪者僥幸求免。 恐刑政漸弛,紀綱漸紊,勞臣何以示勸,奸臣何以警懼!二曰天下之財皆出于民,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猶不足,則嗟怨之氣,上干陰陽之和,水旱災變所由生也。 宜專命中書省官二員,督責戶部,議定減省,罷不急之工役,止無名之賞賜。 三曰禁中常作佛事,權宜停止。 四曰官府日增,選法愈敝,宜省冗員。 五曰均公田。 六曰鑄錢幣。 七曰罷山東田賦總管府。 八曰蠲河南自實田糧。 九曰禁取姬妾于海外。 ”

八月,辛未,赦天下。

京師地震,雞鳴山崩,陷為池,方百里,人死者甚眾。

癸未,中書平章政事阿爾哈雅罷。

是月,南康路旱蝗,賑之。

九月,辛卯,帝至自上都。

甲午,猺賊陷賀州,發河南、江浙、江西、湖廣諸軍及八番義從軍,命廣西寅慰使都元帥章巴延將以擊之。

壬子,賑吉安路水災。

冬,十月,乙卯朔,正內外官朝會儀班次,一依品從。

戊午,享于太廟。

辛酉,以侍御史許有壬為參知政事,知經筵事。

丁卯,立湖廣黎兵屯田萬戶府。

己卯,上皇太后尊號曰:“贊天開聖仁壽徽懿昭宣皇太后。 ”赦天下,免今年民租之半,內外官四品以下減一資。

先是監察御史台布哈率同列上章,言嬸母不宜加徽稱,太后怒,欲殺言者,台布哈語眾曰:“此事自我發之,甘受誅戮,決不敢累諸公也。 ”已而太后怒解,曰:“風憲有臣如此,豈不能守祖宗之法乎!”賜金幣二匹以旌其直,然其言終不用也。

卻獻天鵝。

十一月,戊子,中書省臣請發兩啀v船下番,為皇后營利。

是月,集賢直學士兼國子祭酒宋本卒。 本制行純白,不可干以私,而篤朋友之義,人有片善,稱道不少置。 尤以植立斯文自任,知貢舉,取進士滿百人額;為讀卷官,增第一甲為三人。 父官南中,貧賣宅以去;居官清慎,饘粥至不給。 本未弱冠,聚徒以養親,殆二十年,歷仕通顯,猶僦屋以居。

十二月,甲戌,詔整治學校。

是歲,始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 時議三朝皇后升祔未決,巴延以問太常博士逯魯曾曰:“先朝既以珍格皇后無子,不為立主,今所當立者,明宗母耶,文宗母耶?”對曰:“珍格皇后在武宗朝,已膺寶冊,則明、文二母皆為妾。 今以無子之故不得立主,而以妾母為正,是為臣而廢先君之后,為子而封先父子妾,于禮不可。 昔燕王慕容垂即位,追廢其母后,而立其生母為后以配享先皇,為萬世笑。 豈可復蹈其失乎?”集賢學士陳顥素嫉魯曾,乃曰:“唐太宗冊曹王明之母為后,是亦二后也,奚為不可?”魯曾曰:“堯之母為帝嚳庶妃,堯立為帝,未聞冊以為后而配嚳。 皇上為大元天子,不法堯、舜而法唐太宗耶?”眾服其議,而巴延亦是之,遂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擢魯曾為監察御史。

禁私創寺觀庵院。 僧道入錢五十貫,給度牒,方聽出家。


順帝至元元年(乙亥,一三三五年)

春,正月,癸巳,申命廉訪司察郡縣勸農勤惰,達大司農司以憑黜陟。

二月,甲寅朔,革冗官。

乙卯,帝將畋于柳林,御史台臣諫曰:“陛下春秋鼎盛,宜思文皇付托之重,致天下于隆平。 況今赤縣之民,供給敏勞,農務方興而馳驟冰雪之地,脫有銜橛之變,如宗廟社稷何!”遂止。

三月,壬辰,河州路大雪十日,深八尺,牛羊駝馬凍死者十九,民大飢。

庚子,御史台言:“高麗為國首效臣節,而近年屢遣使往選取媵妾,至使生女不舉,女長不嫁,宜賜禁止。 ”從之。

中書省臣言帝生母太后神主宜于太廟安奉,命集議其禮。

乙巳,以中書左丞王結參知政事。 中宮命僧尼于慈福殿作佛事,已而殿災,結言僧尼褻瀆,當坐罪。 左丞相薩敦疾革,家人請釋重囚禳之,結極陳其不可。 先是有罪者,北人則徒廣海,南人則徒遼東,去家萬里,往往道死;結請移鄉者止千里外,改過聽還其鄉,因著為令。 職官坐罪者多從重科,結曰:“古者刑不上大夫。 今貪墨雖多,然士之廉恥不可以不養也。 ”聞者謂其得體。

封安南世子陳端午為安南國王。

夏,四月,癸丑朔,詔:“諸官非節制軍馬者,不得佩金虎符。 ”

己卯,詔翰林國史院纂修累朝《實錄》及后妃、功臣《列傳》。

庚辰,禁犯御名。

五月,戊子,帝如上都。

遣使者詣曲阜孔子廟致祭。

壬辰,命嚴謚法以絕冒濫。

甲辰,巴延請以右丞相讓騰吉斯,詔不允,命騰吉斯為左丞相。

六月,辛酉,有司言甘肅撒里畏產金銀,請遣官稅之。

癸酉,禁服色不得僭上。

乙亥,罷江淮財賦總管府所管杭州、平江、集慶三處提舉司,以其事歸有司。

庚辰,巴延奏左丞相騰吉斯及其弟塔喇海謀逆,誅之。

初,薩逆已死,巴延獨秉政,騰吉斯忿然曰:“天下,吾家之天下,巴延何人而位吾上!”遂與其叔父句容郡王達朗達賚潛蓄異心,謀立諸王鴻和特穆爾。 帝數召達賚不至,郯王齊齊克圖發其謀。 騰吉斯伏兵東郊,率勇士突入宮闕,巴延及鄂勒哲特穆爾、定珠、奇爾濟蘇等捕獲之。 騰吉斯、塔喇海并伏誅,而其黨北奔達賚所,達賚即應以兵。 帝遣使諭之,達賚殺使者而率其黨逆戰,為綽斯戩等所敗,遂奔鴻和特穆爾。 帝命追襲之,執達賚等送上都,鴻和特穆爾自殺。

先是巴延、騰吉斯二家之奴,怙勢為民害,多爾濟巴勒巡歷漷州,悉捕其人置于法。 及還,騰吉斯怒曰:“御史不禮我已甚,辱我家人,我何面目見人耶!”答曰:“多爾濟巴勒知奉法而已,它不知也。 ”騰吉斯從子瑪克錫為奇徹親軍指揮使,恣橫不法,多爾濟巴勒劾奏之。 瑪克錫因集無賴子欲加害,會騰吉斯被誅,乃罷。

是月,大霖雨。

中書省員外郎陳思謙上言:“強盜但傷事主者,皆得死罪。 而故殺從而加功之人與斗而殺人者,例杖一百七,得不死,與私宰牛馬之罪無異,是視人與牛馬等也。 法有加重,因奸殺夫,所奸妻妾同罪,律有明文。 今坐所犯,似失推明。 ”遂今法曹議,著為定制。

初,騰吉斯事敗被擒,攀折殿檻不肯出。 塔喇海走匿皇后座下,后匿蔽之以衣,左右拽出斬之,血濺后衣。 巴延使人并執后,后呼帝曰:“陛下救我!”帝曰:“汝兄弟為逆,豈能相救!”乃遷出后宮。 秋,七月,壬午,巴延鴆殺之于開平民舍。

壬寅,專命巴延為中書右丞相,罷左丞相不置。

乙巳,罷雅克特穆爾、騰吉斯舉用之人。

戊申,誅達朗達賚等于市。

詔曰:“曩昔文宗皇帝,以雅克特穆爾嘗有勞伐,父子兄弟,顯立朝廷,而輒造事舋,出朕遠方。 文皇尋悟其妄,有旨傳次于予。 雅克特穆爾貪利幼弱,復立朕弟伊勒哲伯,不幸崩殂。 今丞相巴延,追奉遺詔,迎朕于南,既至大都,雅克特穆爾猶懷兩端,遷延數月,天隕厥躬。 巴延等同時翊戴,乃正宸極。 后薩敦、達賚、騰吉斯相襲用事,交通宗王鴻和特穆爾,圖危社稷,阿喇楚亦嘗與謀,賴巴延等以次掩捕,明正其罪。 元凶構難,貽我太皇后震驚,朕用兢惕。 永惟皇太后後其所生之子,一以至公為心,親挈大寶,畀子兄弟,跡其定策兩朝,功德隆盛,近古罕比。 雖嘗奉上尊號,揆子朕心,猶為未盡,已命大臣特議加禮。 巴延為武宗捍御北邊,翼戴文皇,茲又克清大憝,明飭國憲,爰賜達爾罕之號,至于子孫,世世永賴。 可赦天下。 ”

八月,乙卯,議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許有壬曰:“皇上于太后,母子也,若加太皇太后,則為孫矣。 且今制,封贈祖父母,降父母一等,蓋推恩之法,近重而遠輕。 今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是推而遠之,乃反輕矣。 ”不從。

是月,廣西猺反,命湖廣行省左丞鄂勒哲討之。

九月,庚辰朔,車駕駐扼胡嶺。

丙戌,赦天下。

庚子,御史台言:“國朝初用臣官,不過數人,今內府執事不下千餘。 請依舊制,裁減冗濫,廣仁愛之心,省糜費之意。 ”從之。

丙午,詔以烏撒、烏蒙之地隸四川行省。

是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巳,流鴻和特穆爾、達朗達賚及騰吉斯子孫于邊地。

帝既除權奸,思更治化,翰林學士承旨知經筵事庫庫,日勸帝務學,帝輒就之習授,欲寵以師禮,庫庫力辭不可,凡《四書》、《五經》所載治道,為帝絲由繹而言,必使辭達,感動帝衷而后已。 若柳宗元《梓人傳》,張商英《七臣論》,尤常所誦說,嘗于經筵,力陳商英所言七臣之狀,左右錯愕。 帝暇日欲觀古名畫,庫庫即取郭忠恕《比干圖》以進,因言商王受不聽忠臣之諫,遂亡其國。 帝一日覽宋徽宗畫稱善,庫庫進言:“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 ”帝問:“何一事?”對曰:“獨不能為君爾。 身辱國破,皆由不能為君所致。 人君貴能為君,它非所尚也。 ”或遇天變民災,必懮見于色,乘間則進告于帝曰:“天心仁愛人君,故以變示儆。 譬如慈父于子,愛則教之戒之,子能起敬起孝,則父怒必釋;人君側身修行,則天意必回。 ”帝察其真誠,虛己以聽,特賜濟遜燕服九襲及玉帶、楮幣。 庫庫嘗言:“天下事在宰相當言;宰相不得言,則台諫言之;台諫不敢言,則經筵言之。 備位經筵,當言人所不敢言于天子之前,志願足矣。 ”故于時政得失有當匡救者,未嘗緘默。

癸亥,流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爾于廣海。 鄂勒哲特穆爾,額森特穆爾骨肉之親也,監察御史以為言,故斥之。

選省、院、台、宗正府通練刑獄之官,分行各道,與廉司審決天下囚。

十一月,庚辰,敕以所在儒學貢士莊田租給宿衛糧。

詔罷科舉。 初,徹爾特穆爾為江浙平章,會科舉,驛請考官,供張甚盛,心不能平。 及復入中書,首議罷科舉,乃論學田租可給衛士衣糧,動當國者以發其機,又欲損太廟四祭為一。 呂思誠等劾之,不報,徹爾特穆爾持議益堅。

明罷科舉詔已書而未用璽,參政許有壬力爭之,巴延怒曰:“汝風台言臣徹爾特穆爾耶?”有壬曰:“太師擢徹爾特穆爾在中書,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師而聽有壬,豈有壬權重于太師耶?”巴延意稍解。 有壬乃曰:“科舉若罷,天下才人觖望。 ”巴延曰:“舉子多以贓敗。 ”有壬曰:“科舉未行時,台中贓無算,豈盡出于舉子?”巴延曰:“舉子中可任用者惟參政耳。 ”有壬曰;“若張起岩、馬祖常輩,皆可任大事,即歐陽原功之文章,亦豈易及!”巴延曰:“科舉雖罷,士之欲求美衣食者,自能向學,豈有不至大官者耶?”有壬曰:“為士者初不事衣食,其事在治國平天下耳。 ”巴延曰:“科舉取人,實妨選法。 ”有壬曰:“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餘名。 今歲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補官受宣者亦且七十三人,而科舉一歲僅三十餘人,選法果相妨乎?”巴延心然其言,而其議已定,不可中輟,乃溫言慰解之。 翊日,宣詔,特令有壬為班首以折辱之,有壬懼禍不敢辭。 治書侍御史布哈誚有壬曰:“參政可謂過橋拆橋者矣!有壬以為大恥,移疾不出。

甲申,太白經天。

乙酉,巴延請內外官悉循資銓注,今后無得保舉,澀滯選法,從之。

丙戌,太白經天。

甲午,以雅克特穆爾、騰吉斯、達朗達賚所奪高麗田宅還其王喇特納實里。

戊戌,召前知樞密院事福鼎實喇布哈、薩爾迪格還京師。 初,二人以帝未立,謀誅雅克特穆爾,為所誣貶,故正之。

太史屢言星文示儆,帝以世祖在位久,欲祖述之,辛丑,下詔改元。 詔略曰:“惟世祖皇帝,在位長久,天人協和,諸福咸至,祖述之意,良切朕懷。 今特改元統三年為至元元年。 ”

監察御史李好文言:“年號襲舊,于古未聞;襲其名而不蹈其實,未見其益也。 ”因言時弊不如至元者十餘事,不報。

好文錄囚河東,有李拜拜者殺人,而行凶之狀不明,凡十四年不決,好文曰:“豈有不決之獄如是其久乎?”立出之。 王傅薩都喇以足蹋人而死,眾皆曰:“殺人非刃,當杖之。 ”好文曰:“怙勢殺人,甚于用刃。 況因有所求而殺之,其情為尤重。 ”乃置之死,河東為之震肅。

立常平倉。

趙世延自至順中移疾歸,旋有詔征還朝,不能行,仍徐奎章閣大學士、翰林學士承旨、中書平章政事。

十二月,戊午,日色如赭。

乙丑,上太皇太后尊號曰:“贊天開聖徽懿宣昭貞文慈佑儲善衍慶福元太皇太后。 ”

丙子,安慶、蘄、黃地震。

丁丑,西番賊起,遣兵擊之。

戊寅,蒙古國子監成。

閏月,丁亥,日赤如赭,凡二日。

中書平章政事徹爾特穆爾嘗指斥武宗,于是台臣復劾之,而巴延亦惡其忤己,壬寅,流之于安南,人皆快之,尋卒。

是歲,賜天下田租之半。

詔:“凡有妻室之僧,還俗為民。 ”既而復聽為僧。

山東盜起。 陳馬騾及新李白晝殺掠,山東廉訪使達爾瑪以為吏貪污所致,先劾去之,而后上擒賊方略,朝廷嘉納之。 即遣兵擒獲,濟、魯以安。


順帝至元二年(丙子,一三三六年)

春,正月,乙丑,宿松縣地震,山裂。

是月,置都水庸田使司天平江。

前中書左丞王結卒,追封太原郡公,謚文忠。 結立言制行,皆法古人。 故相張珪曰:“王結非聖賢之書不讀,非仁義之言不談。 ”識者以為名言。

二月,甲申,太白經天。

戊子,詔以世祖所賜王積翁田八十頃,還其子都中。 初,積翁賚詔諭日本,死于王事,嘗受賜,后收入官,故復賜之。

己丑,立穆陵關巡檢司。

丁酉,追尊帝生母瑪勒岱為貞裕徽聖皇后。

三月,丁巳,以累朝珠衣、七寶項牌賜巴延。

庚申,日赤如赭;壬戌,復如之。

乙丑,以薩敦上都居第賜太保定珠,仍束有司籍薩敦家財。

甲戌,復四川鹽茶之禁。

夏,四月,丁丑朔,日赤如赭。

丁亥,禁服麒麟、鶯鳳、白兔、靈芝、雙角五爪龍、八龍、九龍、萬壽、福壽、赭黃等服。

戊戌,帝如上都。

五月,丙午朔,黃河復于故道。

乙卯,南陽、鄧州大霖雨,自是日至六月甲申,湍河、白河大溢,大為災。

壬申,秦州山崩。

六月,丁丑,禁諸王、駙馬從衛服濟遜衣,系絛環。

辛卯,以汴梁、大名諸路圖卜台地土賜巴延。

禮部侍郎呼勒岱請復科舉取士之制,不聽。

庚子,涇水溢。

秋,七月,庚申,禁隔越中書口傳敕旨,冒支錢糧。

庚午,敕賜上都孔子廟碑,載累朝尊崇之意。

是月,黃州蝗,督民捕之,日有五斗。

八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詔:“云南、廣海、八番及甘肅、四川邊遠官,死而不能歸葬者,有司給糧食舟車護送還鄉;無親屬者,官為瘞之。 ”

庚子,詔:“強盜罪皆死;盜牛馬者劓;盜驢騾者黥額,再犯劓;盜羊豕者墨項,再犯黥,三犯劓;鼻后再犯者死。 盜諸物者,照其數估價。 省、院、台、五府官三年一次審決。 著為令。 ”

九月,戊辰,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己亥,詔:“每日,右丞相巴延、太保定珠、中書平章政事昂吉爾聚議于內廷。 平章事政塔斯哈雅、右丞相袞巴布勒、參知政事納琳、許有壬等聚議于中書。 ”

十一月,壬子,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入廟,命官致祭。

丁巳,遣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勒格布哈于西番為僧。

是月,中書平章政事趙世延卒,年七十七,追封魯國公,謚文忠。 世延歷官省、台五十餘年,凡軍國利病,生民休戚,知無不言,而于儒者名教尤拳拳焉。

十二月,江州諸縣飢,總管王大中貸富人粟以賑貧民,免富人雜徭以為息,約年丰還之,民不病機。

陝西行台監察御史札實上封事十條,曰法祖宗,攬權綱,敦宗室,禮勛舊,惜名器,開言路,復科舉,罷數軍,一刑章,寬禁網。 時巴延等變亂成憲,帝方虛己以聽,札實所言,皆一時群臣所不敢言者。 侍御史趙承慶見之,嘆曰:“御史言及此,天下福也!”威里有執政陝西行省者,恣為不道,札實發其罪而按之;棄職夜遁,有詔勿逮問,然猶杖其私人。

是歲,江浙旱,自春至于八月不雨,民大飢。


順帝至元三年(丁丑,一三三七年)

春,正月,癸卯,廣州增城縣民硃光卿反,其黨石昆山、鐘大明率眾從之,偽稱大金國,改元赤符;命指揮紐薩爾、江西行省左丞錫謗討之。

辛亥,升祔伊勒哲伯皇帝于太廟,謚曰沖聖嗣孝,廟號寧宗。

豫王喇特納實里買池州銅陵產銀地一所,請用私財鍛煉,輸納官課,從之。

戊午,帝獵于柳林,凡三十五日。 監察御史綽迪、宋紹明進諫,帝嘉納之,賜金幣。 綽迪等固辭,帝曰:“昔魏征進諫,唐太宗未嘗不賞,汝其受之。 ”

二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棒胡反于汝寧、信陽州。 棒胡本陳州人,名閏兒,好使棒,棒長六七尺,進退技擊如神,故稱“棒胡”。 至是以燒香惑眾,妄造妖言作亂,破歸德府、鹿邑,焚陳州,屯營于杏岡,命河南行省左丞慶圖以兵討之。

丙子,立船戶提舉司十處,提領二十處。 定船戶科差船一千,料之上者歲納鈔六錠,以下遞減。

甲申,定服色、器皿、輿馬之制。

己丑,汝寧獻所獲棒胡彌勒佛、小旗、偽宣敕并紫金印、量天尺。 時大臣有忌漢官者,取所獻班地上,問曰:“此欲何為耶?”意漢官諱言反,將以罪中之。 侍御史許有壬曰:“此曹建年號,稱李老君太子,部署士卒以敵官軍,反狀甚明,尚何言!”其語遂塞。

辛卯,發鈔四十萬錠,賑江浙等處飢民四十萬戶,開所在山場、河泊之禁,聽民樵采。

廣西猺賊復反,命湖廣行省平章諾海、江西行省平章圖爾密實哈雅總兵捕之。

庚子,中書參知政事納琳等請立采珠提舉司。 先是嘗立提舉司,泰定間以其煩擾罷之,至是復立之,且以蜑戶四萬賜巴延。

三月,戊午,立鴻吉哩氏為皇后。 因雨輟賀。 后,武宗宣慈惠聖皇后之侄,毓德王傅囉特穆爾之女也。

夏,四月,癸酉,禁漢人、南人、高麗人不得執持軍器,有馬者拘入官。

己卯,帝如上都。

辛卯,合州大足縣民韓法師反,自稱南朝趙王。

己亥,惠州歸善縣民聶秀卿、譚景山等造軍器,拜戴甲為定光佛,與硃光卿相結為亂,命江西行省左丞錫迪捕之。

是月,詔:“省、院、台、部、宣慰司、廉訪司及部府幕官之長,并用萱古、色目人。 禁漢人、南人不得習學蒙古、色目文字。 ”

五月,辛丑,民間訛言朝廷拘刷童男、童女,一時嫁娶殆盡。

戊申,詔:“汝寧棒胡,廣東硃光卿、聶秀卿等,皆系漢人,漢人有官于省、台、院及翰林、集賢者,可講求誅捕之法以聞。 ”

甲寅,西番賊起,殺鎮西王子丹巴。 立行宣政院,以額森特穆爾為院使,往討之。

壬戌,命四川行省參政舉理等捕反賊韓法師。

丁卯,彗見于東北,大如天船星,色白,約長尺餘,彗指西南,至八月庚午始滅,凡六十三日,自昴至房,凡歷十五宿。

六月,成寅,贈丞相安圖推忠佐運開國元勛、東平忠憲王,于所封城內建立祠廟,官為致祭。

辛巳,大霖雨,自是日至癸已不止。 御河、黃河、沁河、渾河水皆溢,沒人畜、廬舍甚眾。

戊子,加封尹子、庚桑子、徐甲、列子、莊子各為真君。

壬辰,彰德府大水,平地深一丈。

秋,七月,癸卯,帝出獵。 丙午,幸實喇鄂爾多。 丁未,幸龍岡,洒馬乳以祭。

庚戌,河南武陟縣禾將熟,有蝗自東來,縣尹張寬仰天祝曰:“寧殺縣尹,毋傷百姓。 ”俄有魚鷹群飛啄食之。

庚申,詔:“除人命重事之外,凡盜賊諸罪,不須候五府官審錄,有司依例決之。 ”

是月,紐薩爾、錫諦擒硃光卿,尋追擒石昆山、鐘大明。

衛輝府自六月淫雨至是月,平地水深二丈餘,漂沒人民房舍,民皆棲于樹木。 郡守僧嘉努以舟載飯食之,移老弱居城頭,日給糧餉。 月餘,水方退。

八月,辛巳,京畿賊起。 壬午,京師地大震,太廟梁柱裂,各室牆壁皆壞,壓損儀物,文宗神主及御床盡碎;西湖寺神御殿壁仆,壓損祭器。 自是累震,至丁亥方止,所損人民甚眾。

癸未,河南地震。

弛高麗執持軍器之禁。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己酉,立皮貨所于寧夏,設提領使、副主之。

立四川、湖廣、江浙行樞密院。

冬,十月,癸酉,日赤如赭。

乙亥,命江浙行省丞相綽斯戩提調海運。 國用所倚,海運為重。 綽斯戩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餘萬石,悉達京師,無耗折者。

是月,金華處士許謙卒。 當時學者,稱何基、王柏、金履詳及謙為金華四子。

十一月,丙午,立屯田于雄州。

是月,太白屢經天。

十二月,以滿濟勒噶台為太保、分樞密院,鎮北邊。 滿濟勒噶台,巴延弟也,時議進爵為王,辭曰:“兄封秦王,弟不宜并受王爵。 ”故有是命。

是歲,巴延請殺張、王、劉、李、趙五姓漢人,帝不從。

詔賜孝子靳昺碑。 昺,絳州曲沃人,兄榮,為奎章閣承制學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歿,昺與榮護喪還家。 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驟至,昺伏柩上,榮呼之避水,昺不忍舍去,遂為水所漂沒。 后得王氏柩于三里外,得昺尸于五里外,故特賜碑以旌之。

札實除僉浙西廉訪司事。 至,即按問都轉運鹽使、海道都萬戶、行宣政院等官贓罪,由是郡縣無敢為貪墨者。 又以諸僧寺私芘猾民,有所謂道人、道民、行童得,類皆瀆倫常,隱徭役,使民力日耗,契勘嘉興一路,為數已二千七百。 建議請勒歸本族,俾供皇賦,庶少寬民力,朝廷是之,即著為令。

詔知嶺北行樞密院事奈曼台襲國王,授以金印。 繼又以安邊睦鄰之功,賜珠絡半臂并海東名鷹、西域文豹,國制以此為極恩云。


順帝至元四年(戊寅,一三三八年)

春,正月,丙申,以地震,赦天下。

詔:“內外廉能官,父母年七十無侍丁者,附近銓注,以便就養。 ”

宣政院使布埒齊以年七十致仕,授大司徒,給全俸終身。

是月,詔修曲阜孔子廟。

二月,丁卯,罷河南等五省行樞密院。

庚午,帝畋于柳林。

乙酉,奉聖州地震。

三月,辛酉,命中書平章政事昂吉爾監修《至正條格》。

夏,四月,辛未,京師天雨紅沙,晝晦。

癸酉,以御史中丞托克托為御史大夫。 托克托,滿濟勒噶台之子也,早為文宗所器,曰:“此子可大用。 ”至是掌風憲,大振綱紀,中外肅然。

乙卯,帝如上都。

河南執棒胡至京師,誅之。

癸巳,帝薄暮至八里塘,雨雹,大如拳,其狀有小兒、瑰玦、獅、象、魚卵之形。

五月,命佛嘉律為考功郎中,喬林為考功員外郎,魏宗道為考功主事,考校天下郡縣官屬功過。

六月,辛巳,袁州民周子旺反,僭稱周王,改年號。 尋擒獲,伏誅。

己丑,邵武路大雨,水入城郭,平地二丈,漂民居殆盡。

是月,信州路靈山裂。

漳州路南勝縣民李志甫,聚眾圍漳州城,守將綽斯戩與戰,失利。 賊轉掠龍溪,縣民蕭景茂結鄉兵拒之,戰敗,被執,賊脅使從己,景茂罵曰:“狗盜,我生為大元民,死作隔州鬼,豈從汝為逆耶!”隔州,其居里所也。 賊怒,縛景茂于樹,臠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憤罵,賊以刀抉其口至耳傍,景茂罵不絕聲而死。 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之,仍給錢以葬。 時賊勢益盛,詔江浙平章拜布哈發閩、浙、江西、廣東四省兵討之,不克。 龍岩尉黃佐才與賊戰,妻子四十餘口皆被害;事聞,授佐才龍岩縣尹。

秋,七月,壬寅,詔以巴延有功,立生祠于涿州、汴梁。

己酉,奉聖州地大震,損壞人民廬舍。

丙辰,鞏昌府山裂,壓死人民。

八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申取高麗女子及閹人之禁。

辛未,宣德府地大震。 丙子,京師地震,日二三次,至乙酉乃止。

癸未,改宣德府為順寧府,奉聖州為保安州,以其地數震故也。

是月,帝至自上都。

閏月,戊戌,日赤如赭;己亥、壬寅復如之。

九月,癸酉,奔星如杯大,色白,起自右旂之下,西南行,沒于近濁。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廟。

十一月,丁卯,立紹熙府軍民宣撫都總使司。 紹熙府本領六州、二十縣、一百五十二鎮。 國初,以其地荒而廢之,至是居民二十餘萬,故立府治之。 命御史大夫托克托兼都總使,治書侍御史吉當普為副都總使。

初,帝發上都,至雞鳴山之渾河,將畋于保安州,馬蹶。 托克托諫曰:“古者帝王端居九重之上,日與大臣、宿儒講求治道,至于飛鷹、走狗,非其事也。 ”帝納其言。

壬午,四川散毛峒蠻反,遣使賑被寇人民。

十二月,戊戌,立邦牙等處宣慰司都元帥府并總管府。 先是世祖既定緬地,以其處云南極邊,就立其酋長為帥,令三年一入貢;至是來貢,故立官府。

是月,太白屢經天。

是歲,集賢大學士陳顥致仕,命食全俸于家。

前樞密副使馬祖常卒,追封魏郡公,謚文貞。

祖常立朝既久,多所建明,會議:“今國族及諸部,既誦聖賢之書,當知尊諸母以厚彝倫。 ”又議:“將家子弟驕脆,有孤任使,而庶民有挽強蹶張,老死草野者,當建武學、武舉,儲材以備非常。 ”時雖弗用,識者韙之。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八
【元紀二十六】 起屠維單閼正月,盡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七年。


順帝至元五年(己卯,一三三九年)

春,正月,癸亥,禁濫予僧人名爵。

二月,庚寅,信州雨土。

庚子,免廣海添辦鹽課萬五千引,止辦元額。

集賢大學士致仕陳顥卒。 顥出入禁闥數十年,樂談人善,荐牘累數百。 有訐之者,顥曰:“吾寧以繆舉受罰,蔽賢誠所不忍。 ”士大夫因其荐拔以至通顯,有終身莫知所自者。 追封薊國公,謚文忠。

夏,四月,癸巳,立巴延南口、過街塔二碑。

乙未,加封孝女曹娥為慧感靈孝昭順純懿夫人。

己酉,申漢人、南人、高麗人不得執軍器、弓矢之禁。

是月,帝如上都。

鎮江丹陽縣雨紅霧,草木葉及行人衣裳皆濡成紅色。

六月,庚戌,長汀大水,沒民廬八百家,賑恤之。

秋,七月,戊寅,詔:“諸王位下官毋入常選。 ”

甲申,常州宜興山水出,勢高二丈,壞民廬。

八月,丁亥,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巳,賑沈陽飢。

自七月至是月,太白屢經天。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廟。

壬辰,禁倡優盛服,許男子裹青巾,婦女服紫衣,不許戴笠、乘馬。

甲午,命巴延為大丞相,加元德上輔功臣之號,賜七寶玉書、龍虎金符。

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杞縣范孟端謀不軌,詐不詔使,入行省,殺平章政事伊祿特穆爾、廉訪使鄂勒哲布哈等,召官屬及去位者署而用之。 執大都路儒學提舉歸暘,俾北守黃河口;暘力拒不從,賊怒,系之獄。 既而官軍捕孟端,誅之,凡污賊者皆得罪,惟暘獨免。 暘同里有吳炳者,嘗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賊召司卯酉歷,炳懼不敢辭。 時人為之語曰:“歸暘出角,吳炳無光。 ”暘之名用是大著。 尋由國子博士拜監察御史,入謝,台臣奏曰:“此河南抗賊不屈者。 ”帝曰;“好事卿嘗數為之。 ”賜以上尊。

癸酉,瑞州路、新昌路雨木冰,至明年二月始解。

十二月,巴延構陷郯王齊齊克圖,請賜之死,帝未允,輒傳旨殺之;又秦貶宣讓王特穆爾布哈、威順王庫春布哈,不俟命即遣之。 帝為之不平。


順帝至元六年(庚辰,一三四零年)

春,二月,己亥,黜中書大丞相巴延為河南行省左丞相。

詔曰:“朕踐位以來,命巴延為太師、秦王、大丞相,而巴延不能安分,專權自恣,欺朕年幼,輕視太皇太后及朕弟雅克特古斯,變亂祖宗成憲,虐害天下。 加以極刑,允合輿論。 朕念先朝之故,尚存憫恤,今出為河南行省左丞相。 所有元領諸衛親軍并集賽丹人等,詔書到時,即許散還本衛。 ”

初,巴延既誅騰吉斯,獨秉國鈞,漸有異謀,帝患之。 巴延素養其侄托克托為己子,欲令宿衛,偵帝起居,懼涉物議,乃以知樞密院旺嘉努、翰林學士承旨實喇卜同侍禁近。 巴延自領諸衛精兵,以楊珠布哈為羽翼,異從之盛,填溢街衢,而帝之儀衛反落落然,天下之人知有巴延而已。 托克托深懮之,私請于其父滿濟勒噶台曰:“伯父驕縱已甚,萬一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敗圖之!”其父亦以為然。 托克托復質于其師浦江吳直方,直方曰:“傳有之,大義滅親。 大夫果欲忠于國,餘復何顧!”一日,乘,間于帝前自陳忘家徇國之意,帝猶未之信。 時帝前后左右皆巴延之黨,獨沙克嘉本、阿嚕為帝腹心,乃遣二人與托克托游,日以忠義之言相與往復論辨,乃悉其心靡他。 二人以聞于帝,帝始信之不疑。 及巴延擅貶二王,帝決意逐之,一日泣語托克托,托克托亦泣下。 歸與直方謀,直方曰:“此大事,議論之際,左右為誰?”曰:“阿嚕及托克托穆爾。 ”直方曰:“子之伯父,挾震主之威,此輩苟利富貴,其語一泄,則主危身戮矣。 ”托克托乃延二人于家,置酒張樂,晝夜不令出。 遂與沙克嘉本等謀,欲俟巴延入朝擒之,戒衛士,嚴宮門出入,螭坳皆置兵。 巴延見之大掠,召托克托責之,對曰:“天子所居,防禁不得不爾。 ”然遂疑托克托,亦增兵自衛。

至是,巴延以所領兵后請帝出畋,托克托勸帝稱疾不往;巴延固請,乃命太子雅克特古斯與巴延出次柳林。 托克托遂與阿嚕等合謀,悉拘京城門鑰,命所親信列布城門下。 是夜,奉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見,出五門聽命。 夜二鼓,遣集賽伊徹察喇率三十騎抵營中,奉太子入城,又召楊瑀、范匯入,草詔數巴延罪狀,命平章政事珠爾噶岱賚赴柳林。 黎明,巴延遣騎士至城下問故,托克托踞城上,宣言:“有旨黜丞相一人,諸從官無罪,可各還本衛。 ”巴延乞陛辭,不許。 道出真定,父老奉觴酒以進,巴延曰:“爾曹見子殺父事乎?”對曰:“不曾見子父殺,惟聞有臣弒君。 ”巴延俯首,有慚色。

以太保滿濟勒噶台為太師、中書右丞相,太尉塔斯哈雅為太傅、知樞密院事,特默齊為太保,御史大夫托克托為知樞密院事,旺嘉努為中書平章政事,嶺北行省平章政事額森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額森特穆爾,托克托之弟也。

壬寅,詔:“除托克托之外,諸王候不得懸帶弓箭、瑰刀輒入內府。 ”

乙巳,罷各處船戶提舉、廣東采珠提舉二司。

丁未,罷通州、河西務等處抽分。

己酉,彗星如房星大,色白,狀如粉絮,尾跡約長五寸餘。 彗指西南,漸向西北行。

三月,甲寅,漳州義士陳君用,襲殺反賊李志甫,授君用同知漳州路總管府事。

丙辰,赦漳、潮二州民為李志甫,劉虎仔脅從之罪,褒贈軍將死事者。

辛未,詔徙巴延于南恩州陽春縣安置;行至龍興路驛舍,病死。

庚辰,彗滅,自三月己酉至是日,凡三十三日。

夏,四月,丙午,詔封滿濟勒噶台為忠王,賜號達爾罕,固辭不受。 御史請示天下以勸廉讓,從之。

五月,癸丑,禁民間藏軍器。

甲子,慶元奉化州山崩,水涌出平地,溺死人甚眾。

丙子,帝如上都。

六月,丙申,詔廢文宗廟主,遷太皇太后鴻吉哩氏于東安州安置,放雅克特古斯于高麗。

詔曰:“自武宗升遐,太后惑于憸慝,皇考出封云南。 英宗遇害,皇考以武宗之嫡,逃居沙漠,宗王大臣同心翊戴,以地近先迎文宗暫總機務。 繼知天理人倫所在,假讓位之各,以寶璽來上,皇考推誠不疑,即立為皇太子,文宗當躬迓之際,乃與其臣伊嚕布哈、額勒雅、明埒棟阿等謀為不軌,使我皇考飲恨上賓。 歸而再御宸極,又私圖傳子,乃構流言,嫁禍于必巴實皇后,謂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陬,內懷愧歉,則殺額勒雅以杜口;上天不佑,隨降殞罰。 叔嬸布達實哩,怙其勢焰,不立明宗之塚嗣,而立孺稚之弟伊埒哲伯,奄復不年,諸王大臣以賢以長,扶朕踐位。 賴天之靈,權奸屏黜,盡孝正名,不得復緩,永惟鞠育罔極之恩,忍忘不共戴天之意。 既往之罪,不可勝誅,基命太常徹去圖卜特穆爾在廟之主,布達實哩削太皇太后之號,徒東安州安置,雅克特克斯放諸高麗。 當時賊臣布哈、額勒雅已死,其以明埒棟阿等明正典刑。 ”

監察御史崔敬言:“文皇獲不軌之愆,已撤廟祀,叔母有階禍之罪,亦削鴻名。 盡孝正名,斯亦足矣。 惟念皇帝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遷,天理人情,有所不忍。 方明皇上賓,皇弟尚在襁褓,未有知識,義當矜憫。 蓋武宗視明、文二帝,皆親子也,陛下與太子,皆嫡孫也。 以武皇之心為心,則皆子孫,固無親疏;以陛下之心為心,未免有彼此之論。 臣請以世喻之,常人有百金之產,尚置義田,宗族困厄者,為之教養,不使失所,況皇上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當使一夫一婦無不得其所。 今乃以同氣之人置之度外,適足貽笑邊邦,取辱外國;況蠻夷之心,不可測度,倘生它變,關系非輕,興言及此,良為寒心!望陛下遣歸太后、太子,以全母子之情,盡骨肉之義。 天意回,人心悅,則宗社幸甚!”書奏,不報。 未几,太后崩于東安州,雅克特古斯于中道遇害。

己亥,秦州成紀縣山崩地坼。

庚戌,處州松陽、龍泉二縣積雨,水漲入城中,深丈餘,溺死者五百餘人。 遂昌縣尤甚,平地二丈餘。 桃源鄉山崩,壓死者三百六十餘。

秋,七月,甲寅,詔封微子為仁靖公,箕子為仁獻公,比干加封為仁顯忠烈公。

戊午,以星文示異,地道失寧,蝗旱相仍,頒罪己詔于天下。

戊寅,命翰林學士承旨腆哈、奎章閣學士庫庫等刪修《大元通制》。

是月,禁色目人勿妻其叔母。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亥,明埒棟阿伏誅。

癸丑,加封漢張飛“武義忠顯英烈靈惠助順王。 ”

丙寅,詔:“今后有罪者,毋籍其妻女以配人。 ”

冬,十月,甲申,尊皇考為“順天立道睿文知武大聖孝皇帝”,親裸太室。

壬辰,立曹南王阿喇罕、淮安王巴延、河南王阿珠祠堂。

壬寅,滿濟勒噶台辭右丞相職,仍為太師;以托克托為中書右丞相,宗正達嚕噶齊特穆爾布哈為左丞相。

滿濟勒噶台使人于通州開酒館、糟房,日賣至萬石,又廣販長蘆、淮南鹽,托克托不以為然,屬參政佛家律曰:“吾父喜君,君所言無不聽,盍諫吾父使解職!不然,人將議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眾口甚可畏也。 ”佛嘉律如其言,乘間諷之。 滿濟勒噶台遂辭職家居,而托克托代其位。

是月,河南府宜陽等縣大水,漂沒民廬,溺死者眾;人給殯葬鈔一錠,仍賑義倉糧兩月。

十一月,辛未,以孔克堅襲封衍聖公。

十二月,詔復行科舉。 國子監積分生員,三年一次,依科舉入會試,中者取一十八人。 初,中書參知政事阿榮,精于數學,逆推多奇中。 天歷三年,策士之日,與虞集會于直廬,語集曰:“更一科后,科舉當輟,輟兩科而復,復則人材彬彬大出矣。 ”已而果然。

戊子,罷天歷以后增置官屬。 初,文宗設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閣、藝文監,至是大臣議悉革罷。 翰林學士承旨庫庫曰;“民有千金之產,尚設家塾以延館客,堂堂天朝,一學房乃不能容耶?”帝然之,改奎章閣為宣文閣,藝文監為崇文監,就命庫庫董治,餘悉罷之。 庫庫又請置檢討等職十六員以備進講,帝皆俞允。

虞集既謝病歸,帝嘗遣使賜上尊酒,金織文錦二,召還禁林。 集病作,不能行,屢有敕即家撰文以褒錫勛舊,至是侍臣有以舊詔為言者,帝不怪曰:“此我家事,豈由彼書生耶?”

是歲,立奇氏為第二皇后。 后,高麗人,徽政院使圖們岱爾進為宮女,主供茗飲以事帝,性潁黠,日見寵幸。 奇徹皇后方驕妒,數箠辱之。 奇徹后既遇害,帝欲立之,丞相巴延爭不可。 巴延死,實喇卜遂請立為第二皇后,居興聖宮,置資正院使以掌其財賦。 后無事則取《女孝經》、史書,訪問歷代皇后之有賢行者為法。 四方貢獻,或有珍味,輒先遣使荐太廟,然后敢食。 奇氏在高麗家微,用后貴,三世皆追封王爵。


順帝至正元年(辛巳,一三四一年)

春,正月,己酉朔,詔改至元七年為至正元年,與天下更始。

癸亥,詔天壽節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領經筵事。

免天下稅糧五分。

命永明寺寫金字經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鈔九十九萬錠,中統鈔一萬錠。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賊蔣丙等反,破江華縣,掠明遠縣。

戊寅,彰德有赤風自西北起,忽變為黑,晝晦如夜。

庚寅,帝幸護聖寺。

命中書右丞特穆爾達實為平章政事,阿嚕為右丞,許有壬為左丞。 特穆爾達實,國王托克托之子也。 巴延罷相,庶務多所更張,特穆爾達實盡心輔贊,每入番直,帝為出宿宣文閣,賜坐榻前,詢以政道,必夜分乃罷。

己亥,立吏部司績官。

庚子,復封太師滿濟勒噶台為忠王。

罷漷州河西務行用庫。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監屬翰林國史院。

閏月,甲午,賞易扈從明宗諸王官屬八百七人金銀、幣帛各有差。

壬寅,詔刻宣文、至正二寶。

六月,戊午,禁高麗及諸處民以親子為宦者,因避賦役。

是月,揚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餘人,賑鈔萬一千八百餘錠。

時帝在上都,不御內殿,監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為清暑之地,車駕行幸,歲以為常。 閣有大安,殿有鴻禧、睿思,所以保養聖躬,適起居之宜,存敬畏之心也。 實勒鄂爾多斯,乃先皇所以備晏游,非常時臨御之所。 今國家多故,天道變更,願大駕還大內,居深宮,嚴宿衛,與宰臣謀治道,萬几之暇,則命經筵進講,究古今盛衰之由,緝熙聖學,乃宗社之福也。 ”帝又數以歷代珍寶分賜近侍,敬復上疏曰:“臣聞世皇時,大臣有功,所賜不過鞶帶,重惜天物,為后世慮至遠也。 今山東大飢,燕南亢旱,海潮為災,天文示儆,地道失寧,京畿南北蝗飛蔽天,正當聖主恤民之時。 近侍之臣,不知慮此,奏稟承請,殆無虛日,甚至以府庫百年所積之寶物,遍賜仆御、閽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帑藏几空。 萬一國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將何以為賜乎?宜追回所賜,以示恩不可濫,庶允公論。 ”

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許有壬進講明仁殿,帝悅,賜宣酒文閣中,仍賜豹裘、金織文幣。

冬,十月,戊午,月食既。

十一月,猺賊寇邊,湖廣行省平章袞巴布勒總兵討平之。

十二月,乙卯,詔:“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賜繒帛二表里,其餘州縣,旌以高年耆德之名,免其家雜役。 ”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賊蔣丙等與之合,攻破江華等州縣,溪洞猺二百餘寨亦相率入邊抄掠。

山東、燕南,強盜縱橫,至三百餘處,選官捕之。

是月,復立司禋監,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為昭佑靈源侯。

太常博士逮魯曾復拜監察御史,劾太尉達實哈雅昂吉爾,右丞袞巴布勒,刑部尚書鄂都瑪勒,御史吉當普,院使哈刺、鄂勒哲、伊魯布哈,郎中呂思誠,皆黜之。 八人之中,惟思誠少過,亦變祖宗選法,餘皆巴延之黨,朝廷肅然。 除樞密院都事上言:“前巴延專殺大臣,其黨利其妻女,巧誣以罪。 今大小官及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 郯王為巴延構陷,妻女流離,當恤其無辜,給復子孫。 ”從之,除刑部員外郎,悉辨正橫罹巴延所誣者。

時國子監蒙古、回回、漢人生員凡千餘,然祭酒、司業、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飾章句,補葺時務,以應故事。 在監諸生,日啖籠炊粉羹,一人之食,為鈔五兩。 而十百為群,恬嬉玩惕,以嫚侮嘲謔相尚;或入茶酒肆,則施屏風以隔市人,飲罷不償直,掉臂而出,莫敢誰何。


順帝至正二年(壬午,一三四二年)

春,正月,丙戌,托克托用人言,于都城外開河置閘,引金口渾河之水,東達通州以通舟楫,深五十尺,廣一百五十尺,役夫十萬人。 時廷臣多言不可,而托克托排群議不納。 左丞許有壬言:“渾河之水,湍悍易決,足以為害;淤淺易塞,不可行舟。 況西山水勢高峻,金時在城北,流入郊野,縱有沖決,為害亦輕。 今則在都城西南,若霖潦漲溢,加以水性湍決,宗社所在,豈容僥幸!即成功一時,亦不能保其永無沖決不患。 ”托克托終不聽。

是月,大同飢,人相食,運京師糧賑之。

二月,壬寅,頒《農桑輯要》。

乙卯,李沙的偽造御寶聖旨,稱樞密院都事,伏誅。

三月,戊寅,親試進士七十八人,賜拜珠、陳祖仁等及第、出身。

夏,四月,辛丑,冀寧路平晉縣地震,聲如雷,裂地尺餘,民居皆傾。

是月,帝如上都。

金口河工畢,啟閘放水,湍急少壅,船不可行。 而開挑之際,毀民廬舍、墳塋,夫丁死傷甚眾,費用不貲,卒以無功。 既而御史糾劾建言者,中書參議博疑僖S穆爾、都水傅佐并伏誅。

五月,甲申,太白經天。

丁亥,東平雨雹,如馬首。

六月,戊申,命江浙撥賜僧道田,運官征糧以備軍儲。

壬子,濟南山崩,水涌。

是月,汾水大溢。

秋,七月,庚午,惠州路羅浮山崩。

己亥,慶無路莫八聚眾反,攻陷南丹、左、右兩江等處,命托克托赤顏討平之。

立司獄司于上都,比大都兵馬司。

是月,佛郎國貢異馬,長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純黑,后蹄皆白。

八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己巳,詔遣湖廣行省平章政事袞卜布勒領河南、江浙、湖廣諸軍討道州賊,平之,復平溪峒堡寨二百餘處。

辛未,帝至自上都。

丁丑,京城強賊四起。

是月,歸德府睢陽縣因黃河為患,民飢,賑糶米萬三千五百石。

冬,十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詔遣官致祭孔子于曲阜。

罷織染提舉司。

甲子,權免兩浙額鹽十萬引,福建餘鹽三萬引。

十二月,己酉,京師地震。

癸亥,阿魯、圖們等以謀害宰臣,圖為叛逆,伏誅。

是歲,以御史大夫博爾濟布哈為江浙行省左丞相。 行至淮東,聞杭城大火,燒官廨民廬几盡,仰天揮涕曰;“杭,江浙省所治,吾被命出鎮而火如此,是吾不德累杭人也!”疾馳赴鎮,即下令,錄被災者二萬三千餘戶,戶給鈔一錠,焚死者亦如之,人給月米一斗,幼稚給其半。 又請日減酒課,為錢千三百五十緡,織坊減元額之半,軍器、漆器權停一年,泛稅皆售。 事聞,朝廷從之。 又大作省治,民居附其旁,增直買其基,募民就役,則厚其佣直。 又請歲減江浙、福建鹽課十三萬引。 或遇淫雨亢旱,輒禱于神詞,無不應。 在鎮二年,雖兒童、婦女,莫不感其恩。

以戶部郎中蓋苗為御史台都事。 御史大夫欲以故人居言路,苗曰:“非其才也。 ”大夫不悅而起。 其晚,邀至私第以謝,人兩賢之。 尋出為山東廉訪副使。 益都、淄、萊地舊稱產金,朝廷建一府、六所綜其事,民歲買金以輸官,至是六十年矣。 民有忤其官長意,輒謂所居地有金礦,掘地及泉而后止。 猾吏為奸利,莫敢誰何,苗建言罷之,其害遂息。

監察御史成遵扈從至上都,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節嗜欲,以保養聖躬,聖躬安則社稷安矣。 ”言甚迫切,帝改容稱善。 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職問事;二曰左遷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盡言,循敘求進;四曰體覆廉訪,聲跡不實,賢否混淆。 帝皆嘉納,諭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風紀舊規也。 ”特賜上尊旌其忠。 遵又言江浙火災當賑恤,及劾達嚕噶齊不法十事,皆從之。 復上封事言時務:一曰法祖宗,二曰節財用,三曰抑奔競,四曰明激勸。 奏入,帝稱善久之,命中書速議以行。 一歲之中,言事并舉劾凡七十餘章,皆指訐時弊。 執政者惡之,改刑部員外郎,尋出為陝西行省員外郎,以母病辭歸。 遵,穰縣人也。


順帝至正三年(癸未,一三四三年)

春,正月,丙子,中書左丞許有壬罷。

先是,有壬父熙載仕長沙日,設義學訓諸生,既沒而諸生思之,為立東岡書院,朝廷賜額設官,以為育才之地。 南台監察御史穆巴喇錫,緣睚眥之怨,言書院不當立,并構浮辭誣蔑有壬乃其二弟儀、有孚,有壬遂稱病歸。

二月,丁未,遼陽沃濟野人叛。

是月,汴梁新鄭、密二縣地震。 秦州成紀縣、鞏昌府寧遠、伏羌縣山崩,水涌,溺死者無算。

三月,壬申,造鹿頂殿。

監察御史成遵等,請用終場下第舉人充學正、山長,國學生會試不中者,與終場舉人同。

戊寅,詔:“作新風憲。 在內之官有不法者,監察御史劾之;在外之官有不法者,行台監察御史劾之。 歲以八月終出巡,次年四月中還司。 ”

是月,詔修遼、金、宋三史。 初,世祖立國史院,首命王鶚修遼、金二史。 宋亡,又命史臣修通三史。 延祐末,國史院編修官袁桷請購求遼、金、宋遺事,從之。 然義例未定,有欲如《晉書》例,以宋為本紀而遼、金為載記者,或又謂遼立國先于宋五十年,宋南渡后嘗稱臣于金,以為不可;又有待制王理者,著《三史正統論》,欲以遼、金為《北史》,建隆至靖康為《宋史》,建炎以后為《南宋史》;一時士論不決,至是詔厘為三史,而各統其所統。 以中書左丞相托克托為都總裁官,平章政事特穆爾達實、右丞賀惟一、御史中丞張起岩、翰林學士歐陽玄、侍御史呂思誠、翰林侍講學士揭傒斯為總裁官。 惟一,勝之子也。

托克托問修史以何為本,傒斯曰:“用人為本,有學問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與,有學問文章知史事而心術不正者不可與,用人之道,又當以心術為本也。 ”又與僚屬言:“欲求作史之法,須求作史之意。 古人作史,雖小善必錄,小惡必記。 不然,何以示懲勸!”由是毅然以筆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賢否,一律以是非之公。 至于物論之不齊,必反復辨論,以求歸于至當而后止。

起岩熟于金源典故,宋儒道學原委,尤多究心。 有露才自是者,每立言未當,起岩據理竄定,深厚醇雅,理致自足。

玄發凡舉例,俾論撰者有所據依。 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議論不公者,玄不以口舌爭,俟其呈稿,援筆竄定之,統系自正。 其于論贊、表奏,皆玄屬筆。

夏,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是月,帝如上都。

六月,壬子,命經筵官月進講者三。

是月,中書戶部以國用不足,請撙節浮費。

回回刺里五百餘人,渡河寇掠解、吉、隰等州。

秋,七月,戊辰,修大都城。

是月,興國路旱。 河南自四月至是月,霖雨不止。

八月,山東有賊焚掠兗州。

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湖廣行省平章袞巴布勒,擒道州、賀州猺賊首唐大二、蔣仁五至京師,誅之。 其黨蔣丙,自號順天王,攻破連、桂二州。

冬,十月,戊戌,帝將祀南郊,告祭太廟。 至于宗室,遣阿嚕問同知太常禮儀院事李好文曰:“朕,寧宗兄也,當拜否?”好文與博士劉聞對曰:“寧宗雖弟,其為帝時,陛下為之臣。 春秋時,魯閔公,弟也,僖公,兄也,閔公先為君,宗廟之祭,未聞僖公不拜。 為人后者,為之子也。 陛下當拜。 ”帝乃拜。 由是每親祀,必命好文攝禮儀使。

己酉,帝親祀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己未,以南郊禮成,大赦天下,蠲民間田租五分,賜高年帛。

十二月,丙申,詔寫金字《藏經》。

丁未,以翰林學士承旨博爾濟布哈為中書左丞相,特穆爾布哈罷。

是月,膠州及屬縣高密地震。

是歲,詔立常平倉,罷民間食鹽。

征遺逸托音巴延、張瑾、杜本。 本辭不至。 本,清江人,在武宗時,嘗被召至京師,即歸武夷山中,文宗聞其名,征之,不起。 至是右丞相托克托荐之,召為翰林待制兼國史院編修官。 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稱病固辭,而致書于托克托曰:“以萬事合為一理,以萬民合為一心,以千載合為一日,以四海合為一家,則可言制禮作樂,而躋五帝、三王之盛矣。 ”遂不行。 時有金華張樞,亦屢征不起。

既又征隱士勒哲圖、濟爾噶朗、董立、李孝光,詔以鄂勒哲圖、濟爾噶朗為翰林待制,立修撰,孝光著作郎。 或疑其太優,右丞相特穆爾達實曰:“隱士無求于朝廷,朝廷有求于隱士,名爵豈足吝惜耶!”識者誦之。

衛輝、冀寧、忻州大飢,人相食。

臨察御史李稷劾奏宦官高龍卜:“恃賴恩私,侵撓朝政,擅作威福,交通時相,為國基禍,請竄逐之。 ”章上,流龍卜于征東。 又言:“御史封事須至御前開拆,以防壅蔽之患;言事官須優加擢用,以開諫諍之路;殿中侍御史、給事中、起居注須任端人直士,書百司奏請及上所可否,月達省台,付史館,以備纂修之實。 ”承天護聖寺火,詔更作之,稷言水旱相仍,公私俱乏,不宜妄興大役,議遂寢。 稷,滕州人。

監察御史烏古遜良楨,以帝方攬萬几,不可不求賢自輔,乃上疏言:“祈天永命之術,在乎敬身修德而已。 今經筵多領以職事臣,數日一進講,不逾數刻已罷,而{執曰}御小臣,恆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請招延宿儒若許衡者數人,置于禁密,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啟沃宸衷,日新其德。 ”又以國俗父死則妻其后母,兄弟死則收其妻,父母死無懮制,遂上言:“綱常皆出于天而不可變。 議法之吏,乃云國人不拘此例,諸國人各從本俗,是漢人、南人當守綱常,國人、諸國人不必守綱常也。 名曰優之,實則陷之;外若尊之,內實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國人者不若漢人、南人之厚也。 請下禮官有司及右科進士在朝者會議,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從禮制,以成列聖未遑之典,明萬世不易之道。 ”奏入,皆不報。


順帝至正四年(甲申,一三四四年)

春,正月,辛巳,詔:“定守令黜陟之法,六事備者升一等,四事備者減一資,三事備者平遷,六事俱不備者降一等。 ”

庚寅,河決曹州,雇夫萬五千八百修筑之。

是月,河又決汴梁。

三月,壬寅,特授巴圖瑪多爾濟征東行省左丞相,嗣高麗國王。 王本名昕,高麗國王王楨之長子也。 楨在國淫暴無道,帝以檻車征至,流之于揭陽,無一人從行者;楨手持衣袱以去,至岳陽而死。 帝乃命昕嗣其位。

夏,四月,帝如上都。

五月,甲辰,中書右丞相托克托罷,以知樞密院事阿嚕圖為右丞相。 托克托固辭相位,帝問誰可代者,以阿嚕圖對,遂擢用之。 封托克托為鄭王,食邑安丰,賜金印及海青、文豹等物,俱辭不受。

阿嚕圖既為相,議除一人為刑部尚書,或難之曰:“此人柔軟,于刑部非所宜。 ”阿嚕圖曰;“選劊子邪?若選劊子,須用強壯人,尚書詳讞刑獄,不枉人壞法,即是好官,何用強壯者為!”其為治知大體如此。

是月,大霖雨二十餘日,黃河暴溢,北決白茅堤。

六月,己巳,賜托克托松江田,為立松江等處稻田提領所。

是月,黃河又北決金堤,曹、濮、濟、兗皆被災,民老弱昏墊,壯者流離四方。 水勢北侵安山,沿入會通、運河,延袤濟南、河間,將壞兩漕司鹽場,省臣以聞。 朝廷患之,遣使體量,仍督大臣訪求治河方略。

秋,七月,戊子朔,溫州颶風大作,海水溢,地震。

益都瀕海鹽徒郭火你赤作亂。

是月,灤河水溢。

八月,丁卯,山東霖雨,民飢相食,賑之。

丙戌,賜托克托金銀鈔帛,辭不受。

是月,莒州蒙陰縣地震。

郭火你赤上太行,由陵川入壺關,至廣平,殺兵馬指揮,復還益都。

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丙午,命中書平章政事賀惟一提調都水監。

冬,十月,乙酉,議修黃河、淮水堤堰。

十一月,丁亥朔,令民入粟補官以備賑濟。 在匿奸罪而輸粟得七品雜流者,為怨家所告,有司議,輸粟例無有過不與之文。 中書右司郎中成遵以為:“賣官鬻爵,已非令典;況又賣于奸淫之人,其何以為治!必奪其敕,還其粟,著為令。 ”從之。 又有議贓吏喪不許歸葬,須竟其獄者,遵曰:“惡人固可怒,然與人倫孰重?國家以孝治天下,寧失罪人,不可使天下有無親之子。 ”議遂寢。

十二月,戊寅,猺賊冠靖州。

是月,漢陽、東平皆地震。

是歲,《遼史》成,仍督早成金、宋二史。 總裁官翰林侍讀學士揭傒斯留宿史館,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

先是,傒斯數求去,不許,命丞相托克托及執政大臣面諭毋行,傒斯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獻,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雖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托克托因問:“方今致治何先?”傒斯曰:“儲材為先。 養之于名位未隆之時,而用之于周密庶務之后,則無失材廢事之患矣。 ”一日,集議朝堂,傒斯抗言當兼行新舊銅錢以救鈔法之弊,執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 托克托雖稱不阿而竟莫行其言也。 至是卒,給驛護喪歸江南,追封豫章郡公,謚文安。

猺賊寇潯州,同知府事保董率民兵擊走之。


至正五年

春,正月,薊州地震。

三月,辛卯,帝親試進士七十有八人,賜巴布哈、張士堅等及第、出身。

是春,東平路及徐州路大飢,人相食。

以陳思謙參議中書省事,先是思謙建言:“所在盜起,蓋由歲飢民貧,宜在發倉廩賑之以收人心,仍分布重兵鎮撫中夏。 ”不聽。

夏,四月,募富戶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以義士之號。

帝如上都。

五月,己丑,詔以軍士所掠云南子女千一百人放還鄉里,仍給其行糧,不願歸者聽。

辛卯,翰林學士承旨庫庫卒,年五十一,謚文忠。 庫庫在帝左右,論思獻納,多所匡救。 以重望居高位,而雅愛儒士,甚于飢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萃于其門。 達官有怙勢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愛之?”庫庫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命裕宗學于贊善王恂。 今秘書所藏裕宗仿書,當時御筆于‘學生’之下,親署‘御名習書謹呈’,其敬慎若此。 世祖嘗暮召我先人坐寢塌下,陳說《四書》及古史治亂,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從許平仲學,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 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 ’今汝言不愛儒,寧不念聖祖神宗篤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從之則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倫咸得,國家咸治;違之則人倫咸失,國家咸亂。 汝欲亂而家,吾弗能御;汝慎勿以斯言亂吾國也。 儒者或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然腹中貯儲,有過人者,何可易視也!”

既而出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復以翰林學士承旨召還。 時中書平章政事闕員,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覘帝意,帝曰:“平章已有人,今行半途矣。 ”近臣知帝意在庫庫,不復荐人,至京七日,感熱疾卒。 家貧,几無以為斂。 帝聞,震悼,賜賻銀五錠,其所負官中營運錢,台臣奏以罰布為之代償。

六月,廬州張順興出米賑飢,旌其門。

秋,七月,丁亥,河決濟陰,漂官民廬舍殆盡。

丙午,命額森特穆爾、特穆爾達實并為御史大夫。 詔作新風紀。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丑,以中書右丞達實特穆爾為翰林學士承旨,中書參知政事綽斯戩為右丞,資政院使多爾濟巴勒為中書參知政事。 旋命多爾濟巴勒同知經筵事、提調宣文閣。 時纂集《至正條格》,多爾濟巴勒曰:“是書上有祖宗制誥,安得獨稱今日年號;又律中條格,乃其一門耳,安可獨以為書名!”時相不能從,唯除制誥而已。

冬,十月,壬子,以中書平章政事賀惟一為御史大夫。 初,惟一遷宣徽院使,宣徽典飲膳,權勢多橫索,惟一取簿閱之,惟太常禮儀使阿喇布哈一無所需,惟一因言于帝,請擢居近職,且厚賜之。 故事,台端非國姓不以授,惟一固辭,詔特賜蒙古氏,而改其名曰泰費音。

辛酉,命諸臣奉宣撫巡行天下。

集賢侍講學士蘇天爵巡京畿道,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貪,其興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糾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 都人有包、韓之譽。 然以忤時相意,竟坐不稱職,罷歸。

辛未,遼、金、宋三史成。 右丞相阿嚕圖進之,鼓吹導從,自史館進至宣文閣,帝具禮服接之,因謂群臣曰:“史既成書,前人善者取以為法,惡者取以為戒,非獨為君者當然,人臣亦宜知之。 ”是日,大宴群臣于宣文閣。 托克托進曰:“給事中、殿中侍御史所紀錄陛下即位以來事跡,亦宜漸加修撰,收入金滕。 ”帝曰:“待朕它日歸天,令吾兒修之可也。 仍以御圖書封藏金滕,自今以后,不許有所入。 ”托克托遂不復言。 時給事、殿中之職,皆紈示夸子弟為之,備員而已,全無所書,史事遂廢。

己卯,監察御史布克達實里請罷造作不急之務。

十一月,甲午,《至正條格》成。

奉元路民陳望叔,偽稱雅克特古斯太子,伏誅。

十二月,丁巳,詔定荐舉守令法。

是歲,以河決,遣禮部尚書台哈布哈奉珪玉、白馬致祭于河神。 台哈布哈還,言:“淮安以東,河入海處,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輥江龍鐵埽撼蕩沙泥,隨潮入海。 ”朝廷從其言。 會用夫屯田,其事中廢。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十九
【元紀二十七】 起柔兆掩茂二月,盡上章攝提格十二月,凡五年。


至正六年

春,二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未,興國雨雹,大者如馬尾首。

是月,山東地震,七日乃止。

司天監奏:“天狗星墜地,血食人間五千日,始于楚,遍及齊、趙,終于吳,其光不及兩廣。 ”后天下之亂。 皆如所言。

三月,辛未,盜扼李開務之閘河,劫商旅船,兩淮運使宋文瓚言:“世皇開會通河千有餘里,歲運米至京者五百萬石。 今騎賊不過四十人,劫船三百艘而莫能捕,恐運道阻塞,請選能臣率壯勇千騎捕之。 ”不聽。

戊申,京畿盜起,范陽縣請增設縣尉。

山東盜起,詔中書參知政事索諾木巴勒至東平鎮遏。

是月,高苑縣地震,壞民居。

夏,四月,壬子,遼陽為捕海東青煩擾,沃濟野人及碩達勒達皆叛;萬戶邁珠等討之,遇害,詔恤其家。

癸丑,頒《至正條格》于天下。

甲寅,以中書參知政事呂思誠為左丞。

乙卯,享于太廟。

丁卯,帝如上都,中書平章政事特穆爾達實留守。

舊法,細民糴于官倉,出印券月給之者,其直三百文,謂之“紅帖米”,賊籌而給之,盡三月止者,其直五百文,謂之“散籌米”;貪民買其籌帖以為利。 特穆爾達實請別發米二十萬石,遣官坐市肆,使人持五十文即得米一斗,奸弊遂絕。

以中書左丞呂思誠知經筵事。 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屬于午后講習經史。

五月,壬午,廣西象州盜起。

江西田賦提舉司擾民,罷之。

丁亥,盜竊太廟神主。

遣和爾呼達討沃濟野人。

辛卯,絳州雨雹,大者二尺餘。

丁酉,以黃河決,立河南、山東都水監。

六月,己酉,汀州連城縣民羅天麟、陳積萬叛,陷長汀縣;福建元帥府經歷真寶、萬戶廉和尚等討之。

丁巳,詔以云南賊死可伐盜據一方,侵奪路甸,命伊圖琿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討之;旋降詔招諭。

是月,羅浮山崩,水涌,溺死百餘人。

秋,七月,己卯,享于太廟。

癸巳,詔選集賽官為路、府、縣達嚕噶齊。

丙申,以參知政事多爾濟巴勒為中書左丞。

時有善音樂得幸者,帝命為崇文監丞,多爾濟巴勒他擬一人以進,帝怒曰:“選法盡由中書邪?”多爾濟巴勒頓首曰:“用幸臣居清選,恐后世以此議陛下。 今選他人,臣實有罪,省臣無與焉。 ”帝悅,擢為右丞。

甲辰,京畿奉使宣撫鼎鼎奏御史薩巴爾等罪,杖黜之。 時諸道奉使,皆與台憲互相掩蔽,惟鼎鼎與湖廣道巴實糾舉無避。

是月,鄜州雨白毛如馬鬃。

八月,丙午,命江浙行省右丞呼圖克布哈、江西行省右丞圖嚕統軍合討羅天麟。

是月,帝至自上都。

益都臨淄縣雨雹,大如杯盂,野無青草,赤地如赭。

九月,乙酉,克復長汀。

戊子,邵武地震,有聲如鼓,至夜復鳴。

冬,十月,思靖猺寇武岡;詔湖廣省臣及湖南宣慰元帥鄂勒哲特穆爾討之,俘斬數百級,猺賊敗走。

閏月,乙亥,詔赦天下,免差稅三分,水旱之地全免。

靖州猺賊吳天保陷黔陽。

癸未,汀州賊徒羅德用殺用天麟、陳積萬,以首級送官,餘黨悉平。

十二月,丁丑,省臣改擬明宗母壽章皇后徽號曰:“莊獻嗣聖皇后。 ”

辛卯,有司以賞賚泛濫,奏請恩賜必先經省、台,院定擬。

壬寅,山東、河南盜起,遣左右阿蘇衛指揮布爾國等討之。

是歲,尚書李絲□以河災,請躬祀郊廟,近正人,遠邪佞,是崇陽抑陰,不報。

以侍御史蓋苗為中書參知政事。

時大臣以兩京弛道狹隘,請毀民田廬廣之,已遣使督有司治之矣,苗議曰:“馳道創自至元初,何今日獨為隘為?”力辨,乃罷。 時議以宿衛士悉出為郡長官,俾以養貧,苗議曰:“郡長所以牧民,豈養貧之地哉!果有不能自存,賜之錢可也。 若任郡寄,必擇賢才而后可。 ”議遂寢。 又欲以鈔萬貫與角牴者,苗曰:“諸處告飢,不蒙賑恤;力戲何功,獲此重賞乎!”又簽四川廉訪司事家人違例收職田,奉使宣撫直坐其主,宰相命奉使即行遣,苗請付司詳議,勿使憲司以為口實。 于是宰相顧謂僚佐曰:“所以引蓋君至樞機者,欲其相助也,乃每事相抗,何耶?今后有公務,毋白參政。 ”苗嘆曰:“猥以非才,待罪執政,中書之事,皆當與聞。 今宰相言若此,不去何俟!”將引去,適詔拜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宰相怒苗終不解,比至,即除甘肅行省左丞。 時苗已致仕歸田里,宰相復奏,旨趣赴任,苗舁疾就道。 至鎮,即上言:“西土諸王,為國籓屏,賜賚雖有常制,而有司牽于文法,遂使恩澤不以時及,有匱乏之懮,大非隆親厚本之意。 ”又言:“甘肅每歲中糧奸弊百端,請以糧鈔兼給,則軍民兼利矣。 ”從之。 遷陝西行台中丞,到官數日,即上疏乞骸骨,歸,逾年而卒。 追封魏國公,謚文獻。

苗學術淳正,性孝友,喜施與,置義田以贍宗族。 平居恂恂謙謹,及至遇事,張目敢言,雖經挫折,無少回撓,有古遺直之風焉。


至正七年

春,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大寒而風,朝官仆者數人。

壬子,以中書左丞相博爾濟布哈為右丞相。

先是,博爾濟布哈與右丞相阿嚕圖謀擠害托克托,阿嚕圖曰:“我等豈能久居相位,當亦有退休之日,人將謂我何!”博爾濟布哈屢以為言,終不從。 博爾濟布哈遂諷御史劾奏阿嚕圖不宜居相位。 阿嚕圖即避出城。 其姻黨皆為之不平,請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無理,丞相何不見上自陳?上必辨焉。 ”阿嚕圖曰:“我,開國四杰博爾濟之世裔,豈丞相為難得邪?但命我,不敢辭。 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 御史乃世祖所設,我若與御史抗,即與世祖抗矣。 爾等無復言。 ”阿嚕圖遂罷去。 博爾濟布哈尋亦辭職而罷。

二月,己卯,山東地震,壞城郭,棣州有聲如雷。 河南、山東盜蔓延濟寧、滕、邳、徐州等處。

丙戌,以宦者拜特穆爾為司徒。

是月,猺賊吳天保寇沅州。

三月,甲辰,中書省臣言:“世祖之朝,省、台、院奏事,給事中專掌之,以授國史纂修。 近年廢弛,恐萬世之后,一代成功無從稽考,請復舊制。 ”從之。

乙巳,遣使銓選云南官員。

庚戌,試國子監,會食弟子員,選補路府及各衛學正。

戊午,詔編《六條政類》。

庚申,監察御史王士點劾集賢大學士吳直方躐進官階,奪其宣命。

乙丑,云南王博囉來獻死可伐之捷。

夏,四月,己卯,享于太廟。

辛巳,以通政院使多勒奇爾為遼陽行省參知政事,討沃濟野人。

庚寅,復以博爾濟布哈為中書右丞相,以平章政事特穆爾達實為左丞相。

特穆爾達實天性忠亮,學術正大。 帝嘗問:“為治何先?”對曰:“法祖宗。 ”又問:“王文統,奇才也,恨不得如斯人者用之!”對曰:“世祖有堯、舜之資,文統不告以王道,而乃尚霸術,要近利,世祖之罪人也。 使今有文統,正當遠之,又何足取乎!”

臨清、廣平、灤河等處盜起,遣兵捕之。

通州盜起,監察御史言:“通州密邇京城而賊盜蜂起,宜增兵討之,是杜其源。 ”不報。

是月,河東大旱,民多飢死,遣使賑之。

帝如上都。

五月,庚戌,猺賊吳天保陷武岡路,詔遣湖廣行省右丞實保統軍討之。 實保堅不欲往,左右司郎中余闕曰:“右丞受天子命,為方岳重臣,不思執弓矢討賊,乃欲自逸邪?右丞當往。 ”實保曰:“郎中語固是,如芻餉不足何?”闕曰:“右丞第往。 此不難致也。 ”闕遂下令趣之,三日皆集,實保乃行。

乙丑,右丞相博爾濟布哈以調燮失宜、災異迭見罷,詔以太保就第。

是月,臨淄地震,七日乃止。 河東地坼泉涌,崩城陷屋,傷人民。

六月,詔免太師滿濟勒噶台官,安置西安州。 時博爾濟布哈以宿憾譖滿濟勒噶台,故有是詔。 其子托克托力請與父俱行,時相欲傾之,因有告變者,復移于西域薩克蘇之地。 御史大夫額琳沁巴勒曰:“托克托父子無大過,奈何迫之于險?”乃召還甘肅。

復以御史大夫泰費音為中書平章政事。

彰德路大飢,民相食。

秋,七月,猺賊吳天保復寇沅州,陷漵浦、辰溪縣,所在焚掠無遣。

八月,壬午,杭州、上海浦中午潮退而復至。

九月,癸卯,八憐內哈喇諾海、圖嚕和伯賊起,斷嶺北驛道。

戊申,帝至自上都。

甲寅,詔舉才能學業之人,以備侍衛。

丁巳,中書左丞相特穆爾達實薨。 特穆爾達實之為相也,修飭綱紀,立內外通調之法,朝官外補,許得陛辭,親受帝訓,責以成效,郡邑賢能吏,次第甄拔,入補朝闕。 分海漕米四十萬石,置沿河諸倉,以備凶荒;先是僧人與齊民均受役于官,其法中變,至是奏復其舊;孔子后襲封衍聖公,階止四品,奏升為三品;歲一再詣國學,進諸生而獎勵之。 中書故事,用老臣豫議大政,久廢不設,特穆爾達爾奏復其規,起腆合、張元朴等四人為議事平章,曾未半年,補偏救弊之政,以次興舉。 從幸上都還,入政事堂甫一日,感暴疾而卒,年四十六,贈太師,追封冀寧王,謚文忠。

辛酉,以御史大夫多爾濟為中書左丞相。

甲子,集慶路盜起,鎮南王博囉布哈討平之。

丁卯,猺賊吳天保復陷武岡,延及寶慶,殺湖廣行省右丞實保于軍中。

冬,十月,庚辰,詔建穆呼里、巴延祠堂于東平。

丙戌,額琳沁濟達勒反,遣兵討之。

辛卯,開東華射圃。

戊戌,西蕃盜起,凡二百餘所,陷哈剌火州,劫供御蒲萄酒,殺使臣。

是月,猺賊吳天保復寇沅州,州兵擊走之。

十一月,辛丑,監察御史庫庫,以宦者隴普憑藉寵幸,驟升榮祿大夫,追封三代,田宅逾制,上疏劾之。

甲辰,沿江盜起,剽掠元忌,有司莫能禁。 兩淮運使宋文瓚上言:“江陰、通、泰,江海之門戶,而鎮江、真州次之,國初設萬戶府以鎮其地。 今戍將非人,致賊艦往來無常;集慶花山劫賊才三十六人,官軍萬數,不能進討,反為所敗,后竟假手鹽徒,雖能成功,豈不貽笑!宜亟選智勇,任兵柄,以圖后功;不然,東南五省租稅之地,恐非國家有矣。 ”不報。

撥山東十六萬二千餘頃地,屬大承天護聖寺。

乙巳,中書戶部言:“各處水旱,田禾不收,湖廣、云南,盜賊蜂起,兵費不給,而各位集賽冗食甚多,請加分揀。 ”帝牽于眾請,令三年后減之。

庚戌,猺賊吳天保復陷武岡,命湖廣行省平章政事紐勒領兵討之。

以河決,命工部尚書密勒瑪哈謨行視金堤。

甲寅,猺賊吳天保陷靖州,命威順王庫春布哈、鎮南王博囉布哈及湖廣、江西二省以兵討之。

戊午,命河南、山東都府發兵討湖廣洞蠻。

丁卯,海北、湖南猺賊竊發兩月餘,有司不以聞,詔罪之,并降散官一等。

是月,滿濟勒噶台卒。 滿濟勒噶台所至,不以察察為明,赫赫為威,僚屬各效其勤,至于事功既成,未嘗以為己出也。 以仁宗寵遇之深,忌日必先百官詣原廟致敬,或一食一果之美,必持獻廟中。 至是卒于甘肅。 帝念托克托勛勞,召還京師。

十二月,庚午,以中書左丞相多爾濟為右丞相,平章政事泰費音為左丞相。 先是多爾濟請于帝曰:“臣藉先臣之廕,早襲國王,昧于國家之理。 今備位宰相,非得泰費音不足與共事。 ”至是遂拜泰費音左丞相,多爾濟為右丞相。

多爾濟為人,寬洪有度。 留守司行致賀禮,其物先陳鴻禧觀,將饋二相,多爾濟家臣察知物有丰殺,其致左相者特丰,家臣具白其事,請卻之,多爾濟曰:“彼縱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

時順江酋長樂孫求內附,請立宣撫司及置郡縣一十三處,省臣將許之,右司都事歸暘曰:“古人有言曰:‘鞭雖長,不及馬腹。 ’使郡縣果設,有事不救,則孤來附之意,救之,則疲中國以事外夷,所謂獲虛名而受實禍也。 ”與左丞呂思誠抗辨甚力。 泰費音問:“其策安出?”暘曰:“其酋長可授宣撫,勿責其貢賦,使者賜以金帛遣歸足矣。 ”卒從暘言。 京師苦寒,有丐訴相丞馬前者,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數。 將悉給貧民,暘曰:“宰相當以廣濟天下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給之耶?莫若錄飢寒者賑之。 ”丞相悟而止。

多爾濟為相,務存大體,而泰費音則兼理庶務。 一時政權頗出于泰費音,趨附者眾,多爾濟處之凝然,不與較,然泰費音亦能推讓盡禮,中外皆號為賢相云。

丙子,以連年水旱,民多失業,選台閣名臣二十六人出為守令,許以民間利害實封呈省。 參知政事魏中立言于帝曰:“必欲得賢守,無如參議韓鏞者。 ”帝乃特書鏞姓名,授饒州路總管。 饒俗尚鬼,有覺山廟者,能禍福人,盜將行劫,必往卜之。 鏞至,即撤其祠宇,沈土偶人于江,凡境內淫祠皆毀之;人初大駭,已而皆嘆服。 鏞乃選民俊秀入學,求尊宿有學行為《五經》師,朔望,幅巾深衣謁先聖,每月課試,以示勸勉,由是人人自勵于學。 鏞居官,自奉澹泊,僚屬化之。 先是朝使至外郡者,所奉一不厭其欲,還即騰謗于朝。 其使饒者,鏞延見郡舍中,供以糲飯,退,終無后言。 尋有旨,以織幣脆薄,遣使笞行省臣及諸郡長吏,獨鏞無預焉。

丙戌,中書省建議:“以河南盜賊出入無常,宜分撥達勒達軍與揚州舊軍于河南水陸關隘戍守,東至徐、邳,北至夾馬營,遇賊掩捕。 ”從之。

湖廣行省右丞實保,既為猺賊所害,其子實迪方為中書掾,請奔喪。 丞相以實迪有兄弟,不許,歸暘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請,非所以孝治天下也。 ”乃許之。

是月,陝西行御史台臣,劾奏博爾濟布哈乃逆臣之親子,不可居太保之職,不報。

是冬,衛輝路天鼓鳴。

是歲,隆福宮三皇后鴻吉哩氏薨。

鄱陽硃公遷,以遣逸征至京師,授翰林直學士,每勸帝親賢遠奸,抑豪強,省冗費,修德恤民,庶天意可回,民志可定,不然,恐國家之懮,近在旦夕,帝嘉納之。 當國者惡其切直,不能容,公遷亦力辭;章七上,乃出為金華路學正。


至正八年

春,正月,戊戌朔,命額林特穆爾知樞密院事。

丁未,享于太廟。

辛亥,黃河決,遷濟寧路于濟州。

詔:“各官府諳練事務之人,毋得遷調。 ”

詔翰林國史院纂修后妃、功臣列傳,學士承旨張起岩、學士楊宗瑞、侍講學士黃溍為總裁官,左丞相泰費音,左丞呂思誠領其事。

是月,詔給銅虎符,以宮尉鄂勒哲布哈、貴赤衛副指揮使壽山監湖廣軍。 命湖廣行省右丞圖齊、湖廣宣慰都無帥鄂勒哲特穆爾,討莫磐洞諸蠻,斬首數百級,其餘二十餘洞,縛其洞酋楊鹿五赴京師。

二月,丙子,命皇子阿裕實哩達喇習讀輝和爾文字。

甲申,以宣政院使桑節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

時承平日久,內外方以觀望為政,桑節獨持風裁,御史行部,必飭厲而遣之。 湖廣簽事三寶珠,性廉介,所至搏貪猾無所貸;御史有以私請者,拒不納,則誣以事劾之。 章至,桑節怒曰:“若人之廉,誰不知之,乃敢為是言耶?”即奏杖御史而白其誣。 執政者惡之,移湖廣行省平章政事。

湖廣地連江北,威順王歲嘗出獵,民病之;又起廣樂園,多萃名倡巨賈以網大利,有司莫敢忤。 桑節至,謁王,王闔中門,啟左扉,召以入。 桑節引繩慶坐王中門而言曰:“吾受天子命來作牧,非王私臣也,焉得由不正之道入乎?”閽者入告王,王命啟中門。 桑節入,責王曰:“王,帝室之懿親,古之所謂伯父、叔父者也。 今德音不聞,而騁獵、宣淫,賈怨于下,恐非所以自貽多福也。 ”王急握桑節手謝之,為悉罷其所為。 有胡僧曰小住持者,服三品服,恃龐橫甚,數以事陵轢官府,桑節掩捕之,得妻、妾、女樂、婦女十有八人,獄具,罪而籍之,由是豪強斂手。 桑節,河西人也。

是月,以前奉使宣撫賈惟貞稱職,特授永平路總管。 會歲飢,惟貞請降鈔四萬餘錠賑之。

詔濟寧鄆城立行都水監,以工部郎中賈魯為之。 魯,高平人也。

三月,丁酉,詔以束帛旌守令之廉勤者。

遼東索和努反,詐稱大金子孫,命將討擒之。

壬寅,土番盜起,有司請不拘資級,委員討之。

福建盜起,地遠,難于討捕,詔汀、漳二州立分元帥府轄之。

癸卯,帝親試進士二十有八人,賜阿嚕輝特穆爾、王宗哲等及第、出身。

己酉,湖廣行省遣使獻石壁洞蠻捷。

辛酉,遼陽烏延達嚕歡,妄稱大金子孫,受玉帝符文,作亂;官軍討斬之。

壬戌,《六條政類》書成。

是月,猺賊吳天保復寇沅州。

夏,四月,辛未,河間等路以連年河決,水旱相仍,戶口消耗,乞減鹽額,詔從之。

乙亥,帝幸國子學,賜衍聖公銀印,升秩從二品。

定弟子員出身及奔喪、省親等法。

詔:“守令選立社長,專一勸課農桑。 ”

詔:“京官三品以上,歲舉守令一人,守令到任三月,亦舉一人自代。 ”

平江、松江水災,給海運糧十萬石賑之。

丁丑,遼陽董哈喇作亂,鎮撫奇徹討擒之。

己卯,海寧州、沐陽縣等處盜起,遣翰林學士圖沁布哈討之。

是月,帝如上都。

命托克托為太傅,提調宮傅,綜理東宮之事。

湖廣平章巴延引兵捕土寇莫萬五、蠻雷等。 已而廣西峒賊乘隙入寇,巴延退走。

五月,丁酉朔,大霖雨,京城崩。

庚子,廣西山崩,水涌,漓江溢,平地不深二丈餘,屋宇、人畜漂沒。

乙卯,錢塘江潮比之八月中高數丈,沿江民皆遷居以避之。

己未,奎章閣侍書學士致仕虞集卒。 集從吳澄游,授受具有原委。 性孝友,撫庶弟,嫁孤妹,恩義備至。 當權門赫奕,未嘗有所附麗;集議中書,正言讜論,多見容受。 屢以片言解疑誤,出人于濱死,亦不以為德也。

是月,永嘉大風,海舟吹上平陸二三十里,死者千數。

六月,丙戌,立司天台于上都。

己丑,中興路松滋縣驟雨,水暴漲,平地深丈有五尺,漂沒六十餘里,死者一千五百人。

是月,山東大水,民飢,賑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乙巳,享于太廟。

壬子,量移竄徙官于近地安置,死者聽歸葬。

乙卯,遣使祭曲阜孔子廟。

以江州總管劉恆有政績,擢山東宣慰使。

八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亥,廣西蠻掠道州。

十一月,辛亥,猺賊吳天保率眾六萬掠全州。

是歲,設分元帥府于沂州,以邁博齊為元帥,備山東寇。

禮部郎中成遵,奉使山東、淮北,察守令賢否,得循良者九人,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 九人者賜上尊、幣帛,仍加顯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

台州黃岩民方國珍,入海為亂。

國珍世以販鹽浮海為業,時有蔡亂頭者,行剽海上,有司發兵捕之。 國珍怨家告其通寇,國珍殺怨家,遂與史國璋、弟國瑛、國鈱亡入海,聚眾數千人。 劫掠漕運,執海道千戶德流干實。 事聞,詔江浙參政多爾濟巴勒總舟師捕之。 追至福州五虎門,國珍知事危,焚舟將遁,官軍自相驚潰,多爾濟巴勒遂被執;國珍迫其上招降之狀。 朝議授國珍定國尉,將治多爾濟巴勒之罪,樞密參議歸暘曰:“將臣失利,罪之固當;然所部皆北方步騎,不習水戰,是驅之死地耳,宜募海濱之民習水利者擒之。 今國珍遣人請降,決不可許;國珍已敗我王師,又拘我王臣,力屈而來,非真降也,必討之以示四方。 ”朝廷方事姑息,卒從其請。 國珍竟不肯赴,勢益猖獗。 帝遣禮部尚書台哈布哈察實以聞。 台哈布哈既得其狀,遂上招捕之策,不聽。

監察御史張楨言:“明埒棟阿、額爾佳、伊嚕布哈,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巴延賊殺宗室嘉王、郯王一十六口,法當族誅,而其子孫兄弟尚皆仕于朝,宜急行誅竄。 右丞相博爾濟布哈,阿附權奸,亦宜遠貶。 今災異迭見,盜賊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閫帥敢于玩寇,若不振舉,恐有唐末籓鎮噬臍之禍。 ”奏上,徽政院使高隴布力為博爾濟布哈解,帝乃出御史大夫額琳沁巴勒為江浙左丞相中丞,餘皆辭職。 詔復加博爾濟布哈太保,于是兩台各道言章交至,博爾濟布哈益不自安,尋謫居渤海縣。

監察御史李泌上言:“世祖誓不與高麗共事,陛下踐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麗奇氏為皇后?今河決、地震,盜賊滋蔓,皆陰盛陽微之象,請仍降為妃,庶几三辰奠位,災異可息。 ”不聽。


至正九年

春,正月,丁酉,享于太廟。

癸卯,立山東、河南等處行都水監,專治河患。

乙巳,廣西猺賊復陷道州,萬戶鄭均擊走之。

三月,丁酉,壩河淺澀,以軍士、民夫各一萬浚之。

是月,黃河北潰。

膠州大飢,人相食。

猺賊吳天保復寇沅州。

夏,四月,丁卯,享于太廟。

丁丑,知樞密院事奇徹台,為中書平章政事。

己卯,以燕南廉訪使韓元善為中書左丞。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丙辰,定守令督攝之法:路督攝府,府督攝州,州督攝縣。

是月,白茅河東注沛縣,遂成巨浸,詔修金堤,民夫日給鈔三貫。

蜀江大溢,浸漢陽城,民大飢。

六月,丙予,刻小玉印,以“至正珍秘”為文,凡秘書監所掌書,盡以識之。

秋,七月,庚寅,監察御史沃勒海壽,劾奏殿中侍御史哈瑪爾及其弟舒蘇罪惡,御史大夫韓吉納以聞。 哈瑪爾者,寧宗乳母之子也,與舒蘇早備宿衛,帝深眷寵之。 而哈瑪爾有口才,尤為帝褻幸,累官殿中侍御史,舒蘇亦累官集賢學士,帝每即內殿,與哈瑪爾以雙陸為戲。 一日,哈瑪爾服新衣侍側,帝方啜茶,噀茶于其衣,哈瑪爾視帝曰:“天子固當如是耶?”帝一笑而已。 其被愛幸,無與為比。 由是哈瑪爾聲勢日盛,自籓王、戚里皆賂遺之。

至正初,托克托為丞相,其弟額森特穆爾為御史大夫,哈瑪爾日趨附其兄弟之門。 會托克托去相位,而博爾濟布哈為丞相,與托克托有舊怨,欲中傷之,哈瑪爾每于帝前營護,故得免。

初,博爾濟布哈與泰費音、韓吉納、圖們岱爾等情好甚密,及博爾濟布哈罷,泰費音、韓吉納乃謀黜哈瑪爾,諷御史劾奏之。 其小罪則受宣讓王等駝馬諸物,其大者則設帳房于御幄之后,無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調寧徽寺為名,出入托果斯皇后宮,犯分之罪尤大。 寧徽寺者,掌托果斯皇后錢糧;托果斯皇后,帝庶母也。 哈瑪爾各御史有所言,先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泰費音、韓吉納所摭拾。 及韓吉納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納。 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僅奪哈瑪爾、舒蘇官,居之草地,而沃埒海壽出為陝西廉訪副使。 于是泰費音罷為翰林學士承旨,韓吉納為宣政院使。

壬辰,詔皇太子阿裕實哩達喇習學漢人文字,以翰林學士李好文兼諭德,歸暘為贊善。

好文力辭,上書宰相曰:“三代帝王,莫不以教世子為先務,蓋帝王之治本于道,聖賢之道存于經,而傳經期于明道,出治在于為學,關系至重,要在得人。 自非德堪范模,則不足以輔成德性;非學臻閫奧,則不足以啟迪聰明;宜求道德之鴻儒,仰成國家之盛事。 好文天資本下,人望素輕,草野之習,久與性成,章句之學,浸以事廢,驟以重托,負荷誠難。 必別加選掄,庶几國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賢之飢。 ”丞相以其書聞,帝嘉嘆之,而不允其辭。 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于孔氏,其書則《孝經》、《大學》、《論語》、《孟子》、《中庸》。 ”乃摘其要略,釋以經義,又取史傳及先儒論說有關治體而協經旨者,加以己見,仿真德秀《大學衍義》之例,為書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經訓要義》,奉表以進。

帝師聞之,言于奇皇后曰:“向者太子學佛法,頓覺開悟,今乃使習孔子之教,恐壞太子真性。 ”后曰:“吾雖居深宮,不明道德,嘗聞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須用孔子之道,舍之他求,即為異端。 佛法雖好,乃餘事耳,不可以治天下。 安得使太子不讀書耶?”

甲午,以額森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乙未,以湖廣行省左丞相額琳沁巴勒知樞密院事。

甲寅,以巴延為集賢大學士。

乙卯,右丞相多爾濟罷,依前為國王。

是月,大霖雨,水沒高唐州城,江、漢溢,漂沒民居、禾稼。 歸德府霖雨浹十旬。

閏月,辛酉,以太傅托克托復為中書右丞相,出韓吉納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托克托自甘州還上都,將復相,中書參議趙期頤,員外郎李稷,謁翰林直學士兼贊善歸暘私第,致托克托之命,屬草詔,暘辭曰:“丞相將為伊、周事業,入相之詔,當命詞臣視章。 今屬筆于暘,恐累丞相之賢也。 ”期頤曰:“若上命為之,奈何?”暘曰:“事理非順,亦當固辭。 ”期頤知不可屈,乃已。

庚午,以額爾克達嚕噶齊綽斯戩為中書右丞。

辛巳,詔赦湖南猺賊詿誤者。

初,滿濟勒噶台卒,泰費音請令托克托歸葬,左右以為難,泰費音為之固請,托克托得還,且拜太傅,然不知泰費音之有德于己也,因汝中柏讒間成隙,欲中傷之。 是時中書參知政事孔思立等,皆一時名人,泰費音所拔用者,悉誣以罪黜去。 泰費音既罷,又誣劾之,而并論其子額森呼圖不宜僭娶宗室女。 托克托之母聞之,謂托克托兄弟曰:“泰費音,好人也,何害于汝而欲去之?汝兄弟若違吾言,非吾子也。 ”侍御史薩瑪特揚言于朝曰:“御史欲害正人,壞台綱,如天下后世何!”即臥病不起。 故吏田復勸泰費音自裁,泰費音曰:“吾無罪,當聽于天。 若自殺,則誠有慊矣!”遂還奉元,杜門謝客,以書史自娛。

托克托以哈瑪爾嘗為己營護,深德之,遂援引哈瑪爾復為同知樞密院事。

八月,甲辰,以巴延為中書平章政事。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詔:“凡建言中外利害者,委官選其可行之事以聞。 ”

丙子,中書平章政事定珠以病辭職,不可。

是月,遣御史中丞李獻代祀河瀆。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廟。

丁酉,皇太子入端本堂肄業。 命托克托、雅克布哈領其事。 端本堂虛中坐以俟至尊臨幸,太子與師傅分東西向坐授書,其下僚屬以次列坐,從歸暘議也。

詔以李好文所進《經訓要義》付端本堂,令太子習焉。 好文又集《歷代帝王故事》,總百有六篇:一曰聖慧,如漢孝昭、后漢明帝幼敏之類;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唐玄宗友愛之類;三曰恭儉,如漢文帝卻千里馬、罷露台之類;四曰聖學,如殷宗緝學及陳、隋諸君不善學之類;以為太子問安餘暇之助,又取古史自三皇迄金、宋,歷代授受,國祚久速,治亂興廢為書,名曰《大寶錄》;又取前代帝王是非善惡之所當法戒者為書,名曰《大寶龜鑒》,皆錄以進。 復上書曰:“殿下以臣所進諸書,參之《貞觀政要》、《大學衍義》等篇,果能一一推而行之,則太平之治,不難致矣。 ”

十一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托果斯皇后以沃埒海壽之言侵己,泣訴于帝。 帝怒,乃奪沃埒海壽官,屏歸田里,禁錮之,并誣韓吉納贓罪,杖流紐爾干以死;而圖們岱爾自中書右丞出為四川右丞,亦誣以罪,追至中道殺之。

十二月,丁未,猺賊吳天保陷辰州。

是歲,詔汰冗官,均俸祿,賜致仕官及高年帛。

漕運使賈魯建言便益二十餘事,從其八事:其一曰京畿和糴,二曰優恤漕司舊領漕戶,三曰接運委官,四曰通州總治預定委官,五曰船戶困于壩夫,海糧壞于壩戶,六曰疏浚運河,七曰臨清運糧萬戶府當隸漕司,八曰宜以宣中船戶付本司節制。

冀寧平遙等縣曹七七反,命刑部郎中巴克什、兵馬指揮錫布罕討平之。

沅、靖、柳、桂等路猺獠竊發,朝廷以溪洞險阻,下詔招諭之。 湖廣行省平章達實特穆爾謂“寇情不可料,請置三分省:一治靜江,一治沅、靖,一治柳、桂,以左、右丞、參政兵鎮其地;罷靖州路總管府,改立靖州軍民安撫司,設萬戶府,益以戍兵。 ”從之。 達實特穆爾,特穆爾達實之弟也。


至正十年

春,正月,丙辰朔,以中書右丞綽斯戩為平章政事。

甲戌,隕石隸州,色黑,中微有金星,先有聲自西北來,至州北二十里乃隕。

是月,前太保、中書右丞相博爾濟布哈卒于渤海縣。

三月,奉化州山石裂,有禽鳥、山川、人物之形。

是春,彰德大寒,近清明節,雨雪三尺,民多凍餒死。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右丞相托克托居母懮,帝遣近臣諭之,俾出理庶務。 于是托克托用烏庫遜良楨、龔伯璲、汝中柏、拜特穆爾等為僚屬,皆委以腹心之寄,小大之事皆與之謀,事行而群臣不知也。

六月,壬子,有星大如月,入北斗,震聲若雷,三日復還。

甲子,寧州大雨,山崩。

丙寅,上高縣蒙山崩。

八月,壬寅,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酉,祭三皇如祭孔子禮。 先是歲祀以醫官行事,江西廉訪使文殊訥建言,禮有未備,乃敕工部具祭器,江浙行省造雅樂,太常定儀式,翰林撰樂章,至是用之。

庚午,命樞密院以軍士五百修筑白河提。

壬午,右丞相托克托以吏部選格條目繁多,莫適據依,銓選者得以高下之,請編類為成書,從之。

冬,十月,乙酉,安溪縣后山鳴。

乙未,托克托欲更鈔法,乃集省、台、兩院共議之。

先是,左司都事武祺,以鈔法不行,請如舊,凡合支名目,于總庫轉支,從之。 至是與吏部尚書偰哲篤俱欲迎合丞相意,請以楮幣鈔一貫文省權銅錢一千文,鈔為母而錢為子,眾皆唯唯,不敢出一語。 中書左丞兼國子祭酒呂思誠曰:“中統、至元,自有母子,上料為母,下料為子,譬如達勒達人乞養漢人為子,是終為漢人之子而已,豈有以故紙為母而以銅錢為過房兒子者乎!”思誠又曰:“錢鈔用法,以虛換實,其致一也。 今歷代錢與至正錢、中統鈔、至元鈔、交鈔分為五項,慮下民知之,藏其實而棄其虛,恐不為國家利。 ”偰哲篤曰:“至元鈔多偽,故更之。 ”思誠曰:“至元鈔非偽,人為偽爾,交鈔若出,亦有為偽者矣。 且至元鈔人猶識之,交鈔人未之識,偽將滋多。 ”偰哲篤曰:“錢鈔兼行何如?”思誠曰:“錢鈔兼行,輕重不倫,何者為母,何者為子?汝不通古今,徒以口舌取媚大臣,可乎?”偰哲篤怒曰:“我等策既不可行,公有何策?”思誠曰:“我有三字策,曰行不得,行不得!”又曰:“丞相勿聽此言,如向日開金口河,成則歸功汝等,不成則歸罪丞相矣。 ”托克托見思誠之言直,狐疑未決。 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曰:“呂祭酒之言亦有是者,但不當在廊廟上大聲厲色耳。 ”御史劾思誠狂妄,左遷湖廣行省左丞。

遂定更鈔之議,以中統、交鈔一貫省權銅錢一千文,准至元寶鈔二貫,仍鑄至元通寶錢與歷代錢并用,以實鈔法。 行之未久,物價騰踴至逾十倍。 及兵興,所在郡縣皆以物貸相貿易,公私所積者皆不行,國用由是大乏。

是月,南陽、大名、東平、濟南、徐州,各立兵馬指揮司,以捕上馬賊。 時南陽路總管莊文昭言:“本郡鴉路有上馬賊百十為群,突入富家,計其家貲,邀求金銀為撒花。 或劫州縣官庫,取輕資,約束裝載畢,拘妓女,置酒高會,三日乃上馬去。 州郡無武備,無如之何。 ”于是始命立兵馬分司五處,然終不能禁。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辛酉,罷遼陽濱海民煎熬野鹽。

是月,三星隕于耀州,化為石,如斧形,削之有屑,擊之有聲。

十二月,壬午朔,修大都城。

右丞相托克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時河決五年不能塞,方數千里,民被其患,托克托請躬任其事,帝嘉納之。 辛卯,以大司農圖嚕等兼領都水監。

集群臣議黃河便益事,言人人殊,唯都漕運使賈魯昌言必當治。 先是魯嘗為山東道奉使宣撫首領官,循行被水郡邑,具得修捍成策。 后又為都水使者,奉旨詣河上相視,驗狀為圖,以二策進獻:一議修筑北堤以治橫潰,其用功省;一議疏塞并舉,挽河東行,使復故道,其功費甚大。 至是復以二策進,取其后策,且以其事屬魯,魯固辭,托克托曰:“此事非子不可。 ”乃入奏,大稱旨。 托克托出告群臣曰:“皇帝方懮下民,為大臣者,職當分懮。 然事有難為。 猶疾有難治。 自古河患,即難治之疾也。 今我必欲去其疾,而人人異論,何也?”然廷議終莫能決。 帝乃命工部尚書成遵偕大司農圖嚕行視河,議具疏塞之方以聞。

命前同知樞密院事布延布哈等討廣西猺賊。

方國珍復叛,己酉,寇溫州。

是冬,溫暖,霹靂暴雨時行,衢、饒、處等處雨黑黍,內白如粉,草木皆萌芽吐花,大雪而雷電。

是歲,京師麗正門樓上,忽有人妄言災禍,鞫問之,自稱薊州人,已而不知所往。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
【元紀二十八】 起重光單閼正月,盡玄黓執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一年

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囉特穆爾討方國珍。

丁卯,蘭陽縣有紅星大如斗,自東南墜西北,其聲如雷。

己卯,命綽斯戩提調大都留守司。

是月,清寧殿火,焚寶玩萬計,由宦官熏鼠故也。

二月,命游皇城。

初,世祖至無七年,以帝師帕克斯巴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傘蓋一頂,用素緞泥金書梵字于其上,謂鎮伏邪魔,護安國利。 自后每歲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啟建白傘蓋佛事,與眾祓除不祥。 中書移文諸司,撥人舁監壇漢關羽神轎及供應三百六十壇幢幡、寶蓋等,以至大樂鼓吹,番部細樂,男女雜扮隊戲;凡執役者萬餘人,皆官給鎧甲、袍服、器仗,俱以鮮麗整齊為尚,珠玉錦繡,裝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餘里,都城士女聚觀。 先二日,于西鎮國寺迎太子游四門,舁高塑像,具儀仗入城。 十四日,帝師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內建佛事,至十五日,請傘蓋于御座,奉置寶輿,諸儀衛導引出宮,至慶壽寺,具素食;食罷,起行,從西宮門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載紅門,過延春門而西。 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門外搭金脊吾殿彩樓以觀覽焉。 事畢,送傘蓋,復置御座上。 帝師、僧眾作佛事,至十六日罷散,謂之游皇城,歲以為常。 至是命下,中書省臣以其非禮,諫止之,不聽。

立湖南元帥分府于寶慶路。

三月,庚戌,立山東元帥分府于登州。

丙辰,親策進士八十三人,賜多勒圖、文允中等及第、出身。

壬戌,征建寧處士彭炳為端本堂說書,不至。

是月,遣使賑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鈔五錠,傷者三錠,毀所居屋者一錠。

是春,成遵與圖嚕自濟、濮、汴梁、大名行數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高下,測岸以究水之淺深,遍閱史籍,博采輿論,以為河之故首斷不可復。 且曰:“山東飢饉,民不聊生,若聚二十萬眾于其地,恐他日之懮,又有重于河患者。 ”時托克托先入賈魯之言,聞遵等議,怒曰:“汝謂民將反耶?”自辰至酉,論辨終莫能入。 明日,執政謂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責。 公勿多言,幸為兩可之議。 ”遵曰:“腕可斷,議不可易!”遂出遵為河間鹽運使。

夏,四月,壬午,詔開黃河故道,命賈魯以工部尚書為總治河防使,發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萬,廬州等戍十八翼軍二萬,自黃陵岡南達白茅,放于黃固、哈齊等口,又自黃陵西至楊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仍命中書右丞玉樞呼爾圖哈、同知樞密院事哈斯以兵鎮之。

冀寧路屬縣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詔加封河瀆神為靈源神祐靈濟王,乃重建河瀆及西海神廟。

丁酉,孟州地震,有聲如雷,圮民屋,壓死者甚眾。

乙巳,彰德府雨雹,形如斧,傷人畜。

是月,罷沂州分元帥府,改立兵馬指揮使司,復分司于膠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辛亥,潁州妖人劉福通為亂,以紅巾為號,陷潁州。 初,欒城人韓山童祖父,以白蓮會燒香惑眾,謫徒廣平永年縣。 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 福通與杜遵道、羅文素、盛文郁、王顯忠、韓雅爾復鼓妖言,謂“山童實宋徽宗八世孫,當為中國主。 ”福通等殺白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為亂,事覺,縣官捕之急,福通遂反。 山童就擒,其妻楊氏,子韓林兒,逃之武安。 惟福通黨盛不可制,時謂之“紅軍”,亦曰“香軍”。

壬申,命同樞密院事圖克齊領阿蘇軍六千并各支漢軍討之,授以分樞密院印。 圖克齊者,回回部人也,素號精悍,善騎射,至是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 二將皆耽酒色,軍士但以剽掠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 圖克齊望見紅軍陣大,揚鞭曰:“阿布,阿布。 ”阿布者,譯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傳以為笑。 其后圖克齊死于上蔡,徐左丞為朝廷所誅,阿蘇軍不習水土,病死者過半。

先是庚寅歲,河南、北童謠云:“石人一只眼,挑運黃河天下反。 ”及賈魯治河,果于黃陵岡掘得石人一眼,而汝、潁盜起,竟如所言。

六月,發軍一千,從直沽到通州,疏浚河道。

是月,劉福通據硃皋,攻破羅山、真陽、確山,遂犯舞陽、葉縣。

前監察御史蒿城張桓,避亂之確山,賊久知桓名,襲獲之,羅拜,請為帥,弗聽。 囚六日,擁至渠魁前,桓直趨據榻坐,與之抗論逆順。 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彌厲,且屢唾賊面。 賊猶不忍殺,謂桓曰:“汝但一揖,亦怒汝死。 ”桓朘u目曰:“吾恨不能手斬逆首,肯聽汝誘脅而折腰哉!”賊知終不可屈,遂殺之,年四十八。 賊后語人曰:“張御史真鐵漢,害之可惜。 ”事聞,贈禮部尚書,謚忠潔。

丞相托克托議軍事,每回避漢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顧同列韓伯高、韓大雅隨后來,遽令門者勿納,入言曰:“方今河南漢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 諸蒙古、色目因遷謫在外者,皆召還京師,勿令詿誤。 ”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變而從紅軍者矣。

方國珍兄弟入海,燒掠沿海州郡。 博囉特穆爾兵至大閭洋,國珍夜率勁卒,縱火鼓噪,官軍不戰皆潰,赴水死者過半。 博囉特穆爾被執,反為國珍飾辭上聞。 朝廷復命大司農達實特穆爾、江浙參政樊執敬、浙東廉訪使董守愨同招諭國珍,至黃岩,國珍兄弟皆登岸羅拜,退,止民間小樓。 紹興總官台哈布哈欲命壯士襲殺之,達實特穆爾曰:“我受詔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 仍檄台哈布哈親至海濱,散其徒眾,授國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興路地震。

丙戌,蕭縣李二及老彭、趙君用陷徐州。

李二號“芝麻李”,以歲飢,其家惟有芝麻一倉,盡以濟人,故得此名。 時江工大興,人心不安,芝麻李與其社長趙君用謀曰:“潁上兵起,官軍無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貴之秋也。 ”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膽略,不得其人,不可舉大事,我當為汝致之。 ”即訪其家,見老彭,諷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 ”老彭即欣然從之,與俱見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 是夕,偽為挑河夫,倉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內,四人在外。 夜四更,城內火發,城外亦舉火應之,奪守門軍仗,斬關而入,內外呼噪。 民久不見兵革,一時驚懼,皆束手聽命。 天明,豎大旗,募人為軍,從之者十餘萬人,四出略地,徐州屬縣皆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州羅田人徐壽輝舉兵為亂,亦以紅巾為號。 壽輝體貌魁岸,木強無他能,以販布為業,往來蘄、黃間,因燒香聚眾。

初,袁州慈化寺僧彭瑩玉,以妖術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眾欲作亂,事覺,江西行省發兵捕誅子旺等。 瑩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獲。 既而黃州麻城人鄒普勝,復以其術鼓妖言,遂起兵為亂。 以壽輝貌異于眾,乃推以為主。 沔陽陳友諒往從之。 友諒,漁家子,略通文義,嘗為縣小吏,非其好也。 有術者相其祖墓當大貴,友諒心竊喜,至是欲從亂,其父普才曰:“奈何為滅族事?”友諒曰:“術者之言驗矣。 ”遂從壽輝。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知樞密院事,及衛王庫春格爾總率大軍,出征河南妖寇;詔從之。

壬戌,詔以高麗國王布答實里之弟巴延特穆爾襲其王封。 布答實里本名禎,巴延特穆爾本名祺。 時國王王昕無道,禎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鴆卒,國人請立禎弟祺,遂從之。

是月,劉福通陷汝寧府及息州、光州,眾至十萬。

徐春輝陷蘄水縣及黃州路,衛王庫春格爾與其二子帥師擊之,為壽輝將倪文俊所敗,二子被獲。 文俊,沔陽漁家子也。

冬,十月,癸未,命知樞密院事老章以兵同額森特穆爾討河南妖寇。

辛卯,立中書分省于濟寧。

癸卯,以宗王神保克復睢寧、虹縣有功,賜金帶一,從征者賞銀有差。

是月,天雨黑子于饒州,大如黍菽。

徐壽輝據蘄水為都,國號天完,僭稱皇帝,建無曰治平,以鄒普勝為太師。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見于婁、胃、昴、畢之間。

壬子,中書省言:“河南、陝西腹里諸路,供給繁重,調兵討賊,正當春首耕作之時,恐農民不能安于田畝,守令有失勸課。 宜委通曉農事官員,分道巡視,督勒守令,親詣鄉村,省諭農民,依時播種,務要人盡其力,地盡其利。 其有曾經盜賊、水患、供給之處,貧民不能自備牛種者,所在有司給之。 仍命總兵官禁止屯駐軍馬,毋得踏踐,以致農事廢弛。 ”從之。

以資政院使多爾濟巴勒為中書平章政事。

多爾濟巴勒首言治國之道,綱常為重,前西台御史張桓,仗節死義,不污于寇,宜首旌之以勸來者;又言宜守荊襄、湖廣以絕后患。 又數論祖宗用之兵,非專于殺人,蓋必有其道焉,今倡亂者止數人,顧乃盡坐中華之民為叛逆,豈足以服人心!其言頗忤丞相托克托意。 時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員外郎拜特穆爾兩人,因擅權用事。 而多爾濟巴勒正色立朝,無所附麗,適陝州危急,因出為陝西行台御史大夫。

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賈魯,以四月二十二日鳩工,七月疏鑿成,八月決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 是月,水土工畢,河復故道,南匯于淮,又東入于海。 帝遣貴臣報祭河伯,召魯還京師。 魯以《河平圖》獻,超拜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賞賚金帛;都水監及宣力諸臣三十七人,皆予遷秩。 敕翰林承旨歐陽玄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勞績,具載魯功,宣付史館。 并贈魯先臣三世,賜托克托世襲達爾罕之號,仍賜淮安路為其食邑。

玄既撰《河平碑》,又自以為司馬遷、班固記河渠、溝洫,僅載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事者無所考則,乃從魯訪問方略,及詢過客,質吏牘,作《至正河防記》。

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異焉。 釃河之流,因而導之,謂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謂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謂之塞。 疏浚之別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減水河。 生地有直有紆,因直而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趨卑,高卑相就,則高不壅,卑不瀦,慮夫壅生潰,瀦生堙也;河身者,水雖通行,身有廣狹,狹難受水,水益悍,故狹者以計辟之,廣難為岸,岸善崩,故廣者以計御之;減水河者,水放曠則以治其狂,水隳突則以殺其怒。 治堤一也,有創筑、修筑、補筑之名。 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護岸堤,有縷水堤,有石船堤。 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龍尾、欄頭、馬頭等埽。 其為埽台及推卷、牽制、藐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鐵、用草、用木、用杙、用□之方。 河塞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龍口。 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舊嘗為水所豁,水退則口下于堤,水漲則溢出于口;龍口得,水之所會,自新河入故道之水眾也。 ”

又曰:“決河勢大,南北廣四百餘步,中流深三丈餘,益以秋漲,水多故河十之八。 兩河爭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難以下埽。 且埽行或遲,恐水盡涌入決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 魯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連以大桅或長樁,用大麻索、竹□絞縛,綴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將船身繳繞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經鐵錨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絕七八百尺者,系兩岸大橛上,每□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 船腹略鋪散草,滿貯小石,以合子板釘合之,復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縛之急,復縛橫木三道于頭桅,皆以索維之。 用竹編笆,夾以草石,立之桅前,約長丈餘,名曰水帘,桅復以木楮拄,使帘不偃仆。 然后選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執斧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為號,鼓鳴,一時齊鑿,須臾舟穴,水入舟沈,遏決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樹水帘,令后復布小埽、土牛、白闌、長稍,雜以草木等物,隨宜填垛以繼之,石船下詣實地,出水基址漸高,復卷大埽以壓之。 前船勢略定,尋用前法沉餘船以竟后功。 昏曉百刻,役夫分番甚勞,無少間斷。

“魯嘗言,水工之功視土工之功為難,中流之功視河濱之功為難,決河口視中流又難,北岸之功視南岸為難。 用物之效,草雖至柔,柔能狎水,水漬之生泥,泥與草并,力重如碇;然維持夾輔,纜索之功居多。 蓋由魯習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舉司,隸行都水監。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諸路打捕鷹房、民匠、錢糧總管府。

辛丑,額森特穆爾復上蔡縣,擒韓雅爾等送京師,誅之。

是歲,盜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饒、信、徽、宣、鉛山、廣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 江浙行省平章慶通分遣僚佐往督師,以次克復。 既乃令長吏按視民數,詿誤者悉置不問;招徠流離,發官粟以賑之。

蘄、黃賊造船北岸,銳意南攻。 九江、江州路總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沖,不報。 黼嘆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義以作其氣,數日之間,紀綱初立。

廬州盜起,淮西廉訪使陳思廉言于宣讓王特穆爾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 王以帝室之胄,鎮撫淮甸,豈得坐視!思謙願與王戮力殄滅之。 且王府屬集賽人等,數亦不少,必有能摧鋒陷陣者。 ”王曰:“此吾責也。 但鞍馬、器械未備,奈何?”思謙括官民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進,遂擒渠賊,廬州平。 既而潁寇將渡淮,思謙又言于王曰:“潁寇東侵,亟調芍陂屯卒用之。 ”王曰:“非奉詔不敢調。 ”思謙言:“非常之變,理宜從權。 擅發之罪,思謙坐之。 ”王感其言,從之。

其侄立本,為屯田萬戶,召語曰:“吾祖宗以忠義傳家,汝之職,乃我先人力戰所致。 今國家有難,汝當身先士卒以圖報效,庶無負朝廷也。 ”尋召入為集賢侍講學士,修定《國律》。

濟寧路總管董摶霄,奉詔從江浙平章嘉琿進征安丰,至合肥定林站,遇賊,大破之。

時硃皋、固始賊復猖獗,軍少不足以分討,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軍,摶霄皆獎勞而約束之,遂得障蔽硃皋。 官軍屯硃家寺,賊至,追殺之。 乃遣進士程明仲往諭賊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虛實。 夜,縛浮橋于淝水,既渡,賊始覺。 賊數萬據間南,官軍渡者,輒為其所敗;摶霄乃麾騎士別渡淺灘襲賊后,賊回東南向,與騎士迎敵。 摶霄忽躍馬渡間,揚言于眾曰:“賊已敗!”諸軍皆渡,一鼓而擊之,賊大敗,復追殺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復安丰。 摶霄,磁州人也。

方國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萬戶舒穆嚕宜遜守溫州,宜遜即起任其事。 已而閩寇犯處州,復檄宜遜以兵平之,以功升浙東宣慰使,復分府于台州。 頃之,處之屬縣,山寇并起,宜遜復奉省檄往討之,至則筑處州城為御敵計。 宜遜,其先遼人也。

太傅阿嚕圖出守和林,尋卒。


至正十二年

春,正月,丙午朔,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十萬錠。

戊申,竹山縣賊陷襄陽路,同知額森布哈等驚潰。 達魯噶齊博羅特穆爾領義兵二百人,且戰且引,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嚕噶齊耀珠等軍。 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畀以軍號,給刀槊,具哨馬五十,水陸繼進。 比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乃議趣岳州就元帥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雅爾,訊得其情。 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 甫止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耀珠等軍各當一面,不能救。 博羅特穆爾被重創,麾從子瑪哈實勒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 ”瑪哈實勒泣曰:“死生從叔父。 ”既而博羅特穆爾被執,賊請同為逆,博羅特穆爾怒罵之,遂遇害。 瑪哈實勒帥家奴求其尸,復與賊戰,俱沒于陣,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博羅特穆爾,高昌人也。 是日,荊門州亦陷。

初,妖賊起,陷鄧州,人情恟恟。 俄而賊鋒自鄧抵南陽境,南陽縣達嚕噶齊喜同,以計獲數賊,詰之,云賊將大至,喜同乃悉斬之以安眾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 時大司農錢木爾以兵駐于諸葛庵,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 ”已而城中皆哭。 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復至,與戰甚力,殺賊凡數百。 賊知無援,戰愈急,南陽遂陷。 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他賊追之,身被數創,不能斗,遂為所殺。 妻邢氏,罵賊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餘人。 事聞,贈南陽路判官。 喜同,河西人也。

時富珠哩遠調襄陽縣尹,須次居南陽,賊起,遠以忠義自奮,傾財募丁壯,得千餘人,與賊拒戰。 俄而賊大至,遠被害。 遠妻雷氏為賊所執,賊欲妻之,雷曰:“我參政塚婦,縣令嫡妻,肯從汝狗彘以生乎!”賊將污之,雷號哭大罵不從,乃見殺,舉家皆被害。 遠,翀之子也。

丙辰,徐壽輝遣其將丁普郎、徐明遠陷漢陽;丁巳,陷興國府。

己未,徐壽輝將鄒普勝陷武昌。

先是賊氛日熾,湖廣行省平章桑節會僚屬議之。 或曰:“有鄭萬戶,老將也,宜起而用之。 ”桑節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嚴巡警,悉以其事屬鄭。 賊聞之,遣其黨二千來約降,桑節與鄭謀曰:“此詐也,然降而卻之,于事為不宜,受而審之可也。 ”果得其情,乃殲之,械其渠魁數十人以俟命。 適召入為大司農,桑節去,同僚受賊賂,且嫉其功,乃誣鄭罪,釋其所械者。 明日賊大至,內外響應,威順王庫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棄城走,城遂陷。 武昌之人駢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豈為俘囚乎!”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武昌陷,皁隸輩拉三共為盜,三固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眾怒,將殺之,三遂唾罵,眾乃縛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之去。 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書阿嚕收捕山東賊,給敕牒十一道,使分賞有功者。

辛酉,徐壽輝將魯法興陷安陸府,知府綽嚕死之。

法興之來攻也,綽嚕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 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計不可遏而歸,服朝服,出坐公堂。 賊脅以白刃,綽嚕猶喻以逆順,一賊排綽嚕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渠不忍害,拘之。 明日,又逼其從亂,綽嚕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綽嚕,左脅斷而死。 賊憤其不降,復以布囊纏其尸,舁置其家,綽嚕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滿前,渴者令飲酒,飢者令食肉,以紿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死。 事聞,贈綽嚕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

丙寅,以河復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壽輝兵陷沔陽府,壬申,陷中興路。 沔陽推官象山俞述祖,領民兵守綠水洪,城陷,被執,械至壽輝所,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 其犯中興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輪實出戰,眾潰,宣慰使錦州布哈棄城走。 山南廉訪使濟爾克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明日,賊益兵來,襲東門,力戰,被執,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賊舳艫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羅特穆爾方駐兵江州,聞之,亦遁去。 總管李黼,雖孤立,辭氣愈奮厲。 時黃梅縣主簿伊蘇特穆勻願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 言始脫口,賊游兵已至境,急檄諸鄉落聚木石于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面,統之出戰;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伊蘇特穆爾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里。 鄉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尸蔽路,殺獲二萬餘。 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于陸,必由水以舟薄我。 ”乃以長木數千,冒鐵錐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 會西南風急,賊舟數千,果揚帆順流鼓噪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算,餘舟散走。 行省上黼勁,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總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遠人郭子興,集少年數千人,自稱節制元帥。 子興兄弟三人,皆善殖貲產,由是豪里中。 子興知天下有變,元乃散家財,椎牛釃酒,與壯士結納,至是與孫德崖及俞某、魯某、潘某等以眾攻城。

甲申,鄒平縣馬子昭為亂,官軍捕斬之。

乙酉,徐壽輝兵陷江州,總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時賊勢愈盛,西自荊湖,東際淮甸,守臣往往棄城遁,黼中外援絕。 賊將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圖沁布哈自北門遁。 黼引兵登陴,布戰具,賊已至甘棠湖,焚西門,乃張弩射之。 賊轉攻東門,黼救之,而賊已入,與之巷戰,知力不敵,揮劍叱賊曰:“殺我,毋殺百姓!”賊刺黼墮馬,黼與兄冕之子秉昭俱罵賊而死,郡民哭聲震天,相率具棺葬于東門外。 黼死逾月,參政之命始下。 冕居潁,亦死于賊。 事聞,贈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隴西郡公,謚忠文,立廟江州,賜額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賢待制。

丙戌,霍州靈石縣地震。

房州賊陷歸州。

戊子,詔:“徐州內外群聚之眾,限二十日,不分首從,并與赦原。 ”

置安東、安丰分元帥府。

巳丑,游皇城。

庚子,郭子興陷濠州,據之。

辛丑,鄧州賊王權、張椿陷澧州,龍鎮衛指揮使諳都喇哈曼等帥師復之。

褒贈仗節死義者宣徽使特穆爾等二十七人。

是月,賊侵滑、濬,命德珠為河南右丞,守東明。 德珠時致仕于家,聞命,即馳至東明,浚城隍,嚴備御,賊不敢犯。

徐壽輝將歐普祥陷袁州。 普祥,黃岡人,以燒香聚眾,從壽輝起兵為元帥,人稱“歐道人”。 至是引兵掠江西諸郡縣,攻破袁州,焚室廬,掠人民以去,令別將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師、忠王滿濟勒噶台為德王。

丁未,徐壽輝將許甲攻衡州,洞官黃安撫敗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台哈布哈,克復南陽等處。

癸丑,中書省請行納粟補官之令:“凡士庶為國宣力,自備糧米供給軍儲者,照依定擬地方實授常選流官,依例升轉、封廕;及已除茶鹽錢谷官有能再備錢糧供給軍儲者,驗見授品級,改授常流。 ”從之。

甲子,徐壽輝將項普略陷饒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時官軍多疲懦不能拒,所在無賴子乘間竊發,不旬日眾輒數萬,皆短衣草屨,齒木為杷,削竹為槍,截緋帛為巾襦,彌野皆赤。 饒州守臣魏中立,率丁壯分塞險要,戒守備,俄而賊至,達嚕噶齊馬來出戰,不能發矢,賊愈逼,中立以義兵擊卻之。 已而賊復合,遂為所執,以紅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須髯盡張。 信州總管于大本以土兵備御,賊又陷其城而執之,并送蘄水。 壽輝欲使從己,二人皆大罵不屈,遂被害。 中立,濟南人;大本,密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馬少,出幣帛各二十萬匹,于迤北萬戶、千戶所易馬。

戊辰,詔:“南人有才學者,依世祖舊制,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皆用之。 ”于是吏部郎中宣城貢師泰,翰林直學士饒州周伯琦,同擢監察御史。 南士復居省台自此始。

中書省臣言:“張理獻言,饒州、德興二處,膽水浸鐵,可以成銅,宜即其地各立銅冶場,直隸寶泉提舉司,以張理就為銅冶場官。 ”從之。

是月,方國珍復劫其黨下海,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台哈布哈發兵扼黃岩之澄江,而遣義士王大用抵國珍示約信,使之來歸。 國珍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門,入州港,犯寫鞍諸山,台哈布哈語眾曰:“吾以書生登顯要,誠慮負所學。 今守海隅,賊甫招徠,又復為變。 君輩助我擊之,其克,則汝眾功也,不克,則我盡死以報國耳。 ”眾皆踴躍願行。 時國珍戚黨陳仲達,往來計議,陳其可降伏,台哈布哈率部眾張受降旗乘潮,而船觸沙不能行。 垂與國珍遇,呼仲達申前議,仲達目動氣索,台哈布哈覺其心異,手斬之。 即前搏賊船,射死五人,賊躍入船,復斫死一人,賊舉槊來刺,輒斫折之。 賊群至,欲抱持過國珍船,台哈布哈瞋目叱之脫,起奪賊刀,又殺二人,賊攢槊刺之,中頸死,猶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 僮名抱琴,及臨海尉李輔德,千戶赤盞,義士張君璧,皆死之。 后追贈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國公,謚忠介,立廟台州,賜額曰崇節。 台哈布哈尚氣節,不隨俗浮沉。 泰費音為台臣劾去相位,台哈布哈獨餞送都門外,泰費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台哈布哈曰:“士為知己者死,寧畏禍耶!”

詔定軍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隴西地震百餘日,城郭頹移,陵谷遷變,定西、會州、靜寧莊浪尤甚。 會州公宇中牆崩,獲弩五百餘張,長者丈餘,短者九尺,人莫能挽。 改定西為安定州,會州為會寧州。

閏月,甲戌朔,鐘離人硃元璋從郭子興于濠州。

元璋先世家沛,后自句容、泗州徙鐘離。 昆弟四人,元璋其季也。 少苦疾,比長,姿貌雄杰,既就學,聰明英武,沈几大度,人莫能測也。 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飢疫,父母兄相繼歿,遂入皇覺寺為僧,逾月,西至合肥,又適六安,歷光、固、汝、潁諸州,凡三年,復還皇覺寺。 久之,寺為亂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人有招以起事者,元璋意不決。 是時徹爾布哈率兵欲復濠城,憚不敢進,惟日掠良民為盜以徼賞,民皆恟懼。 元璋恐不免于難,乃詣伽藍卜珓,問避亂,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豈欲予從群雄倡義乎?”果“大吉。 ”復自念從群雄非易事,祝曰:“盍許我以避兵!”投之,蚰磎D而立,意乃決。 抵濠城,門者疑為諜,執之,以告子興,子興奇其貌,問所以來,具告之故,子興喜,遂留置左右。 尋命長九夫,常召與謀事,久之,甚見親愛,凡有攻討,即命以往,往輒勝,子興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人馬公,與子興為刎頸交,馬公卒,以季女屬子興,子興因撫為己女。 至是欲以妻元璋,與其妾張氏謀,張氏曰:“吾意亦如此。 今天下亂,君舉大事,正當收豪杰,一旦彼為他人所親,誰與共功業者!”子興意遂決,乃以女妻元璋。

乙酉,徐壽輝將陳普文陷吉安路,鄉民羅明遠起義兵復之。

立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治揚州。

丁酉,湖廣行省參政鐵杰以湖南兵復岳州。

是月,詔:“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班,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鴻和爾布哈,江浙行省左丞遵達特哩,湖廣行省平章政事額森特穆爾,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實呼圖,及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納琳與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 ”

陝西行台御史大夫多爾濟巴勒,行至中途,聞商州陷,武關不守,即輕騎晝夜兼程至奉元,而賊已至鴻門。 吏白涓日署事,不許,曰:“賊勢若此,尚顧陰陽拘忌哉!”即就署。 省、台素以舉措為嫌,不相聚論事,多爾濟巴勒曰:“多事如此,毋得以常例論。 ”乃與行省平章托多約五日一會集。 尋有旨命與托多同討賊,即督諸軍復商州。 乃修筑奉元城壘,募民為兵,出庫所藏銀為大錢,射而中的者賞之,由是人皆為精兵。 金、商義兵以獸皮為矢房,狀如瓠,號“毛葫蘆”,軍甚精銳,列其功以聞,賜敕書褒獎之,由是其軍遂盛。 金州由興元、鳳翔達奉元,道里回遠,乃開義谷,創置七驛,路近以便。

時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駐兵沙河,軍中夜驚,額森特穆爾盡棄軍資、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 時文濟王在城頭,遙謂之曰:“汝為大將,見賊不殺而自潰,吾將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 ”遂離城南四十里硃仙鎮屯焉。 朝廷以其不習兵,詔別將代之。 額森特穆爾徑歸,昏夜入城,明日仍為御史大夫。 西台監察院御史蒙古魯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喪師辱國之罪,多爾濟巴勒當署字,顧謂左右曰:“吾其為平章湖廣矣。 ”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遷多爾濟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謫為各路添設佐貳官。

多爾濟巴勒赴湖廣,關中人遮路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爾濟巴勒慰遣之,不聽,乃從間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臨川賊鄧忠陷建昌路。

乙卯,鐵杰及萬戶陶夢禎復武昌、漢陽,尋再陷。

丙辰,江西宜黃賊涂佑與邵武、建寧賊應必達等攻陷邵武路,總管吳按攤布哈以兵討之,千戶魏淳用計擒佑、必達,復其城。

賊自邵武間道逼福寧州,知州霑化王巴延乃與監州阿薩都喇,募壯兵五萬,分扼險阻,賊至楊梅嶺立柵,巴延與其子相馳破之。 賊帥王善,俄擁眾直壓州西門,胥隸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兒數百人。 巴延射賊,不復反顧,賊以長槍舂馬,馬仆,遂見執。 善說巴延從己,仍領州,巴延呵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義當死,肯從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毆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罵曰:“反賊,殺即殺,何以毆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 大丞相統百萬之師親討叛逆,汝輩將無遺種矣。 ”賊又執阿薩都喇至,善厲聲責其拒斗,噤不能對,巴延復唾善曰:“我殺賊,何言拒耶?我死,當為神以殺汝。 ”言訖,挺頸受刃,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尸數日,色不變,州人哭聲連巷,賊并殺阿薩都喇,欲釋相官之,相罵曰:“吾與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斬汝,我受汝官耶!”賊殺之。 相妻潘氏挈二女,為賊所獲,亦罵賊,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學士承旨歐陽玄以湖廣行省右丞致仕,賜玉帶及鈔一百錠,給全俸終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懷縣賊陷桂陽。

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以兵復歸州,進攻峽州,與峽州總管趙余褫大破賊兵,誅賊將李太素等,遂平這。

詔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龍虎山張嗣德為三十九代天師,給印章。

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納琳給宣敕與台州民陳子由、楊恕卿、趙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夾攻方國珍。

己卯,四川行平省章耀珠復中興路,參政達實巴都魯請自攻襄陽,許之,進次荊門。 時賊十萬,官軍止三千餘,遂用宋廷杰計,招募襄陽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義丁二萬,遍排部伍,申其約束。 行至蠻河,賊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萬戶率奇兵間道出其后,首尾夾攻,賊大敗。 追至襄陽城南,大戰,生擒其偽將三十人,要斬之,賊自是閉門不敢出。 達實巴都魯乃相視形勢,內列八翼,包絡襄城;外置八營,軍峴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軍四十據虎頭山以瞰城中,署從征人李復為南漳縣尹,黎可舉為宜城縣尹,拊循其民。 城中之民,受圍日久,夜半,二人縋城叩營門,具告虛實,願為內應,達實巴都魯與之定約,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密號而去,至期,民垂繩以引官軍,先登者近十人。 時賊船百餘艘在城北,陰募善水者鑿其底。 天將明,城破,賊巷戰不勝,走就船,船壞,皆溺水死;偽將王權領千騎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陽遂平。

庚辰,監察御史徹徹特穆爾等言:“河南諸處群盜,輒引亡宋故號以為口實。 宜以瀛國公子和尚趙完普及親屬徒沙州安置,禁勿與人交通。 ”從之。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鄉兵,克復建昌路。

六月,丙寅,紅巾周伯顏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飢民七十餘萬口,給鈔十萬錠賑之。

中興路松滋縣雨水暴漲,漂民舍千餘家,溺死七百人。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一
【元紀二十九】 起玄黓執徐七月,盡昭陽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二年

秋,七月,庚辰,徐壽輝將項普略,引兵自徽、饒犯昱嶺關,攻杭州。 城中倉猝無備,參政樊執敬,遽上馬率眾出,中途與賊遇,射死賊四人,賊逐之,復射死三人,已而賊來益眾,填咽街巷,且縱火,眾皆潰去。 賊呼執敬降,執敬怒叱之曰:“逆賊,守關吏不謹,汝得至此,恨不碎汝萬段,何謂降邪!”乃奮力斫賊,因中創死。 仆田也先馳救之,亦中槍死。

時董摶霄從江浙平章嘉琿征安丰,乘勝攻濠州,會朝廷命移軍援江南,遂渡江至德清,而杭州已陷。 嘉琿問計,摶霄曰:“賊見杭州子女玉帛必縱掠,不暇為備,宜急攻之。 今欲退保湖州,設賊乘銳趣京口,則江南不可為矣。 ”嘉琿猶豫未決,諸將亦難其行。 摶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誰任其咎!”復拔劍顧諸將曰:“諸君荷國厚恩,而臨難苟免。 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斬!”遂進兵薄杭州。 賊迎敵至鹽橋,摶霄麾壯士突前,諸將相繼夾擊,凡七戰,追殺至清河坊。 賊奔接待寺,塞其門而焚之,賊皆死,遂復杭州,餘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摶霄亦受代去。

賊之入城也,偽帥項葵、楊蘇,一屯明慶寺,一屯北關門妙行寺,稱彌勒佛出世以惑眾,不殺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于籍,庫中金帛,悉輦以去。 平章嘉琿自湖州統軍還,舉火焚城,殘傷殆盡,誅附賊充偽職者范縣尹等,里豪施尊禮、顧八迎敵官軍,剮于市,家產并沒入官;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罷黜不敘;省官復任如故。

賊復自昱嶺關寇於潛,行省乃假摶霄為參知政事,復提兵討之。 摶霄即日引兵至臨安新溪,新溪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以大軍進至叫口,及虎檻,遇賊,皆大破之,追擊至於潛,遂復其縣治,既又復昌化及昱嶺關,降賊將潘大間二千人。 賊又有犯千秋關者,摶霄還軍守於潛,而賊兵大至,焚倚郭廬舍。 摶霄按軍不動,左右請出兵,摶霄曰:“未也。 ”遣人執白旗登山望賊,約曰:“賊以我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則麾所執旗。 ”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砲,復約曰:“見旗動,砲即發。 ”已而旗動砲發,兵盡出,斬首數千級,遂復千秋關。

未几,賊復攻獨松、百丈、幽嶺三關,摶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關要路也。 既又分為三軍,一出獨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嶺,然后會兵搗賊巢,遂乘勝復安吉。 賊帥梅元等來降,且言復有帥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將余思忠至賊寨諭之。 賊皆入暗室潛議,思忠持火投入室內,拔劍語眾曰:“元帥命我來活汝,汝復何議!”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賊黨散去,而引賊帥來降。 明日,進兵廣德,克之。

時蘄、饒諸賊復犯徽州,賊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霧,摶霄引兵擊之。 已而妖霧開豁,諸伏兵皆起,賊大潰,斬首數萬級,擒道士,焚其妖書而斬之,徽州遂平。

辛巳,命通政院使達爾瑪實哩與樞密副使圖沁布哈討徐州賊,給敕牒三十道以賞功。

己丑,湘鄉賊陷寶慶路,丁酉,湖南元帥副使小云實哈雅率兵復之。

托克托為相,諱言兵亂,哈瑪爾從而媒薛其短,帝怒,召托克托責之曰:“汝嘗言天下太平無事,今紅軍一宇內,丞相以何策待之?”托克托汗流夾背。 庚寅,自乞督軍討徐州,許之。 兵部尚書穆爾哈瑪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書,庶政之根本,不可一日離。 請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內外有兼治之宜。 ”不報。 遂詔托克托以達爾罕、太傅、右丞相分省于外,總制諸路軍馬,爵賞誅殺,悉聽便宜行事。

是月,徐壽輝將王善、康壽四、江二蠻等陷福安、寧德等縣。

八月,癸卯,方國珍率其眾攻台州,浙東元帥頁特密實、福建元帥赫迪爾擊退之。

甲辰,以同知樞密院事哈瑪爾為中書添設右丞。

丁未,日本國白高麗賊過海剽掠,身稱島民,高麗國王合巴延特穆爾調兵剿捕之。

己酉,命知樞密院事耀珠、中書平章政事綽思戩、額楚克達嚕噶齊福壽,并從托克托出師徐州。 丁卯,托克托發京師。

安陸賊將俞君正,復陷荊門州,知州聶炳死之。 荊門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眾七萬,復州城。 既而君正復來攻,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復陷,為賊所執,極口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支解之。 炳,江夏人也。

賊將黨仲達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復陷中興,耀珠率兵與戰于樓台,敗績,奔松滋。 本路判官上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皇反斗,被執,大罵,賊刳其腹而死。

己卯,監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樞密院、廉訪司等官,交章言額森特穆爾出征河南功績,帝從其言,賜額森特穆爾金系腰及金銀鈔幣。

癸未,中興義士范中,偕荊門僧李智率義兵復中興路,俞君正敗走,龍鎮衛指揮使諳都刺哈曼領兵入城,耀珠自松滋還,屯兵于石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東元帥逯善之者,言官軍不習水土,宜募場下鹽丁,可使攻城,乃以禮部郎中逯曾為淮南宣慰使,領征討事,募瀕海鹽丁五千人從征徐州。 又有淮東豪民王宣者,言鹽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復從之。 前后各得三萬人,皆黃衣黃帽,號曰黃軍。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勢,辛卯,下令攻其西門。 賊出戰,以鐵翎箭射其馬首,托克托不為動,麾軍奮擊之,大皮其眾,入其郛。 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堅,不可猝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參議伊蘇計,以巨石為砲,晝夜攻之不息。 賊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獲其黃傘、旗、鼓,燒其積聚,追擒其千戶數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書平章政事布哈等,即軍中命托克托為太師,依前右丞相,趣還朝,而以樞密院同知圖濟等進師平潁、亳。 師旋,賜上尊、珠衣、白金寶鞍,皇太子錫燕于私第。 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師后,伊徹察喇代之,月餘始獲芝麻李,械送京師,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殺之。

己亥,賊攻辰州,達嚕噶齊和尚擊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黃賊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趙君用率芝麻李餘黨奔濠州,托克托命賈魯追擊之。

孫德崖等與郭子興不協,互相猜防,會彭、趙奔濠州,德崖納之。 二人本以窮蹙來奔,德崖與子興反屈己下之,事皆稟命,遂為所制。 彭大頗有智數,攬權專決,君用唯唯而已。 子興禮彭大而易君用,君用銜之,德崖等遂與君用謀,伺子興出,執之通衢,械于孫氏,將殺之。 硃元璋時在淮北,聞難亟歸,念子興素厚彭而薄趙,禍必趙發,非彭不可解,乃與子興子往訴于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誰敢爾!”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與俱,至孫氏家,圍其宅,發屋破械,使人負子興以歸,子興遂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節,受命出師湖廣,行至江東,更令守江州。

時江州已陷,趙普勝、周驢等據池陽,太平官軍止有三百人。 賊號百萬,眾皆走,桑節曰:“畏賊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 汝等皆有妻子、財物,縱逃,其可免乎?”乃貸富人錢,募人為兵。 先是行台募兵,人給百五十千,無應者;至是桑節募兵,人五十千,眾爭赴之,一日得三千人。 乃具舟楫直趨銅陵,克之,又破賊白馬灣。 賊敗走,分兵躡之。 抵白湄,賊窮急,回拒官軍,官軍乘勝奮擊,賊盡殪,擒周驢,奪船六百艘,軍聲大振,遂復池州。 乃命諸將分道討賊,復石埭諸縣。 賊復來攻,命王惟恭列陣待之。 鋒始交,出小艦從旁橫擊,大破走之,進據清水灣。 伺者告賊艦至自上流,順風舉帆,眾且數十倍,諸將失色,桑節曰:“無傷也,風勢盛,彼倉猝必不得泊。 但伏橫港中,偃旗以待,俟過而擊之,無不勝矣。 ”風怒水駛,賊奄忽而過,乃命舉旗張帆,鼓噪攻之,官軍殊死戰,風反為我用,又大破之。 時賊久圍安慶,捷聞,遽燒營走。 進復湖口縣,克江州,留兵守之。 命王惟恭柵小孤山,而桑節自據鄱陽口,綴江湖要沖,以圖恢復。

時湖廣已陷,江西被圍,淮、浙亦多故,卒無援之者。 日久,糧益乏,士卒咸困。 或曰:“東南完實,盍因糧以圖再舉乎?”桑節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于此。 ”眾莫敢復言。 頃有賊乘大船四集來攻,取蒹葦編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 官軍力戰,眾死且盡,桑節之從子拜布哈與親兵數十人死之。 桑節猶堅坐不動,賊發矢射桑節,乃昏仆。 賊素聞桑節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蘇。 賊羅拜,爭饋以食,桑節斥之,遂不復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絕。 桑節為人,公廉明決,在軍中,能與將士同甘苦,以忠義感激人心,故能以少擊眾,得人死力云。

冬,十月,霍山崩。 前三日,山如雷鳴,禽獸驚散,隕石數里。

是月,蘄、黃賊陷江陰州。 州大姓許普與其子如章,聚惡少,資以飲食,賊四散抄掠,誘使深入,殪而埋之。 戰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

十一月,乙亥,以桑節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師湖廣,時猶未聞桑節死事也。

丙子,中書省臣請為托克托立《徐州平寇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里特穆爾總兵討方國珍。

是月,蘄、黃賊番眾寇安慶,水陸并進。 上萬戶蒙古綽斯連破之,輕舟追北,中流矢,卒。

十二月,辛亥,詔以杭、常、湖、信、廣德諸路皆已克復,赦詿誤者,蠲其夏稅、秋糧,命有司撫恤其民。

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得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而京師足食,帝曰:“此事有利于國家,其議行之。 ”

是月,賈魯以兵圍濠州。

先是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運不至,宜墾內地課種。 昔漁陽太守張堪種稻八百餘頃,今其跡尚存,可舉行之。 ”于是起山東益都、般陽等十三路農民種之,秋收課,所得不償其所費。 是歲,農民皆罷散,乃復立都水庸田司于汴梁,掌種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爾為汝寧府達嚕噶齊。 察罕特穆爾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為潁州沈丘人。 察罕特穆爾幼篤學,嘗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有三毛,怒則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志,及汝、潁盜發,乃奮義起兵,沈丘子弟願從者數百人,與信陽州羅山人李思齊同設奇計,襲破羅山縣。 事聞,授察罕特穆爾汝寧府達嚕噶齊,思齊知府事。 于是所在義士俱將兵來會,得萬人,自成一軍,屯沈丘,數與賊戰,輒克捷。

改淮東宣慰司為都元帥府,移治淮西,起余闕為宣慰副使,僉府事,分兵守安慶。

時南北音問隔絕,兵食俱乏,闕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卻之。 乃集有司,與諸將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筑堡寨,選精甲外捍,而耕稼于中,屬縣灊山八社,土襄沃饒,悉以為屯。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多爾濟巴勒卒于黃州蘭溪驛。

多爾濟巴勒自陝西間道行至重慶,聞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 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爾言于丞相曰:“不殺多爾濟巴勒,則丞相終不安。 ”蓋謂其帝意所屬,必復用耳。 乃命多爾濟巴勒職,專供給軍食。 時官廩所儲無几,即延州民有粟者,親酌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其直,民無不從者。 又遣官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 右丞巴延布哈方總兵,承順風旨,數侵辱之,多爾濟巴勒不為動。 會官軍復武昌,至蘄、黃,巴延布哈百計征索無不給,或猶言其供需失期,達爾罕軍帥王布哈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為我曹軍食耳。 今百需立辦,顧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里矣!”托克托又遣國子助教鄂勒哲至軍中,風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舊勛之家,國之祥瑞,吾苟傷之,則人將不食吾餘。 ”

多爾濟巴勒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年方四十。

多爾濟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為己任,荐拔人才而不以為私恩。 留心經術,凡伊、洛諸儒之書,未嘗去手;喜為詩及書畫,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嘗客于多爾濟巴勒,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社稷,毋為留神于末藝。 ”多爾濟巴勒深服其言。 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為多,兼采前賢遣言,各以類次,為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于宣文閣。

蘄、黃賊之犯江東、西也,詔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率兵討之。 布延特穆爾益募壯健為兵,得驍勇士三千,戰艦三百艘。 賊方聚丁家洲,官軍猝與遇,奮擊,敗之,遂復銅陵縣,擒其賊帥,復池州。 分遣萬戶普賢努屯陵陽,王建中屯白面渡,閭爾討無為州,而自率鎮撫布哈萬戶明安駐池口,以防遏上流,為之節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慶被圍益急,遣使求救,諸將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爾曰:“何言之不忠也!安慶與池隔一水,今安慶固守,是其節也。 救患之義,我豈可緩!上流官軍中潰,然皆百戰之餘,所乏者錢谷、器具而已。 吾受命總兵,安可坐視而不恤哉!”即大發帑藏以周之。 潰軍皆大集,而兩軍之勢復振,安慶之圍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時蘄、黃賊據饒州,饒之屬邑安仁,與龍興接壤,其民皆相挺為亂。 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駐兵招之,來者厚加賞賚,不從則乘高縱火攻散之。 餘干久為盜區,亦聞風順服。 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寬容為政,軍民懈馳;策琳沁巴勒既至,風采一新,威聲大振,所在群盜多有謀歸款者。

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蘇天爵,總兵于饒、信,所克復一路六縣,懮深病積,遂卒于軍中。 天爵為學,博而知要,長于紀載,著《名臣事略》。 是中原前輩,凋謝殆盡,人稱天爵獨任一代文獻之寄。

翰林學士承旨張起岩卒,謚文穆。

起岩眉目清揚,望而知其為雅量君子。 及其臨政決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奪。 或時面折人過,面頸發赤不少恕。 哀者謂其外和中剛,不受人籠絡如歐陽修。 安南修貢,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辭,必候起岩云。

蘄、黃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師請,釋放在京罪囚。

中書添設右丞哈瑪爾正除右丞。

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一十萬錠。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農司,以中書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古遜良楨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州,東及遷民鎮,凡系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牛具、農器、谷種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于太尉眾嘉努家,賜眾嘉努及乳母鈔各一千錠。

甲戌,重建穆清閣。

乙亥,命中書右丞圖圖以兵討商州賊。

庚辰,中書省言:“近立分司農司,宜于江浙、淮東等處,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筑圍堰之人各一千各為農師,教民播種。 宜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賚往其地,有能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從七品,即書填流官職名給之,就令管領所募農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為滿,即放還家。 其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 ”從之。

丙戌,以武衛所管鹽台屯田八百頃,除軍見種外,荒閑之地,盡付分司農司。

二月,丁未,祭先農。

甲寅,中書省言徐州民願建廟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從之,詔仍立托克托《平徐勛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領大司農司。

甲申,詔修大承天護聖寺,賜鈔二萬錠。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師開府、提調太史院、回回漢兒司天監。

己丑,以各衙門系官田地及宗仁等衛屯田地,并付分司農司播種。

是月,會州、定西、靜寧、莊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里特穆爾、江南行台侍御史遵達實哩招諭方國珍。

賊眾十萬攻池州,布延特穆爾會諸將分番與戰,大敗之,乘勝率舟師以進。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書左丞烏古遜良楨得用軍器。

庚子,以禮部所轄掌薪司并地土,給付分司農司。

己酉,詔取勘徐州、汝南、南陽、鄧州等處荒田并戶絕籍沒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農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為武安州,以所轄縣屬歸德府,其滕州、嶧州仍屬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東安州、武清、大興、宛平三縣正官添給河防職名,從都水監官巡視渾河堤岸,或有損壞,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帥韓邦彥、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復饒州、蘄、黃賊聞風皆奔潰。

壬午,中書左丞賈魯卒于軍中。

魯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戰,魯誓師曰:“吾奉旨統八衛漢軍,頓兵于濠七日矣,爾等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巳午時取城池然后食。 ”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 病愈亟,卻藥不肯汗,遂卒,官軍解圍去。

乙未,泰州賊張士誠陷高郵,據之。

士誠,泰州白駒場亭民也,以操舟販鹽為業。 少有膂力,無賴,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義屢辱之。 士誠怨,欲報之,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殺邱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舍,延燒居民甚眾。 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起兵。 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眾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怒,決戰,子仁眾潰,入海。 士誠遂乘勢攻泰州,有眾萬餘,克興化,結寨于德勝湖。 朝廷遣使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 命淮東宣慰司掾納蘇喇鼎以兵捍德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

既而士誠襲高郵,屯兵東門,納蘇喇鼎麾兵挫其鋒,賊鼓噪前,乃發火筒、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 賊繚船于背,盡力來攻,而阿蘇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蘇喇鼎知必死,謂其三子曰:“汝輩可出走。 ”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 士誠陷高郵,據以為都,僭國號大周,自稱誠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爾以舟師與賊戰于望江,又戰小孤山及彭澤,又戰龍開河,皆敗走之,進復江州。

濠州圍解,軍士多死傷,硃元璋乃歸鄉里,募兵得七百餘人;六月,丙申朔,還至濠,郭子興喜,以元璋為鎮撫。

時彭大、趙君用馭下無道,所部多橫暴,元璋恐禍及己,乃以七百人屬他將,而獨與徐達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遠,中余遇疾復還。 聞定遠張家堡有民兵號驢牌寨者,孤軍乏食,欲來降未決,元璋曰:“此機不可失也!”乃強起,白子興,選騎士費聚等從行,至寶公河,其營遣二將出,大呼曰:“來何為?”聚恐,請益人,元璋曰:“多人無益,滋之疑耳。 ”乃直前下馬,渡水而往。 其帥出見,元璋曰:“郭元帥與足下有舊,聞足下軍乏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 ”帥許諾,請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與之,寨中以牛脯為獻,令諸軍促裝,且申密約。 元璋還,留聚俟之,越三日,聚還報曰:“事不諧矣,彼且欲他往。 ”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營,誘執其帥。 于是營兵焚舊壘悉降,得壯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頭,得八百餘人。

繆大亨以義兵二萬屯橫澗山,元璋命花云夜襲破之,大亨舉眾降,軍聲大振。 達,濠州人。 云,懷遠人,體長大,面鐵色,驍勇絕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實哩達喇為皇太子,授以金寶,詔天下,大赦。 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樞密院事實喇巴圖總河南軍,平章政事達實巴都魯總四川軍,自襄陽分道而下,克復安陸府。

癸卯,沃濟野人以皮貸來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訪副使額森布哈為淮西添設宣慰副使,以兵討泰州。

初,張士誠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郵府李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酋自相殺,始縱齊來歸。 俄而興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 已而高郵破,省憲官皆遁,有詔赦凡叛逆者。 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 ”行省強齊往,至則下之于獄。 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 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剮之。 齊,廣平人也。

詔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討張士誠。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絲,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廣行省參政阿嚕輝復武昌及漢陽。

是月,布延特穆爾進兵攻蘄州,擒偽帥魯普恭,遂克其城。 進兵道士洑,焚其柵,抵蘭溪口,殲黃連寨賊巢,分兵平巴河,于是江路始通。

硃元璋率兵略滁陽,道遇李善長,與語,悅之,留置幕下,俾掌書記,語之曰:“方今群雄并爭,非有智者不可與謀議。 吾觀群雄中持案牘及謀事者,多毀左右將士,將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敗。 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獨存!汝宜鑒其失,務協諸將以成功,毋效彼所為也。 ”善長,定遠人也。

是月,進攻滁陽,花云為先鋒,單騎前行,遇官軍數千人,云提劍躍馬,橫沖其陣而過。 敵大驚曰:“此黑將軍勇甚,不可與爭鋒。 ”遂克滁陽,因駐師焉。

彭大、趙君用挾郭子興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淺謀,不可與共事,辭弗往。 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戰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專兵柄,很戾益甚,將圖子興。 元璋懮之,遣人說君用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趨濠,使敦公閉壁不相納,死矣。 得濠而據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 且郭公易與耳,其別部在滁者,兵勢重,可慮也。 ”君用聞之,心頗恐,待子興稍以禮,子興乃得間將萬人至滁州,閱元璋所部兵三萬餘,號令嚴明,軍容整肅,乃大悅。

八月,帝至自上都。

資政院使托和齊以眾兵復江州路。

左遷四川行省平章耀珠為淮西元帥,供給烏撒軍,進討蘄、黃。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頂殿于聖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經天。

是秋,大旱,溪澗皆涸。

冬,十月,庚戌,詔授方國珍徽州路治中,國璋廣德路治中,國瑛信州路治中,皆遣之任。 國珍等疑懼,不受命,仍擁船千艘據海道,阻絕糧運,復遣江浙右丞阿爾琿錫等率兵討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爾議招撫,浙東元帥府都事劉基持不可,曰:“國珍首亂,赦之無以懲后。 ”左丞稱善,進基行省都事,聞之朝。 而國珍使人浮海至京,賄用事者,許國珍官,聽其降。 坐其擅持威福,奪職羈管紹興,并罷左丞特哩特穆爾。 國珍遂不可制。

基,青田人,初舉進士,揭傒斯深愛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 ”嘗入行省幕府,與其長抗議不合,投劾去。 尋補浙江儒學副提舉,上言御史失職數事,受台抨歸,至是又被謫,遂放浪山水間。

命立水軍都萬戶府于昆山州,以浙東宣慰使納琳哈喇為正萬戶,宣慰副使董摶霄為副萬戶。

是月,撤世祖所立氈殿,改建殿宇。

郭子興居滁再閱月,惑于讒言,悉奪硃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長置麾下,善長涕泣自訴,不肯從。 自是征討之權,元璋皆不得與,且日疏遠,而事之愈恭。 既而官軍圍滁,有譖元璋戰不力者,子興信之,即令其人與元璋俱出戰;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奮擊,眾皆披靡,徐還,了無所傷,子興頗內愧。 時諸將各有所獻,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獲,以分下,無所獻,子興不悅。 元璋妻馬氏知其意,悉所有遺子興妻張氏,張氏喜,由是疑舋漸釋。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齊以兵平富州臨江,遂復瑞州。

是月,立義兵千戶、水軍千戶所于江西,事平,願為民者聽。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請以趙完普家產田地,賜知樞密院事,僧格實哩。

庚戌,京師天無云而雷鳴,少頃,火見于東南。 懷慶路及河南府西北有聲如擊鼓者數四,已而雷聲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南台中丞曼濟哈雅及四川行省參政哈臨圖、左丞桑圖實里、西寧王索哈爾哈呼軍,討徐壽輝于蘄水,拔其偽都,壽輝遁入黃梅山中,獲偽官四百餘人。

陝西行省平章博囉、四川行省右丞達實巴都魯復均、房等州,詔博囉等守之,達實巴都魯討東正陽。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稱魯淮王,趙君用稱永義王。

是歲,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造清寧殿、前山子、月宮諸殿宇,以宦官留守額森特穆爾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參議中書事,獨右丞哈瑪爾與之競,托克托出哈瑪爾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瑪爾由是深銜托克托。

初,哈瑪爾嘗陰進西天僧,以運氣數媚帝,帝習為之,號延徹爾法。 延徹爾,譯言大喜樂也。 哈瑪爾之妹婿集賢學士圖魯特穆爾,故有寵于帝,與婁都爾蘇、巴朗等十人,俱號伊納克。 圖魯特穆爾性奸狡,帝愛之,言聽計從,亦荐西蕃僧策琳沁于帝。 其僧善秘密法,謂帝曰:“陛下雖尊居萬乘,富有四海,不過保有一世而已。 人生能几何,當受此秘密大喜樂禪定。 ”帝又習之,其法亦名雙修法,曰延徹爾,曰秘密,皆房中術也。 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西蕃僧為大元國師,取良家女奉之,謂之供養,于是帝日從事于其法。 伊納克輩用高麗女為耳目,刺探貴人之命婦及士庶之室家,擇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宮中,數日乃出。 巴朗者,帝諸弟也,與諸伊納克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處,號所處室曰色濟克烏格依,譯言事事無礙也。 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無所防閑,丑聲穢行,著聞于外,雖市井之人亦惡聞之。 皇太子年日以長,尤深疾圖魯特穆爾等所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

羅源與連江接壤,勢將迫連江。 寧善鄉巡檢劉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 ”于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眾至數萬。

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戰三捷。 俄聞福州陷,眾多潰去,浚獨率健兵進,遇賊于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 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浚中箭墜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 浚憤,戟手大罵,賊縛浚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浚色不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 健亦以死拒賊,善義之,舍健,使殮浚尸瘞之。 健歸,請兵于帥府以復父仇,弗聽,健盡散家資,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噪,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陳伯祥來獻,磔之。 事聞,贈浚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為浚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 浚,河南人也。

知福寧州王巴延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 及林德誠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四面皆青衣官軍,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 事聞,贈巴延濟寧路總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飢,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攜,就食永春,永春尹盧琦命分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勝計。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車,即賑飢饉,止橫斂,均賊役,減口鹽一百餘引,蠲包銀、榷鐵之無征者。 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 鄰邑仙游盜發,琦適在彼境,盜遙見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 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故至此耳。 ”琦因立馬諭以禍福,眾皆投刃槊,請縛其酋以自新,琦許之,酋至,械送元帥府。 自是威惠行于境外,故泉民皆來就食。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二
【元紀三十】 起閼逢敦牂正月,盡旃蒙協洽十二月,凡二年。


至正十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東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繪畫,三日方解。

丁丑,帝謂托克托曰:“朕嘗作多爾濟克勒好事,迎白傘蓋游皇城,實為天下生靈之故。 今命喇嘛選僧一百八人,仍作多爾濟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給之,毋擾于民。 ”

二月,立鎮江水軍萬戶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領之。

詔河南、淮南兩省并立義兵萬戶府。

遣吏部侍郎貢師泰和糴于浙西。 時江浙兵起,京師食不足,故命師泰和糴,得糧百萬石。

建清河大壽元忠國寺,以江浙廢寺田歸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薛朝晤、牛繼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買駝馬。

丙子,潁州陷。

是月,中書定擬義兵立功者權任軍職,事平援以民職,從之。

詔和買馬于北邊以供軍用,凡有馬之家,十匹內和買二匹,每匹給鈔一十錠。

是春,大雨凡八十餘日,群龍穴地而出者無數。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縣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過街塔于盧溝橋。

五月,甲子,安丰、正陽賊圍廬州。

是月,詔修砌北巡所經色澤嶺、黑石頭、河西沿山道路,創建龍門等處石橋。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陽、鄧州等處毛葫蘆義兵萬戶府,募土人為軍,免其差役,令討賊自效。 因其鄉人自相團結,號毛葫蘆,故以名之。 募寧夏善射者及各處回回珠圖殷富者,赴京師從軍。

郭子興以鎮撫硃元璋為總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張士誠寇揚州。 丙申,達實特穆爾以兵討士誠,敗績,諸軍皆潰。 詔江浙行省參政佛嘉律會達實特穆爾復進兵討之。

己酉,彭早住、趙君用陷盱眙縣;庚戌,陷泗州,官軍皆潰。 命刑部尚書阿嚕于海寧州等處募兵討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縣大風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義縣地震。

八月,冀寧路榆次縣桃李華。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齊王,謚忠獻。

時左丞和尼齊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鎮其地,適歲大旱,公私匱乏,道通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數十萬石,鹽數十萬引,凡軍民約三日人糴官米一斗,入緡鈔二貫,又三日,買官鹽十斤,入緡鈔二貫,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賊亦不敢犯其境。 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廣行省左丞呂思誠復為中書左丞。

思誠初左遷湖廣,貽書參議龔伯璲曰:“去年許可用為河南左丞,今年呂思誠為湖廣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無動心乎?”抵武昌城下,語諸將曰:“賊據城與諸君相持經久,必不知吾為此來,出其不意,可以入城。 ”遂行,諸將不獲已隨其后,竟不煩轉斗而入。 思誠于是申號令,戒職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謀自守,徐議出征。 苗軍暴橫,侵辱省憲,思誠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殺呂左丞乎?”自是無敢復至。 俄召還中書,去三日,城復陷。

辛酉,命太師、右丞相托克托總制諸王、諸省、各翼軍馬討張士誠,黜陟予奪一切庶政,悉聽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諸司,聽選官屬從行,稟受節制。 西域、西蕃皆發兵來助,旌旗亙千里,金鼓震野,出師之盛,未有過之者。

甲子,封高麗國王托克托布哈為沈王。

丁卯,立寧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閣成,賜工匠皮衣各一領。 蓋海青鷹房閣,連延數百間,千門萬戶,取婦女實之,為大喜樂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縣。

方國珍執元帥頁特密實、黃岩州達嚕噶齊宋巴延布哈、知州趙宜浩,以俟詔命。

以宣政院使哈瑪爾復為中書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詔達實巴都魯及台哈布哈等會軍討安丰。

甲辰,詔加號海神為“輔國護聖庇民廣濟福惠明著天妃。 ”

托克托師次濟寧,遣官指闕里祀孔子,過鄒縣,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啟皇太子。 ”

丁卯,托克托領大兵至高郵;辛未,與張士誠戰于高郵城外,大敗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軍資、衣甲、器仗、谷粟、薪蒿之屬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慶圖規措有方,陸運川輸,千里相屬,朝廷賴之。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興與其帥有隙,怒不發兵。 硃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獨存,脣齒也,可以小憾而棄大事乎?”子興悟,問諸將:“誰可往者?”時官軍號百萬,諸將畏之,莫敢住,且以禱神不吉為辭,元璋曰:“事之可否,當斷于心,何禱也!”遂帥師趨六合,與耿再成守瓦梁壘。 官軍攻之急,每日暮,壘垂陷,官軍去之,詰朝復完壘與戰。 尋以計紿之,乃斂兵入舍,備糗糧,遣婦女倚門戟手大罵,官軍錯愕不敢逼,遂列隊而出,徐引還滁州。 既而官軍復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誘之渡澗,伏發,城中鼓噪而出,官軍敗走。 元璋恐益兵來攻,謀款其師,乃具牛酒,斂所獲馬,遣父老送還,告其帥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謹遣犒軍。 城中皆良民,所以結聚者,備他盜耳。 將軍幸撫存之,惟軍需是供。 今高郵巨寇未滅,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帥信之,謂其眾曰:“非良民,豈肯還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興無意遠略,但欲據滁自王。 元璋因說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賈不集,無形勝可據,不可居也。 ”子興嘿然,元璋遂不復言。

是月,達實巴圖魯復苗軍所據鄭、均、許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釋京師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絳州北方,有紅氣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師也,以汝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俾輔額森特穆爾。 中柏累言:“哈瑪爾必當屏斥,不然必為后患。 ”額森特穆爾不從。 哈瑪爾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瑪爾與托克托議授冊寶禮,托克托每言中宮有子,將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 至是哈瑪爾遂訴于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冊寶及郊廟之禮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 ”皇后既頗信之。 哈瑪爾復與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實哩、額森特穆爾之客明里明古譖諸太子。

會額森特穆爾移疾家居,于是監察御史袁賽音布哈等承望哈瑪爾風指,劾奏:“托克托出師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財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隨。 其弟額森特穆爾,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綱紀之政不修,貪淫之心益著。 ”章三上,始允,詔收御史台印,令額森特穆爾出都門聽旨,而以旺嘉努為御史大夫。 丁酉,詔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額森特穆爾安置寧夏路,以台哈布哈為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闊察爾加太尉,舒蘇知樞密院事,一同總兵,總領諸處征進軍馬。

當是時,丞相督軍,將士郊命,高郵城旦夕且破,而忽聞有詔解軍,軍中皆大哭。 辛亥,詔至,參議龔伯璲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師時嘗被密旨,今奉此,一意進討可也,詔書且勿開,開則大事去矣。 ”托克托曰:“天子詔我而我不從,是與天子抗也,君臣之義何在!”既聽詔,托克托頓首謝曰:“臣至愚,荷天子寵靈,委以軍國重事,早夜戰兢,懼弗能勝,一旦釋此重負,上恩所及者深矣。 ”

先是大臣子弟領軍從行者,哈瑪爾歷告其家,陰遣人先來軍中白其長曰:“詔書且至,不即散者,當族誅。 ”以故宣詔畢,即時解散,其無所附者,多從紅軍,如鐵甲一軍入襄陽,號鐵甲吳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馬三千,分賜諸將,俾各帥所部以聽伊闊察爾、舒蘇節制。 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寧死丞相前!”拔劍刎頸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復有旨移置伊集納路,即漢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變告龔伯璲勸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問,詞連中書左丞烏古孫良楨,簿對無驗。 伯璲伏誅,良楨仍還為左丞。

初,威順王庫春布哈,以賊據湖廣,奪王印,是月,討賊累立功,詔還其印,仍鎮湖廣。

是月,紹興路地震。

達實巴都魯復河陰、鞏縣。

猺賊自耒陽寇衡州,萬戶許托因死之。

是歲,詔諭:“民間私租太重,以十分為率減二分,永為定例。 ”

京師大飢,加以疫癘,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于內苑造龍船,命內官供奉少監塔斯布哈董其事。 帝自制船樣,首尾長一百二十尺,廣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兩暖閣,后吾殿樓子,龍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妝,前有兩爪。 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帶,四帶頭巾,于船兩旁下各執篙一。 自后宮至前宮山下海子內,往來游戲,行時,其龍首眼口爪尾皆動。

又自制宮漏,約高六七尺,廣半之,造木為柜,陰藏諸壺其中,運水上下。 柜上設西方三聖殿,柜腰立玉女捧時刻籌,時至,輒浮水而上。 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懸鐘,一懸鉦,夜則神人自能按更而擊,無分毫差。 當鐘鉦之鳴,獅鳳在側者皆翔舞。 柜之西東有日月宮,飛仙六人立宮前,遇子午時,飛仙自能耦進,度仙橋,達三聖殿,已而復退立如前。 其精巧絕出,人謂前代所未有。

時帝怠于政事,荒淫游宴,以宮女三聖努、妙樂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為十六天魔,首垂發數辮,戴象牙佛冠,身被纓絡大紅銷金長短裙,金雜襖、云肩、合袖天衣、綬帶、鞋襪,各執加巴喇般之器,內一人執鈴杵奏樂。 又宮女一十一人,練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 所奏樂用龍頭管、小鼓、箏、篪、琵琶、笙、胡琴、響板、拍板。 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領,遇宮中言贊佛,則按舞奏樂。 宮官受秘密戒者得入,餘不得預。

武昌自十二年為沔寇所殘毀,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劇盜阻絕,米直翔涌,民心皇皇。 總管成遵,言于省臣,假軍儲鈔萬錠,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戰且行,糴粟于太平、中興,民賴以全活者眾。 會省臣出師,遵攝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遠斥候,塞城門,籍民為兵,得五千餘人,設萬夫長四,配守四門,所以為防御之備甚至,號令嚴肅,賞罰明當,賊船往來江中,終不敢近岸,城賴以安。

大臣有荐禮部郎中吳當世居江西,習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詔特授江西廉訪使,偕江西行省參政和尼齊、兵部尚書黃昭招捕江西諸賊,便宜行事。 當以朝廷兵力不給,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閩,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孫塔,擒殄李三。 道路既通,乃進攻南丰,渠凶鄭天瑞遁,鄭原自刎死。 當,澄之孫也。

樞密院判官董摶霄,從丞相托克托征高郵,分戍鹽城、興化,賊巢在大縱、德勝兩湖間,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賊入,輒迷故道,盡殺之,自是不敢復犯。 賊恃習水,渡淮,北據安東州。 摶霄招善水戰者五百人,與賊戰安東之大湖,大敗之,遂復安東。

先是樞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將略稱,從院官守淮安,詣丞相托克托面陳取高郵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 幸與普步兵三萬,保為取之。 ”托克托遂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民義萬戶以行,汝中柏陰阻之,減其軍半。 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聽淮南行省節制。 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水陸進兵,乘勝拔十餘寨。 將抵高郵城,分兵三隊,一趣城東,備水戰;一為奇樂,虞后;一自將攻北門。 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 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關,賊懼,謀棄城走。 而援軍望之,按甲不進,且忌普成功。 總兵者遣蒙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捍,蒙古軍恇怯,即馳回,遂為賊所蹂踐,率墜水中。 普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死國,有不進前者斬!”奮戟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 至日西,援絕,被槍墜馬,復步戰數合,賊益至,左脅為賊槍所中,猶手握其槍以斫賊。 賊眾攢槍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而死。

硃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亂,與季父相夫,至是聞駐兵滁陽,遂來歸。 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隨其父走亂軍中,几不能存,至是亦來歸。 文忠年十二,牽舅衣而戲。 元璋曰:“外甥見舅如見母也。 ”命與沐英同姓硃。 英,定遠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見而憐之,收以為養子。


至正十五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爾多儒學教授鄭咺建言:“蒙古乃國家本族,宜教之以禮。 而猶循本俗,不行三年之喪,又收繼庶母、叔嬸、兄嫂,恐貽笑后世,必宜改革,繩以禮法。 ”不報。

丁丑,徐壽輝將倪文俊復陷沔陽。 威順王庫春布哈,令其子報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帥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餘,水陸并進,至沔陽,攻倪文俊,且載妃妾以行。 兵至漢川雞鳴汊,水淺,船閣不能行,文俊以火筏盡燒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報恩努自殺,妃妾皆陷,庫春布哈走陝西。

時河南賊數渡河,焚掠州縣,中書參議成遵言于丞相曰:“今天下州縣,喪亂過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塹黃可為之障,賊兵卒不能飛渡;所以剝膚椎髓以供軍儲,而民無深怨者,視河南之民猶得保其室家也。 今賊北渡河,官軍不御,是大河之險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復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搖,國勢將若之何?”語未畢,哽咽不能言,宰執以下皆為之揮涕,乃入奏。 帝即遣使罪守河將帥,而防御稍嚴,仍遣兵分守陝西、山東諸路。

滁帥乏糧,諸將謀所向,硃元章曰:“困守孤城誠非計。 今欲謀所向,惟和陽可圖,然其城小而堅,可以計取,難以力勝也。 ”郭子興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時,得民兵號衣二,其文曰‘廬州路義兵’。 今擬置三千,選勇敢士,椎髻、左衣任,衣青衣,佯為北軍,以四橐駝載賞物驅而行,聲言廬州兵送使者入和陽賞賚將士,和陽必納之。 因以絳衣兵萬人繼其后,約相距十餘里,候青衣兵薄城,舉火為應,絳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 ”子興從其計,使張天祐將青衣兵,趙繼祖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絳衣兵繼其后。

天祐至陡陽關,和陽父老以牛酒出迎。 會日午,天祐兵從它道就食誤約,再成過期不見舉火,意天祐必已進據,率眾直抵城下,平章額森特穆爾急閉門,以飛橋縋兵出戰。 再成不利,中矢走,官軍追至千秋壩。 日暮,收兵還,天祐等始至,適與官軍遇,急擊之。 追至小西門,城上急抽橋,湯和以刀斷其索,天祐等奪橋而登,將士從之,遂據和陽,額森特穆爾夜遁。

再成敗歸,謂天祐陷沒,俄又報官軍入滁,遣使來招降,子興益恐,召元璋與謀。 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見子興,眾皆欲殺之,元璋曰:“殺之,是速其來也。 不如恐以大言,縱使去,彼必憚我,不敢進。 ”子興從之,急屬元璋率兵往,仍規取和陽,至則天祐已據城矣,乃入,撫定其民。 子興于是命元璋總和陽兵。 時諸將多子興部曲,未肯屈服,獨湯和奉命唯謹,李善長委曲調護之。 諸將多殺掠,城中夫婦不相保,元璋惻然,召諸將謂曰:“諸君自滁來,多掠人妻女。 軍中無紀律,何以安眾!凡所得婦女,悉還之!”于是各相攜而去,民大悅。

閏月,壬寅,以各衛軍屯田京畿,人給鈔五錠,以是日入役,日支鈔二兩五錢,仍給牛種、農器,命司農司令本管萬戶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劉福通等自碭山夾河迎韓林兒至,立為皇帝,又號小明王,建都亳州,國號宋,建元龍鳳。 以其母楊氏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為丞相,羅文素、劉福通為平章,劉六知樞密院事。 撤鹿邑縣太清宮材建宮闕。 遵道等各遣子入侍。 遵道本國子生,嘗上書于知樞密院事滿濟勒噶台,請開武舉以收天下智謀勇力之士,滿濟勒噶台以遵道補本院掾史。 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棄去,適潁州,為紅軍舉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御史大夫旺嘉努為中書右丞相,中書平章政事定珠為左丞相。

壬申,立淮東等處宣慰使都元帥府于天長縣,統濠、泗義兵萬戶府并洪澤等處義兵,聽富民願出丁壯義兵五千人者為萬戶,五百名者千戶,一百名者百戶,仍降宣敕牌面。

是月,命刑部尚書董銓等與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齊專任征討之務,便宜從事;遣使先降曲赦,諭以禍福,如能出降,釋其本罪,執迷不悛,克日進討。

三月,癸巳,徐壽輝兵破襄陽。

甲午,命旺嘉努攝太尉,持節授皇太子玉冊,錫以冕服九旒,祗謁太廟。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納路,台臣猶以謫輕,疏列其兄弟之罪;辛丑,詔流托克托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流額森特穆爾于四川碉門,托克托長子哈喇章肅州安置,次子三寶努蘭州安置,家產簿錄入官。

是春,蘇州雨血。

官軍十萬攻和州,硃元璋以萬人距守,間出奇兵擊之,官軍數敗,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復乏糧。 時太子圖沁及樞密副使弁珠瑪、民兵元帥陳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雞籠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擊走之。

濠州舊帥孫德崖亦乏糧,率所部就食和州。 郭子興故與德崖有隙,聞之怒,自滁州來和。 德崖聞子興至,即欲他往,其軍先發,德崖后。 元璋送其軍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報,滁軍與德崖斗,德崖為子興所執。 元璋大驚,亟呼耿炳文、吳楨,策騎欲還。 德崖軍先發在道者忿恨,擁元璋行數里,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張某者力止之。 子興聞元璋被執,如失左右手,亟遣徐達往代,張復諭其眾歸元璋。 于是子興亦釋德崖去,即而達亦脫歸。

子興勇悍善戰,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飲恨而終。 子興既卒,眾推其長子天敘為元帥,而德崖以宿將欲代統其軍,天敘恐不能制,乃以書邀硃元璋為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書省臣言:“江南因盜賊阻隔,所在闕官,宜遣人與各省及行台官以廣東、廣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遷調,五品以下先行照會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遷調,福建等處闕官亦依前例。 ”從之。

癸酉,以中書左丞相定珠為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瑪爾為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實哩為平章政事,舒蘇為御史大夫。 于是國家大柄,盡歸于哈瑪爾兄弟矣。

懷遠人常遇春,剛毅多智勇,膂力絕人,年二十三,為群盜劉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無遠圖,聞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獨率十餘人歸附,請為先鋒。 元璋曰:“爾飢,故來歸耳。 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奪之!”遇春頓首泣曰:“劉聚盜耳,無能為也。 倘得效力賢者,雖死猶生。 ”元璋曰:“能相從渡江乎?取太平后屬我,未晚也。 ”

是月,帝如上都。

詔翰林待制烏訥爾、集賢待制孫□招安高郵張士誠,仍賚宣命、印信、牌面,與鎮南王博囉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訪司等官商議給付之。

御史台劾奏中書左丞呂思誠,罷之。

寧國敬亭、麻姑、華陽諸山崩。

五月,壬辰,復襄陽路。 詔削台哈布哈官爵。

台哈布哈以軍乏糧之故,遂驕蹇不遵朝廷命令,軍士往往剽掠為民患。 監察御史額特呼圖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領和碩袞從征,命四川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總領其軍。

庚戌,倪文俊自沔陽復破中興路,元帥多爾濟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陽諸將,諸將惟張天祐往,尋自亳歸,賚杜遵道檄,授郭天敘為都元帥,張天祐右副元帥,硃元璋左副元帥。 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寧能受制于人邪!”已而諸將議藉為聲援,遂從之,紀年稱龍鳳,然事皆不稟其節制。

時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鏟平,而城中乏糧,元璋與諸將謀渡江,無舟楫。 有趙普勝、俞通海者,擁眾萬餘,船萬艘,據巢湖,結水寨,與廬州左君弼有隙,懼為所襲,是月,遣俞通海間道來附,乞發兵為導。 元璋謂徐達等曰:“方謀渡江,而巢湖水軍來附,吾事濟矣!”遂親往,與普勝等會,就觀水道,以舟出和陽。 而桐城閘、馬腸河等隘口,皆為中丞曼濟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達,然淺涸不可通大艦。 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處,皆水深丈餘,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漲發巢湖,舟魚貫而進,至黃墩,趙普勝以所部叛去,餘舟悉至和陽,乃降。 舟之未至,遣人誘曼濟哈雅軍來互市,遂執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諸軍習水戰,命廖永安、張得勝、俞通海等將之,攻曼濟哈雅峪溪口。 敵舟高大,不利進退,永安等操舟如飛,左右奮擊,大敗其眾。 遂與諸將定渡江之計,諸將咸欲直趨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 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后金陵可圖也。 ”

六月,丁卯,監察御史哈琳圖劾奏托克托之師、集賢大學士吳直方及其參軍赫漢、長史和勒齊等,并宜追奪,從之。

監察御史懷格等辨明中書左丞呂思誠,給還元追所授宣命玉帶。

丁丑,保德州地震。

庚辰,征徽州處士鄭玉為翰林待制,賜以御酒、名幣。 玉辭疾不起,而為表以進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遺陛下,使與天下賢者共之,陛下不得私與人。 待制之職,臣非其才,不敢受;酒與幣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與人,臣不敢辭也。 ”

是月,硃元璋帥諸將渡江,與廖永安舉帆前行。 永安請所向,元璋曰:“采石大鎮,其備必固,牛渚磯前臨大江,彼難為備御,今往攻之,其勢必克。 ”乃引帆向牛渚,風力稍勁,頃刻及岸。 守者陳于磯上,舟距岸三丈許,未能猝登。 常遇春飛舸至,元璋麾之,應聲挺戈躍而上,守者披靡,諸軍從之,遂拔采石,沿江諸壘,望風迎附。

諸將以和陽匱乏,各欲取資而歸,元璋謂徐達曰:“如此,則再舉必難,江東非我有,大事去矣。 ”因令悉斬纜,推置急流中,舟皆順流東下。 諸將大驚問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規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將奚為!”諸將乃聽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趨城下,縱兵急攻,遂拔之,平章鄂勒哲布哈與僉事張旭等棄城走,執其萬戶納克楚。

太平路總管靳義,出東門赴水死,元璋曰:“義士也!”具棺葬之。 耆儒李習、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謁,安見元璋狀貌,謂習等曰:“龍姿鳳質,非常人也,我輩今有主矣!”師之發采石也,先令李善長為《戒戢軍士榜》,比入城,即張之。 士卒欲剽掠者,見榜愕然不敢動,有一卒違令,即斬以徇,城中肅然。 富民陳迪獻金帛,即以分給諸將士。

召安、習,與語時事,安因獻言曰:“四海鼎沸,豪杰并爭,攻城屠邑,互相雄長,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撥亂、救民、安天下之心。 明公率眾渡江,神武不殺,以此順天應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 ”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龍蟠虎踞,限以長江之險,若據其形勢,出兵以臨四方,則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資明公也。 ”元璋大悅,禮安甚厚,由是一切機密,輒與議焉。

改太平路為太平府,以李習知府事,李善長為帥府都事,汪廣洋為帥府令史。 時三帥雖共府署事,而運籌決策,皆出自元璋,將士樂戰,軍民傾向,權歸于一矣。

時中丞曼濟哈雅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閉姑孰口,絕和州軍歸路。 方山寨民兵元帥陳埜先,以眾數萬攻太平鎮,甚銳,硃元璋命徐達、鄧愈、湯和引兵出姑孰來迎戰,而設伏襄城橋以待之,埜先敗走,遇伏,腹背受敵,遂擒埜先。

是夏,大雨,江漲,安慶屯田禾半沒,城下水涌,有物吼聲如雷。 簽淮西都元由府余闕,祀以少牢,水輒縮,秋稼登,得糧三萬斛。 闕度軍有餘力,乃浚隍增埤,外環以大防,深塹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環植木為柵,城上四面起飛樓,表里完固。

秋,七月,壬辰,右副元帥張天祐,率諸軍及陳埜先部曲攻集慶路,弗克而還。

壬寅,倪文俊復陷武昌、漢陽。

遣親王實勒們、四川左丞實勒布等各率兵守御山東、湖廣、四川諸路,及招諭濠、泗諸起兵者。 中書右丞許有壬言:“朝廷務行姑息之政,賞重罰輕,故將士貪掠子女玉帛而無斗志,遂倡為招諭之策耳。 ”不聽。

陳埜先之被擒也,硃元璋釋不殺。 埜先問:“生我何為?”元璋曰:“天下大亂,豪杰并起,勝則人附,敗則附人。 爾既以豪杰自負,豈不知生爾之故?”埜先曰:“然則欲我軍降乎?此易爾!”乃為書招其軍,明日皆降。

曼濟哈雅、勒呼木等見埜先敗,不敢復進攻,率其眾還屯峪溪口。

八月,庚申,命南陽等處義兵萬戶府召募毛葫蘆義兵萬人,進攻南陽。

戊辰,以中書平章政事達實特穆爾為江浙行省左丞相。 時江、淮驛騷,南北阻隔,詔許達實特穆爾便宜行事。 達實特穆爾任用非人,肆通賄賂,賣官鬻爵,惟視貨之輕重為高下,由是謗議紛然;而所部郡邑往往淪陷,亦恬不為意。

云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來貢,乃立平緬宣撫司。 四川向思勝降,以安定州改立安定軍民安撫司。

是月,帝至自上都。

詔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費音統淮南諸軍討所陷郡邑,仍命湖廣平章勒呼穆以所部苗軍聽其節制。

泰費音駐濟寧已久,糧餉苦不給,乃命有司給諸軍牛具以種麥,自濟寧達于海州,民不擾而兵賴以濟。 又議立土兵元帥府,輪番耕戰。

和州鎮撫徐達軍自太平進克溧水,將攻集慶路。 初,陳埜先之為書也,陽為招辭,意實激之,不意其眾遂降,自悔失計。 及聞欲攻集慶,私謂部曲曰:“汝等攻集慶,毋力戰,俟我得脫還,當與官軍合。 ”硃元璋聞其謀,召語之曰:“人各有心,從元從我,不相強也。 ”縱之還。

諸軍克溧陽,埜先乃收餘眾屯于板橋,陰與行台御史大夫福壽合,為書以報太平,言:“集慶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戰,晉王渾、王浚、隋賀若弼、韓擒虎、楊素,皆以戰艦取勝。 今環城三面,元帥與苗軍建寨其中,連絡三十餘里,陸攻則慮其斷后。 莫若南據溧陽,東搗鎮江,扼險阻,絕糧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 ”元璋知其計,以書復之曰:“歷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長江天塹,限隔南北,故須會集舟師,方克成功。 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進,足以克捷,自與晉、隋形同勢異。 足下奈何舍全勝之策而為此迂回之計耶?”乃遣裨將習伯容攻蕪湖縣,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為萬戶。

托克托行至大理,騰沖知府高惠見托克托,欲以其女事之,許筑室一程外以居,雖有加害者,可以無虞。 托克托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辭以絕之。 是月,朝廷遣官移置阿輕乞之地。 高惠以托克托前不受其女,首發鐵甲軍圍之。

九月,郭天敘、張天祐督兵自官塘經同山,進攻集慶之東門,陳埜先自板橋直抵集慶,攻南門,自寅至午,城中堅守。 埜先邀郭天敘飲,殺之,擒張天祐,獻于福壽,亦殺之。 二帥俱沒,諸將遂奉硃元璋為都元帥。

陳埜先追襲至葛仙鄉,鄉民兵百戶盧德茂謀殺之,遣壯士五十衣青衣出迎。 埜先不虞其圖己,與十餘騎先行,青衣兵自后攢槊刺殺之。 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復集兵屯方山,曼濟哈雅擁舟師結寨采石為掎角,規復太平。

先是河南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以兵進次長葛,與劉福通野戰,為其所敗,將士奔貴。 是月,至中牟,收散卒,團結屯種,賊復來劫營,掠其輜重,遂與博疑僖S穆爾相失。 會劉哈喇布哈來援,大破賊兵,獲博囉特穆爾,歸之,復駐汴梁東南青堽。

冬,十月,丁巳,立淮南江北等處行樞密院于揚州。

甲子,帝謂右丞相定珠等曰:“敬天地,尊祖宗,重事也,近年以來,闕于舉行。 朕將親祀郊廟,務盡誠敬,不必繁文,卿等其議典禮,從其簡者行之。 ”

庚午,以衍聖公孔克堅同知太常禮儀院事,以其子希學襲封衍聖公。

癸酉,哈瑪爾奏言:“郊祀之禮,以太祖配。 皇帝出宮,至郊祀所,便服乘馬,不設內外儀仗,教坊隊子,齋戒七日,內散齋四日于別殿,致齋三日,二日于大明殿西幄殿,一日在南郊祀所。 ”

丙子,以郊祀,命皇太子祭告太廟。

己卯,立黃河水軍萬戶府于小清口。

十一月,壬辰,親祀上帝于南郊,以皇太子為亞獻,攝大尉、右丞相定珠為終獻。

甲午,台哈布哈為湖廣行省左丞相,總兵招捕沔陽等處,荊襄諸軍悉聽節制,仍給以功賞宣敕、金銀牌面。

戊戌,介休縣桃、杏花。

戊申,中書右丞相定珠,以病辭職,命以太保就第治病。

庚戌,賊陷饒州路。

是月,達實巴圖爾攻夾河賊,大破之。

賊陷懷慶,會右丞布哈討之。

十二月,壬子朔,硃元璋釋萬戶納克楚北歸。 納克楚者,穆呼哩裔孫也,初獲時,待之甚厚,而納克楚居常郁郁不樂。 至是元璋召語之曰:“為人臣者,各為其主,況爾有父母妻子乎!”遂縱之歸。

己巳,以諸軍供餉浩繁,命戶部印造明年鈔本六百萬錠給之。

乙亥,以天下兵起,下詔罪己,大赦天下。

是月,達實巴圖爾調兵進討,大敗劉福通等于太康,遂圍亳州。 小明王出居安丰。

立興元等處宣慰使司都元帥府于興元路。

己未,哈瑪爾矯詔遣使賜托克托鴆,遂卒。 年四十二。 訃聞,中書遣尚舍卿七十六至阿輕乞之地,易棺衣以斂。

托克托儀狀雄偉,頎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識遠,輕貨財,遠聲色,好賢禮士,皆出于天性。 至于事君之際,始終不失臣節。 惟以惑群小,急復私仇,君子病焉。

是歲,荊州大水。 薊州雨血。 湖廣雨黑雪。 陝西有一山,西飛十五里,山之舊基,積為深潭。

紅巾賊勢滋蔓,由汴以南陷鄧、許、蒿、洛。 汝寧府達嚕噶齊察罕特穆爾兵日益盛,轉戰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賊鋒。 賊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懷州,河北震動。 察罕特穆爾進戰,大敗之,餘黨柵河州,殲之無遺類,河北遂定。 朝廷奇其功,除中書刑部侍郎。

苗軍以滎陽叛,察罕特穆爾夜襲之,虜其眾几盡,乃結營屯中牟。 已而淮右賊眾三十萬,掠汴以西,來搗中牟營,察罕特穆爾結陣待之,以死生利害諭士卒。 士卒賈勇決死戰,無不一當百。 會大風揚沙,自率猛士鼓噪從中起,奮擊賊中堅,賊遂披靡不能支,棄旗鼓遁走,追殺十餘里,斬首無算,軍聲益大振。

盜起常之無錫,江浙行省議以重兵殲之,平章政事慶圖曰:“赤子無知,迫于有司,故弄兵耳。 苟諭以禍福,彼無不降之理。 ”盜聞之,果投戈解甲,請為良民。

先是倪文俊質威順王之子而遣人請降,求為湖廣平章,朝臣欲許者半。 參議中書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職,亞宰相也。 承平之時,雖德望漢人,抑而不與,今叛逆之賊,挾勢要求,輕以與之,如綱紀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孫也,不許,是棄之與賊,非親親之道也。 ”遵曰:“項羽執太公,欲烹之以挾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 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廢天下大計乎?”眾皆韙其論。 除治書侍御史,俄復入中書為參政,離省僅六日。 丞相每決大議,則曰:“姑少緩之。 ”眾莫曉其意,及遵復入,喜曰:“大政事今可決矣!”

召陝西行省平章綽斯戩知樞密院事,俄復拜中書平章政事。

初,綽斯戩奉命討賊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為動,及是復為執政。 一日入侍,帝見其面有箭瘢,深嘆閔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寵專權,劉福通疾之,令甲士撾殺遵道。 福通遂為丞相,后稱太保。 小明王徒擁虛名,事皆決于福通。 福通每陷一城,以人為糧食,既盡,復陷一處,故其所過,赤地千里。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三
【元紀三十一】 起柔兆涒灘正月,盡強圉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六年

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帥府為福建行中書省。

是日,張士誠弟士德陷常熟州。 時江陰群盜,互相吞啖,江宗三、硃英,分黨戕殺。 宗三將入城殺英,時英就招安,為判官,州之僚佐無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硃英謀反。 省差元帥觀孫壓境,觀孫利其貨賄,逗留不進。 英乘間挈家逃去,過江,求救于士誠,乃質妻子,借兵復仇。 士誠初未決,英盛陳江南土地之廣,錢糧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誠乃遣士德率高郵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

丁酉,太保定珠以病辭職,不允。

庚戌,中書左丞相哈瑪爾罷。

先是哈瑪爾既相,以前進西僧為恥,告其父圖嚕曰:“我兄弟位宰輔,宜道人主以正。 今圖嚕特穆爾專以淫褻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譏笑,我有何面目見人!我將除之。 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長,聰明過人,不若立之為帝,而奉上為太上皇。 ”其妹聞之,歸告其夫圖嚕特穆爾。 圖嚕特穆爾恐太子為帝,則己必先誅,即以聞于帝,然不敢斥言淫褻事,第曰:“哈瑪爾謂陛下年老故耳。 ”帝大驚曰:“朕頭未白,齒未落,遽謂我老耶!”帝即與圖嚕特穆爾謀去其兄弟,遂罷哈瑪爾。 辛亥,御史大夫舒蘇亦罷。 以綽斯戩為御史大夫,復以定珠為中書右丞相。

是月,薊州地震。

倪文俊建偽都于漢陽,迎徐壽輝居之。

三月,壬子朔,張士德陷平江路,據之。

江南自兵興以來,官軍死鋒鏑,鄉村農夫洊罹飢饉,投充壯丁,生不習兵,烏合瓦解。 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以便宜升漕運萬戶托因為參政,統領官軍、義民,捍御境上。 平江達嚕噶齊六十病亡,升松江府達嚕噶齊哈薩沙為平江達嚕噶齊,領兵出戰,除都水庸田使貢師泰為平江總管,巡守城池。 吳江境上,止有元帥王與敬一軍,戰敗,死者過半,殘兵千餘欲入城,城中閉門不納,退屯嘉興。 與敬,淮西人也。

張士德眾才三四千人,長驅而前,直造北門,弓不發矢,劍不接刃,明旦,緣城而上,遂陷平江路。 托因匿俞家園,自刎,不死,游兵殺之。 哈薩沙于境外聞城破,自溺死。 貢師泰率義兵出戰,力不敵,亦懷印綬遁,變姓名匿跡于海濱。 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繼降。

維揚蘇昌齡避亂居吳門,士德用為參謀,稱曰蘇學士。 毀承天寺佛像為王宮,改平江路為隆平府,設省、院、六部、百司。 凡寺觀、庵院、豪門、巨室,將士爭占而居,無虛者。

時義軍府參謀楊椿守齊門,淮兵奄至,眾皆不知所為,椿獨謂寇不足畏。 明日,城縣陷,椿猶躍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 椿妻求得其尸,亦自經死。 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吳中教授,強起就小職,卒舉家殉義云。

嘉定州倅奉印降賊,州吏尤鼎臣沮之,為其將所縶,且誘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錮于家。

癸丑,圖嚕特穆爾辭職,不允。

綽斯戩劾奏哈瑪爾及其弟舒蘇等罪惡,帝曰:“哈瑪爾兄弟雖有罪,然侍朕日久,與朕弟伊勒哲伯皇帝實同乳。 且緩其罰,令出征自效。 ”丙辰,右丞相定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實哩復言其罪惡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詔,貶哈瑪爾惠州安置,舒蘇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

初,額森特穆爾就貶,籍其家資,以賜哈瑪爾,及是籍哈瑪爾家,而所得之庫藏尚封識未啟。 時中外皆謂帝怒其譖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謀,實坐不軌之罪也。 哈瑪爾之死,距托克托遇鴆才數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興地興沖要,有司告急,驛使不絕于道。 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兵少,策無所出,檄苗軍帥楊鄂勒哲來守嘉興,鄂勒哲取道自杭,以兵劫達實特穆爾,使升己為本省參知政事,達實特穆爾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

乙丑,禁銷毀、販賣銅錢。

丙寅,命翰林國史院、太常禮儀院擬皇后奇氏三代謚號、王爵。

己卯,命集賢直學士楊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廟,仍葺其殿宇。

王與敬抵嘉興,楊鄂勒哲欲殺之,與敬遂往松江,謀結水寨于澱山諸湖,令上戶供給其軍,名曰守御,實戀其地倡女也。 達嚕噶齊巴圖特穆爾、知府崔思誠,皆與之不協,會浙省又命元帥特古呼斯等提兵鎮守,二帥抗衡不相下。 己亥夜,與敬率萬戶戴列孫等自西門縱火大噪,官僚潰散,與敬自以輜重出西門。 乙巳,鄂勒哲部將蕭亮、員成等率苗軍突至,與敬遂北走通波塘,降于張士誠。 子女玉帛,悉為苗軍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孫等死者過半。 苗軍在松江一月,焚劫淫掠,死者填塞街巷。

常州豪民黃貴甫,間道歸款張士德,許為內應,寇至,不戰而城陷,改常州路為毘陵郡。 士德之圍常州也,萬戶府知事劉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賚蠟書,浮江間道抵浙江行省求救。 毅未及還,城已陷,良獨不屈,闔門赴水死者十餘人。

常遇春攻官軍于采石,以奇兵分其勢,而以正兵與之合戰,戰則出奇兵搗之,縱火焚其連艦,大破之,曼濟哈雅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勢遂衰。

三月,辛巳朔,硃元璋率諸軍取集慶。 自太平水陸并進,至江陵鎮,攻破陳兆先營,擒兆先,盡降其眾,得兵三萬六千人,擇其驍勇五百人置麾下。 五百人多疑懼不自安,元璋覺其意,是日,令入宿衛,環榻而寢,悉屏舊人于外,獨留馮國用一人侍臥榻旁,元璋解甲安寢達旦,疑懼者始安。

壬午,徐壽輝復寇襄陽。

癸未,台臣言:“系官牧馬草地,俱為權豪所占,今后除規用總管府見種外,餘盡取勘,令大司農召募耕墾,歲收租課以資國用。 ”從之。

丁亥,以今秋出師,詔和買馬六萬匹。

先是集慶嘗有警,湖廣平章勒呼穆將苗軍來援,事平,還鎮揚州。 而勒呼穆御軍無紀律,苗蠻素獷悍,日事殺擄,莫能治。 俄而苗軍殺勒呼穆以叛,集慶之援遂絕,人心震恐,倉無積蓄,計未知所出,民乃願為兵以自守。 行台御史大夫福壽,因下令,民多資者,皆助糧餉,激厲士卒,為完守計,朝廷知其勞,數賞賚之。

至是太平兵大集,馮國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陣,敗官軍于蔣山,直抵城下,諸軍拔柵爭進,遂圍之;福壽督兵出戰,多敗,于是盡閉諸城門,獨開東門以通出入,而兵力實不能支。 庚寅,城破,福壽猶督兵巷戰,兵潰,乃獨據胡床,坐鳳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戰。 或勸之去,叱之曰:“吾為國家重臣,國存則生,國破則死,尚安往哉!”達嚕噶齊達尼達斯見其獨坐,若有所為者,從問所決,因留弗去。 俄而亂兵四集,福壽遂遇害,達尼達斯亦死之。 又,同時死者,有治書侍御史賀方。 方,晉寧人,以文學名。 事聞,贈福壽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衛國公,謚忠肅。

硃元璋之取集慶也,克城之日,曼濟哈雅走投張士誠,水寨元帥康茂才等各率眾降,凡得軍民五十餘萬。 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諭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紛擾,生民涂炭。 吾率眾至此,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舊業,無懷疑懼。 賢人君子有能相從立功者,吾禮用之;舊政有不便者,吾除之。 ”于是城中軍民皆喜悅,更相慶慰。 嘉福壽之忠,為棺衾以禮葬之。 改集慶路為應天府,置天興、建康翼統軍大元帥府,以廖永安為統軍元帥,命趙忠為興國翼元帥,以守太平。 得儒士夏煜、孫炎、楊憲等十餘人,皆錄用之。

癸巳,張士誠自高郵徙居隆平宮,服御、器用,皆擬乘輿,改至正十六年為天祐三年,國號大周,歷曰《明時》,自稱周王。 設學士員,開弘文館,以陰陽術人李行素為丞相,弟士德為平章,蔣輝為右丞,潘元明為左丞,史文炳同知樞密院事。 其郡、州、縣正官,郡稱太守,州稱通守,縣仍曰尹,同知稱府丞,知事曰從事,餘則損益而已。 士誠以吳民多艱,牧字者非才,悉選而更張之,自令、丞、簿、尉以及錄事、錄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賜衣、馬、粟、Ⅰ蝳陵t。

初,孫□奉使抵高郵,士誠不迎昭,既入城,拘□于他室,欲降之,□詬斥不絕。 及士誠徙平江,□與士誠部將張茂先,謀遣人約鎮南王克日進兵復高郵,語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德路,總兵官溫都喇遁。

丁酉,立行樞密院于杭州。 命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兼知行樞密院事,節制諸軍,省、院等官并聽調遣,凡賞功、罰罪、招降、討逆,許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鎮江路。

硃元璋既定集慶,欲發兵取鎮江,慮諸將不戢士卒為民患,遂召諸將,數常縱軍士之過,欲置之法,李善長營救,乃免。 于是命徐達為大將軍,率諸將浮江東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嘗妄殺。 今爾等當體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殺戮。 有犯令者,處以軍法,縱者,罰無赦。 ”達等頓首受命。 進兵攻鎮江,翌日,克之,苗軍元帥鄂勒哲出走,守將段武、平章定定戰死。 達等自仁和門入,號令嚴肅,城中晏然。 遂分兵徇金壇、丹陽,下之。 改鎮江路為江淮府,命徐達、湯和為統軍元帥,鎮守其地。

戊申,方國珍復降,以為海道漕運萬戶,其兄國璋為衢州路總管,并兼防御海道事。

是月,有兩日相蕩。

夏,四月,辛亥,以中書平章政事綽斯戩為左丞相。

壬子,張士誠將趙打虎陷湖州。 改湖州路為吳興郡。

是月,帝如上都。

張士誠將史文炳,率兵自泖湖入古浦塘,破澱湖柵。 苗軍一矢不發,夜中遁去,松江遂陷。 士誠即令文炳鎮松江。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賊寇辰州,守將和尚以鄉兵擊敗之。

六月,乙丑,建康兵取廣德路,改為廣興府,以鄧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陳保二,誘執詹、李二將,降于張士誠。 保二,常州奔牛壩人,聚眾,以黃帕首,號黃包頭軍。 鎮江既下,遂降于建康,至是復叛。

乙亥,硃元璋遣儒士楊憲通好于張士誠,書略曰:“近聞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吳郡。 昔隗囂據天水以稱雄,今足下據姑蘇以自王,吾深為足下喜。 吾與足下,東西境也,睦鄰守國,保境息民,古人所貴,吾深慕焉。 自今以后,通使往來,毋惑于交構之言以生邊舋。 ”士誠得書,以此己于隗囂,不悅,留憲不遣。

是月,彰德李實如黃瓜。 先是童謠云:“李生黃瓜,民皆無家。 ”

雷州地大震。

楊鄂勒哲以數萬眾屯嘉興,先鋒呂才以七千眾屯王江涇,商旅不行,軍容甚盛。 張士德遂不敢取道嘉興,乃自平望、烏墩直搗杭州。 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恃鄂勒哲兵強,漫不為備,寇至,城遂陷,達實特穆爾遁,平章政事遵達實哩戰死。 居民黃仲起妻硃氏及妾馮氏、仲起弟妻蔡氏,俱自縊死。

達實特穆爾遁入富陽。 鄂勒哲乃以苗軍及官軍分為三路:蔣英從大麻塘棲,董旺從硤石長安,身率劉震、硃誠從海鹽黃灣而進,呂才、呂升屯守嘉興。 士德知鄂勒哲分路而來,遂應接不暇,一敗于皋亭,再敗于謝村,三敗于央城巷,賊水從德清、陸從海鹽遁去。 遂復杭州,達實特穆爾乃還。

董摶霄剿平北沙、廟灣、沙浦等寨,尋進兵泗州,不利,賊乘勝東下,斷官軍糧道。 乃回軍屯北沙,糧且絕,與賊死戰,凡七晝夜,賊敗走,奪賊船七十餘,乃得渡淮,保泗州。 時方暑雨,湖水溢,諸營皆避去,而摶霄獨守孤城,賊環繞數十里攻之。 摶霄坐城上,遣偏將以騎士由西門突出賊后,約白旗一麾即還,既而旗動,騎士還,步卒自城中出,夾擊之,賊大敗。 然賊寨猶阻西行之路,乃結陣而往,翼以奇兵,轉戰數十合,軍始得至海寧。

初,禮部尚書致仕婺源汪澤民,寓居宣州。 時賊數來犯,江東廉訪使道通,雅重澤民,日就之詢守御計,城得無虞。 至是長槍軍索諾木巴勒等叛,來寇城,或勸澤民去,澤民曰:“我雖無官守,故受國厚恩,臨危愛死,非臣子節。 ”留不去,凡戰斗籌畫,多澤民參決之,累敗賊兵。 既而賊益眾,城陷,澤民為所執,使之降,大罵不屈,遂遇害。

事聞,贈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譙郡公,謚文節。 澤民,宋瑞明殿學士藻之七世孫也。

秋,七月,己卯朔,建康諸將奉硃元璋為吳國公,以御史台為府,置江南行中書省,元璋兼總省事,置官屬。 以韓林兒自稱宋后,遙奉之,文移除授,悉以龍鳳紀年。

是月,秦從龍應聘而至。 從龍,洛陽人,初仕為校官,累遷江南行台侍御史,會兵亂,避居鎮江,吳國公命徐達訪之。 達下鎮江,得從龍,還報,吳國公喜,即命硃文正以白金、文綺往聘之。 既至,親至龍江,迎之以入,居從龍于西華門外,事無大小;皆與之謀,從龍盡言無隱,每以筆書漆簡問答甚密,左右無知之者,吳國公呼為先生而不名。

渤海楊乘,嘗為江浙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誠遣其黨張經往招之,乘日與客痛飲,無一言,客問:“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顯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經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檷,迨暮,起行后圃,顧西日晴好,慨然曰:“人生晚節,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縊死。

張士誠以舟師攻鎮江,吳統軍元帥徐達等御之。 吳國公使諭達曰:“張士誠起負販,譎詐多端,今來寇鎮江,是其交已變,當速出兵攻毘陵,先機進取,沮其詐謀。 ”達乃帥師攻常州,進薄其壘,且請益師,于是復遣兵三萬往助之。 達軍城西北,湯和軍城北,張彪軍城東南,士誠遣數萬眾來援,達乃去城十八里,設伏以待之,仍命總管王均用,率鐵騎為奇兵,達親督師,與戰于龍潭。 鋒既交,均用以鐵騎橫沖其陣,陣亂,士誠兵退走,遇伏,遂大敗。

八月,己酉朔,張士誠將江通海降于吳。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淵等以義兵復商州。

庚午,吳國公以諸將虐取陳保二貲致叛,且攻常州久不下,命自元帥徐達以下皆降一官,以書責之曰:“虐降致叛,老師無功,此吾所以責將軍。 其勉思補過,否則罰無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帥甄崇福戰死。

甲戌,彗見于張,色青白,指西南,長尺餘,至十二月戊午始滅。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黃河決,山東大水。

張士誠將史文炳,以水師數萬攻嘉興,楊鄂勒哲以大軍四伏,使小舟數百十艘餌之。 賊檣櫓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東西岸,多積葦以待,適南風大作,岸上舉火,賊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眾。 遂舍舟登陸,進逼城下,戰于冬瓜堰,大破之,斬首萬七千級,俘者數千,張士信以伏水遁還。 然鄂勒哲凶肆,掠人貨財婦女,部曲驕橫,民間謠曰:“死不怨泰州張,生不謝寶慶楊。 ”

九月,戊寅朔,吳國公如江淮府,入城,先謁孔子廟,遣儒士告諭鄉邑,勸耕桑,筑城開塹,命總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遂還。 尋改江淮府為鎮江府。

庚辰,汝潁賊李武、崔德等破潼關,參知政事舒穆嚕杰戰死。

壬午,豫王喇特納實哩,同知樞密院事定珠,引兵復潼關,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

丙申,潼關復陷,伯嘉努兵潰,豫王復以兵取之,李武、崔德敗走。

戊戌,賊陷陝州及虢州。

詔以太尉納琳復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遷行台治紹興。

賊既陷陝、虢、斷殽、函之路,勢欲趣秦、晉。 知樞密院事達實巴圖爾方節制河南軍,調兵部尚書察罕特穆爾與李思齊往攻之。 察罕特穆爾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柵交口。 陝州城阻山帶河,險且固,而賊轉南山粟給食以堅守,攻之猝不可拔。 察罕特穆爾乃焚馬矢營中,如炊煙狀以疑賊,而夜提兵拔靈寶。 城守既備,賊始覺,不敢動,即渡河,陷平陸,掠安邑,蹂晉南鄙。 察罕特穆爾追襲之,蹙之以鐵騎,賊回扼下陽津,赴水死者甚眾。 相持數月,賊勢窮,皆潰,以功升僉河北行樞密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從東南流,芒尾如曳篲,墮地有聲,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為石,青黑色,光瑩,形如狗頭,其斷處如新割者。 有司以聞,太史驗視云:“天狗也。 ”命藏于庫。

戊申,張士誠以兵敗于常州,遣其下孫君壽奉書至建康請和,言:“既納保二,又拘楊憲,遣兵來逼,咎實自貽。 願與講和,以解困厄,歲輸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金二百斤,以為犒軍之費。 ”吳國公復書云:“爾既知過,歸使、饋糧,即當班師,不墮前好。 ”且曰:“大丈夫舉事,當赤心相示。 浮言夸辭,吾甚厭之。 ”士誠得書,不報。

鎮南王退駐淮安,趙君用自泗州來寇;乙丑,城陷,淮東廉訪使褚布哈死之,鎮南王被執,逾月不屈,與其妻皆赴水死。

初,布哈為副使,與判官劉甲捍御淮安,甲守韓信城,勢相犄角。 布哈尋上章劾總兵者逗撓之罪,朝廷錄其功,升廉訪使。 甲有智勇,與賊戰輒勝,賊憚頭,號曰劉鐵頭,布哈頗賴之。 總兵者怒其劾己,乃易甲別將擊賊,欲以困布哈,甲去,韓信城陷。 賊因掘塹圍淮安,芻餉路絕,元帥吳德琇運米萬斛入河,為賊所掠。 攻圍日急,總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輩告急,皆不應,城中餓死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魚鳥、靴皮、弓筋皆盡,撤屋為薪,人多露處,坊陌生荊棘。 力既盡,城陷,布哈猶據西門力斗,中傷見執,為賊所臠,次子伴格冒刃護之,亦見殺。 布哈,隰州石樓人,守淮安五年,殆數十百戰,精忠大節,人比之張巡。 贈翰林學士承旨,追封衛國公,謚忠肅。

先是同僉淮南行樞密院事董摶霄建議于朝曰:“淮安為南北襟喉,江、淮要沖,其地一失,兩淮皆未易保,授救淮安,誠為急務。 今日之計,莫若于黃河上下瀕淮海之地,及南自沐陽,北抵沂、莒、贛榆諸州縣,布連珠營,每三十里設一總寨,就二十里中又設一小寨,使烽堠相望而巡邏往來,遇賊則并力野戰,無事則屯種而食,然后進有援,退有守,此善戰者所以常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 ”又言:“海寧一境,不通舟楫,軍糧惟可陸運;而凡瀕淮海之地,人民屢經盜賊,宜加存撫,權令軍人搬運。 其陸運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負米四斗,以夾布囊盛之,用印封識,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計路二十八里,輕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運米二百石。 每運給米一升,可供二萬人,此百里一日運糧之術也。 ”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東、海寧、沭陽、贛榆等州縣俱廢,其壯者已盡為兵,老幼無所依歸者,宜置軍民防御司,擇軍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職,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練兵積谷,且耕且戰,內全山東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沒之寇,而后恢復可圖也。 ”時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賊。

十一月,張士誠將誘降吳兵七千人,因挾之以攻徐達、湯和壘。 壬午,達勒兵與戰,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內外夾擊,大破之,擒其將張德,餘軍奔入城。 士誠復遣其將呂珍馳入常州,督兵拒守,達復進師圍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跡約長五尺餘,光明燭地,起自東北,東南行,沒于近濁,有聲如雷。

劉福通遣將分略河南、山東、河北,京師大震。

是月,河南陷,廉訪副使諳普遁。 徙河南廉訪司于沂州,又于沂州置分樞密院,以兵馬指揮使司隸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爾卒于池州。

布延特穆爾持身廉介,人不敢干以私,其將兵,所過不受饋遺宴犒,民不知有兵。 性至孝,幼養于叔父阿珠,事之如親父。 常乘花馬,時稱為“花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大破劉福通兵于太康。

先是朝廷遣托歡來督兵,達實巴圖爾父子親與劉福通敵,自巳至酉,大戰數合。 達實巴圖爾墜馬,博囉特穆爾扶令上馬先還,自持弓矢,連發以斃追者,夜三更,步回營中。 已而率大軍進逼陳留,攻取夾河劉福通寨。 是日,次高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賊五百餘騎來劫,以有備,亟遁,火而追之。 比曉,督陣力戰,自寅至巳,四門皆陷。 壯士緣城入其郛,斬首數萬,擒偽將軍張敏、孫韓等九人,殺偽丞相王、羅二人,太康悉平。 遣博囉特穆爾告捷京師,帝賜勞內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樞密院事,守御汴梁。 弟識里穆,云南行省左丞,子博囉特穆爾,四川行省左丞,將校僚屬,賞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殺威順王子岱特穆爾。

湖廣參政額森特穆爾與左江義兵萬戶鄧祖勝,合兵復衡州。

寧國路長槍元帥謝國璽寇吳廣興府,元帥鄧愈擊敗之,擒其總管武世榮,獲兵千餘人。

是歲,詔:“沿海州縣為賊所殘掠者,免田租三年。 ”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布哈駐軍南陽、嵩、汝等州,叛民皆降,軍勢大振。

陝西行台監察御史李尚絲□上《關中形勢急論》,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農司屯種雄、霸二州以給京師,號“京糧”,以浙西被陷,海運不通故也。

義兵元帥方家努,以所部軍屯杭城之北關,鉤結同黨,相煽為惡,劫掠財貨,白晝殺人,民以為患。 江浙行省平章慶圖言于丞相達實特穆爾曰:“我師無律,何以克敵!必斬方家努,乃可出師。 ”達實特穆爾遂與慶圖入其軍,斬首以徇,民大悅。

既而苗軍帥楊鄂勒哲進右丞,以功自驕,因求取慶圖女,慶圖初不許。 時苗軍勢盛,達實特穆爾方倚以為重,強為主婚,慶圖不得已以女之與。

廣西苗軍五萬,從元帥阿爾斯藍沿江下抵廬州,淮東都元帥余闕移文,謂苗蠻不當使之窺中國,詔阿爾斯藍還軍。 苗軍有暴于境者,即收殺之,凜凜莫敢犯。 時群盜環布四外,闕居其中,左提右挈,屹為江淮一保障。 論功拜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安慶,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趙普勝率眾攻城,連戰三日,敗去,未几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懷寧縣達嚕噶齊伯嘉努戰死。 普勝本巢湖水軍,降于徐壽輝,驍勇,善用雙刀,號為“雙刀趙”云。


至正十七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己丑,杭州降黑雨,河池水皆黑。

辛卯,命山東分省團結義兵,每州添設判官一員,每縣添設主簿一員,專率義兵以事守御,仍命各路達嚕噶齊提調,聽宣慰使司節制。

二月,丙午朔,吳國公遣將耿炳文、劉成自廣德趣長興,張士誠將趙打虎以兵三千迎戰,敗之,追至城西門,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長興,獲戰船三百餘艘,擒士誠守將李福安、達實曼等,義兵萬戶蔣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壬子,賊犯七盤、藍田,命察罕特穆爾以軍會達爾瑪齊爾守陝州、潼關。 哈喇布哈由潼關抵陝州,會豫王喇特納實哩及定珠等同進討。

癸丑,以征河南許、亳、太康、嵩、汝大捷,詔赦天下。

戊辰,知樞密院事托克托復邳州,調客省使薩爾達溫等攻黃河南岸賊,大破之。

壬申,劉福通遣其黨毛貴陷膠州,簽樞密院托歡死之。

甲戌,倪文俊陷峽州。

是月,李武、崔德等破商州,攻武關,遂直趣長安,分掠同、華諸州,三輔震恐。 時豫王喇特納實哩及省、院官皆恟懼,計無所出,行台治書侍御史王思誠曰:“察罕特穆爾之名,賊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 ”守將恐其軋己,論久不決,思誠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將安歸!”乃遺書察罕特穆爾曰:“河南、陝西兩省,互為脣齒,陝西危則河南豈能獨安!”察罕特穆爾得書大喜,遂提輕兵五千,與李思齊倍道來援。 入潼關,與賊遇,戰輒勝,殺獲以億萬計,賊餘黨皆散潰,走南山,入興元。

詔授察罕特穆爾陝西行省左丞,李思齊四川行省左丞。

詔以高寶為四川行省參知政事,將兵取中興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轆轤關。

三月,乙亥,義兵萬戶賽甫鼎、阿密勒鼎叛據泉州。

庚辰,毛貴陷萊州,守臣山東宣慰副使釋嘉納死之。

壬午,吳將徐達等克常州。

初,常州兵雖少而糧頗多,故堅拒不下。 及誘叛軍入城,軍眾糧少,不能自存,達等攻之益急,呂珍宵遁,遂克之。 改常州路為常州府。 達又與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馬馱沙,克之。

甲午,毛貴陷益都路,益王邁努遁;丁酉,陷濱州;自是山東都邑皆陷。 以江淮行樞密院副使董摶霄為山東宣慰使,從布藍奚擊之。

既而中書省臣言:“山東般陽、益都相次而沒,濟南日危,宜選將練卒,信賞必罰,為保燕、趙計,以衛京師。 ”不報。

監察御史張禎上疏陳十鍋,以輕大臣、解權綱、事安逸、杜言路、離人心、濫刑獄六者為根本之禍,以不慎調度、不資群策、不明賞罰、不擇將帥四者為征伐之禍,所言多剴切。 其事安逸、不明賞罰二條,尤中時弊。

大略謂:“陛下因循自安,不豫防慮。 今海內不寧,天道變常,民情難保,正當修實德以答天意,推至誠以回人心。 凡土木之勞,聲色之樂,宴安鴆毒之惑,皆宜痛絕勇改。 而陛下乃泰然處之,若承平無事時,此事安逸所以為根本之禍者也。 又,自四方有警,調兵六年,初無紀律,又失激勸之宜。 將帥飾敗為功,指虛為實,大小相謾,內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徼功求賞則同。 是以有覆兵之將,殘兵之將,貪婪之將,怯懦之將,曾無懲戒。 所經之處,雞犬一空,貨財罄盡,而面諛游說者反以克復受賞。 今克復之地,悉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餘里,郡縣歲輸錢谷數百萬計,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師三四縣而已。 兩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蕭條。 如此而望軍旅不乏,饋餉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況以地力有限之費,而供將師無窮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飯僧消禍,以天壽節而禁屠宰,皆虛名也。 今天下兵起,殺人不知其數,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將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潁上之兵,視其所向,洸洸可畏,不至于亡吾社稷,燼吾國家不已,此則不明賞罰所以為征伐之禍者也。 ”疏奏,不省。 既而執政惡其訐直,出為山南廉訪簽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剛果,有大節,膂力絕人,襲父職為莒州翼千戶,父子皆善用雙刀,人號之曰“刀王”。 初,漳州盜起,詔東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爾討之。 時英已致仕,平章巴薩里謂僚佐曰:“是雖鼠竊狗偷,非刀王行不可。 其人雖投老,可以義激。 ”乃使人迎致之。 英曰:“國家有事,吾雖老,其可坐視乎!”據鞍橫槊,精神飛動,馳赴其軍。 賊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時年九十有六,謂其子弘曰:“我世受國恩,今老矣,縱不能事戎馬以報天子,何忍食異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漿不入口者數日而卒。 毛貴聞之,使具棺衾葬之。

大司農呂思誠卒,謚忠肅。 思誠氣宇凝定,不為勢利所屈,三為祭酒,一法許衡之舊,受教者后多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監察御史五十九言:“今京師周圍,雖設二十四營,軍卒疲弱,素不訓練,誠為虛設,倘有不測,良可寒心。 宜速選擇驍勇精銳,衛護大駕,鎮守京師,實當今奠安根本,固堅人心之急務。 況武備莫重于兵,而養兵莫先于食。 今朝廷撥降鈔錠,措置農具,命總兵官于河南克復州郡,且耕且戰,甚合寓兵于農之意。 為今之計,宜權命總兵官,于軍官內選能撫字軍民者,授以路府州縣之職,要使農事有成,軍民得所,則擾民之害益除,而匱乏之懮亦釋矣。 ”帝嘉納之。

乙卯,毛貴陷莒州。

辛酉,達實巴圖爾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漢中道廉訪司劾陝西行省左丞蕭嘉努遇賊逃竄,失陷所守郡邑,詔正其罪。

丁卯,吳國公兵取寧國路。

先是徐達、常遇春率兵略寧國,長槍元帥謝國璽棄城走,守臣拜布哈、楊仲英等閉城拒守,城小而堅,攻之久不下。 遇春中流矢,裹創而戰。 吳國公乃親往督師,命造飛車,前編竹為重蔽,數道并進,攻之,仲英等不能支,開門請降,百戶硃文貴殺妻妾自刎死。 擒其元帥硃亮祖,屬縣相繼下。

亮祖,六合人,初為義兵元帥,太平克,來降,尋叛去,數敗吳兵,諸將莫能當,至是縛亮祖以獻。 吳國公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則盡力,死則死耳!”吳國公壯而釋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乙亥朔,張士誠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帥嚴再興犯長興,屯上新橋。 吳守將耿炳文出師擊敗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樞密院事布蘭奚進兵討山東。

戊寅,平章政事齊拉袞特穆爾復武安州等三十餘城。

己卯,吳兵攻泰興,張士誠遣兵來援,元帥徐大興、張斌擊敗之,擒其將楊文德等,遂克泰興。

丙申,中書左丞相綽斯戩進為右丞相。 召遼陽行省左丞相泰費音為中書左丞相。

詔天下免民今歲稅糧之半。

銅陵縣尹羅德、萬戶程輝降于吳。 常遇春率師駐銅陵。 池州路總管陶起祖亦來降,具言城中兵勢寡弱可取之狀,遇春遂謀取池州。 是日,遣興國翼分院判官趙忠、元帥王敬祖等攻其青陽縣,趙普勝出兵拒敵,敬祖以數十騎沖其陣,陣亂,乘勢疾擊,遂破之,克其縣。

吳樞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師略太湖馬跡山,降張士誠將鈕津等,遂趣東洞庭山,士誠將呂珍率兵御之。 諸將倉卒欲退,通海曰:“彼眾我寡,退則情見,彼益集其眾,邀諸險以擊我,何以當之!不如與之戰。 ”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為動,徐令勁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戰。 呂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實勒們為中書分省右丞,守濟寧。

丙辰,監察御史托克托穆爾言:“去歲河南之賊窺伺河北,惟河南與山東互相策應,為害尤大。 宜令中書省就台哈布哈、達實特穆爾、阿嚕三處軍馬內,擇其精銳,以守河北,進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東之寇,庶几無虞。 ”從之。

己未,以徹爾特穆爾、婁都爾蘇并為御史大夫。

庚申,吳國公遣長春府分院判官趙繼祖、元帥郭天祿、鎮撫吳良略江陰州,張士誠兵據秦望山以拒敵,繼祖引兵攻之。 會大風雨,士誠兵奔潰,繼祖據其山。 是日,進攻州之西門,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誠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長興、江陰二邑,皆其要害。 長興據太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 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溯大江,上金、焦。 至是悉歸于吳,士誠侵軼路絕。

壬申,御史大夫特哩特穆爾劾陝西知行樞密院事額森特穆爾,罷之,令居于草地。

癸酉,溫州路樂清江中龍起,颶風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劉福通犯汴梁,其兵分三道,關先生、破頭潘、馮長舅、沙劉二、王士誠入晉、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關中;毛貴自山東趣大都;其勢復大振。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四
【元紀三十二】 起強圉作噩七月,盡著雍掩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七年

秋,七月,丙子,吳徐達率兵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先鋒趙德勝麾兵而進,擒士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無錫諸寨,皆下之。

士德驍鷙有謀,士誠陷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誠為之喪氣。

己卯,御史大夫特哩特穆爾奏續輯《風憲弘綱》。

庚辰,吳國公遣兵取徽州路。

元帥胡大海等既克績溪,遂進兵攻徽州。 守將元帥巴斯爾布哈及建德路萬戶吳訥等拒戰,大海擊敗之,拔其城。 訥與守臣阿嚕輝、李克膺等退守遂安。 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際嶺,復擊敗之。 訥自殺,屬縣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為御史中丞。

乙丑,義兵黃軍萬戶田丰叛入紅軍,陷濟寧路,分省右丞實勒們遁。 義兵萬戶孟本周攻之,丰敗走,本周還守濟寧。

甲午,監察御史達爾默色、劉杰言:“疆域日蹙,兵律不嚴,陝西、汴梁、淮、潁、山東之寇,有窺伺燕、趙之志,宜俯詢大臣,共圖克復,豫定守備之策。 ”不報。

丙申,吳元帥胡大海進攻婺源。 江浙參政楊鄂勒哲,率兵十萬欲復徽州,大海還師,與戰于城下,大敗之,殺其鎮撫呂才,鄂勒哲遁去。

是月,立四方獻言詳定使司。

歸德府知府林茂,萬戶時公權叛,以城降于賊,歸德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劉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衛輝路,博囉特穆爾與萬戶方托克托出兵擊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張士德至建康,吳國公以禮待之,供珍膳,俟其降。 士德不食不語,其母痛之,令士誠歲饋建康糧十萬石,布一萬匹,永為盟信,吳國公不許。 士德以身縶,事無所成,間遺士誠書,俾降元以圖建康,遂不食而死。

張士誠使前江南行台中丞曼濟哈雅為書,請降于浙江丞相達實特穆爾,辭多不遜。 楊鄂勒哲欲納之,達實特穆爾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嘗招安士誠,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 ”士誠使者往返訖無就,乃遣其偽隆平太守周仁親詣江浙省堂,具陳自願休兵息民之意。 鄂勒哲固勸納降,乃許之。 士誠始要王爵,達實特穆爾不許,又請爵為三公,達實特穆爾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雖便宜行事,然不敢專也。 ”鄂勒哲又力以為請,達實特穆爾雖外為正辭,然實幸其降,又恐拂鄂勒哲意,遂授士誠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 改隆平府復為平江路,士誠遷居府治,雖奉正朔,而甲兵、錢谷皆自據如故。 朝廷顧以招安士誠為達實特穆爾功,詔加太尉。 后聞士德之死,追封楚國公,而以士信為江淮平章政事。

初,達實特穆爾假周伯琦行省參政,招諭張士誠,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士誠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誠為造第宅于乘魚橋,厚其廩給。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帥汪同,與守將特穆爾布哈不協,以總管王起宗、黟縣萬戶葉茂、祁門元帥馬國寶降于吳;甲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于吳。

丙子,以御史大夫婁都爾蘇為中書平章政事。

丙戌,吳廣興翼元帥費子賢率兵攻武康,與守將潘萬戶戰,斬首百餘級,遂下之。

甲午,澤州陵川縣陷,縣尹張輔死之。

戊戌,台哈布哈復大名路并所屬州縣。

辛丑,詔中書右丞額森布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撫彰德、大名、廣平、東昌、東平、曹、濮等處,獎勵將帥。

是月,命知樞密院事努都爾噶加太尉,總諸軍守御東昌。 時田丰據濟、濮,率眾來寇,擊走之。

倪文俊謀殺其主徐壽輝,不果;自漢陽奔黃州,壽輝將陳友諒襲殺之。

友諒佐文俊攻陷諸州郡有功,遂用領兵為元帥,及文俊迎春輝居漢陽而專其政柄,友諒心不平,至是襲殺文俊,并其眾,自稱宣慰使,尋為平章政事。

閏月,癸卯,有飛星如盂,青色,光燭地,尾約長尺餘。

監察御史多爾濟等劾奏知樞密院事哈喇巴圖爾失陷所守郡縣,詔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 丙寅,賊攻冀寧,察罕特穆爾遣兵擊走之。

趙普勝同青軍兩道攻安慶,淮南行省左丞余闕,拒戰月餘,賊竟敗走。 安慶倚小孤山為籓蔽,命義兵元帥胡巴延統水軍戍焉。 冬,十月,壬戌,陳友諒自上游直搗小孤山,巴延與戰四日夜,不勝,趨安慶,賊追至山口鎮。 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闕遣兵扼于觀音橋。 俄饒州祝寇攻西門,余闕擊斬之,其兵乃退。

壬申,吳中翼大元帥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銅陵進攻池州。 永安去城十里,而常遇春及吳國寶率舟師抵城下合攻,自辰至巳,破其北門,遂入其城,執元帥洪某,斬之,擒別將魏壽、徐天麟等。 官軍敗走,薄暮,復以戰船數百艘來逆戰,復大敗之,遂克池州。

甲申,吳國公閱軍于大通江,遂命元帥繆大享率兵攻揚州路,克之;青軍元帥張明鑒以其眾降。 先是至正十五年,明鑒聚眾淮西,以青布為號,名青軍,人呼為“一片瓦”。 其黨張監驍勇,善用槍,又號為“長槍軍”,暴悍,專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轉掠六合、天長至揚州,人皆苦之。

時鎮南王博囉布哈鎮揚州,招降明鑒等,以為濠、泗義兵元帥,俾駐揚州,分屯守御。 久之,明鑒等以食盡,復謀作亂,說鎮南王曰:“朝廷遠隔,事勢未可知。 今城中糧乏,眾無所托命,殿下世祖孫,當正大位,為我輩主,出兵南攻,以通糧道,救飢窘。 不然,人心必變,禍將不測。 ”鎮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義。 如汝言,我何面目見世祖于宗廟耶?”麾其眾使退,明鑒等不從,呼噪而起,因逐鎮南王而據其城。 鎮南王走淮安,為趙君用所殺。

明鑒等凶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為食,至是兵大敗不支,乃出降,得其眾數萬。 置淮海翼元帥府,命元帥張德麟、耿再成守之。 改揚州路為淮海府,以李德林知府事。 城中居民僅存十八家,德林以舊城虛曠難守,乃截城西南隅,筑而守之。

戊戌,曹州賊入太行山,達實巴圖爾與知樞密院事達哩瑪實里以兵討曹州賊,官軍敗潰,達哩瑪實里死之。

是月,靜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關中賊散走南山者,出自興元,陷秦、隴,據鞏昌,有窺鳳翔之志。 察罕特穆爾即分兵入守鳳翔,而遣諜者誘賊圍其城,賊果來攻之,厚數十重。 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晝夜馳二百里往赴。 比去城里所,分軍張左右翼掩擊之,城中軍亦開門鼓噪而出,內外合擊,呼聲動天地。 賊大潰,自相踐蹂,斬首數萬級,伏尸百餘里,餘黨皆遁還,關中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東道宣慰使董摶霄,復請令江淮等處各枝官軍,分布連珠營寨,于隘口屯駐守御,且廣屯田以足軍食,從之。

汾州桃、杏花。

壬寅,賊侵壺關,察罕特穆爾以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壽輝將明玉珍陷重慶路,據之。

玉珍,隨州人,世農家,身長八尺,目重瞳,以信義為鄉黨所服。 初聞壽輝兵起,集鄉兵,屯于青山,結柵自固。 未几,降于壽輝,授元帥,隸倪文俊麾下,鎮沔陽。 與官軍戰湖中,飛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槳斗船五十,溯夔而上。 時青巾盜李喜喜,聚兵苦蜀,義兵元帥楊漢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 左丞相鄂勒哲圖鎮重慶,置酒飲漢,欲殺之,漢覺,脫身走,順流下巫峽。 遇玉珍,訟之,且言重慶可取狀,玉珍未決,萬戶戴壽曰:“攻重慶,事濟據蜀,不濟,歸無損也。 ”從之,遂進克其誠,鄂勒哲圖遁。 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繼。

己丑,吳國公下令釋輕、重罪囚,以干戈未寧,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慶元路象山縣鵝鼻山崩。

戊戌,翰林學士承旨歐陽玄卒。

初,汝、潁盜起,蔓延南北,州縣几天完城。 玄獻招捕之策千餘言,時不能用,遂乞致仕,帝不允。 會大赦,宣赴內府。 玄久病不能步履,丞相傳旨,肩輿至延春閣下。 及卒,賜賻甚厚,贈大司徒,追封楚國公,謚曰文。 玄性度雍容,處己儉約,為政廉平,歷官四十餘年,冊命、制誥多出其手。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約長三尺餘,起自太陰,近東而沒,化為青白氣。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達實巴圖爾卒于軍中。

時詔遣知院達理瑪實哩來援,分兵雷澤、濮州,而達理瑪實哩為劉福通所殺,達勒達諸軍皆潰。 達實巴圖爾力不能支,退駐石村,朝廷頗疑其玩寇失機,使者促戰相踵;賊覘知之,詐為達實巴圖爾通和書,遺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進。 達實巴圖爾知之,一夕懮憤死。

初,毛貴陷益都、般陽等路,帝命董摶霄從知樞密院事布蘭奚討之。 而濟南又告急,摶霄提兵援濟南。 賊眾自南山來攻濟南,望之兩山皆赤。 摶霄按兵城中,先以數十騎挑之,賊眾悉來斗,騎兵少卻,至間上,伏兵起,遂合戰,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 而般陽賊復約泰安之黨逾南山來襲濟南,摶霄列兵城上,弗為動。 賊夜功南門,獨以矢石御之,黎明,乃潛開東門,放兵出賊后。 既旦,城上兵皆下,大開南門,合擊之,賊敗走,復追殺之,賊眾無遺者。 于是濟南始寧。

詔就升淮南行樞密院副使、兼山東宣慰使、都元帥,仍賜上尊、金帶、楮幣、名馬以勞之。 有疾其功者,譖于總兵太尉努都爾噶,令摶霄依前詔從布蘭奚同征益都。 摶霄即出濟南城,屬老且病,請以其弟昂霄代領其眾,朝廷從之,授昂霄淮南行樞密院判官。 未几,命摶霄守河間之長蘆。

是冬,張士誠筑城虎丘山,因高據險,役月餘而畢。

是歲,詔諭濟寧李秉彝、田丰等,令其出降,敘復元任。 嘯亂士卒,仍給資糧,欲還鄉者聽。

義兵千戶余寶,殺其知樞密院事寶圖以叛,降于毛貴。 余寶遂據棣州。

集賢大學士兼太子左諭德許有壬,以老病乞致仁,許之。 有壬前朝舊德,皇太子頗加敬禮,一日入見,方臂鷹為樂,遽呼左右屏去,始見之。

盜據齊魯,中書參知政事崔敬,與平章達覽、參政諳普分省陵州。 陵州乃南北要沖,無城郭,而居民散處,敬供給諸軍,事無不集。 丞相以其能上聞,賜之上尊,仍命其便宜行事。 敬以軍馬供給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請行納粟補官之令,詔從之。 河北、燕南士民接踵而至,積粟百萬石,綺段萬匹,以供軍費,民獲少蘇。

中書右丞烏古遜良楨論罷陷賊延坐之令;有惡少年誣知宜興州張復通賊之罪,中書將籍其孥,吏抱案請署,良楨曰:“手可斷,案不可署!”同列變色,卒不署。

良楨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罷福建、山東食鹽,浙東、西長生牛租,瀕海被災圍田稅,民皆德之。


順帝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趙普勝、陳友諒等陷安慶,淮南行省右丞余闕死之。

賊之來攻也,初自東門登城,闕簡死士,擊卻之;已而并軍攻東、西二門,又擊卻之。 賊恚甚,乃樹柵起飛樓臨城,闕分命諸將各以兵扦賊,晝夜不得息,賊益生兵來攻。 是日,普勝軍東門,友諒軍西門,饒州祝寇軍南門,群盜四面蟻集,外無一甲之援。 西門勢尤急,闕身當之,徒步提戈,為士卒先;士卒號哭止之,揮戈愈力,仍分麾下將督三門之兵,自以孤軍血戰,斬首無算,而闕亦被十餘創。 日中,城陷,火起,闕知不可為,引刀自剄,墮清水塘中。 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時死者,守臣韓建,一家被害。 建方臥疾,罵賊不屈,賊執之以去,不知所終。

城中民相率登城樓,自捐其梯,曰:“寧俱死此,誓不從賊!”焚死者以千計。 其知名者,萬戶李宗可、紀守仁、陳彬、金承宗,元帥府都事特穆布哈,萬戶府經歷段桂芳,千戶和碩布哈、新李、盧廷玉、葛延齡、丘巹、許元琰,奏差烏圖縵,百戶黃寅孫,安慶推官黃圖倫岱,經歷楊恆,知事余中,懷寧尹陳巨濟,凡十八人。

闕號令嚴信,與下同甘苦,然稍有違令,即斬以徇。 嘗病不視事,將士皆吁天,求以身代,闕強衣冠而出。 當出戰,矢石亂下如雨,士以盾蔽闕,闕卻之,曰:“汝輩亦有命,何蔽我為!”故人爭用命。 稍暇,即注《周易》,帥諸生謁郡學會講,立軍士門外以聽,使知尊君親上之義,有古良將風烈。 或欲挽之入翰林,闕以國步危蹙,辭不往,遂死于安慶。 贈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國公,謚忠宣。 議者謂兵興以來,死節之臣,余闕與褚布哈為第一。

庚戌,張士誠兵攻常州,吳守將湯和擊敗之,獲卒數百人。

吳行樞密院判鄧愈遣部將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與守將特穆爾布哈戰,自旦至日昃,殺傷五百餘人不下。 乙卯,分兵為三道并進,遂拔其城,特穆爾布哈死之,士卒皆降,凡三千餘人。 復遣萬戶硃國寶攻高河壘,克之。

乙丑,大風起自西北,益都土門萬歲碑仆而碎。

丙寅,田丰陷東平路。

丁卯,知樞密院事布蘭奚與毛貴戰于好石橋,官軍敗績,走濟南。

是月,詔達實巴圖爾子博囉特穆爾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總領其父原管軍馬。

詔察罕特穆爾屯陝西,李思齊屯鳳翔。

二月,乙巳朔,議團結西山寨大小十一處以為保障,命中書右丞達實特穆爾、左丞烏古遜良楨等總行提調,設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編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應。

毛貴陷青、滄二州,遂據長蘆鎮。

中書省奏以陝西軍旅事劇,去京師道遠,供費艱難,請就陝西印造寶鈔為便,從之;遂分戶部寶鈔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諸路撥降鈔本,畀平淮行用庫倒易昏幣,布于民間。

癸酉,毛貴陷濟南路,守將愛迪戰死。

毛貴立賓興院,選用故宮,以姬京周等分守諸路。 又于萊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車百兩,以挽運糧儲,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則陸運,夏則水運。

董摶霄將赴長蘆,謂人曰:“我去,濟南必不可保。 ”至是濟南果陷。 摶霄方駐兵南皮縣之魏家莊,適有詔拜摶霄河南行省右丞。 甫拜命,毛貴兵已至,而營壘猶未完,諸將謂摶霄曰:“賊至,當如何?”摶霄曰:“我受命至此,當以死報國耳!”因拔劍督兵以戰,而賊眾突至摶霄前,猝問為誰,摶霄曰:“我董老爺也。 ”眾刺殺之,無血,惟見有白氣沖天。 是日,昂霄亦死之。 事聞,贈摶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國公,謚忠定;昂霄禮部尚書,追封隴西郡侯,謚忠毅。

摶霄早以儒生起家,輒為能吏。 會天下大亂,復以武功自奮,其才略有大過人者;而當時用之不能盡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吳國公以吳楨為天興翼副元帥,使與其兄良守江陰。 時江陰兵不滿五千,而與張士誠接境。 良兄弟訓練士卒,嚴為警備,屯田以給軍餉,敵不敢犯,民甚賴之。

吳國公命元帥康茂才為營田使,諭之曰:“比因兵亂,堤防頹圮,民廢耕耨,故設營田司以修筑堤防,專掌水利。 今軍務殷繁,用度為急,理財之道,莫先于農。 春作方興,慮旱潦不時,有妨農事,故命爾此職,分巡各處,俾高無患干,卑不病潦,務在蓄泄得宜。 大抵設官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飾館舍,迎送奔走,所至紛擾,無益于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

山東賊漸逼京畿。 辛巳,詔以台哈布哈為中書右丞相,總兵討之。

壬午,田丰復陷濟寧路;甲戌,陷輝州。 丙戌,努都爾噶聞田丰近逼東昌,棄城走,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爾調兵復涇州、平涼,保鞏昌。

庚寅,王士誠自益都犯懷慶路,守將周全擊敗之。

丁酉,興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綽斯戩太保。

庚子,毛貴陷般陽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氣蔽西方,有聲如雷;少頃,東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見火,空中有兵戈之聲。

癸卯,王士誠陷晉寧路,總管杜賽因布哈死之。

己酉,劉福通遣兵犯衛輝,河南行省平章博囉特穆爾擊走之進克濮州。

庚戌,毛貴陷薊州。

征四方兵入衛,詔察罕特穆爾以兵屯涿州。 察罕特穆爾即留兵戍清湫、義谷,屯潼關,塞南山口以備他盜,而自將精銳赴召。

毛貴率眾由河間趨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棗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樞密副使達國珍戰死,人心大駭。 廷臣或勸乘輿北巡以避之,或勸遷都關陝,眾論紛然。 獨左丞相泰費音執不可,帝乃命同知樞密院事劉哈喇布哈以兵拒之。 戰于柳林,官軍捷,賊退走,京師乃安。

吳國公命提刑按察司僉事分巡郡縣錄囚,凡笞罪者釋之,杖者減半,重囚杖七十。 其有贓者免征,武將征討有過者皆宥之。 左右或言:“去年釋罪囚,今年又從末減,用法太寬,則人不畏法,無以為治。 ”吳國公曰:“自喪亂以來,民初離創殘,以歸于我,正當撫綏之;況其間有一時誤犯者,寧可盡法乎!大抵治獄以寬厚為本,而刑新國則宜用輕典,若執而不變,非時措之道也。 ”

丙辰,吳國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鄧愈、硃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嶺關進攻建德,道出遂安,長槍元帥余子貞以兵來拒,愈等擊敗之,追至淳安,降其眾三千餘人。 遂安守將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大海與之戰,擒將士四百餘人。 由是直抵建德,參政布哈、院判慶壽等皆遁,父老何良輔等以城降。 改建德路為嚴州府。

以周全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統鄂囉等軍,移鎮嵩州白龍寨。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爾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賊方分道逾太行,焚上黨,掠晉冀,陷云中、雁門、上郡,烽火數千里,復大掠而南。 察罕特穆爾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聞喜,絳州賊果出南山,縱伏兵橫擊之,賊皆棄輜重走山谷。 遂分兵屯澤州,塞碗子城,屯上黨,塞吾兒谷,屯并州,塞井陘口,以杜太行。 諸道賊屢至,守將數血戰,擊卻之,河東悉定。

進陝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樞密院事。 于是朝廷乃詔察罕特穆爾守御關陝、晉冀,鎮撫漢沔、荊襄,便宜行事。 察罕特穆爾益務練兵訓農,以平定四方為己責。

夏,四月,己已朔,趙普勝自樅陽寇池州,陷之,執吳守將趙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楊鄂勒哲以舟師攻徽州,吳將胡大海等擊敗之。 丁丑,鄂勒哲又攻建德,吳將硃文忠擊敗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陳友諒陷龍興路,省臣道通、和尼齊棄城遁。

壬午,田丰陷廣平路,大掠,退保東昌,詔元帥方托克托以兵復廣平。

癸未,以諸處捷音屢至,詔頒《軍民事宜十一條》。

甲午,陳友諒遣部將王奉國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爾、李思齊,會宣慰使張良弼,良中郭擇善,宣慰同知拜特穆爾,平章政事定珠,總帥汪長生努,各以所部兵討李喜喜于鞏昌,李喜喜敗入蜀。 察罕特穆爾駐清湫,思齊駐斜坡,良弼駐秦州,擇善駐崇信,拜特穆爾駐通渭,定珠駐臨洮,各自除路府州縣官,征納軍需。 思齊、良弼同謀襲殺拜特穆爾,分總其兵;思齊尋又殺擇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運糧萬戶。

察罕特穆爾遣其將以兵復冀寧。

劉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將珠展棄城遁。 福通遂入城,立宮闕,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為都。

陳友諒遣部將康泰、邵宗、鄧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陳友諒陷吉安路。

癸丑,監察御史密濟爾海、七十等,劾太保、中書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布哈官,安置蓋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討賊,既渡河,即上疏謂:“賊勢張甚,軍行宜以糧餉為先。 昔漢韓信行軍,蕭何饋糧,方今措置,無如丞相泰費音者。 如令泰費音至軍中供給,事乃可濟;不然,兵不能進矣。 ”其意實銜泰費音,欲其至軍中即害之地。 時參知政事布延特穆爾、張晉等分省山東,二人者嘗劾壽圖不進兵,台哈布哈至,則以其饋運不前斷遣之。 又以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右丞之日,嘗劾其罪,亦加以失誤專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軍,欲害之。 事聞,廷議喧然。 左丞相泰費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諷御史劾其緩師拒命,而于帝前力排之。 于是下削奪之詔,以知樞密院事烏蘭哈達代總其兵,仍命烏蘭哈達節制河北諸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節制河南諸軍。

辛酉,陳友諒兵陷撫州路。

是月,山東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誅。

台哈布哈聞有詔,夜,馳詣劉哈喇布哈求救解。 劉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將也,以破賊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駐兵保定,見台哈布哈至,因張樂大宴,舉酒慷慨言曰:“丞相國家柱石,有大勛勞如此,天子終不害丞相,是必為讒言所間。 我當往見上白之,丞相毋懮也。 ”即走至京,見泰費音。 泰費音問其來故,哈喇布哈具以告。 泰費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詔已下,爾乃敢妄言耶?不審處,禍將及爾矣!”哈喇布哈聞泰費音言,噤不能發。 泰費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語之曰:“爾能致台哈布哈以來,吾以爾見上,爾功不細矣。 ”哈喇布哈因許之,泰費音乃引入見帝,賜賚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與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哈計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為怨。 及是知事已不可解,還縛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師,未至,皆殺之于路。

察罕特穆爾調浩爾齊、關保同守潞州。 拜察罕特穆爾陝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吳左副都指揮使硃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 義門鄭氏,舉家避兵山谷間,文忠重其累世雍睦,訪得之,悉送還家,禁兵士無侵犯。

吳中翼左副元帥謝再興等率兵略石埭縣,與陳友諒兵遇,擊敗之,擒其將錢清等三人。

庚辰,關先生、破頭潘等陷遼州,浩爾齊以兵擊走之。

關先生等遂陷晉寧路,城中死者十二三。 郡人喬彝,性高介有守,名稱重一時,至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輩循次投井中,而己隨赴之。 賊首王士誠,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則彝死矣。 賊平,贈彝臨汾縣尹,賜謚純潔。 有張□起者,汾州人也,嘗用荐,征為國子助教,居一歲免歸。 賊去晉寧,復陷汾州,□起與妻亦赴井死。 晉寧人王佐為賊所獲,欲降之,佐詬詈不輟,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費音督諸軍守御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張士誠兵寇常熟縣,吳守將廖永安與戰于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紹興,即檄達嚕噶齊邁爾石斯為行台鎮撫。 邁爾古斯大募民兵為守御計,與舒穆嚕宜遜夾攻處州山賊,遂平之,擢江東廉訪司經歷,仍留紹興,以兵衛台治。 時浙東、西郡縣多殘破,獨邁爾古斯保障紹興,境內晏然,民愛之如父母。 達實特穆爾承制授行樞密院判官,分院治紹興。

及方國珍遣兵侵據紹興屬縣,邁爾古斯曰:“國珍本海賊,今既降,為大官,而復來害吾民,可乎!”欲率兵問罪,先遣部將黃中取上虞。 朝議方倚重國珍,資其舟以運糧,而御史大夫拜珠格,與國珍素通賄賂,情好甚厚,憤邁爾古斯擅舉兵,且恐生事,即使人召至私第計事,至則命左右以鐵錘撾殺之,斷其頭,擲廁溷中。 民聞之,無不慟哭。 邁爾古斯,寧夏人也。 黃中率其眾復仇,盡殺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員、掾吏,獨留拜珠格不殺,以告于張士誠,士誠乃遣其將呂珍以兵守紹興。

拜珠格尋遷行宣政院使,監察御史真圖劾拜珠格陰害帥臣,几致激變,宜置諸嚴刑,詔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據懷慶路以叛,附于劉福通。 時察罕特穆爾駐軍洛陽,遣拜特穆爾以兵過碗子城。 周全來戰,拜特穆爾為其所殺。 全遂盡驅懷慶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吳廖永安敗張士誠于狼出,獲其戰艦而還。

丁未,布蘭奚以兵復般陽路,已而復陷。

癸丑,賊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門,夜,開門擊退之。

丙辰,吳總管胡通海等襲破九華山寨。 時寨首鮑萬戶,有眾二千,據險自固,四面設礌石機弩,兵不能進。 通海乃引兵潛由磴道攀援魚貫而上,因風縱火,燔其寨,遂克之。

己未,劉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陽,守將登城,以大義責全,全愧謝,退兵,福通殺之。

全之攻洛陽也,察罕特穆爾以奇兵出宜陽,而自將精騎發新安來援。 會賊已退,因追至虎牢,塞諸險而還。

是月,京師大水,蝗,民大飢。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謀害吳國公,事覺,吳國公殺之。 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錫達布討饒州,貪財玩寇,久無功,遂妄稱遷職福建行省。 至福建,為廉訪僉事般若特穆爾所劾,拘之興化路。

庚辰,陳友諒兵陷建昌路。

辛巳,義兵萬戶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貴。

己丑,張士誠兵寇江陰,吳守將吳良擊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陰約張士誠以兵攻楊鄂勒哲,鄂勒哲倉卒不及備,遂自殺,其眾皆潰。

鄂勒哲筑營德勝堰,周圍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 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鄧子文、金希伊、王彥良之徒,又悉邪佞輕佻,左右交煽。 達實特穆爾惡之。 士誠素欲圖鄂勒哲,遣其部將史文炳,往杭州謁鄂勒哲,相見甚歡。 文炳大設宴,盛陳烏銀器皿、嵌金鐵鞍之類,盡以遺鄂勒哲,自是約為兄弟。

及士誠與達實特穆爾合謀,文炳率眾圍鄂勒哲營,鄂勒哲遣吏致牲酒為可憐之意,曰:“願少須臾無死,得以底里上露。 ”文炳報不可。 鄂勒哲乘城拒戰,十日,力盡,自經死,其弟巴延亦自殺,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尸,瘞祭之。 其后追封鄂勒哲潭國公,謚忠愍,巴延衡國公,謚忠烈。

鄂勒哲部將員成等欲為報仇,遣苗軍元帥台哈布哈奉書納款于建康,且言其部將李福等三萬餘人在桐廬,皆願效順,吳國公命硃文忠往撫之。

庚寅,以婁都爾蘇為御史大夫,詔作新風紀。

九月,丁酉朔,詔授錫班特穆爾同知河東宣慰司事,其妻云中郡夫人,子觀音弩贈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門。 先是錫班特穆爾為趙王位下總管府事,其妻嘗保育趙王,及是部落明里叛,欲殺王,錫班特穆爾與妻謀,以其子觀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宮,夜半,夫妻衛趙王微服遁去。 賊至,遂殺觀音弩,趙王得免。 事聞,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贈諫議大夫劉蕡為昌平文節侯。

關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興和塞外諸郡。

中書左丞張沖,請立團練安撫勸農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處,一鞏昌等處,從之。

壬寅,詔中書參知政事布延布哈、治書侍御史李國鳳經略江南。

癸卯,詔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慶圖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 時行台治紹興,所轄諸道,多為吳所有,而明、台則制于方國珍,杭、蘇則制于張士誠,憲台綱紀,不復可振,徒存空名而已。

丙午,賊兵攻大同路。 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陳友諒陷贛州路,江西行省參政全普諳薩里及總管哈納齊死之。

時江西下流諸郡,皆為友諒所據,普諳薩里乃與哈納齊戮力同守。 友諒遣其將圍城,因使人脅之降,普諳薩里斬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 力戰凡四月,兵少食盡,遂自剄。 哈納齊守贛尤有功,城陷之日,賊將脅之使降,哈納齊謂之曰:“與汝戰者我也。 爾毋殺吾民,當速殺我。 ”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吳將胡大海取蘭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鄉頭,擒萬戶趙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壘。 是日,進攻蘭溪,官軍千人出戰,敗之,克其城,廉訪使趙秉仁等被執。 立寧越翼元帥府,分兵守其要害,遂進攻婺州路。

甲戌,吳將徐達、邵榮克宜興。

先是達等攻宜興,久不下,吳國公遣使謂達等曰:“宜興城小而堅,猝未易拔。 聞其城西通太湖口,張士誠餉道所由出,若以兵斷其餉道,彼軍食內乏,城必破矣。 ”達等乃分兵絕太湖口,而并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樞密院事廖永安,復率舟師擊士誠于太湖,乘勝深入,遇呂珍,戰敗,遂為所獲,士誠欲降之,不屈。

壬午,監察御史楊珠制哈,劾中書右丞相綽斯戩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爾,印造偽鈔,事將敗,令都埒自殺以滅口。 綽斯戩乃請解機務,詔止收其印綬。 乙酉,監察御史達爾瑪實哩、王彝等復劾之,請正其罪,帝終不聽。

壬辰,大同路陷,達嚕噶齊鄂勒哲特穆爾棄城遁。

是月,博囉特穆爾統領諸軍復曹州。

十一月,辛丑,吳立管領民兵萬戶府。

吳國公曰:“古者寓兵于農,有事則戰,無事則耕,暇則講武。 今兵爭之際,當因時制宜,所定郡縣,民間武勇之材,宜精加簡拔,編輯為伍,立民兵萬戶府領之,俾農時則耕,閑則練習,有事則用之。 事平,有功者一體升擢,無功者還為民。 如此,則民無坐食之弊,國無不練之兵,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庶几寓兵于農之意也。 ”

癸卯,陳友諒陷汀州路。

丁卯,田丰陷順德路。

先是樞密院判官劉起祖守順德,糧絕,劫民財,掠牛馬,民強壯者令充軍,弱者殺而食之。 至是城陷,起祖遂盡驅其民走入廣平。

甲子,吳國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將親軍副都指揮使楊璟等師十萬往攻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關先生、破頭潘、沙劉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毀宮闕;留七月,乃轉略遼陽。

甲申,吳取婺州路,達嚕噶齊僧珠、浙東廉訪使楊惠死之。

先是吳國公出師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實,問:“漢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對曰:“此數君者,皆以不嗜殺人,故能定天下于一。 公英明神武,驅除禍亂,未嘗妄殺;然以今日觀之,民雖得所歸,而未遂生息。 ”吳國公曰:“此言是也。 我積少而費多,取給于民,甚非得已。 然皆為軍需所用,未嘗以一毫奉己。 民之勞苦,恆思所以休息之,曷嘗忘也!”

又聞前學士硃升名,召問之,對曰:“高筑牆,廣積糧,緩稱王。 ”吳國公悅,命參帷幄。

師進至德興,聞張士誠兵據紹興、諸暨,乃取道蘭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諭,不下,遂圍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承制授浙東宣慰副使舒穆嚕宜遜以行樞密院判官,分治處州,又以前江浙儒學副提舉劉基為其院經歷,蕭山縣尹蘇友龍為照磨,而宜遜又自辟郡人胡深、葉琛、章溢參謀其軍事。 處為郡,山谷聯絡,盜賊憑險竊發,不易平治,宜遜用基等謀,或搗以兵,或誘以計,皆殲殄無遺類。 尋升同僉行樞密院事。

至是聞吳兵抵蘭溪,且逼婺,而宜遜弟厚遜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 宜遜泣曰:“義莫重于君親,食祿而不事其事,是無君也;母在難而不赴,是無親也;無君無親,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將民兵數萬赴援,而親率精銳為之殿。 深等至松溪,觀望不能進。

吳國公謂諸將曰:“婺倚舒穆嚕宜遜,故未肯即下。 聞彼以獅子戰車載兵來援,此豈知變者,松溪山多路險,車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勢必破,援兵既破,則城中絕望,可不勞而下矣。 ”翌日,僉院胡大海養子德濟,誘其兵于梅花門外,縱擊,大敗之,深等遁去。 城中勢益孤,台憲、將臣畫界分守,意復不相能,于是同僉樞密院寧安慶與都事李相開門納敵,楊惠、僧珠皆戰死,南台御史特穆爾賚斯、院判舒穆嚕厚遜等皆被執。

吳國公入城,下令禁戢軍士剽掠,民皆安堵。 改婺州路為寧越府,置中書分省,召儒士許元、葉瓚、胡翰、汪仲山等十餘人皆會食省中。 日令二人進講,敷陳治道。

以王宗顯知寧越府。 宗顯,和州人,少攻儒業,博涉經史。 于是命宗顯開郡學,延宿儒葉儀、宋濂為《五經》師,戴良為學正,吳沈、徐厚為訓導。 時喪亂之餘,學校久廢,至是始聞絲玄誦聲,無不欣悅。

是月,太白經天者再。

吳國公發倉賑寧越貧民。 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誑說災異惑眾,吳國公以為亂民,命戮于市。

是歲,河南賊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訪僉事巴延,家居濮陽,言于省臣,將結其鄉民為什伍以自保,而賊已大至。 巴延乃渡漳北行,鄉人從之者數十萬家。 至磁州,與賊遇,賊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見其帥,帥誘以富貴,巴延罵不屈,引頸受刃,與妻子俱死之。 有司上其事,贈僉太常禮儀院事。 太常上謚議曰:“以城守論之,巴延無城守之責而死,與江州守李黼同;以風紀論之,巴延無在官之責而死,與西台御史張恆同。 以平生有用之學,成臨義不奪之節,乃古之所謂君子人者,請謚曰文節。 ”從之。

江西諸郡皆陷,撫州路總管吳當,乃戴黃冠,著道士服,杜門不出,日以著書為事。 陳友諒遣人辟之,當臥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載之舟送江州。 拘留一年,終不為屈,遂隱居吉水縣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師大飢疫,而河南、北、山東郡縣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師,以故死者相枕籍。 資政院使保布哈請于帝,市地收瘞之,帝及皇后、皇太子、省、院諸臣施舍無算,而保布哈亦自出財賄珍寶以佐其費。 擇地自南北兩城抵盧溝橋,掘深及泉,男女異壙,人以一尸至者,隨給以鈔,舁負相踵。 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瘞者二萬,用鈔二萬七千九十餘錠。 凡居民病者予之藥,不能喪者給之棺。 翰林學士承旨張翥,為文頌其事曰《善惠之碑》。

保布哈,高麗人,亦曰王布哈,皇后奇氏微時,與布哈同鄉里,相為依倚,及布哈以閹人入事后,累遷為資政院使,后益愛幸之,至是欲要譽干權,故有斯舉。

帝嘗為近幸臣建宅,親畫屋樣,又自削木構宮,高尺餘,棟梁楹檻,宛轉皆具,付匠者按此式為之,京師遂稱“魯般天子”。 內侍利其金珠之飾,告帝曰:“此屋比某家殊陋劣。 ”帝輒命易之,內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后見帝造作不已,嘗挽上衣諫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長,宜稍息造作。 且諸夫人事上足矣,無惑于天魔舞女輩,自愛惜聖躬也。 ”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兩月不至后宮。

后亦多畜高麗美人,大臣有權者,輒以此遺之,京師達官貴人,必得高麗女然后為名家。 自至正以來,宮中給事使令,大半高麗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麗,舉世若狂。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五
【元紀三十三】 起屠維大淵獻正月,盡上章困敦六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至正十九年(己亥,一三五九年)

春,正月,陳友諒遣其黨王奉國,率兵號二十萬,寇信州路,江東廉訪副使巴延布哈德濟自衢引兵援信,遇奉國于城東,力戰,破走之,鎮南王子大聖努、樞密院判官席閏等迎巴延布哈德濟入城共守。 后數日,賊復來攻,巴延布哈德濟大享士卒,出城奮擊,又大敗之。

乙巳,吳國公以寧越既定,欲遂取浙東未下諸郡,集諸將諭之曰:“克城雖以武,而定民必以仁。 吾師此入建康,秋毫無犯,故一舉而遂定。 今新克婺州,正當撫恤,使民樂于歸附,則彼未下郡縣,亦必聞風而歸,吾每聞爾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殺人,輒喜不自勝。 蓋為將者能以不殺為心,非惟國家所利,即身及子孫亦蒙其福。 爾等從吾言,則眾心豫附,大功可成矣。 ”

丙午,遼陽行省陷,懿州路總管呂震死之,贈河南行省左丞,追封東平郡公。

戊申,吳將邵榮破張士誠兵于餘杭。

上都之初陷也,廣寧路總管郭嘉聞之,躬率義兵出御。 既而遼陽陷,嘉將眾巡邏,去城十五里,遇青號隊伍百餘人,給言官軍,喜疑其詐,俄果脫青衣變紅。 嘉出馬射賊,分兵兩隊夾攻之,殺獲甚多。 嘉見賊勢日熾,孤城無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財物、犒義士以勵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勛王室,今之盡忠,吾分內事也。 況身守此土,當死生以之,餘不中恤矣。 ”

頃之,賊至,圍城,亙數十里,有大呼者曰:“遼陽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其呼者,中左頰,墮馬死。 賊稍引退,嘉遂開西門逐之,賊大至,力戰以死。 事聞,贈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謚忠烈。 嘉之守廣寧也,招集義兵數千,教以坐作進退,號令齊一,賞罰明信,故東方諸郡,糧富兵精,稱嘉為最。

察罕特穆爾命樞密院判官陳秉直、班布爾實將兵二萬守冀寧。

乙卯,方國珍遣使奉書獻金帶于吳。

先是吳國公遣典簽劉辰招諭國珍,國珍與其下謀曰:“方今元運將終,豪杰并起,惟江左號令嚴明,所向無敵。 今又東下婺州,恐不能與抗。 況與我為敵者,西有張士誠,南有陳友諒,莫若姑示順從,藉為聲援,以觀其變。 ”遂遣使奉書隨辰來獻金綺,于是復遣使報之。 然國珍雖納款,其實陰持兩端也。

戊午,吳雄鋒翼元帥王遇成、孫茂先率兵攻臨安縣,張士誠遣其右丞李伯升來援,茂先擊敗之,伯升斂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還。 僉院故大海攻諸暨,守將戰敗宵遁,萬戶沈勝以眾降,遂改諸暨州為諸全州。 嵊縣萬戶郝原,請降于吳。

二月,甲子朔,張士誠復攻江陰,戰艦蔽江而下。 吳守將吳良御之,戒諸將勿輕動。 頃之,士誠兵陣于江濱,良命弟禎率一軍出北門與戰,鋒才交,復遣元帥王子明率壯士出南門合擊之。 士誠不能支,遂敗,溺死甚眾。

癸酉,吳將邵榮攻湖州,屢敗張士誠兵,其將李伯升斂兵退守,攻之,弗克,乃還屯臨安。

辛巳,樞密副使多爾濟以賊犯順寧,命張立將精銳由紫荊關出討,鴉鶻由北口出迎敵。

甲申,叛將梁炳攻辰州,守將和尚擊敗之。 以和尚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

賊由飛狐、靈丘犯蔚州。

庚寅,御史台言:“先是召募義兵,用鈔銀一百四十萬錠,多近侍、權幸冒名關支,率為虛數。 請命軍士,凡已領官錢者,立限出征。 ”詔從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詔博囉特穆爾移兵鎮大同,以為京師捍蔽。

置大都督兵農司,仍置公司十道,專督屯種,以博囉特穆爾領之。 所在侵奪民田,不勝其擾。

台哈布哈之潰兵數萬掠山西,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分兵駐榆次招撫之,其首領悉送河南屯種。

三月,癸己朔,陳友諒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復遣兵陷襄陽路。

甲午,吳下令宥獄囚。

辛丑,京城北兵馬司指揮周哈喇岱與林智和等謀叛,事覺,伏誅。

丁巳,張士誠兵攻建德,吳將硃文忠御之于東門,使別將潛出小北門,間道過鮑婆嶺,由碧雞塢繞出其陣后夾擊,大破之。

方國珍遣郎中張本仁以溫、台、慶元三路獻于吳,且以其次子關為質。 吳國公曰:“古者慮人不從,則為盟誓,明誓不信,變而為質子。 此衰世之事,豈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質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 今既誠心來歸,便當推誠相與,如青天白日,何自懷疑而以質子為哉!”乃厚賜關而遣之。 關后改名明完。

陳友諒遣部將趙普勝寇寧國太平縣,江南總制胡惟賢,命萬戶陳允同、義士江炳叔率鄉兵五千擊敗之。 普勝復寇陵陽、石埭等縣,僉院張德勝與戰于柵江口,復破走之。

壬戌,詔定科舉流寓人名額,蒙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漢人二十名。

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漲。

賊陷金、復等州,司徒、知樞密院事佛嘉努調兵平之。

甲子,毛貴為趙君用所殺。

帝以天下多故,詔卻天壽節朝賀。 皇太子及群臣屢請舉行如故,帝不聽,曰:“俟天下安寧,行之未晚。 卿等無復言。 ”

癸酉,吳兵復池州。

初,趙普勝既陷池州,令別將守之,而自據樅陽水寨,數往來寇掠境上。 元帥徐達患其侵軼,遣院判俞通海等擊敗之,俘其將趙牛兒等,普勝棄舟走陸。 又擒其部將洪鈞等,并獲艨艟數百艘,遂復池州。

吳僉院胡大海率元帥王玉等攻紹興,軍至蔣家渡,遇張士誠兵,擊敗之,獲戰艦五十餘。 又連戰于三山、斗門、白塔寺,皆捷,擒士誠卒五十餘人,恐其叛,悉斬于雙溪之上。

張士誠復攻建德,駐兵大浪灘,吳將硃文忠遣兵由烏龍嶺循胥口而上,擊破之。

庚辰,吳叛將陳保二寇宜興,守臣楊國拒戰,擒保二,檻送寧越,伏誅。

張士誠復遣兵爭建德,據分水嶺;硃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擊破其營。

丁亥,張士誠兵擊常州,守將湯和擊敗之。

己丑,賊陷寧夏路,遂略靈武等處。

張士誠將李伯升攻婺源,吳將孫茂先擊敗之。

五月,壬辰朔,以陝西行台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爾為陝西行台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請巡北邊以撫綏軍民,御史台臣上疏固留,詔從之。

先是中書左丞成遵言:“宋自景祐以來百五十年,雖無兵禍,常設寓試名額以待四方游士。 今淮南、河南、山東、四川、遼陽及江南各省所屬州縣避兵士民,會集京師,如依前代故事,別設流寓鄉試之科,令避兵士民就試,添差試官別為考校,依各處元額,選合格者充之,則無遺賢之患矣。 ”禮部議寓試解額依元額減半。 既而福建鄉試取江西流寓者十五人,察罕特穆爾又請河南舉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貫,依河南元額就陝州應試,從之。

辛亥,吳國公將還建康,召胡大海于紹興,既至,諭之曰:“寧越為浙東重地,必得其人守之。 吾以爾為才,故特命爾守,其衢、處、紹興進取之宜,悉以付爾。 宋巴延布哈在衢州,其人多智術;舒穆嚕伊遜守處州,善用士;紹興為張士誠將呂珍所據;數郡與寧越密邇,爾宜與常遇春同心協力,伺間取之。 此三人皆勍敵,不可忽也。 ”仍命左右司員外侯原善、都事王愷、管句欒鳳綜理錢糧軍務事。

未几,有三人稱趙宋子孫,請再命大海攻紹興,願為內應,吳國公知其詐,命法司拷問,乃張士誠使為間,并其家屬誅之。

山東、河東、河南及關中等處飛蝗蔽天,人馬不能行,所落溝塹盡平,民大飢。

察罕特穆爾圖復汴梁,是月,以大軍次虎牢。 先發游騎,南道出汴南,略歸、亳、陳、蔡;北道出汴東,戰船浮于河,水陸并下,略曹南,據黃陵渡。 乃大發秦兵出函關,過虎牢,晉兵出太行,逾黃河,俱會汴城下,首奪其外城。 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屯杏花營,諸將環城而壘。

劉福通屢出戰,戰輒敗,遂嬰城以守。 察罕特穆爾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軍跳梁者略城而東,福通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擊,敗之。 又令弱卒立柵外城以餌敵,敵出爭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縱鐵騎突擊,悉擒其眾。 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陳友諒弟友德營于信州城東,繞城植木柵,急攻之。 巴延布哈德濟日夜與賊鏖戰,糧竭矢盡而氣不少衰。 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詔!”參謀該里丹臨城問何來,曰:“江西來。 ”該里丹曰:“如此,乃賊耳。 吾大元臣子,豈受爾偽詔!汝不聞張睢陽事乎!”偽使者不應而去。 時軍民唯食草苗、荼紙,既盡,括靴底煮食之,又盡,羅掘鼠雀及殺老弱以食,然猶出兵大破賊。

六月,王奉國來攻城,晝夜不息者逾旬。 巴延布哈德濟登城麾兵拒之。 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支,萬戶顧馬兒以城叛,城遂陷。 席閏出降,大聖努、該里丹皆死之。 巴延布哈德濟力戰不勝,遂自刎。 部將蔡誠,盡殺妻子,與蔣廣奮力巷戰,誠遇害,廣為奉國所執。 愛廣勇敢,使之降,廣曰:“我寧為忠死,不為降生。 汝等草中一盜爾,吾豈屈汝乎?”奉國怒,磔廣于竿,廣大罵而絕。 時義兵陳受戰敗,為賊所擒,亦痛罵不屈,賊焚之。

先是巴延布哈德濟之援信州也,嘗南望泣下曰:“我為天子司憲,視彼城之危急,忍坐視乎!吾所念者,太夫人耳。 ”即入拜其母鮮于氏曰:“兒今不得事母矣!”母曰:“爾為忠臣,吾即死,何憾!”巴延布哈德濟因命子額森布哈奉其母間道入福建,以江東廉訪司印送行台御史,遂力守孤城而死,謚曰桓毅。

甲子,張士誠將呂珍圍諸全州,胡大海自寧越率兵救之。 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奪堰,反以灌珍。 珍勢蹙,乃于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許之。 王愷謂大海曰:“彼猾賊難信,不如因而擊之,可大勝也。 ”大海曰:“吾已許人而背之,不信,縱其去而擊之,不武。 ”遂引兵還。

是月,吳僉院俞通海攻趙普勝,不克而還。 諸將患之,吳國公曰:“普勝勇而無謀,陳友諒挾主以令眾。 上下之間,心懷疑貳,用計以離之,一夫之力耳。 ”時普勝有門客,頗通術數,常為普勝畫策,普勝倚為謀主。 乃使人陽與客交而陰間之,又致書與客,故誤達普勝,普勝果疑客,客懼,不能安,遂來歸。 于是厚待客,客喜過望,傾吐其實,盡得普勝生平所為,乃重以金幣資客,潛往說友諒所親以間普勝。 普勝不知,見友諒使者,輒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諒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遼陽賊勢張甚,起前中書右丞相綽斯戩為遼陽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吳同僉樞密院常遇春攻衢州,建奉天旗,樹柵,圍其六門,造呂公車、仙人橋、長木梯、懶龍爪,擁至城下,高與城齊,欲階之以登;又于大西門、大南門城下穴地道攻之。 守臣廉訪使宋巴延布哈等悉力備御,以束葦灌油燒呂公車,架千斤稱鉤懶龍爪,用長斧以砍木梯,筑夾城以防穴道。 遇春政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門甕城,毀其所架砲,督將士攻圍益急。

戊申,命國王囊嘉特、中書平章政事佛嘉努、額森布哈、知樞密院事赫嚕等統領特默齊軍進征遼陽。

趙君用既殺毛貴,貴黨續繼祖自遼陽入益都;丙辰,殺趙君用,遂與其所部自相仇敵,彭早住不知其所終。

是月,以張士信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餘黨陷歸州。

庚午,吳將硃文遜、秦友諒攻無為州,取之。

察罕特穆爾諜知汴梁城中食且盡,乃與諸將閻思孝、李克彝、虎林赤等議分門而攻。 戊寅夜,將士鼓勇登城,斬關而入,遂拔之。 劉福通奉其主小明王從數百騎出東門遁走,仍據安丰。 獲偽后及賊妻子數萬,偽官五千,符璽、印章、寶貨無算。 全居民二十萬,軍無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 獻捷京師,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樞密院事、陝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 詔告天下。

察罕特穆爾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鎮關陝、荊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營壘旌旗,相望數千里。 乃日修車船,繕兵甲,務農積谷,訓練士卒,謀大舉以復山東。

乙卯,蝗自河北飛渡汴梁,食田禾盡。

九月,癸巳,以中書平章政事特哩特穆爾為陝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吳奉國上將軍徐達,僉院張德勝,率兵自無為州登陸,夜至浮山寨,敗趙普勝別將于青山。 追至潛山,陳友諒遣參政郭泰渡沙河逆戰,德勝復大破之,斬郭泰,遂克潛山,命將守之。

乙未,陳友諒殺其將趙普勝。

初,友諒既忌普勝,又有言普勝欲歸吳者。 及是憤潛山之敗,友諒益欲殺普勝,乃詐以會軍為期,自至安慶圖之。 普勝不虞友諒之圖己,聞其至,且燒羊出迎,于雁水義登舟見友諒,友諒遂執而殺之,并其軍。

乙巳,以湖南北、浙東西四道廉訪司之地皆陷,詔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貫天。

丁未,吳取衢州路。

時常遇春圍城兩月餘,攻擊無虛日。 樞密院判張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約降,是夕,斌潛出小西門,迎吳軍入城。 宋巴延布哈不知其降,猶督兵拒戰。 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眾遂潰。 總管馮浩赴水死,宋巴延布哈及院判都尼等被執。 改衢州路為龍游府,進遇春僉樞密院。

甲寅,吳遣博士夏煜授方國珍福建行省平章,其弟國瑛參政,國鈱僉樞密分院事,各給符印,仍以所部兵馬城守,候命征討。 煜至慶元,國珍欲不受,業已降;欲受之,又恐見制;乃詐稱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職,遇使者亦頗倨。 惟國鈱開院署事。

自中原喪亂,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書巴延特穆爾、戶部尚書曹履享,以御酒、龍衣賜張士誠,征海運糧。 巴延等至杭州,傳詔令方國珍具舟以運,而達實特穆爾總督其事。 既而士誠慮國珍載粟不入京,國珍又恐士誠掣其舟,乘虛襲己,互相猜疑。 巴延往來開諭,二人乃奉詔。

冬,十月,庚申朔,詔京師十一門皆筑甕城,造吊橋。

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吳元帥俞廷玉率兵攻安慶,不克,卒于軍。 廷玉,僉院通海之父也。

張士誠兵攻江陰,吳守將吳良遣萬戶聶貴、蔡顯率眾間道出無錫三山絕其后,士誠兵遁去。

張士信大發浙西諸郡民筑杭州城,分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糧遠役,而督事長吏復藉之酷斂,鞭扑棰楚,死者相望。 自七月興工,至是月始畢,僚屬為立碑以紀功。

初,嘉興通判繆思恭,當張士信來攻,楊鄂勒哲命典火攻,官軍大捷。 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統所屬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數十百丈。 思恭每作則先人,止則后眾,勞來督罰,殊得眾心,視他所筑倍堅好,士信亦無奈何。 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猶未輟,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獨勞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禮絕百司,猶日夕敬共王事,況小民,敢偷餘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錐,何怪杉青閘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國家借此得成獎順之典。 若念杉青之役,猶恨不力,縱逸平章耳!”士信曰:“別駕好將息,言及杉青,猶使人肉跳不止。 ”

十一月,壬寅,吳兵取處州路。

初,經略使李國鳳至浙東,承制拜舒穆嚕伊遜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以守處州。 吳國公既定寧越,即命耿再成駐兵縉云之黃龍山,謀取處州。 至是僉院胡大海帥師入境,伊遜遣元帥葉琛屯桃花嶺,參謀林彬祖屯葛渡,鎮撫陳仲賢、照磨陳安屯樊嶺,元帥胡深守龍泉,以拒敵。 久之,右司郎中劉基棄官而歸,伊遜無可與謀者,將士怠弛,皆無斗志。 大海乃出軍抵樊嶺,與再成合攻之,連拔桃花嶺、葛渡二寨,進薄城下。 伊遜戰敗,棄城走,將士皆潰散。 遂克處州。

胡大海部將繆美,分兵略定諸縣,得葉琛,使諭胡深曰:“吾王,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時自附,將誰與僇力!且去年爾之眾戰而大敗,今年我之師不戰而勝,則天意亦可見矣。 與其險阻偷生旦夕,何如改圖,可以保富貴也!”深然之,乃出降。 龍泉、慶元皆平。

戊申,陳友諒兵陷杉關。

十二月,甲子,張士誠以分水之敗,復遣其將據新城三溪結寨,數出寇掠,吳元帥何世明擊破之,斬其將,分水兵潰去。 自是士誠不敢窺嚴、婺。

戊辰,吳國公命僉院常遇春帥師攻杭州。

杭民尚奢侈,無蓄積,城門既閉,米旋盡,糟糠與米價等。 既而糟糠亦盡,以油車糠餅搗屑啖之,餓死者十六七。

知樞密院事烏蘭哈達領台哈布哈軍,其所部方托克托與弟方巴特穆爾時保遼州,烏蘭哈達屯孟州。 是月,與察罕特穆爾部將班布爾實等交兵,已而烏蘭哈達獨引達勒達軍還京師,方托克托等乃從博囉特穆爾。

先是陳友諒破龍興,其偽主徐壽輝欲徙居之。 友諒恐其來不利于己,遣人尼其行,壽輝不得已而止。 至是壽輝復欲往,友諒仍遣人止之,壽輝不聽,引兵發漢陽。 行次江州,友諒陽遣使出迎,而陰伏兵于城西門外,壽輝既入,門閉,伏發,盡殺其部屬。 以江州為都,奉壽輝居之,友諒自稱漢王,立王府于城西隅,置官屬。 自此事權一歸于友諒,壽輝但擁虛位而已。

上都宮闕既廢,是歲以后,帝不復時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軍國之事,皆其所臨決。 皇后奇氏乃謀內禪,遣資政院使保布哈諭意于丞相泰費音,泰費音不答,皇后又召泰費音至宮中,舉酒申前意,泰費音終依違而已。 太子欲去之,知樞密院事努都爾噶聞而嘆曰:“善人,國之紀也。 苟去之,國將何賴乎!”數于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志不得逞。

會努都爾噶卒,太子遂決意去泰費音,以中書左丞成遵及參知政事趙中,皆泰費音所用,兩人去則泰費音之黨孤。 于是監察御史邁珠、僧格實哩承望風旨,嗾寶坻縣尹鄧守禮、弟子初等誣告遵、中與參議蕭庸等六人皆受贓,太子命御史台、大宗正府等官雜問之,鍛煉使成獄,遵等皆杖死,中外冤之。 泰費音知勢不可留,數以疾辭位。 后數年,御史台臣辯明遵等誣枉,詔給還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納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抵黑水洋,阻風而還。 至是復由海道趨直沽,山東俞寶率戰艦斷糧道,納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眾于海口,遂抵京師。 帝遣使勞以上尊,皇太子亦饋酒脯。 而納琳感疾日亟,卒于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師有鴟鴞百群,夜鳴至曉,連月乃止。 居庸關子規啼。

錢清場鹽司會稽楊維楨遷江西儒學提舉,未上,值兵亂,避地杭州。 張士誠聞其名,欲見之,維楨謝不往,復書斥其所用之人。

其略曰:“閣下乘亂起兵,首倡大順,以獎王室。 淮、吳之人,萬口一辭,以閣下之所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殺,一也;聞善言則拜,二也;儉于自奉,三也;厚給吏祿而奸貪必誅,四也。 此東南豪杰望閣下之可與有為者也。 然賢人失職,四民失業者尚不少也。 吾惟閣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動民力以搖邦本,用吏術以括田租,銓放私人不承制,出納國廩不上輸,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復貳也。 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喪邦,閣下不可以不省也。

“況為閣下之將帥者,有生之心,無死之志矣;為閣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無恤下之政矣;為閣下之親族姻黨省,無祿養之法,有行位之權矣。 有假佞以為忠者,有托詐以為直者,有飾貪虐以為廉良者。 閣下信佞為忠,則靳尚用矣;信詐為直,則趙高用矣;信貪虐為廉良,則跖、掖鴘抾i,隨、夷者退矣。 又有某繡使拜寇而乞生,某太守望敵而先退,閣下禮之為好人,養之為大老,則死節之人少,賣國之人眾矣。 是非一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觀閣下左右參議贊密者,未見其砭切政柄,規進閣下于遠大之域者,使閣下有可為之時,有可乘之勢,而訖無有成之效,其故何也?為閣下計者少而為身謀者多也。

“閣下身犯六畏,舋隙多端,不有內變,必有外禍,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閣下狃于小安而無長慮,東南豪杰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祿不干于閣下,惟以東南切望于閣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誤人之域,則小伯可以為錢鏐,大伯可以為晉重耳、齊小白也。 否則麋鹿復上姑蘇台,始憶維楨之言,於乎晚唉!”眾惡其切直,目為狂生。

時四境日蹙,朝廷方倚達實特穆爾為保障,而納賄不已,維楨上書諷之,由是不合。 久之,乃徙居松江。


順帝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春,正月,己丑朔,察罕特穆爾請以鞏縣改立軍州萬戶府,招民屯種,從之。

御史大夫魯達實、中丞耀珠奏:“今后各處從宜行事官員,毋得陰挾私仇,明為舉索,輒將風憲官吏擅自遷除,侵擾行事,沮壞台綱。 ”從之。

己亥,夏煜自慶元還建康,言方國珍奸詐狀,非兵威無以服之。 吳國公曰:“吾方致力姑蘇,未暇與校。 ”乃遣都事楊憲、傅仲章往諭之曰:“及今能滌心改過,不負初心,則三郡之地,庶几可保。 不然,吾恐汝兄弟敗亡,妻子為修,徒為人所指笑也。 ”國珍不省。

癸卯,大寧路陷。

乙卯,會試舉人,知貢舉平章政事巴特瑪實哩、同知貢舉翰林學士承旨李好文、禮部尚書許從宗、考試官國子祭酒張翥等言:“舊例,各處鄉試舉人,三年一次,取三百名,會試取一百名。 今歲鄉試所取,比前數少,止有八十八名,會試三分內取一分,合取三十名,請于三十名外添取五名。 ”從之。

是月,張士誠破濠州,遣其將李濟據之,尋又破泗、徐、邳等州。

二月,戊午朔,中書左丞相泰費音罷為太保,俾養疾于家。 御史台言:“時事艱危,正賴賢材弘濟,泰費音以師保兼相職為宜。 ”帝不能從。

會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倡亂,騷動北邊,勢逼上都,皇太子乃言于帝,命泰費音留守上都,實欲置之死地。 泰費音遂往,有同知太常院事托歡者,泰費音子額森呼圖克故將也,聞陽翟王將至,乃引兵縛王至軍前,泰費音不受,令生致闕下,北邊遂寧。

初,努都爾噶臥病,謂人曰:“我疾固不起,而泰費音亦不能久于位,可嘆也!”至是其言乃驗。

庚申,福建行省參政袁天祿,遣古田縣尹林文廣以書納款于吳。

時義兵萬戶賽甫鼎、阿里密鼎據泉州,陳友諒兵入杉關,攻邵武、汀州、延平諸郡縣,群盜乘勢竊發,閩地騷動。 天祿知國勢不振,故遣文廣由海道來納款,而福清州同知張希伯亦遣人請降,吳國公皆厚賞之,遣還招諭。

是月,吳將徐達克高郵,尋復失之。

三月,戊子朔,田丰陷保定路。

彗見東方。

吳改淮海翼為江南等處分樞密院,以繆大亨同僉院事,總制軍民。 大亨有治才,寬厚不撓,多惠愛及人,至于禁戢暴強,剖折獄訟,皆當其情,民皆悅之。

甲午,廷試進士三十五人,賜邁珠、魏元禮等及第、出身有差。

乙巳,冀寧路陷。

壬子,復拜遼陽行省左丞相綽斯戩為中書右丞相。

時帝益厭政,而宦者保布哈乘間用事,為奸利,綽斯戩因與結構相表里,四方警報及將臣功狀,皆壅不上聞。

是月,吳征青田劉基、龍泉章溢、麗水葉琛、金華宋濂至建康。

初,吳國公至婺州,召見濂,及克處州,胡大海荐基等四人,即遣使以書幣征之。 時總制孫炎先奉命聘基,使者再往反,不起,炎為書數千言,陳天命以諭基,基乃與三人者同至。 入見,吳國公甚喜,賜坐,勞之曰:“我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紛爭,何時定乎?”溢對曰:“天道無常,惟德是輔,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公稱善。 基陳時務十八事,且言:“明公因天下之亂,崛起草昧間,尺土一民,無所憑借,名號甚光明,行事甚順應,此王師也。 我有兩敵,陳友諒居西,張士誠居東。 友諒包饒、信,跨荊、襄,几天下半,而士誠僅有邊海地,南不過會稽,北不過淮揚,首鼠竄伏,陰欲背元,陽則附之,此守虜耳,無能為也。 友諒劫君而脅其下,下皆乖怨;性剽悍輕死,不難以其國嘗人之鋒,然實數戰民疲;下乖則不歡,民疲則不傅,故漢易取也。 夫攫獸先猛,擒賊先強,今日之計,莫若先伐漢。 漢地廣大,得漢,天下之形成矣。 ”吳國公大悅曰:“先生有至計,毋惜盡言。 ”于是設禮賢館以處基等,寵禮甚至。

吳國公嘗問郎中陶安曰:“此四人者,于汝何如?”安曰:“臣謀略不如基,學問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 ”公然之,復多其能讓。

吳國公召常遇春于杭州。

遇春之出師也。 吳國公戒之曰:“克敵在勇,全勝在謀。 昔關羽號萬人敵,為呂蒙所破,為無謀也,爾宜深戒之。 ”及攻杭州,戰數不利,故召還。

夏,四月,庚申,命大司農司都事樂元臣招諭田丰,至其軍,為丰所害。

辛未,僉行樞密院事張居敬復興中州。

五月,丁亥朔,日有食之,雨雹。

乙未,陳友諒將羅忠顯陷辰州。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一萬石至京師,由是方面之權悉歸士誠,丞相達實特穆爾尸位而已。

陳友諒兵攻池州,吳將徐達等擊敗之。

初,友諒既殺趙普勝,即有窺池州之意。 吳國公察知之,遣使謂達與常遇春曰:“友諒兵旦暮且至,爾當以五千入守城,遣萬人伏九華山下,俟彼兵臨城,城上揚旗鳴鼓,發伏兵往絕其后,破之必矣。 ”至是友諒兵果至,其鋒甚銳,直造城下。 城上揚旗鳴鼓,伏兵悉起,緣山而出,循江而不,絕其歸路;城中出兵夾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三千餘人。 遇春曰:“此皆勍敵,不殺,為后患。 ”達不可,以狀聞。 吳國公遣使諭諸將釋之,而遇春先以夜坑殺之,止存三百人,吳國公聞之不懌,命悉放還。

閏月,丙辰朔,陳友諒率舟師攻太平,守將樞密院判花云與硃文遜等以兵三千拒戰,文遜死之。 友諒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迫城西南,士卒緣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 云被執,縛急,怒罵曰:“賊奴,爾縛吾,吾主必滅爾,斫爾為膾也!”遂奮躍,大呼而起,縛皆絕,奪守者刀,連斫五六人。 賊怒,縛云于舟檣,叢射之,云至死罵賊不絕口。 院判王鼎,知府許瑗,俱為友諒所執,亦抗罵不屈,皆死之。

云自濠州隸麾下,每戰輒立奇功。 因命宿衛,常在左右。 至是出守太平,遂死于難,年三十九。 妻郜氏,一子煒,生始三歲。 戰方急,郜氏會家人,抱兒拜家廟,泣謂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夫死,吾寧獨生!然花氏惟此一兒,為我善護之。 ”云被執,郜氏赴水死。

文遜,吳國公養子也。 瑗,饒州樂平人。 鼎初為院判儀真趙忠養子,襲忠職,守太平,尋復姓王氏,至是與云并死于難。

戊午,陳友諒殺其主徐壽輝而自立。

友諒之攻太平也,挾壽輝以行。 及太平既陷,急謀僭竊,乃于采石舟中使人詣壽輝前,佯為白事,令壯士持鐵錘自后擊之,碎其首。 壽輝死,友諒遂以采石五通廟為行殿,稱皇帝,國號漢,改元大義,仍以鄒普勝為太師,張必先為丞相,張定邊為太尉。 群下立江岸,草次行禮,直大雨至,冠服皆濡濕,略無儀節。

庚申,陳友諒遣人約張士誠同侵建康,士誠未報,友諒自采石引舟師東下,建康大震。

獻計者或謀以城降,或以鐘山有王氣,欲奔據之,或言決死一戰,戰不勝,走未晚也,獨劉基張目不言。 吳國公心非諸將議,召基入內問計,基曰:“先斬主降及奔鐘山者。 ”公曰:“先生計安出?”基曰:“天道后舉者勝。 吾以逸待勞,何患不克!明公若傾府庫以開士怒,至誠以固人心,伏兵伺隙擊之,取威制勝,以成王業,在此舉也。 ”公意益決。

或議先復太平以牽制之,公曰:“不可,太平吾新筑壘,濠塹深固,陸攻必不破,彼以巨艦乘城,故陷。 今彼據上游,舟師十倍于我,猝難復也。 ”

或勸自將迎擊,公曰:“不可,敵知我出,以偏師綴我,而以舟師順流趨建康,半日可達,吾步騎亟引還,已窮日矣。 百里趨戰,兵法所忌,非良策也。 ”乃馳諭胡大海以兵搗信州以牽其后,而召指揮康茂才諭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命。 ”公曰:“汝舊與友諒游,今友諒入寇,吾欲速其來,非汝不可。 汝今作書偽降,約為內應,且招之速來,給告以虛實,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勢。 ”茂才曰:“諾。 家有老閽,舊嘗事友諒,使賚書往,必信。 ”公以語李善長,善長曰:“方懮寇來,何更速之?”公曰:“二寇合,吾何以支?惟速其來而先破之,則士誠膽落矣。 ”

閽者至友諒軍,友諒得書,甚喜,問:“康公今何在?”閽者曰:“見守江東橋。 ”又問:“橋何如?”曰:“木橋也。 ”乃與酒食遣還,謂曰:“歸語康公,吾即至,至則呼老康為驗。 ”閽者諾,歸,具以告。 公喜曰:“賊入吾彀中矣。 ”乃命善長夜撤江東橋,易以鐵石。 比旦,橋成。

有富民自友諒軍中逸歸者,言友諒問新河口道路,即令張德勝跨新河,筑虎口城以守之,命馮國勝、常遇春率帳前五翼軍三萬人伏石灰山側,徐達等陳兵南門外,楊璟駐兵大勝港,張德勝、硃虎率舟師出龍江關外。 公總大軍屯盧龍山,令持幟者偃黃幟于山之左,偃赤幟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則舉赤幟,舉黃幟則伏兵皆起。 ”各嚴師以待。

乙丑,友諒舟師至大勝港,楊璟整兵御之。 港狹,僅容二舟入,友諒以舟不得并進,遽引退,出大江,徑沖江東橋,見橋皆鐵石,乃驚疑,連呼老康,無應者,知見始,即與其弟友仁率舟千餘向龍灣,先遣萬人登岸立柵,勢甚銳。 時酷暑,公衣紫茸甲,張蓋督兵,見士卒流汗,命去蓋。 眾欲戰,公曰:“天將雨,諸軍且就食,當乘雨擊之。 ”時天無云,人莫之信。 忽云起東北,須臾,雨大注。 赤幟舉,下令拔柵,諸軍競前拔柵,友諒麾其軍來爭。 戰方合而雨止,命發鼓,鼓大震,黃幟舉,國勝、遇春伏兵起,達兵亦至,德勝、虎舟師并集,內外合擊,友諒軍披靡,不能支,遂大潰。 兵走登舟,值潮退,舟膠淺,猝不能動,殺溺死無算,俘其卒二萬餘,其將張志雄、梁鉉、喻興、劉世衍等皆降,獲巨艦百餘艘。 友諒乘別舸脫走,得茂才書于其所棄舟臥席下,公笑曰:“彼愚至此,可嗤也。 ”

志雄本趙普勝部將,善戰,號長張,嘗怨友諒殺普勝,故龍灣之戰無斗志。 及降,言于公曰:“友諒之東下,盡撤安慶兵以從。 今之降卒,皆安慶之兵,友諒既敗走,安慶無守御者。 ”公乃遣達、國勝、德勝等追友諒,又命元帥余某等取安慶。 德勝追及友諒于慈湖,縱火焚其舟。 至采石,復戰,德勝死。 國勝以五翼軍蹴之,友諒與張定邊出皁旗軍迎戰,又敗之。 友諒晝夜不得息,遂棄太平遁去,達追至池州而還。 余某遂取安慶,守之。 友諒還至江州,據以為都。 德勝,廬州梁縣人也。

戊寅,吳兵取信州路。

初,吳國公命胡大海搗信州,大海遣元帥葛俊率兵往。 道過衢州,都事王愷止俊,乘驛至金華謂大海曰:“廣信為友諒門戶,彼既傾國入寇,寧不以重兵為守!非大將統全軍以臨之不可。 今偏師嘗敵,設若挫衄,非獨廣信不可下,吾衢先驛騷矣。 ”大海然之,乃親率兵攻信州。 至靈溪,城中步騎數千出迎戰,大海擊敗之。 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從潰,遂克之。 先是招安郡縣,將士皆征糧于民,名之曰:“寨糧”,民甚病焉,大海以聞,公亟命罷之。

吳置儒學提舉司,以宋濂為提舉,吳國公命長子標從受經學。

濂首以文學受知,恆侍公左右,嘗命講《春秋左氏傳》,濂進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貶惡之書,苟能遵行,則賞罰適中,天下可定也。 ”

六月,己丑,命博囉特穆爾部將方托克托守御嵐、興、保德等州。 又詔:“今后察罕特穆爾與博囉特穆爾部將,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地,因而仇殺,方托克托不得出嵐、興界,察罕特穆爾亦不得侵其地。 ”

辛亥,吳更筑太平城。

初,太平城俯瞰姑溪,故陳友諒舟師得緣尾攀堞而登,至是常遇春復太平,乃移城去姑溪二十餘步,增置樓堞,守御遂固。

婺州之失也,舒穆嚕伊遜之母為吳將所獲,令其弟以書招伊遜,伊遜不至。 及破處州,伊遜將數十騎出走,至建寧,聚兵欲圖恢復,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為,嘆曰:“處州,吾所守也,今吾勢窮,無所往,不如還處州,死亦為處州鬼耳!”遂以兵攻慶元,耿再成擊敗之。 伊遜眾潰,走竹口,欲還福建,道經桃花坑,為鄉兵所邀擊,伊遜力戰死,其部將李文彥收葬其尸。 孫炎以聞,吳國公嘉其盡忠死事,遣使祭之,復處州民所立生祠。

張士誠遣其將呂珍率舟師自太湖入陳瀆港,分兵三路攻長興。 吳守將耿炳文親率精兵擊敗之,獲甲仗船艦甚眾。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六
【元紀三十四】 起上章困敦七月,盡玄黓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秋,七月,辛酉,博囉特穆爾敗賊王士誠于台州。

乙丑,陳友諒浮梁守將于光等以其縣降于吳。

乙亥,詔博囉特穆爾總領達勒達漢兒軍馬,為總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囉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北,察罕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詔:“諸處所在權攝官員,專務漁獵百姓,今后非朝廷允許,不得之任。 ”

庚戌,詔:“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樞密院事,提調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

九月,乙卯朔,詔遣參知政事額森布哈等往諭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令講和。 時博囉特穆爾調兵自石嶺關直抵冀寧,圍其城三日,復退屯交城。 察罕特穆爾調參政閻奉先引兵與戰,已而各于石嶺關南北守御。

壬戌,賊陷孟州,又陷趙州,攻真定路。

癸未,賊復犯上都,右丞孟克特穆爾引兵擊之,敗績。

僉山南道肅政廉訪司張楨,嘗劾額森布哈及樞密院副使托克托穆爾、治書侍御史努努弄權誤國之罪,不報。 及額森布哈等受和解之命,見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方構兵,中道遷延不進,楨又言:“額森布哈等貪懦庸鄙,苟懷自安,無懮國致身之忠。 朝廷將使二家釋憾,協心討賊,此國之大事。 謂宜風馳電走,而乃迂回退懾,枉道延安以西,繞曲數千里,遲遲而行。 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涂地,實奉使者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時危。 ”亦不報。 楨乃慨然嘆曰:“天下事不可為矣!”即辭去,結茅安邑山谷間,不復言時事。

是月,張士誠兵侵諸全,吳元帥袁實戰死。

黃岡人歐普祥,故徐壽輝將也,性殘暴,所過室廬皆焚蕩俘掠無遺,壽輝使守袁州。 陳友諒弒壽輝,征兵于普祥,普祥不聽其節制,乃以袁州降于吳。 友諒聞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與部將劉仁、黃彬擊敗其眾,獲友仁,鞭而囚之。 友諒懼,遣其太師鄒普勝與普祥和,約各守其境,普祥乃釋友仁歸。

冬,十月,甲申,以張良弼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討南陽、襄、樊。

詔博囉特穆爾守冀寧,博囉特穆爾遣保保等倍道趨之,守者不納。 己亥,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等,以兵攻博囉特穆爾之軍于冀寧,博囉特穆爾軍戰敗。 時詔以冀寧畀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以為用兵數年,惟藉冀晉給其軍,以致盛強,苟與之,則彼得以足兵足食,而己無以為資。 乃托言用師汴梁,尋渡河就屯澤潞拒之,調延安軍交戰于東勝州,再遣班布爾實以兵援之。 班布爾實謂:“彼軍奉詔而來,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爾怒,殺之。

十一月,甲寅朔,黃河清,凡三日。

博囉特穆爾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爾拒之。

癸酉,賊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廣平路陷。

吳國公復遣夏煜以書諭方國珍。

是歲,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擁兵數十萬,屯于穆爾古楚之地,將犯京畿,使來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國璽付我,我當自為之。 ”帝遣報之曰:“天命有在,汝欲為則為之。 ”命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等將兵擊之,不克。 軍士皆潰,圖沁特穆爾走上都。

關先生、沙劉二、破頭潘兵入高麗,王王都出奔耽羅。 其臣納女請降,將校皆以女子配之,軍士遂與高麗為姻婭,恣情往來,高麗人因各藏其馬。 一夕,傳王令,除高麗聲音者不殺,其餘并殺之。 關先生、沙劉二皆死,惟破頭潘及裨將左李率輕騎萬人,從間道直走西京,降博囉特穆爾,聽其調遣,后乃降于庫庫特穆爾。


順帝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一三六一年)

春,正月,癸丑朔,赦天下。

命中書平章政事達實特穆爾、參知政事七十往諭博囉特穆爾罷兵還鎮,復遣使往諭察罕特穆爾,亦令罷兵。 而丞相綽斯戩與資政院使保布哈,默貨無厭,視南北兩家賂遺厚薄而啖之以密旨,南之賂厚,則曰密旨令汝并北,北之賂厚,則曰令汝并南。 由是構怨日深,兵終不解。

乙丑,河南賊犯杞縣,察罕特穆爾討平之。

丁卯,李思齊進兵平伏羌等縣。

吳院判硃亮祖,率兵擊陳友諒平章王溥于饒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還。

吳元帥硃文輝及饒州降將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帥羅友賢攻東流賊壘,擒其將李茂仲,文輝又追襲其守將趙同僉,走之。

二月,甲申,同僉樞密院事特哩特穆爾復永平、灤州等處。

吳改樞密分院為中書分省。 始議立鹽法,置局設官以掌之,令商人販鬻,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資軍餉。

己丑,察罕特穆爾駐兵霍州,攻博囉特穆爾。

己亥,吳置寶源局于應天府,鑄大中通寶錢,使與歷代錢兼行,以四百為一貫,四貫為一兩,四文為一錢,其物貨價值,一從民便。

丙午,吳議立茶法,凡產茶郡縣,并令征之。 其法,官給茶引,付諸產茶郡縣,凡商人買茶,具數赴官納錢請引,方許出境貿易,每茶一百斤,輸錢二百。 郡縣籍記商人姓名,以憑勾稽。

巴特勒布哈以廉訪使久居廣東,專恣自用,詔以鄂勒哲圖等為廉訪司官,而除巴特勒布哈為江南行台侍御史。 巴特勒布哈不受命,盡殺鄂勒哲圖等。 唯廉訪使董鑰哀請得免。

三月,癸酉,察罕特穆爾調兵討永城縣,又駐兵宿州,擒賊將梁綿住。

泗州守將薛顯,以城降于吳。

先是吳遣夏煜往諭方國診,戊寅,國珍使者來謝,且以金玉飾馬鞍輿獻,吳國公曰:“吾今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粟米布帛,其他玩寶,非所好也。 ”卻其獻。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一萬石至京師。

博囉特穆爾罷兵還,遣圖魯卜等引兵據延安,以謀入陝。

張良弼出南山義谷,駐藍田,受節制于察罕特穆爾。 良弼又陰結陝西行省平章定珠,聽丞相特哩特穆爾調遣,營于鹿台,察罕特穆爾聞而銜之。

夏,四月,辛已朔,日有食之。

以張良弼為陝西行省參知政事。

察罕特穆爾遣其子副詹事庫庫特穆爾貢糧至京師,皇太子親與定約,遂不復疑。 庫庫,本察罕甥也,姓王氏,名保保,察罕養以為子。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齊遣兵擊敗之。

乙亥,察罕特穆爾以兵侵博囉特穆爾所守之地。

是月,李武、崔德等降于李思齊。

吳命同僉硃文忠城嚴州。 時抗州為張士誠所據,距嚴密邇,故筑城為守備。

陳友諒將李明道犯信州,聞吳將胡大海在浙東,懼其來援,乃遣兵據玉山之草坪鎮以拒敵;夏德潤出兵爭之,戰死。

六月,乙未,熒惑、歲星、太白聚于翼。

察罕特穆爾諜知山東群盜自相攻殺,而濟寧田丰降于賊,欲總兵討之,七月,丙申,輿疾自陝抵洛,大會諸將議師期,發并州軍出井徑,遼、沁軍出邯鄲,澤、潞軍出磁州,懷,衛軍出白馬,及汴、洛軍水陸俱下,分道并進,而自率鐵騎,建大將旗鼓,渡孟津,逾覃懷,鼓行而東,復冠州、東昌。

丙午,吳雄鋒翼元帥王思義,克鄱陽之利陽鎮,遂會鄧愈兵攻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吳守將胡德濟,以兵少閉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 大海即帥兵由靈溪以進,德濟乃引兵出城與明道戰,大海縱兵夾擊,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漢二,送硃文忠。 漢二,溥之弟也。 文忠令為書以招溥,復送之建康,吳國公皆仍其舊職,用為鄉導以取江西。

秋,七月,甲子,吳國公以都事范常為太平府知府,諭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數罹兵革,疲勞甚矣,當有以安集之,使各得所。 ”常之官,興學恤民,以簡易為治。 官廩有谷數千石,請以給民乏種者,秋稔輸官,公私俱足。

己巳,忻州西北有赤氣蔽天如血。

壬申,陳友諒知院張定邊陷安慶,吳守將余某戰敗,奔還建康,吳國公怒,斬之。

八月,甲申,吳將鄧愈克浮梁,陳友諒守將侯邦佐等棄城走。 院判于光復攻樂平州,友諒總管蕭明率眾拒戰,光擊敗,擒之,遂克樂平。

吳將胡大海率兵攻紹興,部將張英,恃勇輕進,至城下,遇伏被執,死之。 大海圍城久不下,乃引還。

乙酉,大同路北方夜有赤氣蔽天,移時方散。

先是硃文忠送李明道至,吳國公問;“陳氏何如?”明道具言:“友諒弒主,將士離心,且政令不一,擅權者多。 驍勇之將如趙普勝者,又忌而殺之,雖有眾,不足用也。 ”及安慶之陷,公遂決意伐之,召諭諸將,各厲士卒以從。 徐達進曰:“師直為壯,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劉基亦言于公曰:“昨觀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師勝之兆也。 ”

公于是命徐達、常遇春等先發;庚寅,親乘龍驤巨艦,率舟師溯流而上,友諒江上斥候,望風奔遁。 戊戌,至安慶,敵固守不戰,公以陸兵疑之,乃命廖永忠、張志雄以舟師擊其水寨,破敵舟八十餘艘,遂復安慶,長驅至小孤山,友諒守將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 壬寅,次湖口,遇友諒舟出江偵邏,命常遇春擊之,敵舟退走,乘勝追至江州。 友諒親率兵督戰,公分舟師為兩翼,夾擊友諒,大破之,獲其舟百餘艘。 友諒窮蹙,夜半,挈妻子棄城走武昌。 癸卯,公入江州,復遣達進兵追之。 達聞友諒欲出沔陽戰艦來拒戰,乃屯沌口以遏之。

甲辰,吳遣兵攻南康,克之,改為西寧府。 又分遣將士略各城之未下者,東流、蘄、黃、廣濟、饒州相繼降。

是月,察罕特穆爾率師至鹽河,遣庫庫特穆爾及諸將閻思孝等會關保、浩爾齊軍,由東阿造浮橋以濟,賊以二萬餘眾奪之,關保、浩爾齊且戰且渡,遂拔長清。 以精卒五萬搗東平,東平偽丞相田丰遣崔世英等出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直抵城下。 察罕特穆爾以田丰據山東久,軍民服之,乃遺書諭以逆順之理,丰與王士誠皆降,遂復東平、濟寧,令丰為前鋒,從大軍東討。

時察罕特穆爾猶未渡河,群賊皆聚于濟南,而出兵齊河、禹城以相抗。 察罕特穆爾分遣奇兵間道出賊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濟陽、章丘及瀕海郡邑,乃自將大軍渡河,與賊將戰,大敗之。 棣州俞寶、東昌楊誠皆降,魯地悉定。

吳國公聞之,遣使與察罕特穆爾通好,謂左右曰:“察罕雖假義師,圖恢復,乃與博囉兵爭不解,屢格君命,此豈忠臣之為乎!又聞其好名,如田丰為人傾側,察罕待如心腹,則暗于知人矣。 古之名將,洞察几微,智謀弘遠,使人不可測度,察罕豈知此乎!吾今遣人往與通好,觀其所處何如,然后議之。 ”

九月,辛亥,陳友諒建昌守將王溥等降于吳。

甲寅,吳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興,克之。

戊午,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伏誅。

壬戌,四川賊兵陷東川郡縣,李思齊調兵擊之。

壬申,命博囉特穆爾于保定以東、河間以南從便屯種。

是月,命兵部尚書齊齊克布哈、侍郎韓祺征海運糧于張士誠。

蜀劉楨密言于明玉珍曰:“西蜀形勝,東有瞿唐,北有劍閣,沃野千里。 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耗,大王撫有之,休養傷殘之民,用賢治兵,可以立不世之業,當于此時稱大號以系人心。 ”玉珍駭然曰:“此非我敢望也!”楨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謙讓猶豫,一旦將士思鄉土,瓦解星散,大王誰與建國乎?”玉珍猶不聽。 已而楨復言之,玉珍乃謀以明年僭號。

冬,十月,察罕特穆爾進兵逼濟南城,齊河、禹城皆來降,南道諸將亦報捷。 再敗益都兵于好石橋,東至海濱,郡邑聞風皆送款,濟南乃下。 詔拜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陝西行台中丞如故。

察罕特穆爾令參政陳秉直、劉珪守御河南,而自駐山東,移兵圍益都,環城列營凡數十,大治攻具,百道并進。 賊悉力拒守,察罕特穆爾復掘重塹,筑長圍,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十一月,戊午,吳國公命參政常遇春率兵救長興。

先是張士誠遣其司徒李伯升以眾十餘萬攻長興,水陸并進,城中兵少,不能御。 公在江州,即命華高、費聚等率三路兵往援,而諸軍戰皆不利,遂潰。 耿柄文嬰城固守,左副元帥劉成出戰死。 于是敵復圍城,結九寨,為樓車下瞰城中,取土石填壕隍,放火燒水關,城中晝夜應敵,凡月餘,內外不相聞。 公以圍久不解,故復命遇春往救。

己未,吳遣平章吳弘等攻撫州,陳友諒右丞鄧克明據城拒守,僉院鄧愈自臨川間道夜襲之,黎明至。 兵由東、西、北三門入,克明單騎出南門走,自度不能免,乃詣愈降。 愈留克明于軍中,令其弟志明還新淦,收其故部曲。 克明因請往江州見吳國公,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逃歸新淦。

戊辰,黃河自平陸三門磧下至孟津五百餘里皆清,凡七日。 命秘書少監程徐祀之。

甲戌,吳常遇春兵至長興,李伯升棄營遁。 遇春追擊,俘斬五千餘人。

是月,察罕特穆爾、李思齊遣兵圍鹿台,攻張良弼,詔和解之,俾各還汛地,兵乃解。

十二月,己亥,陳友諒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鄭仁杰詣江州納降于吳。 仁杰言廷瑞之意,以將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既降之后,願不以改屬它人,吳國公有難色,劉基蹴所坐胡床,公悟,乃許諾,以書報曰:“鄭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順之誠,此足下明達也;又恐分散所部屬它將,此足下過慮也。 吾起兵十年,奇士、英才,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審天時,料事機,不待交兵,挺然委身來者,嘗推赤心以待,隨其才任使之,兵少則益之以兵,位卑則降之以爵,財乏則厚之以賞,安肯散其部伍,使人自疑,負來歸之心哉!且以陳氏諸將觀之,如趙普勝驍勇善戰,以疑見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龍灣之役,予所獲長張、梁鉉諸人,用之如故,視吾諸將,恩均義一。 長張破安慶水寨,梁鉉等攻江北,并膺厚賞。 此數人者,自視無復生理,尚待之如此,況如足下以完城來歸者耶!得失之機,間不容發,足下當早為計。 ”

是歲,京師大飢,屯田成,收糧四十萬石。 賜司農丞胡秉彝上尊、金幣以旌其功。


順帝至正二十二年(壬寅,一三六二年)

春,正月,辛亥,胡廷瑞得吳國公書,意遂決,遣其甥同僉康泰至江州降。

甲寅,詔李思齊討四川,張良弼平襄漢。 時兩軍不和,故有是命。

吳國公以胡廷瑞等降,遂發九江,如龍興。 己未,師次樵舍,廷瑞與祝宗遣人賚陳氏所授丞相印及軍民糧儲之數來獻。 辛酉,公至龍興,廷瑞、宗率行省僚屬迎謁于新城門,公慰勞之,俾各仍舊職。 壬戌,公入城,軍令肅然,民皆安堵。 謁孔子廟,過鐵柱觀,復出城開宴于滕王閣。 明日,命存恤鰥寡孤獨,放陳友諒所畜鹿于西山。

戊辰,筑台于城北龍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台下,諭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鋒鏑之下,民罹其殃。 今爾民得骨肉安全,生理無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見天道,先機來歸,為爾民之福也。 陳氏據此,軍旅百需之供,爾民甚苦之。 今吾悉去其弊,軍需供億,俱不以相累。 勻等各事本業,毋游惰,毋作非為以陷刑辟,毋交結權貴以擾害良民,各保父母妻子,為吾良民。 ”于是民皆感悅。

建昌王溥,饒州吳弘,各率眾來見,袁州歐普祥遣其子文廣來見,公厚賜遣之。 鄧克明既逃歸新淦,復收集舊部曲,仍肆劫掠;至是欲復降,恐見誅,乃詐為商賈,乘小舟至龍興城下,潛使人覘可否為去就。 事覺,被執,并獲克明,公責其反覆,囚送建康。

丁卯,詔以太尉鄂勒哲特穆爾為陝西行省左丞相。 仍命察罕特穆爾屯種于陝西。 申諭李思齊、張良弼等各以兵自效。

以額森特穆爾為中書右丞。

辛未,寧州土官陳龍,遣其弟良平率分寧、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寧六縣民兵降于吳;癸酉,守吉安土軍元帥孫本立、曾萬中與其弟粹中,詣龍興納款。 吳國公以本立為江西行省參政,萬中都元帥,粹中行軍指揮,俾還守吉安。

乙亥,陳友諒平章彭時中,以龍泉降于吳,命仍其舊職。

二月,丁丑朔,盜殺陝西行省右丞塔布岱。

癸未,吳金華苗軍元帥蔣英、劉震、李福叛,殺守臣參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愷、總管高子玉。

初,大海下嚴州,震等自桐廬來降,大海喜其驍勇,留置麾下,待之不疑。 至是震等謀亂,以大海遇己厚,未忍發,福曰:“舉大事寧顧私恩乎!”眾從之,以書通衢、處苗帥李佑之等,約以二月七日同舉兵。 是日,蔣英等入分省署,陽請大海觀弩于八詠樓下。 大海出,將上馬,英令其黨鐘矮子跪馬前,陽訴曰:“蔣英等欲殺我。 ”大海未及答,反顧英,英抽出鐵錘,若擊矮子狀,因中大海腦,仆地,英即斷其首,復殺大海子關住。 執王愷,愷正色曰:“吾職居郎署,同守此土,義當死,寧從賊耶!”劉震欲全之,賊黨吳得真與愷有隙,曰:“無自遺患。 ”遂殺愷及其子寅,掾史章誠亦死之。

典吏李斌,懷省印縋城走嚴州,告變于硃文忠,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掾史郭彥仁等率兵討之。 至蘭溪,英等懼,乃驅掠城中子女西走,降于張士誠。 大海養子德濟聞難,引兵奔赴,吳國公即命左司郎中楊元杲至金華,總理軍儲事,文忠亦率將士至,鎮撫其民。

大海長身鐵面,智力過人,嘗自誦曰:“我本武人,不讀書;然吾行軍知有三事,不殺人,不掠人婦女,不焚人廬舍而已。 ”

乙酉,彗見于危,光芒長丈餘,色青白。

丁亥,吳處州苗軍元師李佑之、賀仁得等,聞蔣英等已殺胡大海,亦作亂,殺院判耿再成、都事孫炎、知府王道同及硃文剛等,據其城。 硃文忠聞亂,遣元帥王祐等率兵屯縉云以圖之。

再成累著勞績,自偏裨擢居帥職。 至是佑之等叛,再成方與客飯,聞變即上馬,收兵不及,迎賊罵曰:“賊奴,國家何負于汝,乃敢反耶!”賊爭刺再成,再成揮劍連斷數槊,兵及其頸,墮馬,大罵不絕口死。 炎初被執,幽空室中,賊環守脅之降,炎不屈。 仁得以炙雁斗酒饋炎,炎不受,大罵曰:“今日乃為鼠所困!我死,為主;爾反覆賊,死,狗且不食!”守卒怒,拔刀叱炎解衣,炎曰:“此紫綺,乃主上賜我者,吾當服以死。 ”賊遂害之。

辛卯,吳國公既定洪都,乃經度城守,以舊城西南臨水,不利守御,命移入三十步,東南空曠,復展二里餘。 以鄧愈為江西行省參政,留守洪都,萬思誠為行省都事以佐之。 胡廷瑞、張民瞻、廖永堅、傅袎m、潘友慶等從公還建康。

丁酉,彗犯離宮西星,至三月終,光芒長二丈餘。

壬寅,吳國公聞處州之亂,命平章邵榮率兵討之。

是月,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奉詔諭李思齊討四川。 時思齊退保鳳翔,使至,思齊進兵益門鎮;使還,思齊復歸鳳翔。

三月,己酉,明玉珍僭稱帝于蜀,國號大夏,建元天統,立妻彭氏為皇后,子升為太子。 仿周制設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學士、國子監祭酒等官。 以戴壽為塚宰,萬勝為司馬,張文炳為司空,向大享、莫仁壽為司寇,吳友仁、鄒興為司徒,劉楨為宗伯,牟圖南為翰林院承旨。 分蜀地為八道,賦稅十取其一。 開廷試以策士,置雅樂以供郊祀之用。 皆劉楨所為也。

初,張士誠聞蔣英之亂,遣其弟士信率兵萬餘圍諸全州。 吳守將謝再興晝夜鏖戰,未決,乃遣將設伏城外,自引兵出戰,戰既合,伏起,大敗之,擒其將士千餘人。 士信憤,益樂功城,再興慮不能支,告急于浙江行省右丞硃文忠。

時金華叛寇初定,而嚴州逼近敵境,處州又為叛苗所據,文忠自度兵少,不能應援。 聞邵榮將至,乃與都事史炳謀曰:“兵法先聲而后實,今諸全被圍日久,寇勢益盛,而我軍少,非謀不足以制之。 今邵平章來討處州,宜借以張聲勢,亦制寇一奇也。 ”炳曰:“善!”乃揚言右丞徐達與榮領大軍至嚴州,克日進擊,使諜者揭榜于義烏之古朴嶺。 士信兵見之,果驚,謀夜遁。 同僉胡德濟覘知之,密與再興謀,癸丑,發壯士夜半開門出擊,鼓噪從之,寇兵亂走,自相蹂踐及溺死者甚眾。

士信驕侈,不能拊循將士,常載婦人、樂器自隨,日以樗蒲、蹴鞠、酣飲為事,部將往往效之,故至于敗。

甲寅,明玉珍陷云南省治,屯金馬山;陝西行省參政車力特穆爾等擊敗之,擒其弟明二。

癸亥,吳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初,洪都之降,非二人意,既降,復謀叛,時出語咎胡廷瑞,廷瑞反復開諭之,故未即發。 及吳國公還建康,廷瑞恐二人為變,不利于己,乃微言于吳國公,公即發使詣洪都,令二人將所部兵往湖廣,從徐達聽征調。 二人舟次女兒港,遂以其眾叛,適遇商人布船,因掠其布為旗號,進劫洪都,是日暮,至城下,發鼓舉火,攻破新城門。 時鄧愈居故廉訪司,聞變,倉卒以數十騎出走,數與賊遇,且戰且走,從者多遇害。 愈窘甚,從撫州門出,走還建康。 于是都事萬思誠、知府葉琛皆死于難,公聞琛死,痛悼之。 辛未,愈至建康,公遣使詣漢陽,命右丞徐達等還軍討之。

是月,命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位第二,加太尉;張良弼受節制于博囉特穆爾。 李思齊遣兵攻良弼,至于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夏,四月,己丑,禁諸王、駙馬、御史台各官占匿人民,不應差役,以欲修上都宮闕故也。 帝嘗以上都宮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閣,因危素諫而止,至是復大興工役。

吳平章邵榮及元帥王佑、胡深等兵攻處州,燒其東北門,軍士乘城以入。 李佑之自殺,賀仁得走縉云,耕者縛之,檻送建康,伏誅。 處州復平,以王佑守之,榮乃還。

甲午,吳右丞徐達復取洪都府。

時達等師抵城下,祝宗、康泰分兵拒守,達攻破之。 宗走新淦,依鄧克明,后為志明所殺,函其首以獻于吳。 泰走廣信,為追兵所獲,送建康。 泰,胡廷瑞之甥也。 吳國公以廷瑞故,特宥之。

乙未,賊新橋張陷安州,博囉特穆爾請援于朝。

是月,紹興路大疫。

五月,乙已朔,泉州岱布丹據福州路,福建行省平章雅克布哈擊敗之,餘眾航海,還據泉州。 參政陳友定復汀州路。

己未,中書參知政事陳祖仁,請罷修上都宮闕,疏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艱虞多難之時,孰不欲奮發有為,成不世之功,以光復祖宗之業!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順于人心,緩急失宜,舉措未當,雖以之持盈守成,猶或致亂,而況欲撥亂世反之正乎!

“夫上都宮闕,創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經兵火,焚毀殆盡,所不忍言,此陛下所為日夜痛心,亟圖興復者也。 然今四海未靖,瘡痍未瘳,倉庫告虛,財用將竭,乃欲驅疲民以供大役,廢其耕耨而荒其田畝,何異扼其吭而奪之食以速其斃乎!

“陛下追惟祖宗宮闕,念茲在茲,然不思今日所當興復,乃有大于此者。 假令上都宮闕未復,固無妨于陛下之寢處。 使因是而違天道,失人心,或致大業之隳廢,則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輕棄之乎!

“願陛下以生養民力為本,以恢復天下為務,信賞必罰,以驅策英雄;親正人,遠邪佞,以圖謀治道。 夫如是,則承平之觀,不日可復,詎止上都宮闕而已乎!”

丙午,吳命大都督硃文正,統元帥趙德勝等同參政鄧愈鎮洪都;又以阮弘道為郎中,李勝為員外郎,汪廣洋為都事,往佐之,程國儒知洪都府事。 文正至,增浚城池,嚴為守備。

辛未,明玉珍遣偽將楊尚書守重慶,分兵寇龍州、清川,犯興元、鞏昌等路。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六月,戊寅,中書平章政事察罕特穆爾遣使報書于吳,言已奏朝廷,授以行省平章事,吳國公不答,因謂左右曰:“察罕書辭婉媚,是欲啖我,我豈可以甘言誘哉!況徒以書來而不反我使者,其情偽可見也。 今張士誠據浙西,陳友諒據江漢,方國珍、陳友定又梗于東南,天下紛紛,未有定日,予方有事之秋,未暇與校也。 ”

寧海布衣葉兌,以經濟自負,獻書吳國公,列一綱三目,言天下大計。

其略曰:“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孫明臥草廬,與先主論天下三分形勢者是也。 今之規模,宜北絕李、察罕,南并張九四,撫溫、台,取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規中原,退則畫長江而自守。

“夫長江天塹,所以限南北也。 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誠宜建都于此,守淮以為籓屏,守江以為門戶,如高祖之關中,光武之河內。 以此為基,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我何哉!

“且江之所備,莫急上流。 吳、魏所爭在蘄春與皖,即今江州之境。 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有,又足以遮蔽建康,襟帶江州,匪直守江,兼可守淮矣。 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軍,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并,孫權不足為也。

“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 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 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舋。 ”此其大綱也。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 昔田丰說袁紹襲許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陽以傾祿山,殷羨說陶侃急攻石頭以制蘇峻,皆先傾敵巢穴。 今欲攻張氏,莫若聲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搗平江。 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 鎖城者,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筑長圍,環繞其城,長圍之外,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 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餘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在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 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 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 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 然后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餘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

“方國珍狼子野心,不可馴狎。 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書納款,后遣夏煜、陳顯道招諭,彼復狐疑不從。 顧遣使從海道報元,謂江東委之納款,誘令張鼩黺@而來,且遣韓叔義為說客,欲說明公奉詔。 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獪如是,宜興師問罪。 然彼以水為命,一聞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騎,無如之何。 彼則寇掠東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 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當納土,不過欲款我師耳。 攻之之術,宜限以日期,責其歸順。 彼自方國璋之歿,自知兵不可用,又叔義還,稱我師之盛,氣已先挫,今因陳顯道以自通,正可脅之而從也。 事宜速,不宜緩。 宣諭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艦,潛收其兵權,以消未然之變,三郡可不勞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瀕海,兵脆城陋,兩浙既平,彼心計浙江四道,三道既已歸附,吾孤守一道安歸哉!下之,一辯士力耳。 如復稽送款,則大兵自溫、處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 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 威聲已震,然后進取兩廣,猶反掌耳。 ”

吳國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辭,賜銀幣、襲衣以歸。

辛巳,彗見紫微垣,光芒長尺餘,東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掃上宰。

時山東俱平,獨益都孤城猶未下,至是田丰、王士誠復謀叛。

初,丰之降也,察罕特穆爾推誠待之,數獨入其帳中。 及丰既謀變,乃請察罕特穆爾行觀營壘,眾以為不可往,察罕特穆爾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請以力士從,又不許,乃從輕騎十有一人,行至丰營,遂為士誠所刺。 察罕特穆爾既死,丰與士誠走入益都城,眾乃推庫庫特穆爾為總兵官,復圍益都。

事聞,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 先是有白氣如索,長五百餘丈,起危宿,掃太微垣,太史奏山東當大水,帝曰:“不然,山東必失一良將。 ”即馳詔戒察罕特穆爾勿輕舉,未至而已及于難。 詔贈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謚獻武。 其父司徒阿哩袞封汝陽王,其子庫庫特穆爾授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一應軍馬,并聽節制。 仍詔諭其將士曰:“凡爾將佐,久為察罕特穆爾從事,惟恩與義,實同骨肉,視彼逆黨,不共戴天,當力圖報復以伸大義。 ”

己亥,益都兵出戰,庫庫特穆爾生擒六百餘人,斬首八百餘級。

吳國公聞察罕死,嘆曰:“天下無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滅。

丙辰,熒惑見西方,須臾,成白氣如長蛇,光炯有文,橫亙中天,移時乃滅。

吳平章邵榮,參政趙繼祖,以謀反伏誅。

榮粗勇善戰,與吳國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 自平處州還,遂驕蹇有覬覦心,常憤憤出怨言。 部將有欲告之者,榮不自安,與繼祖謀俟間作亂。 至是公閱兵三山門外,榮與繼祖伏兵門內,欲為變,會大風卒發,吹旗觸公衣,公異之,易服從它道還。 榮等不得發,遂為部下士宋國所告。 公召榮等面詰之,俱狀,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誅,幽于別室,謂諸將曰:“吾不負榮,而所為如此,將何以處之?”常遇春曰:“榮等一旦忘恩義,謀為亂逆,公縱不忍殺之,遇春等義不與之俱生。 ”公乃具酒食飲食之,涕泣與訣,皆就刑。

是月,河決范陽,漂民居。

西湖書院舊有經史書版,兵后零落,行省左右司員外郎陳基白平章張士誠出官錢補刊,從之,明年而工畢。

八月,癸已,陳友諒將熊天端寇吉安,吳守將孫本立戰敗,走永新。 天瑞復攻破永新,執本立至贛州,殺之,友諒使其知院饒鼎臣守吉安。

己亥,庫庫特穆爾言:“博囉特穆爾、張良弼據延安,掠黃河上下,欲東渡以奪晉寧,乞賜詔諭。 ”

是月,張士誠殺淮南行省左丞汪同。

同初集義兵,捍御鄉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帥,領兵征饒州,單騎潛往浙。 張士誠以禮召至姑蘇,同見其心不純,乃去之淮安,見左丞史椿。 椿本士誠部將,與張士德皆為謀主,士德被擒,椿見諸將驕侈,又,左丞徐義數讒毀椿,椿遂有異志,見同殊相得,謂同曰:“察罕公忠,盍往見之。 ”同謁察罕,察罕恨相見晚,俾朝于京,拜淮南行省左丞。 還,見察罕,察罕曰:“士誠非忠于國者,中原事定,平江南當自姑蘇始,君與史君宜協力焉。 ”

未几,察罕死,椿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蘇。 ”乃遣使者賚書往建康。 使者姑蘇人,以書達士誠所,士誠大怒,使士信招與言事,同懼,不欲往,椿曰:“士誠基本未固,未必便害我輩。 況四平章我嘗救其危急,宜不至此。 ”四平章,謂士信也。 同遂行,至姑蘇,士誠即拘同,問曰:“我何負于汝而反?”同曰:“我之來,以汝為元太尉,忠于國家。 今汝既叛,我豈得從汝反耶?”士信力營救之,且具酒饌為別,同曰:“為語平章,具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為無義生也!但我死后,諸公亦不能久富貴耳。 ”遂遇害。 事聞,追封平陽郡公。

同既死,士誠遂發兵攻淮安,執椿,殺之。

九月,癸卯朔,劉福通以兵援田丰,至火星埠,庫庫特穆爾遣關保邀擊,大破之。

戊辰,以知樞密院事伊蘇為遼陽行省左丞相。 先是賊雷特穆爾布哈、程思忠等陷永平,詔伊蘇出師,遂復灤州及遷安縣。

時遼東郡縣,惟永平不被兵,儲粟十萬,芻蒿山積,民居殷富。 賊乘間竊入,增土筑城,因河為塹,堅守不可下。 伊蘇乃外筑大營,絕其樵采,數與賊戰,獲其偽帥二百餘人,平山寨數十;又復昌黎、撫寧二縣,擒雷特穆爾布哈送京師。 賊急,乃乞降于參政徹爾特穆爾,為請命于朝,詔許之,命伊蘇退師。 伊蘇度賊必以計怠大兵,乃嚴備以偵之,思忠果棄城遁去,亟追至瑞州,殺獲萬計。 賊遂東走金、復州。 至是詔還京師,拜遼陽左丞相、知行樞密院事,撫安迤東兵農,委以便宜,開省于永平,總兵如故。

金、復、海、蓋、乾王等賊并起,西侵興中州,陰由海道趣永平,聞伊蘇開省,乃止。 伊蘇亟分兵防其沖突,賊乃轉攻大寧,為守將王聚所敗,斬其渠魁,眾潰,皆西走。 伊蘇慮賊窺上都,即調左丞呼哩岱提兵護上都,簡精銳,自躡賊后,賊果寇上都,呼哩岱擊破之,賊眾又大潰、永平、大寧始復。 乃分命官屬,勞來安集其民,使什伍相保以事耕種,民德之。

冬、十月,壬寅朔,江西行省平章都埒布哈,移檄討巴拉布哈。 時都埒布哈分省廣州,適州城為邵宗愚所陷,執巴拉布哈,殺之。

甲戌,博囉特穆爾南侵庫庫特穆爾所守之地,遂據真定路。

戊子,吳池州元帥羅友賢,據州之神山寨作亂,謀與張士誠通,杭、歙震動,命常遇春率兵討之。

辛卯,吳設關市批驗所官,主通百貨,鹽十分而稅其一,它物十五分稅一。

十一月,乙巳,庫庫特穆爾復益都,田丰等伏誅。

庫庫特穆爾既襲父職,身先士卒,誓必復仇,人心亦思自奮,圍城益急。 賊悉力拒守,乃以壯士穴地道而入,遂克之,盡誅其黨,取丰及王士誠之心以祭察罕特穆爾。 遣關保以兵復莒州,于是山東悉平。 庚申,詔授庫庫特穆爾太尉,餘官并如故,將校、士卒論賞有差。

當是時,東至淄、沂,西逾關陝,皆宴然無事,庫庫特穆爾乃駐兵于汴、洛,朝廷方倚之以為安,而博囉特穆爾復以兵爭晉、冀,帝雖屢諭解之,而仇隙日深。

癸亥,明玉珍兵陷清川。

十二月,丁亥,吳大都督硃文正,遣裨將率兵復吉安,饒鼎臣出走,遂以參政劉齊、陳海同、李明道、曾萬中、粹中共守之,以硃叔華知府事。

壬辰,吳廣信守將元帥葛俊擅發民夫筑城浚池,浙東行省左丞硃文忠遣人諭止之,俊不聽,反出不軌言。 文忠恐其為變,欲討俊,先遣從事王辰往察之,辰還報曰:“彼城守如故,若臨之以兵,恐激其變。 ”文忠曰:“此人不足惜,姑為一郡生靈少忍之。 ”遂不復問。 復遣都事劉肅往勞之,諭以禍福,俊心乃安。

先是帝遣戶部尚書張昶等,賚龍衣、御酒、八寶頂帽、榮祿大夫、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宣命詔書,航海至慶元,欲因以通吳,方國珍遣檢校燕敬以告吳國公,公不之答。 敬還,國珍懼,乃送昶于福建平章雅克布哈所。 時左丞王溥在建冒,聞之,遣人報公,公命溥招之來,且命符璽郎劉紹先候之于廣信。 溥招昶至,遂偕紹先赴建康。 昶見公不拜,公怒曰:“元朝不達世變,尚敢遣人扇惑我民!”昶俯首無一言。 公不欲窮詰,命中書館之,時召問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

庚子,以中書平章政事佛家努為御史大夫。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尹煥章至吳,送前使自海道還,并以馬饋吳。

是歲,樞密副使李士瞻上疏極言時政,凡二十條:一曰悔己過以詔天下,二曰罷造作以快人心,三曰御經筵以講聖學,四曰延老成以詢治道,五曰去姑息以振乾綱,六曰開言路以求得失,七曰明賞罰以厲百司,八曰公選舉以息奔競,九曰察近幸以杜奸弊,十曰嚴宿衛以備非常,十一曰省佛事以節浮費,十二曰絕濫賞以足國用,十三曰罷各官屯種俾有司經理,十四曰減常歲計置為諸宮用度,十五曰招集散亡以實八衛之兵,十六曰廣給牛具以備屯田之用,十七曰獎勵守令以勸農務本,十八曰開誠布公以禮待籓鎮,十九曰分遣大將急保山東,二十曰依唐廣寧故事分道進取。 先是薊國公托和齊上言請罷三宮造作,帝為減軍匠之半,還隸宿衛,而造作如故,故士瞻疏首及之。

帝嘗謂伊納克曰:“太子苦不曉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廷壽。 ”乃令圖嚕特穆爾教太子以秘密佛法。 太子悅之,嘗于清寧殿布長席,西番僧、高麗女東西列坐。 太子顧謂左右曰:“李先生教我儒書多年,我不省書中所言何事。 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曉。 ”李先生者,諭德好文也。 太子由是惑溺于邪道,無復曩時惡伊納克之竟矣。

帝以讒廢高麗國王巴延特穆爾,立塔斯特穆爾為高麗國王。 國人上書言舊王不當廢,新王不當立之故。

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麗,恃寵驕橫,巴延特穆爾戒飭不悛,遂盡殺奇氏族。 皇后謂太子曰:“爾年已長,何不為我復仇!”時高麗王昆弟有留京師者,乃議立塔斯特穆爾為王,而以奇族子三寶努為元子,以將作同知崔特穆爾為丞相,遣兵萬人送之國,至鴨綠江,為高麗兵所敗,僅餘十七騎還京師。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七
【元紀三十五】 起昭陽單閼正月,盡閼逢執徐三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三年(癸卯,一三六三年)

春,正月,乙已,大寧陷。

庚戌,吳常遇春兵攻池州神山寨,擒羅友賢,斬之,餘黨悉平。

丙寅,吳國公遣中書省都事汪河送尹煥章歸汴,以書報庫庫特穆爾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廟廓方岳之臣,互相疑沮,喪師者無刑,得志者方命,悠悠歲月,卒致土崩。 閣下先王,奮起中原,英勇智謀,過于群雄,聞而未識,是以前歲遣人直抵大梁,實欲縱觀,未敢納交也。 不意先王捐館,閣下意氣相期,遺送使者涉海而來,深有推結之意,加以厚貺,何慰如之!薄以文綺若干,用酬雅意。 自今以往,信使繼踵,商賈不絕,無有彼此,是所願也!”

初,吳國公命諸將分軍于龍江等處屯田,惟康茂才積谷充牛刃,它皆不及。 二月,壬申朔,公下令申諭諸將曰:“屯田數年,未見功緒,惟康茂才所屯得谷一萬五千餘石,以給軍餉,尚餘七千石。 分地均而所得有多寡,由人力勤惰不齊耳。 今宜督軍及時開墾,以盡地利,庶几兵食充足,國有所賴。 ”

是月,庫庫特穆爾自益都領兵還河南,留索珠以兵守益都,以山東州縣立屯田萬戶府。

都昌盜江爵等陷饒州。 時吳將于光與吳弘、吳毅等不協,爵乘舋誘陳友諒將張定邊、蔣必勝入寇;光等倉卒無備,皆出走,綜理饒州軍務理問穆燮死于難,郎中楊憲走還建康。

張士誠發兵攻安丰,以呂珍為前鋒,而其弟士信以大軍繼之。 珍至安丰,圍其城,久之,城中人相食,或以井泥為丸,用人油說憐茩馱均C 劉逼通勢窮,遣使告急于建康,吳國公曰:“安丰破,則張士誠益張,不可不救。 ”劉基諫曰:“陳友諒方伺隙,未可動也。 ”

三月,辛丑朔,彗見東方,經月乃滅。

詔中書平章政事愛布哈分省冀寧,庫庫特穆爾遣兵據之。

吳國公率右丞徐達、參政常遇春等救安丰。

呂珍已破安丰,殺劉福通,聞吳軍至,乃水陸連營,戰艦蔽沙,河際皆樹木柵,繚以竹籬,外掘重塹,擊敗左右軍。 公命遇春以兵橫擊其陣,三戰三勝,俘獲其士馬無算。 時廬州左君弼出兵來助珍,遇春又擊敗之。 珍與君弼皆遁去,安丰圍解。 公乃令軍士各賚米積于東門外,以救城中飢者;以小明王歸,居之滁州。 公還建康,命徐達等移師討左君弼,圍廬州,竹昌、忻都遂乘間入安丰。

丙午,大赦天下。

丁未,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寶寶、楊輗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午,大同路有赤氣亙天,中侵北斗。

是月,立廣西行中書省,以廉訪使額爾德尼為平章政事。 時南方郡縣多陷沒,惟額爾德尼獨保廣西者十五年。

立膠東行中書省及行樞密院,總制東方事,以袁宏為參知政事。

閏月,丁丑,吳處州翼總制胡深言:“關市之征,舊例二十取一。 今令鹽貨十取其一,稅額太重,商人不復販鬻,則鹽貨壅滯,軍儲缺乏,且使江西、浙東之民艱于食用。 又如硫黃、白藤、蘇木、棕毛諸物,皆資于彼,今十五分取一,亦恐以稅重不能流通。 請仍從二十取一之例,則流轉不窮,軍用給足。 ”從之。

夏,四月,壬戌,陳友諒復大舉兵圍洪都。

初,友諒憤其疆埸日蹙,乃作大艦來攻。 艦高數丈,外飾以丹漆,上下三級,級置走馬棚,下設板房為蔽;置櫓數十,其中上下人語不相聞;櫓箱皆裹以鐵,載其家屬、百官,空國而至。 友諒前攻洪都,以大艦乘水漲附城以登,至是城移去江三十步,大艦不復得近,乃以兵圍城,其氣甚盛。 吳都督硃文正與諸將謀,分城拒守,參政鄧愈守撫州門,元帥趙德勝等守宮步、士步、橋步諸門,指揮薛顯守章江、新城二門,元帥牛海龍守琉璃、澹台二門,文正居中節制諸將。

吳院判謝再興以諸全叛,殺知州欒鳳,鳳妻王氏以身蔽風,并殺之,執參軍李夢庚。 元帥陳元剛等奔紹興,降于張士誠。 總管胡士明,棄妻子,單騎走建康。 左丞硃文忠聞亂,遣同僉胡德濟屯兵五指山下,自將精兵二千往來應援以御之。 乙丑,諸全州以事聞,吳國公因命德濟為浙江行省參政。 德濟遣萬戶王克瑀還偵敵境,遇士誠兵,被執,死之。

初,再興用部將左總管、糜萬戶為腹心,二人常使人販鬻于杭州,公知其陰泄機務,擒二人誅之,召再興赴建康,而以夢庚總制諸全軍馬。 公以再興長女妻兄子文正,幼女適徐達,恩義甚厚,因命還守諸全。 再興以夢庚處己上,憤憤不樂,由是遂叛。

丙寅,陳友諒攻撫州門,其兵各戴竹盾如箕狀,以御矢石,極力來攻,城壞三十餘丈。 鄧愈以火銃擊退其兵,隨樹木柵。 敵爭柵,硃文正督諸將死戰,且戰且筑,通夕復完。 于是總管李繼先、元帥牛海龍、趙國旺、許珪、硃潛、萬戶程國勝等皆戰死。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部將摩該等以兵擊張良弼。

五月,己巳朔,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陳友諒知院蔣必勝、饒鼎臣等陷吉安府。

時吳將李明道與曾萬中兄弟不協,明道因潛通必勝,約其來攻。 兵至城下,明道舉火為應,開西門納之,殺參政劉齊、知府硃叔華。 曾粹中亡走,仇家黃如淵執粹中送鼎臣,殺之。 必勝又攻破臨江府,執同知趙天麟,亦不屈死。

癸酉,吳置禮賢館。

先是吳國公聘諸名儒集建康,與論經史及咨以時事,甚見尊寵,至是復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創禮賢館處之。 陶安、夏煜、劉基、章溢、宋濂、蘇伯衡、王禕、許元、王天錫等,皆在館中。

陳友諒兵陷無為州,知州董曾死之。 曾之守無為也,招集流亡,使各復業,州民安之。 及城陷,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縛之,沉于江。

丙子,陳友諒復攻新城門,吳指揮薛顯將其銳卒開門突戰,斬其平章劉進昭,擒其副樞趙祥,敵兵乃退。

百戶徐明被執,死之。 明有膽略,嘗出劫友諒營,獲其良馬以歸,故敵兵見明,并力攻殺之。

廬州城三面阻水,徐達等攻之不克,已而左君弼于城上為釣橋,達曰:“君弼竄伏穴內,久不見出,今遽為此,其將夜出劫我乎!”令軍中嚴為之備。 比夜半,聞釣橋有聲,其兵奄至。 營中萬弩諸發,君弼退走,達縱兵擊之,君弼大敗,走入城,斂兵拒守,達攻圍凡三月不下。

六月,戊戌朔,博囉特穆爾遣方托克托迎匡福于彰德,庫庫特穆爾遣兵追之,敗還。 匡福遂據保定路。

己亥,庫庫特穆爾部將岱嚕等駐兵藍田、七盤,李思齊攻圍興平,遂據盩厔。 博囉特穆爾奉詔進討襄漢,而岱嚕阻道于前,思齊踵襲于后,乃請朝廷催督庫庫東出潼關,道路既通,即便南討。

戊申,博囉特穆爾遣珠展等入陝西,據其省治。

時陝西行省右丞達實特穆爾與行台有隙,且恐陝西為庫庫特穆爾所據,陰結于博囉特穆爾,請珠展入城,劫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爾及監察御史張可遵等印。 其后屢有使召鄂勒哲特穆爾,珠展拘留不遣。 庫庫遣摩該與李思齊合兵攻之,珠展出降,遂從庫庫。

辛亥,陳友諒增修攻具,欲破柵自水關入,吳硃文正使壯士以長槊從柵內刺之,敵奪槊更進。 文正乃命段鐵戟、鐵鉤,穿柵以刺敵,敵復來奪,手皆灼爛,不得進。 友諒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備御,隨方應之。 友諒又攻宮步、士步二門,元帥趙德勝力御之,暮,坐宮步門樓,指揮士卒,流矢中腰膂而死。

甲寅,中書省奏:“江浙、福建舉人涉海道赴京,有六人者已后會試期,宜授以教授之職;其下第三人,亦授教授,非徒慰其跋涉險阻之勞,亦以激勵遠方忠義之士。 ”從之。

洪都被圍既久,內外阻絕,音問不通,硃文正遣千戶張子明告急于建康。 子明取東湖小漁舟,夜,從水關潛至石頭口,宵行晝止,凡半月始得達,見吳國公,具言其故。 公問:“友諒兵勢何如?”對曰:“兵雖勝,而戰斗死者亦不少。 今江水日涸,賊之戰艦將不利用。 又師久糧乏,若援兵至,必可破也。 ”公謂子明曰:“汝歸告文正,但堅守一月,吾自當取之,不足慮也。 ”

子明還,至湖口,為友諒兵所獲。 友諒謂曰:“若能誘之降,非但不死,且行富貴。 ”子明偽許之,至城下,大呼曰:“大軍且至,但當固守以待。 ”友諒怒,殺之。

秋,七月,戊辰朔,京師大雨雹,傷禾稼。

癸酉,吳國公自將救洪都。

時徐達、常遇春圍左君弼于廬州,公遣使命解圍,曰:“為廬州而失南昌,非計也。 ”達、遇春乃還。

是日,公召諸將,諭以親行之意,遂榪纛于龍江,舟師凡二十萬俱發,徐達、常遇春、馮國勝、廖永忠、俞通海等皆從。 壬午,風覆國勝舟,公以其不利,遣還建康。 癸未,師次湖口,先遣指揮戴德以一軍屯于涇江口,復以一軍屯南湖嘴,以遏友諒歸師。 遣人調信州兵守武陽渡,防其奔逸。

陳友諒圍洪都凡八十有五日,丙戌,聞吳國公至,即解圍,東出鄱陽湖以迎敵。 公率諸軍由松門入鄱陽湖,丁亥,與友諒師遇于康郎山。 友諒列巨舟當其前,吳國公謂諸將曰:“彼巨舟首尾連接,不利進退,可破也。 ”乃命舟師為十一隊,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諸將:“近寇舟,先發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則短兵擊之。 ”

戊子,命徐達、常遇春、廖永忠等進兵薄戰。 達身先諸將,擊敗其前軍,殺千五百人,獲一巨艦而還。 俞通海復乘風發砲火,焚寇舟二十餘艘,殺溺死者甚眾。 徐達等搏戰不已,火延及達舟,敵遂乘之,達扑火更戰,公急遣舟援達,達力戰,敵乃退。 友諒驍將張定邊,奮前欲犯公舟,舟膠淺,敵兵匝集,吳軍格斗,定邊不能近,遇春從旁射中定邊,定邊舟始卻。 通海來援,舟驟進,水涌,公舟遂脫。 指揮韓成、元帥宋貴、陳兆先、萬國勝等皆戰死。

永忠隨以飛舸追定邊,定邊走,身被百餘矢,士率多死傷。 既而遇春舟亦膠淺,公麾兵救之,俄有敗舟順流而下。 觸遇春舟,舟亦脫。 會日暮,諸軍欲退,公御樓船,鳴鉦集諸將,申明約束。 是日,命徐達還守建康,慮張士誠乘虛入寇故也。

己丑旦,公命鳴角,師畢集,乃親布陣,復與友諒戰。 諸軍奮擊敵舟,敵不能當,殺溺死者無算。 院判張志雄所乘舟檣折,為敵所覺,以數舟攢兵鉤刺之,志雄窘迫自刎,丁普郎、余昶、陳弼、徐公輔皆戰死。 普郎身被十餘創,首脫,猶執兵若戰狀,植立舟中不仆。

時友諒悉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吳舟小,不能仰攻,連戰三日,几殆。 右師卻,公命斬隊長十餘人,猶不止,郭興進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敵也。 此非火攻不可。 ”公然之。 至晡,東北起風,公命以七舟載火藥其中,束草為人,飾以甲胄,各持軍器,若斗敵者,令敢死士操之,備走舸于后。 將迫敵舟,乘風縱火,風急火烈,須臾而至,其水寨數百艘悉被焚,煙焰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大半,友諒弟友仁、友貴及其平章陳普略等皆焚死。 師乘之,又斬首二千餘級。 友仁,即所謂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數,驍勇善戰。 至是死,友諒為之喪氣。 普略,即新開陳也。

明日,公復諭諸將曰:“友諒戰敗氣沮,亡在旦夕,今當并力蹙之。 ”于是諸將益自奮。 時公所乘舟檣白,友諒覺,欲并力來攻,公知之,夜,令諸船盡白其檣,旦視莫能辨,敵益駭。 辛卯,復聯舟大戰,大敗敵兵。 敵之巨艦,難于運轉,吳兵環攻之,殺其卒殆盡,而操舟者猶不知,尚呼號搖櫓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

俞通海、廖永忠、張興祖、趙庸等,以六舟深入搏擊,敵聯巨艦,并力拒戰。 吳師望六舟無所見,謂已陷沒,有頃,六舟旋繞敵舟而出,吳師見之,勇氣愈倍,合戰益力,呼聲動天地,波濤起立,日為之晦。 自辰至午,友諒兵大敗,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 張定邊欲挾友諒退保鞋山,為吳師所扼,不得出,乃斂舟自守,不敢更戰。

是日,公移舟泊柴棚,去敵五里許,數遣人往挑戰,敵不敢應。 諸將欲退師,少休士卒,公曰:“兩軍相持,先退非計也。 ”俞通海以湖水淺,請移舟扼江上流,公從之。 時水路狹隘,舟不得并進,恐為敵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燈,相隨渡淺,比明盡渡,乃泊于左蠡。 友諒亦移舟出泊渚磯,相持者三日,友諒左右二金吾將軍率所部來降。

先是友諒數戰不利,咨謀于下。 其石金吾將軍曰:“今戰不勝,出湖實難,莫若焚舟登陸,直趨湖南,謀為再舉。 ”左金吾將軍曰:“今雖不利,而我師猶多,尚堪一戰。 若能戮力,勝負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萬一舍舟登陸,彼以步騎躡我后,進不及前,退失所據,一敗涂地,豈能再舉耶?”友諒猶豫不決。 至是戰多喪敗,乃曰:“右金吾言是也。 ”左金吾聞之,懼及禍,遂以其眾降,右金吾見其降,亦率所部降。 友諒復失二將,兵力益衰。

吳國公移書友諒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為嫌,生還俘虜,將欲與公為約從之舉,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 公失此計,乃先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蘄、黃、漢、沔之地,龍興十一郡,奄為我有。 今又不悔,復啟兵端,自洪都迎戰,兩敗于康山,殺其弟、侄,殘其兵、將,捐數萬之命,無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頓兵敝甲,與吾相持。 以公平日之狂暴,正當親決一戰,何徐徐隨后,若聽吾指揮者,無乃非丈夫乎?公早決之。 ”友諒得書,怒,留使者不遣,猶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獲吳將士皆殺之。 呈國公聞之,命悉出所俘友諒軍,視有傷者,賜藥療之,皆遣還,下令曰:“但獲彼軍,皆勿殺。 ”又令祭其弟、侄及將士之戰死者。

師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統舟師橫截湖面,邀其歸路,又令一軍立柵于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 友諒不敢出,復移書責之曰:“昨吾船對泊渚磯,嘗遣使賚記事往,不見使回,公度量何淺淺哉!丈夫謀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與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縱欲力驅殘兵,來死城下,不可再得也。 即公僥幸逃還,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卻帝名而待真主。 不然,喪家滅姓,悔之晚矣。 ”友諒忿恚不答。

吳國公分兵克蘄州、興國。 友諒食盡,遣舟掠糧于都昌,硃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諒勢益困。

是月,有星墜于慶元路西北,聲如雷,光芒數十丈,久之乃滅。

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將劉暹擊敗之。 自十八年以來,倭人連寇瀕海郡縣,至是海隅獲安。

辛丑,庫庫特穆爾遣兵侵博囉特穆爾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氣亙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滅。

戊午,博囉特穆爾言:“庫庫特穆爾踵襲父惡,有不臣之罪,請賜處置。 ”

陳友諒窮蹙,進退失據,欲奔還武昌,乃率樓般百餘艘趣南湖嘴,為吳軍所遏。 壬戌,友諒遂突出湖口,欲繞江下流遁去,吳國公麾諸軍邀擊,以火舟火筏沖之,追奔數十里,自辰至酉,戰不解;至涇江口,涇江之師復擊之。 未几,有降卒來奔,言友諒在別舸中流矢,貫睛及顱而死。 諸軍聞之,大呼喜躍,益爭奮,擒其太子善兒、平章姚天祥等。 明日,平章陳榮等悉舟師來降,得士卒五萬餘人。 惟張定邊夜以小舟來,竊載友諒尸及其次子理徑走武昌,復立理為帝,改元德壽。

公之救安丰也,劉基諫,不聽,至是謂基曰:“我不當有安丰之行。 使友諒乘我之出,建康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成,退無所歸,大事去矣。 今友諒不攻建康而圍南昌,計之不者,不亡何待!”

九月,丁卯朔,吳國公發湖口,還建康。 壬申,賜常遇春、廖永忠田,餘將士金帛有差。

壬午,吳國公命李善長、鄧愈留建康,復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親征陳理于武昌。

吳諸全叛將謝再興,以張士誠兵犯東陽,左丞硃文忠率兵御之,部將夏子實、郎中胡深為前鋒,與其兵遇于義烏。 戰方接,文忠自將精兵橫出其后擊之,再興大敗,遁去。 深因建策,以為諸全乃浙東籓屏,諸全不守則衢不能支,請去諸全五十里,于五指山下筑城,分兵戍守,文忠從之。 未几,士誠將李伯升大舉來寇。 兵號六十萬,頓于城下,城堅不可拔,乃引去。

是月,太尉張士誠令其部屬頌己功德,必欲求王爵。 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謂左右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馭此輩。 今張氏復要王爵,朝廷雖微,必不為其所脅。 但我今若逆其意,則目前必受害,當忍恥含垢以從之耳。 ”乃為具文書聞于朝,至再三,不報。 士誠遂自稱吳王,尊其母曹氏為太妃,治宮闕,置官屬,改平江路復為隆平府。 朝廷遣戶部待郎博囉特穆爾等征海運糧于士誠,士誠不與。 時天下謂建康為西吳,平江為東吳,然士誠尚奉元正朔,江北諸郡,皆詭云為元恢復,而實自守之。

初,士誠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齊言于士誠曰:“向為賊,不貢猶可,今為臣,其可乎?”士誠怒,抵案扑地而入。 思齊,海陵人,本陰陽家者流,士誠開籓,與有功焉。 至是知不可為,即棄官而隱,權授淮省參政,遂杜門謝病以卒。

又有淳安魯淵者,由進士遷浙西提學,士誠稱王,命為博士,辭不拜,還山。 士誠地連十州,諸將咸以為安,松江陳思獨上書危之,不報,思遁居海上。

郎中參軍事陳基,以諫止稱王,欲殺之,不果,已而超授內史,遷學士院學士,凡飛書、走檄、碑銘、傳記,多出其手。 基每以為懮,而未能去也。

冬,十月,丙申朔,青齊一方赤氣千里。

壬寅,吳國公至武昌,馬、步、舟師水陸并進。 即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于四門,立柵圍之,又于江中聯舟為長寨,以絕其出入之路。 分兵徇漢陽、德安,于是湖北諸郡皆降于吳。

甲辰,湖廣偽姚平章、張知院陰使人言于庫庫特穆爾,設計擒殺其主陳理及偽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惡太傅泰費音不歸奉元而止于沙井,己酉,令御史大夫布哈劾泰費音故違上命,當正其罪,詔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賜物,俾往陝西之西居焉。 丞相綽斯戩因益誣奏之,安置土蕃,尋遣使者逼令自裁,泰費音至東勝,賦詩一篇,乃自殺。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僉樞密院事任亮復安陸府。

博囉特穆爾遣兵攻冀寧,至石嶺關,庫庫特穆爾大破走之,擒其將烏訥爾、殷興祖。 博囉軍由是不振。

先是監察御史張沖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冤,詔復托克托官爵,并給復其家產,召其子哈喇章、三寶努還朝。 時額森特穆爾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寶努知樞密院事。

十一月,庚申,台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體。 向在中書,政務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 再秉鈞軸,克濟艱危,統軍進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構難,奉詔謝兵,就貶以沒。 已蒙錄用其子,還所籍田宅,更乞憫其勛舊,還所授宣命。 ”從之。

十二月,丙申朔,吳國公發武昌,還建康,命常遇春總督諸將守營柵,諭之曰:“彼猶孤犬屯處牢中,欲出無由,久當自服。 若來沖突,慎勿與戰,且堅守營柵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

宦者資政院使保布哈與宣政院使托歡,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綽斯戩,驕恣不法,監察御史額森特穆爾、孟額森布哈、傅公讓等,劾奏保布哈、托歡奸邪,當屏黜。 御史大夫婁都爾蘇以其事聞,皇太子執不下,而奇后庇之尤固,御史乃皆坐左遷。

治書待御史陳祖仁上書皇太子言:“御史糾劾托歡、保布哈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 今殿下未賜詳察,輒加沮抑,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達于君父,則亦過矣。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臣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豎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諫之言,一切不恤,獨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職分,止于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罰之權,自在君父。 方今毓德春宮,而使諫臣結舌,凶人肆志,豈惟君父徒擁虛器,而天下蒼生亦將奚望!”

書奏,皇太子怒,令婁都爾蘇諭祖仁,以謂:“托歡等俱無是事。 御史糾言不實,已得美除。 昔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者,乃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 ”

祖仁復上書言:“昔唐德宗云:‘人言盧杞奸邪,朕殊不覺。 ’使德宗早覺,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當時皆知之,獨德宗不知耳。 今此二人亦皆奸邪,舉朝知之,在野知之,獨殿下未知耳。 且裕宗既領軍國重事,理宜先閱其綱,若台諫封章,自是御前開拆。 假使必皆經由東宮,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將使之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奏,則陷父于惡;殿下將安所處?如知此義,則今日糾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 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為天上國家乎,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來者言,言者無窮而美除有限,殿下又何以處此?”

祖仁書既再上,即辭職,而台臣大小亦皆求退,于是皇太子以其事聞,保布哈、托歡乃皆辭罷。

帝令婁都爾蘇諭祖仁等,祖仁上疏曰:“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壞亂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 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于大者?願陛下俯從台諫之言,擯斥此二人,不令以辭退為名,成其奸計,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將士孰不效力!天下可撫有以還祖宗。 若猶優柔不斷,則臣寧餓死于家,誓不與之同朝,牽連及禍也!”

疏奏,帝大怒。 會侍御史李國鳳亦上書皇太子,言:“保布哈驕恣無狀,招權納賄,奔競之徒,皆出其門,洸洸有趙高、張讓、田令孜之風。 漸不可長,望殿下思履霜堅冰之戒,早賜奏聞,投之邊徼以快眾心,則紀綱可振,政治修而百廢舉矣。 ”

由是帝益怒,台臣自婁都爾蘇以下皆左遷。 而祖仁出為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時天極寒,衣單甚,以弱女托于其友硃毅,即日就道。

保布哈之被劾,婁都爾蘇執其事頗力,太子深惡之,而奇后又譖之于內,未几,保布哈復為集賢大學士、崇政院使。

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與丞相額森布哈俱屯田西方。 一日,圖沁治具,躬詣額森屯所餉之,額森自恃尊屬,不受,圖沁怒,坐額森營門外,呼軍士共啖之。 額森不平,因誣其有異志,差五府官往訊。 圖沁忿曰:“我有何罪來問?”乃拘五府官,將往訴博囉特穆爾,會婁都爾蘇亦懼誅,遂與圖沁特穆爾皆奔大同,匿博囉特穆爾所。 婁都爾蘇者,帝母舅也,以故帝數謂太子寢其事,而太子不從,帝無知之何,乃傳旨,密令博囉特穆爾隱其跡;而綽斯戩、保布哈皆附太子,欲窮究其事,遍圖形求之。

保布哈見台憲彈劾不行,與其黨謀曰:“十八功臣家子孫,朝夕在帝左右,我與汝等向日之所為,渠必得知,台臣亦必知之,終必為我不利。 ”綽斯戩曰:“彼皆婁都爾蘇黨也。 婁都爾蘇既為博囉所庇,必稱兵犯闕,十八家為內應,社稷能無危乎!”遂誣婁都爾蘇及額森呼圖克、托歡等謀為不軌,遂執額森呼圖克等送資政院,鍛煉其獄,連逮不已。 帝知其無辜,欲釋其事,特命大赦,而綽斯戩增入條畫內,獨不赦前事。 惟婁都爾蘇逃匿博囉軍中,餘皆遠竄,有道死者,亦有賄免者。

額森呼圖克,泰費音子也,赴貶所,行至中道,執政奏其違命,杖死之,年四十四。 泰費音為相,務廣延才彥,而額森呼圖克亦傾身下士,名稱藉甚,至是為奸臣所害。 賀氏三世忠貞,皆死于非命,天下悲之。

是歲,吳寶源局鑄錢三千七百九十一萬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寅朔,吳李善長、徐達等奉表吳國公勸進,公曰:“戎馬未息,瘡痍未蘇,天命難必,人心未定,若遽稱尊號,誠所未遑。 俟天下大定,行之未晚。 ”群臣固請不已,乃即吳王位,建百司官屬,置中書省左右相國。 以李善長為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常遇春、俞通海為平章政事,汪廣洋為右司郎中,張昶為左司郎中。

時小明王在滁州,中書設御座,以正旦行慶賀禮。 劉基罵曰:“彼牧豎耳,奉之何為!”遂不拜。 然猶以龍鳳紀年,封拜、除授及有司文牒,并云:“皇帝聖旨,吳王令旨”。

丁卯,吳命減取官店錢。 先是設官店以征商,吳王以稅重病民,故減之。

戊辰,吳王退朝,謂左相國徐達等曰:“卿等為生民計,共推戴予。 然建國之初,當先正紀綱。 元氏昏亂,紀綱不立,主荒臣專,威福下移,由是法度不行,人心渙散,遂至天下騷動。 今將相大臣,當鑒其失,協心圖治,毋苟且因循,取充位而已。 ”又曰:“禮法,國之紀綱,禮法立則人志定,上下安,建國之初,此為先務。 吾昔起兵濠梁,見當時主將皆無禮法,恣情任私,縱為暴亂,不知馭下之道,是以卒至于亡。 今吾所任將帥,皆當時同功一體之人,自其歸心于我,即與之定名分,明號令,故諸將皆聽命,無敢有異者。 爾等為吾輔相,當守此道,無謹于始而忽于終也。 ”

二月,乙未朔,吳王以諸將圍武昌久不下,復親往視師。 辛亥,至武昌,督兵攻城。

先是陳理太尉張定邊見事急,潛遣卒縋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張必先使入援。 至是必先引兵至洪山,去城二十里,王命常遇春率精銳五千擊之,敵兵大敗,遂擒必先。 必先驍勇善戰,人號為“潑張”,城中倚以為重,及被擒,縛至城下示之曰:“汝所恃者潑張,今已為我擒,尚何恃而不降!”必先亦呼定邊曰:“吾已至此,兄宜速降。 ”定邊氣索不能言。 武昌城東南有高寇山,下瞰城中,諸將相顧莫能登,傅友德率數百人,一鼓奪之,矢中額,復洞脅,戰益力,城中益喪氣。

王復遣友諒舊臣羅復仁入城,諭理使降,復仁因清曰:“主上推好生之德,惠此一方,使陳氏之孤得保首領,而臣不食言,臣雖死不恨矣。 ”王曰:“吾兵力非不足,所以久駐此者,欲待其自歸,免傷生靈耳。 汝行,必不誤汝。 ”復仁至城下號哭,理驚,召之入,復相持痛哭”哭止問故,復仁諭以王意,辭旨懇切。 時陳氏諸將無出定邊右者,定邊亦知不可支。 癸丑,陳理肉袒銜璧,率定邊等詣軍門降。 理俯伏戰慓,不敢仰視。 王見其幼弱,起,挈其手曰:“吾不爾罪,勿懼也。 ”令宦者入其宮,傳命慰諭友諒父母,凡府庫儲蓄,令理悉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門,妻子資裝,皆俾自隨。

師圍武昌凡六閱月而降,士卒無敢入城,市井晏然不知有兵。 城中民飢困,命給米賑之,召其父老撫慰,民大悅。 于是漢、沔、荊、岳郡縣相繼來降,立湖廣行省中書,以樞密院判楊璟為參政守之。

初,陳友諒命其兄友才,與左丞王忠信等守潭州,吳王至武昌,友才遣忠信來援,忠信戰敗而降,王授以參政,俾仍守潭州。 友才率兵拒之于益陽,忠信巽辭開諭之,友才亦降,與其子俱送建康。 友才,所謂“二王”者是也。

李明道被獲,送武昌,伏誅。

明道,丰城人,故友諒將也,尋歸吳,后復叛附于友諒。 友諒敗滅,明道俱,走歸丰城,剪其發髯,逃匿武寧山中。 有荼客識之,縛送武昌,王數其反覆之罪,戮之。

三月,乙丑,吳王至建康。 丙寅,封陳理為歸德侯。

吳置起居注、給事中。

戊辰,吳以中書左丞湯和為平章政事。

時和守常州,率元帥吳福興以舟師徇黃楊山,遇張士誠水軍,擊敗之,擒其千戶劉文興等,獲風般六艘,胡有是命。

己巳,吳王謂中書省臣曰:“郡縣官年五十以上者,雖練達政事,而精力既衰,宜令有司選民間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資性明敏、有學識才干者,辟赴中書,與年老者參用之。 后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于事,如此則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 其下有司,宣布此意,悉令知之。 ”

吳江西行省以陳友諒鏤金床進,王觀之,謂侍臣曰:“此與孟昶七寶溺器何異!以一床工巧若此,其餘可知。 陳氏父子窮奢極靡,焉得不亡!”即命毀之。

辛未,吳王御西樓,有軍士十餘人,自陳戰功以求升賞,王諭之曰:“爾從我有年,才力勇怯,我縱不知,將爾者必知之。 爾有功,予豈遺爾!爾無功,豈可妄陳!且爾曹不見徐相國耶?今貴為元勛,其同時相從者猶在行伍。 予亦豈忘之?以其才智止此,不能過人故耳。 爾曹苟能黽勉立功,異日爵賞,我豈爾惜!但患不力耳。 ”于是無有復言者。

乙亥,監察御史王多勒圖、崔布延特穆爾諫皇太子勿親征。

先是博囉特穆爾陰使人殺其叔父左丞伊珠爾布哈,佯為不知,往吊不哭。 朝廷知其跋扈,又以匿婁都爾蘇事,太子深疾之。 且時方倚重于庫庫特穆爾,而庫庫駐兵太原,與博囉構兵,相持不解,于是綽斯戩、保布哈誣博囉與類都爾蘇謀為不軌。 辛卯,下詔數博囉特穆爾悖逆之罪,解其兵權,削其官爵,候道路開通,許還四川田里。 博囉殺使者,拒命不受。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八
【元紀三十六】 起閼逢執徐四月,盡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夏,四月,甲午朔,命庫庫特穆爾討博囉特穆爾。

吳王退朝,與孔克仁等論前代成敗,因曰:“秦以暴虐,寵任邪佞之臣,故天下叛之。 漢高起自布衣,能以寬大駕馭群雄,遂為天下主。 今天下之勢則不然。 元之號令紀綱,已廢弛矣,故豪杰所在蜂起,然皆不修法度以明軍政,此其所以無成也。 ”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博囉特穆爾,河南有庫庫特穆爾,關中有李思齊、張良弼。 然有兵而無紀律者,河北也;稍有紀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饋餉不繼者,關中也。 江南則惟我與張士誠耳。 士誠多奸謀而尚間諜,其御眾尤無紀律。 我以數十萬之眾,固守疆土,修明軍政,委任將帥,俟時而動,其勢有不足平者。 ”克仁頓首曰:“主上神武,當安天下于一,今其時矣。 ”

吳中書省進宗廟祭饗及月朔荐新禮儀,王覽畢,悲愴流涕,謂宋濂、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艱苦,飢饉相仍,當時二親俱在,吾欲養而力不給,今賴天地之佑,化家為國,而二親不及養。 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并錄皇考妣忌日,歲時饗祀以為常。

吳平章俞通海、參政張興祖,率兵掠劉家港,進逼通州,擊敗張士誠兵,擒其院判硃瓊、元帥陳勝。

丙申,吳王命建忠臣祠于鄱陽湖之康郎出,祀丁普郎、張志雄、韓成、宋貴、陳兆先、余昶、呂文貴、王勝、李信、陳弼、劉義、徐公輔、李志高、王咬住、姜潤、石明、王德、硃鼎、王清、常得勝、王鳳顯、丁宇、王仕、汪澤、王理、陳沖、裴軫、王喜仙、袁華、史得勝、常惟德、曹信、逯德山、鄭興、羅世榮等三十五人,并封贈勛爵有差。

博囉特穆爾知詔令調遣之事,非出帝意,皆右丞相綽斯戩所為,遂遣部將會圖沁特穆爾舉兵向闕。 壬寅,圖沁特穆爾兵入居庸關,癸卯,知樞密院事伊蘇、詹事布埒齊迎戰于皇后店。 布埒齊力戰,伊蘇不援而退,布埒齊几為所獲,脫身東走。

甲辰,皇太子率侍衛兵出光熙門,東走古北口,趨興松。

乙巳,圖沁特穆爾兵至清河列營。 時都城無備,城中大震,令百官吏卒分守京城。

吳王命建忠臣祠于南昌府,祀趙德勝、李繼先、劉濟、硃叔華、許圭、硃潛、牛海龍、張子明、張德山、徐明、夏茂成、萬思成、葉琛、趙天麟等十有四人。

吳王聞諸功臣家僮有橫肆者,乃召徐達、常遇春等諭之曰:“爾等從我,起身艱難,成此功勛,匪朝夕所致。 聞爾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勢驕恣,逾越禮法。 小人無忌,不早懲戒之,他日或生舋隙,寧不為其所累!此輩宜速去之,如治病當急除其根。 若隱忍姑息,終為身害。 ”

丙午,吳中書省言:“湖廣行省所屬州縣,胡有鐵冶,方今用武之際,非鐵無以資軍用,請興建爐治,募工煉鐵。 ”從之。

宗王布延特穆爾等皆稱兵,與博囉特穆爾合,表言其無罪。 丁未,帝為降詔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賊竊發,選命將相,分任乃職,視同心膂。 豈期綽斯戩、保布哈夤緣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體,在內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復奮其私仇,誣構博囉特穆爾、婁都爾蘇等同謀不軌。 朕以信任之專,失于究察,遂調兵往討,博囉特穆爾已嘗陳辭,而乃寢匿不行。 今宗王布延特穆爾等,仰畏明威,遠來控訴,以表其情,朕為惻然興念。 而綽斯戩、保布哈,猶飾虛詞,簧惑朕聽,其以綽斯戩屏諸嶺北,保布哈竄之甘肅,以快眾憤。 博囉特穆爾等悉與改正,復其官職。 ”然詔書雖下,而綽斯戩、保布哈仍留京師。 是日,以伊蘇為中書左丞相。

吳左相國徐達等率兵取廬州,左君弼聞達至,懼不敢敵,走入安丰,令其將殷從道、張煥等守城,達督兵圍之。

詔書既下,圖沁特穆爾軍猶駐清河。 帝遣達勒達國師往問故,言必得綽斯戩、保布哈乃退兵,帝不得已執二人畀之。

己酉,吳命中書省,凡商稅三十稅一,多取者以違例論。 改在都官店為宣課司,府、州、縣官店為通課司。

綽斯戩、保布哈囚首至圖沁特穆爾營中,圖沁為之加帽、易衣,置綽斯戩中坐,保布哈側坐,拜之,二人于是交跪。 圖沁奏帝,求赦其擅執大臣及稱兵犯闕之罪,得二赦乃已。

庚戌,圖沁特穆爾陳兵自健德門入,覲帝于延春閣,慟哭請罪,且曰:“左右蒙蔽陛下,非一日矣,倘循習不改,奈天下何!臣今執二人去矣,陛下亦宜省過,卓然自新,一聽正人所為,不復為邪佞所感,然后天下事可為,祖宗基業可保也。 ”帝唯唯,就宴賚之。 加博囉特穆爾太保,依前守御大同,圖沁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 辛亥,圖沁特穆爾軍還。

皇太子至路兒嶺,詔追及之,還宮。

壬戌,吳命江西行省置貨泉局,設大使、副使各一人。 頒大中通寶大小五等錢式。 并使鑄之。

初,吳降附諸將校,皆仍其舊官,至是下令曰:“為國先正名。 諸將有稱樞密、平章、元帥、總管、萬戶者,名不稱實,甚無謂。 其核諸將所部,滿萬人者為指揮,滿千人者為千戶,百人為百戶,五十人為總旗,十人為小旗。

圖沁特穆爾執綽斯戩、保布哈詣博囉特穆爾軍,博囉厚禮之,逾三日,始問以濁亂天下之罪,復笑而問綽斯戩曰:“我前賂妝七寶數珠一串,今何不見還?”因取六串來,博囉視之,皆非故物。 復命索之,乃得前所賂。 博囉怒曰:“在君側者貪焚如此,我可以姑容乎!”遂并殺之。

五月,甲子,黃河清。

戊辰,庫庫特穆爾奉命討博囉特穆爾,屯兵冀寧,其東道以白索珠領兵三萬,守御京師;中道,以摩該、珠展領兵四萬;西道以關保領兵五萬,合擊之。 關保等兵逼大同,博囉特穆爾留兵守大同,而自率兵與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復大舉向闕。

六月,癸卯,三星晝見,白氣橫突其中。

甲辰,河南府有大星夜見南方,光如晝。 丁未,大星隕,照夜如晝,及旦,黑氣晦暗如夜。

甲寅,白索珠以兵至京師,請皇太子西行。

是月,保德州黃龍見井中。

秋,七月,丁丑,吳徐達、常遇春克廬州。

時廬州被圍久,眾皆飢困不能戰,張煥與賈丑潛通款于達,請攻東門,己為內應,于是進師急攻之。 城中諸軍悉救東門,張煥乃斷吊橋,開西門,導達兵入城,執其部將吳副使并左君弼母、妻及子送建康。 以指揮戴德守之。

戊寅,吳命平章常遇春會鄧愈及金大旺兵,討江西上流未附郡縣。

己卯,左君弼部將許榮,以舒城降于吳,吳王令榮還守舒城,俾發安陽等五翼士馬赴建康。

吳改廬州路為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攝省事以鎮之。 兵革之際,民多竄匿,通海日加招輯,為政有惠愛,復業者眾。

丙戌,博囉特穆爾前軍入居庸關,京師震駭。 皇太子親統軍御之于清河,丞相伊蘇、詹事布埒齊軍于昌平。 伊蘇軍士無斗志,青軍楊同簽被殺于居庸,布埒齊戰敗走,太子亦馳還都城。 白索珠引兵入平則門,丁亥,白索珠扈從皇太子及東宮官僚出順承門,由雄、霸、河間,取道往冀寧。

戊子,博囉特穆爾駐兵健德門外,與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入見帝于宣文閣,訴其非罪,皆泣,帝亦泣,乃賜宴。 博囉特穆爾欲追襲皇太子,婁都爾蘇止之。

庚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左丞相,婁都爾蘇為中書平章政事,圖沁特穆爾為御史大夫,其部屬皆布列省台百司。 ”以伊蘇知樞密院事。 詔諭:“博疑僖S穆爾、庫庫特穆爾俱朕股肱,視同心膂,自今各棄宿忿,弼成大勛。 ”

先是綽斯戩欲削博囉兵權,召承旨張翥使草詔,翥辭曰:“此大事,非見天子不敢為。 ”乃更召參知政事危素,就相府客位草之。 草畢,綽斯戩過中書,詫其郎中曰:“我為朝廷出詔削博囉兵權,此撥亂反正之舉也。 ”郎中曰:“相公此舉,得無撥正反亂乎?”坐客有暢勛者,亦曰:“此猶裸體搏虎豹耳。 ”至是博囉聞之,召素,責之曰:“詔從天子出,丞相客位,豈草詔之地乎?”素無以對。 欲將出斬之,左右解曰:“素一秀才,豈敢與丞相可否?”乃止。 旋出為嶺北行省左丞,素棄官居房出。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吳常遇春、鄧愈等率兵討新淦之沙坑、麻嶺、牛陂諸寨,平之。 執偽知州鄧志明送建康,與其兄克明皆伏誅。

乙未,吳命左相國徐達案行荊湖。

陳友諒既滅,荊湖諸郡多款附。 至是王諭達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繼款附。 然其間多陳氏部曲,觀望自疑,亦有山寨遺孽,憑恃險阻,聚眾殃民。 今命爾案行其地,撫輯招徠,俾各安生業。 或有恃險為盜者,即以兵除之,毋貽民患。 ”

戊戌,吳常遇春、鄧愈既平諸山寨,進次吉安。 遇春遣人謂饒鼎臣曰:“吾今往取贛,可出城一言而去。 ”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見。 遇春命坐而飲之,又賜以衣服,遣歸,曰:“歸語而父,將欲何為,匿而不見?吾往矣,不能為爾留,可善自為計。 ”鼎臣即夜棄城走。 遇春遂復吉安,乃引兵趨贛州。

壬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節制天下軍馬。

監察御史言:“綽斯戩矯殺丞相泰費音,盜用鈔板,私家草詔,任情放選,鬻獄賣官,費耗庫藏,居廟堂前后十數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至淪陷,乃誤國之奸臣,究其罪惡,大赦難原。 曩者奸臣阿哈瑪特之死,剖棺戮尸,綽斯戩之罪,視阿哈瑪特有加,今雖死,必剖棺戮尸為宜。 ”詔從之。 而台臣言猶不已,遂復沒其家產,竄其子宣政使觀音努于遠方。

齊喇氏四世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鮮與比盛。 而綽斯戩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為。 遭時多事,顧乃守之以懦,濟之以貪,遂使天下之亂,日甚一日。 論者謂元之亡,綽斯戩之罪居多。

乙巳,皇太子至冀寧,奏除前監察御史張楨為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

庫庫特穆爾將輔皇太子入討博囉特穆爾;遣使傳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

楨復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几。 江左日思荐食上國,荊楚、川蜀,淫名僭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 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藺之于趙,寇、賈之于漢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藉藉,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懮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仆今獻忠于閣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 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于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后至于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謀,遂成靈武之篡,千載之下,雖智辨百出,不能為雪。 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 逞其得志。 肆其寵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 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 閣下覽觀焉,苟謀出于萬全,詢之輿議,通其往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則得其策矣。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宮在下者如寄,生民之優,國家之懮也,可不深思而熟計之哉!”庫庫特穆爾深納其說。

乙卯,張士誠自以其弟代達實特穆爾,為江浙行省左丞相。

時江浙右丞達蘭特穆爾,左右司郎中珍保,謅事士誠,多受金帛,數媒孽達實特穆爾之短。 至是士信克安丰還,士誠乃使王晟等面數達實特穆爾過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陳老病願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 士信即逼取其諸所常符印,而自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達實特穆爾于嘉興,士信峻垣牆以錮之。 達實特穆爾日對妻妾,放歌自若。

士誠令有司公牘皆首稱吳王令旨,又諷行台為請實援于朝,行台御史大夫布哈特穆爾不從。 乃使人至紹興索行台印章,布哈特穆爾封其印,置諸庫,曰:“我頭可斷,印不可與!”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從容沐浴更衣,與妻子訣,賦詩二章,乃仰藥死,臨終,擲杯地上曰:“逆賊,當繼我亡也!”達實特穆爾聞之,嘆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為!”遂命左右以藥酒進,飲之而死。 士誠乃使載其柩及妻孥北返于京師。

布哈特穆爾,柰曼氏,行台御史大夫特默格子也。

是月,博囉特穆爾請誅狎臣圖囉特穆爾,罷三宮不急造作,沙汰宦官,裁減錢糧,禁止西蕃僧好事。

吳常遇春兵至贛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吳王令平章彭時中以兵會遇春等共擊之。 天瑞守益堅,遇春乃浚壕立柵以困之。

張士信既為江浙丞相,建第宅東城下,號丞相府。 張氏諸臣皆起于寒微,自謂化家為國以底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飾園池,畜聲妓,購圖畫,民間奇石名木,必見豪奪。 士信后房百餘人,習天魔舞隊,園中采蓮舟楫,以沉檀為之。 諸臣宴樂,率費米千石,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 未几,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還姑蘇,參軍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皆佞幸用事,彥文,山陰人,嘗賣藥;德新,云陽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謀國。 吳王聞之曰:“我諸事經心,法不輕恕,尚且有人欺我。 張九四終歲不出門,不理政事,豈不受不欺乎!”時有市謠十七字曰:“丞相做事業,專用黃、蔡、葉,一朝西風起,乾鱉!”黃察,寓黃菜;西風,謂建康兵也。

九月,辛酉朔,宦官蘇隆濟岱,潛送宮女博果岱,出自順承門,以達于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紅光,至東而散。

辛巳,吳命中書省繪塑功臣像于卞壺及蔣子文廟,以時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處州、金華、太平府各功臣廟,亦令有司依期致祭。 其未褒贈者,論功定擬以聞。

吳徐達及楊璟等帥師取江陵,次于沙市。 故陳友諒平章姜玨詣達乞降,且曰:“當死者玨耳,百姓無辜。 ”達善其言,下令安輯居民,禁兵侵擾。 列郡聞之,望風歸附。 尋改江陵路為荊州府。

乙酉,徐達遣裨將傅友德將兵取夷陵,故陳友諒守將楊以德率耆民出降。 尋改夷陵為峽州。

方明善攻平陽,吳參軍胡深遣兵擊敗之。

先是溫州土豪周宗道據平陽縣,屢為明善所逼,遂降于深。 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于深,深擊敗明善,并下瑞安,進兵溫州。 明善懼,與方國珍謀,輸歲貢銀二萬兩充軍費,請守鄉郡如錢鏐故事,吳王許之,命深班師。

吳徐達帥兵至潭州。 湘鄉土酋易華,集少壯據黃牛峰十餘年,至是達使人招之,華率其部眾以降。

故陳友諒歸州守將楊興,以城降于吳,就以興為千戶,守之。

冬,十月,乙未朔,吳遙授廖永安為江淮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封楚國公。 時永安為張士誠所拘,守義不屈,故有是命。 永安后遂卒于蘇州。

乙卯,吳守江西都督硃文正,遣元帥宋晟以兵討須嶺寨。 晟至,遣人招諭之,寨帥丁廷玉等及其下五千人為降,文正徙其眾并家屬于南昌。

吳常遇春等兵圍贛州既久,熊天瑞子元震,竊出覘兵勢,遇春亦乘數騎出,猝與相遇,元震不知其為遇春也,過之。 及遇春還,元震始覺,復來襲,遇春遣壯士揮雙刀擊之,元震奮鐵撾以拒,且斗且卻。 遇春曰:“壯男子也!”舍去之。

己未,詔皇太子還京師。

命伊蘇、婁都爾蘇分道總兵。

十一月,辛酉,吳置湖廣提刑按察司。

壬申,故鄧克明部卒羅五叛,寇撫州;吳守將金大旺討平之。

辛巳,吳命平章湯和率師救長興。 師至,張士信以兵拒戰,自巳至申,不解,殺傷相當。 耿炳文自城中出兵,內外夾擊,敗之俘其士卒八千餘人,獲馬二萬餘匹,和乃還。

十二月,庚寅朔,吳徐達兵克辰州。

先是辰州為陳友諒左丞周文貴所據,達遣指揮張彬將兵討之。 文貴部將張川,據白云關以拒敵,彬敗之,文貴棄城走湖南,遂克辰州。

達又遣指揮傅友德攻衡州,守將左丞鄧祖勝棄城退保永州。 衡州亦平。

己巳,吳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約其通好,略曰:“博囉犯闕,古今大惡,此正閣下正義明道、不計功利之時也。 然閣下居河南四戰之地,承潁川新造之業,而博囉寇犯不已,慮變之術,不可以不審。 閣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約!予地雖不廣,兵雖不強,然《春秋》恤交之義,常切慕焉。 且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與之際,正宜開心見誠,共濟時艱,毋自猜阻,失此舊好,惟閣下圖之!”

新淦鄧仲謙作亂,襲破州治,殺吳知州王真。 仲謙,志明從子也。

是冬,張士誠浚常熟白茆港。

泰定間,周文英奏記,謂水勢所趨,宜專治白茆、婁江,時莫之省也。 士誠閱故籍,得文英書,起兵民夫十萬,命呂珍督役,民怨之。 及役音,頗得其利。


順帝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一三六五年)

春,正月,己未朔,吳常遇春、鄧愈克贛州。 遇春等圍城凡五閱月,熊天瑞援絕糧盡,遣子元震出降,天瑞尋亦肉袒詣軍門,盡獻其地,遇春送天瑞于建康。 呈王聞遇春克贛州不殺,喜甚,遣使褒諭之曰:“予聞仁者之師無敵,非仁者之將不能行也。 今將軍破敵不殺,是天賜將軍隆我國家,千載相遇,非偶然也。 捷音至,予甚為將軍喜,雖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茲!將軍能廣宣威德,保全生靈,予深有賴焉。 ”

先是天瑞據贛,常加賦橫斂民財,及其降,有司請仍舊征之,王曰:“此豈呆為額耶!”命亟罷之,并免去年秋糧之未輸者。

元震,本姓田氏,為天瑞養子,善戰有名;遇春喜其才勇,荐之,授指揮,后復姓田氏。

吳徐達遣千戶胡海洋取寶慶路,克之,守將唐龍遁去。 于是靖州軍民安撫司及諸長官司皆來降,達皆賞賚而遣之。

癸亥,封李思齊為許國公。

壬申,吳常遇春進師南安,遣麾下危正逾嶺南,招諭韶州諸郡之未下者。 于是韶州守將同簽張秉彝及南雄守將孫榮祖,各籍其兵糧來降。 遇春令指揮王嶼守南雄,令秉彝守韶州。

吳大都督硃文正,遣參政何文輝、指揮薛顯等,討新淦鄧仲謙,斬之。

吳王命平章湯和率兵討江西永新諸山寨。 參政鄧愈還軍至吉安,遣兵討饒鼎臣于安福,部卒掠其男女千餘人,安福州判官潘樞告愈曰:“將軍奉揚天威以除禍亂,渠魁未殄而良民先被其害,非吊伐之義也。 ”愈立起驚謝,趣下令:“掠民者斬!”大索軍中所得子女,盡出之。 樞因閉置空舍中,自坐舍外,煮糜粥食之,卒有謀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 樞因悉護遣還其家,民大悅。 愈還,至富州,復討平其山寨。 捷聞,以愈為江西行省右丞。

壬午,監察御史博囉特穆爾、賈彬等,辨明哈瑪爾、舒蘇之罪。

甲申,吳大都督硃文正,有罪免官,安置桐城縣。

文正涉傳記,饒勇略,初從渡江取集慶路有功,吳王問:“若欲何官?”文正對曰:“叔父成大業,何患不富貴!爵賞先及私親,何以服眾?”王善其言,益愛之。 及江西平,文正功居多,王厚賜諸將,念文正前言知大體,錫功尚有待也,文正遂不能無少望。 性素卞急,至是益暴怒無常,任掾吏衛可達奪部中子女。 按察使李飲冰奏其驕侈觖望,王遣使詰責,文正懼,飲冰益言其有異志。 王即日登舟,至南昌城下,遣人召之,文正倉卒出迎。 王泣謂之曰:“汝何為者?”遂載與俱歸。 至建康,王妃力解之,曰:“兒特性剛耳,無它也。 ”群臣請置于法,王曰:“文正固有罪,然吾兄止有是子,若置之法,則傷恩矣。 ”乃免文正官,安置桐城。 時其子守謙,甫四歲,王撫其頂曰:“爾父倍訓教,貽吾懮。 爾它日長成,吾封爵爾,不以爾父廢也。 ”命王妃育之。

乙酉,吳王將經理淮甸,親閱試將士,命鎮撫居明率軍士分隊習戰,勝者賞銀十兩,其傷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賞銀有差,且遍給酒饌勞之,仍賜傷者醫藥。 因諭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傾覆;若弓馬不素習而欲攻戰,未有不敗者,故使汝等練之。 今汝等勇健若此,臨敵何優不克!爵賞富貴,惟有功者得之。 ”顧謂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貴多而貴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陣。 近聞軍中募兵多冗濫者,吾時為試之,冀得精銳,庶几用也。 ”

蜀明玉珍更定官制,并六卿為中書省、樞密院。 以戴壽、萬勝為左右丞相,向大享、張文炳知樞密院事;鄒興鎮成都,吳友仁鎮保寧,莫仁壽鎮夔關,皆平章事;竇英鎮播州,姜玨鎮彝陵,皆參知政事;荊玉鎮永寧,商希孟鎮黔南,皆宣慰使。 未几,遣勝攻興元,下之。

二月,己丑朔,福建行省平章陳友定侵處州,吳參軍胡深率兵往援。 友定聞深至,遁去,深追至浦城,守將拒戰,深擊敗之,遂下浦城。

辛丑,吳命千戶夏以松守臨江,張信守吉安,單安仁守瑞州,宋炳守饒州,并屬江西行省節制。 又命參軍詹元享總制辰、沅、曲靖、寶慶等州郡,聽湖廣行省節制。

丙午,張士誠憤諸全之敗,集兵二十萬,遣其將李伯升,挾吳叛將謝再興攻諸全之新城,置陣延亙十餘里,造廬舍,建倉庫,預為必拔之計,且分兵數萬,據城北十里以遏援兵。 守將胡德濟堅壁拒之,告急于嚴州硃文忠,文忠遣指揮張斌、元帥張俊率兵出浦江,遙為德濟聲援。

士誠又以兵自桐廬溯釣台,窺嚴州,文忠命以舟師拒之。 未至而千戶謝佑為其伏兵所執,諸將皆恐甚,文忠意氣自若,分署諸將,各為備御,以何世明、袁洪、柴虎居守,自率指揮硃亮祖等馳救。 丁巳,去新城二十里而軍,德濟潛使人告賊勢盛,宜少避其鋒俟大軍,文忠曰:“昔謝玄以兵八千破苻堅百萬,兵在精,不在眾。 ”乃下令曰:“彼眾而驕,我少而銳,以銳遇驕,必克。 彼軍輜重山積,此天以富妝曹也,勉之!”會有白氣覆軍上,占之曰“必勝”。

詰朝會戰,天大霧晦冥,文忠使元帥徐大興、湯克明等將左軍,嚴德、王韶等將右軍,而自以中軍當敵沖。 會胡深遣耿天璧以援師至,文忠復申約束,奮前搏擊。 霧稍開,文忠橫槊引鐵騎數十,乘高馳下,沖其中堅。 敵以精騎圍文忠數重,矛屢及膝,文忠大呼,手格殺其驍將,縱橫馳突,所向皆靡。 左右軍乘之,城中守兵亦鼓噪出,士誠兵大潰,逐北十餘里,斬首數萬級。 文忠收兵會食,遣指揮硃亮祖、張斌追殄餘寇,燔其營落數十,獲其同僉韓謙等六百,甲士三千,鎧仗芻粟,收數日不盡,伯升、再興僅以身免。

戊午,皇太子在冀寧,命甘肅行省平章多爾濟巴勒,以岐王阿喇奇爾軍馬,會平章臧卜、李思齊,各以兵守寧夏。

三月,庚申,皇太子下令于庫庫特穆爾軍中日:“博囉特穆爾襲據京師,余既受命總督天下諸軍,恭行顯罰,少保、中書平章政事庫庫特穆爾,躬勒將士,分道進兵,諸王、駙馬及陝西平章政事李思齊等,各統軍馬,尚其奮義戮力,克期恢復。 ”

博囉特穆爾聞之,大怒,嗾監察御史武起宗,言皇后奇氏外,撓國政,因奏帝,宜遷后出于外,帝不答。 丙寅,遂矯制幽后于諸色總管府,令其黨姚巴延布哈守之。

丁卯,命婁都爾蘇、拜特穆爾并為御史大夫。

辛巳,吳常遇春平贛軍還,王御戟門頒賞以勞之。

癸未,吳起居注宋濂乞歸省金華,王賜金幣而遣之。 濂還家,進表謝,復致書世子,勸以進修。 王覽書甚喜,召世子諭之曰:“吾自幼艱難,今爾曹冠服華麗,飲食甘美,安居深宮,不思勇于進修,是自棄也。 宋起居之言有益,爾其味之!”復遣使至其家,賜書獎諭,錫以綺帛,仍令世了親致書以報。

夏,四月,己丑朔,吳參軍胡深,進攻建寧之松溪,克之,獲陳友定守將張子玉而還。 留元帥李彥文安輯其眾。

庚寅,博囉特穆爾至諸色總管府,見皇后奇氏,令還宮取印章,作書遺皇太子,遣內待官鄂勒哲圖持往冀寧;復出皇后,幽之。

吳王命平章常遇春取湖廣襄陽諸郡。 王嘗與徐達等論襄、漢形勢曰:“安陸、襄陽,跨連荊、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所必爭之地。 今置不取,將貽后懮。 況沔陽新附,城中人民,多陳氏舊卒,壤地相連,易于扇動。 譬之樹木,安陸、襄陽為枝,沔陽為干,干若有損,枝葉亦何有焉!今宜增兵守沔陽,庶几不失其宜。 ”至是遂命遇春將兵往討之。

乙巳,關保等兵進圍大同,乙卯,入其城。

五月,庚申,吳廣信衛指揮王文英率師趣鉛山,次佛母嶺,與陳友定兵遇,擊走之。

辛酉,吳參軍胡深言:“近克松溪,獲張子玉,其餘眾敗奔崇安,請發廣信、撫州、建昌三路兵并攻之,因覘取八閩。 ”王曰:“子玉驍將,今為我擒,彼必破膽,乘勢攻之,必無不克。 ”即命廣信指揮硃亮祖由鉛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關,會深進兵。

甲子,京師天雨氂,長尺許。 或言于帝曰:“龍須也。 ”命拾而祀之。

乙亥,吳平章常遇春攻安陸,克之。

先是遇春既行,王復調江西右丞鄧愈為湖廣平章,領兵繼其后,使人謂愈曰:“凡得州郡,汝宜駐兵以撫降附。 若襄陽未下,則令遇春分兵,半集沔陽,半集景陵,汝居武昌,使聲援相應,以遏寇之奔軼。 ”愈奉命遂行。 至是遇春攻安陸,其守將僉院任亮出拒戰,遇春擊敗亮,執之,遂克其城,以沔陽衛指揮吳復守之。

己卯,吳常遇春至襄陽,守將棄城遁,遇春追擊之,俘其眾五千。 僉院張德、羅明以谷城降,遇春送之建康。 吳王以章溢為湖廣按察僉事,溢以荊、襄多廢地,議分兵屯田,王善之。

癸未,吳浙東元帥何世明,敗張士誠兵于新溪,又敗之于柴溪。

是月,侯布延達實奉威順王自云南、西蜀轉戰而出,至成州,欲之京師,李思齊俾屯田于成州。

吳王賜鄧愈書曰:“汝戍襄陽,宜謹守法度。 山寨來歸者,兵民悉仍胡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種,且耕且戰。 汝所戍地鄰庫庫,若汝愛加于民,法行于軍,則彼所部,皆將慕義來歸,如脫虎口就慈母。 我賴汝如長城,汝其勉之!”愈于是披荊棘,立軍府,營屯練卒,拊循招徠,威惠甚著。

六月,戊子,以黎安道為中書參知政事。

己丑,吳置思南宣慰使司。

時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其都事楊琛來歸款,并納元所授宣慰使印,王曰:“仁智僻處遐荒,世長谿洞,乃能識天命,率先來歸,誠可嘉也!”俾仍為思南道宣慰使。 授琛思州等處軍民宣撫使,以三品銀印給之。

丁酉,吳克安福州。

先是饒鼎臣父子既走安福,與其黨劉顛等仍肆剽掠,鄧愈遣兵討之,久不下。 王復命元帥王寶會參政何文輝、黃彬共討之,鼎臣復棄城走茶陵。

辛丑,湖廣行省左丞周文貴復寶慶路。

乙巳,皇后奇氏自幽所還宮。

后數納美女于博囉特穆爾,博囉喜,故得還宮,自始幽至此凡百日。 博囉特穆爾自入京師,納女四十餘人,荒于酒色,銳氣消耗矣。

壬子;吳參軍胡深克溫之樂清,擒方國珍鎮撫周清、萬戶張漢臣、總管硃善等,械送建康。

吳指揮硃亮祖等進攻建寧。

時陳友定將阮德柔嬰城固守,諸軍次城下,亮祖即欲攻之,胡深視氛祲不利,語亮祖曰:“天時未協,將必有災。 ”亮祖曰:“天道幽遠,山澤之氣,變態無常,何足征也!”迫深進兵,深猶持不可。 德柔屯錦江,逼深陣后,亮祖督戰益急。 深不獲已,遂引兵鼓噪而進,破其二柵,德柔盡率精銳扼深軍,圍之數重。 日已暮,深突圍出,伏兵起,深馬蹶,被執,送于友定,友定敬禮之。 深因盛稱吳王神聖威武,群雄屬心,以喻友定,友定亦無殺深意,會元使至,督迫之,遂遇害。

深久蒞尹郡,馭眾寬厚,用兵十餘年,未嘗妄戮一人。 吳王嘗問宋濂曰:“深何如人?”濂曰:“文武才也。 ”王曰:“誠然,浙東一障,吾方賴之。 ”比伐閩,有星變,王曰:“東南必失一良將。 ”亟諭之,深已被害。

吳何文輝等平山寨,擒其盜萬興宗,斬之。

乙卯,以太尉和尼齊為御史大夫。

吳王下令:“凡農民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木棉各半畝,十畝以上者倍之,其田多者,率以是為差。 有司親臨督率,不如令者有罰,不種桑,使出絹一匹,不種麻及大棉,出麻布、棉布各一匹。 ”

吳以儒士滕毅、楊訓為起居注,王諭之曰:“吾見元大臣門下士,多不以正自處,惟務諂諛以圖苟合,見其人所為非是,不相與正救,及其敗也,卒陷罪戾。 爾從徐相國幕下,久而無過,故授爾是職。 宜盡心所事,勿為阿容。 ”又曰:“起居之職,非專事紀錄而已,要在輸忠納誨,致主于無過之地而后為盡職。 吾平時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猶尋繹不已;今爾在吾左右,不可不盡言也。 ”復命毅、訓集古無道之君若夏桀、商紂、秦始皇、隋煬帝所行之事以進,曰:“吾觀此者,正欲知其喪亂之由以為戒耳。 ”

是月,皇太子進封李思齊為邠國公,加封中書平章政事,兼知四川行樞密院事、虎符招討使、分中書四部。

博囉特穆爾遣圖沁特穆爾率軍伐上都之附皇太子者,調伊蘇南御庫庫特穆爾軍。 伊蘇次良鄉不進而歸永平,使人西連太原,東結遼陽,軍聲大振。 博囉患之,遣驍將姚巴延統兵出御,至通州,河溢,營紅橋以待,伊蘇出其不意襲破之,殺姚巴延。 博囉恐,自將出通州,三日大雨,取一女子,不戰而還。

博囉先嘗以猜疑殺其將保安,既又失姚巴延,郁郁不樂,乃日與婁都爾蘇飲宴,酗酒殺人,喜怒不測,人皆畏忌。

秋,七月,丁巳朔,吳命降將張德山歸襄陽,招諭未附山寨。

吳平章湯和,進兵攻周安于永新。

初,陳友諒既亡,安即降,吳命仍守永新。 及兵入安福討饒鼎臣,安疑而復叛,仍與諸山寨相結。 和至,安出拒戰,和擊敗之,克其十七寨,擒偽官五十餘人,遂圍其城。

庚申,故陳友諒左丞周文貴之黨復攻陷辰溪,吳總制辰沅等州事參軍詹允享遣兵討之。

甲子,吳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曩者初無兵端,尹煥章來,得書喜甚,即遣汪何同往,為生者賀,歿者吊。 使者去而不回,復遣人往,皆被拘留。 且閣下昔與博囉構兵,雌雄未決,尚以知院郭云、同僉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陽。 予思此城雖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從他人得之,非取于元者也。 閣下外假元名,內懷自逞,一旦輕我,遂留前使。 予雖不校,但以閣下內難未除,猶出兵以欺我,使其勢專力全,又當何如!果若挾天子令諸候,創業于中原,則當開誠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殺掠人民,殆非所宜。 況有自中原來者,備言張思道、李思齊等,連和合從,專并閣下,此正可慮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數雄,結連關內,反舍近圖,欲趨遠利,獨力支吾,非善計也。 予嘗博詢廣采,聞軍中將欲為變,恐不利于閣下,故特遣人敘我前意,述我所聞,閣下其圖之!節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舊好,惟亮察焉。 ”思道,張良弼字也。

乙丑,思州宣撫使田仁厚遣使如吳,獻其所守之地。 吳改宣撫司為思南、鎮西等處宣慰司,以田仁厚為宣慰使。

癸酉,吳辰州沅陵縣民向珍八作亂,參軍詹元亨遣千戶何德討平之。

壬午,吳置太史監,以劉基為太史令。

乙酉,博囉特穆爾伏誅。

先是博囉索帝所愛女子,帝曰:“欺我至此耶!”遂欲圖之。

士人徐士本,家居好奇計,不求仕進,至是命為翰林待制。 威順王子和尚,受帝密旨,與之謀結壯士金諾海、拜特勒、特古斯布哈、洪寶寶等六人,挾刀在衣中,外襲寬衣若聽事,伺立延春門東排仗內。

是日,博囉早朝畢,將出,挾刀者相顧曰:“事不諧矣。 ”士本攝之曰:“未也。 ”會圖沁特穆爾遣人告上都之捷,平章實勒們謂博囉曰:“好消息,丞相宜入奏。 ”博囉不欲入,實勒們強之,偕行至延春門李樹下,俄有人突過其前,博囉方眙視曰:“此人面生。 ”遽有批其頰者,博囉以手御之,遽呼其從騎。 拜特勒從眾中躍出,斫中其腦,金諾海等攢殺之。 婁都爾蘇傷額趨出,博囉軍大駭四走。 帝時居窟室,約曰:“事捷,則放鴿鈴。 ”于是鴿鈴起,帝出自窟室,下令盡殺其部黨,黎安道、方托克托、雷一聲皆伏誅。 婁都爾蘇擁博囉母、妻、子偕圖沁特穆爾北遁。

明日,遣使函博囉首往太原,詔皇太子還朝,諸道兵聞詔罷歸。 大赦天下,賞討博囉者。 士本不受賞、一夕逸去。

是月,京師大水,河決小流口,達于清河。

八月,丁亥朔,京城門至是不開者三日。 珠展、摩該軍至城外,命軍士緣城而上,碎平則門鍵,悉以軍入,占民居,奪民財。

周文貴復攻辰州,吳千戶何德率輕騎直抵其寨,攻破之,文貴退保麻陽。 德追擊,又大敗之,文貴遁去。

癸卯,命皇太子分調將帥,戡定未復郡邑,即還京師,行事之際,承制用人,并准正授。

庫庫特穆爾以歲當大比,而江南、四川諸行省皆阻于兵,其鄉試不廢者,唯燕南、河南、山東、陝西、河東而已,乃啟皇太子倍增鄉貢之額。

丁未,皇后鴻吉哩氏崩。

后生皇子珍戩,二歲而夭。 后性節儉,不妒忌,動以禮法自持。 第二皇后奇氏有寵,后無几微怨望意。 從帝時巡上都,次中道,帝遣內官傳旨欲臨幸,后辭曰:“暮夜非至尊往來之時。 ”內官往復者三,竟不納,帝益賢之。 居坤德殿,終日端坐,未嘗妄逾戶閾。 至是崩。 奇后見其所遺衣服敝壞,大笑曰:“正宮皇后,何至服此等衣耶!”逾月,皇太子自冀寧歸,哭之甚哀。

辛亥,吳羅田盜藍丑兒,詐稱彭瑩玉,造妖言以惑眾,設官吏,劫居民。 麻城里長袁寶襲捕之,擒丑兒以獻,吳王嘉其仗義,賜以綺帛。

壬子,以洪寶寶、特古斯布哈、薩勒圖并為中書平章政事。

九月,丙辰朔,吳置國子監,以故集慶路學為之。

庫庫特穆爾扈從皇太子至京師。 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肅宗靈武故事,因而自立,庫庫特穆爾與布滿撒舋奶ㄠq。 及是還京師,皇后奇氏傳旨,令庫庫以重兵擁太子入城,欲脅帝禪之位。 庫庫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軍,太子心銜之。

壬午,詔以巴咱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庫庫特穆爾為太尉、中書左丞相,錄軍國重事,同監修國史,知樞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巴咱爾累朝舊臣,而庫庫以后生晚出,乃與并相,朝士往往輕之。 且居軍中久,樂縱恣,無檢束,在朝兩月,怏怏不樂,即請南還視師。

是月,以方國珍為淮南行省左丞相、衢同公,分省慶元。

明玉珍遣其參政江儼通好于吳,吳命都事孫養浩報以書曰:“足下處西蜀,予處江左,蓋與漢季孫、劉相類,王保保虎踞中原,其志不在曹操下。 予與足下實脣齒邦,願以孫、劉相吞噬為戒。 ”

冬,十月,戊子,吳王聞明玉珍取云南失利,諸將往往暴掠,玉珍不能制,復以書戒之。

戊戌,吳王以張士誠屢犯疆埸,欲舉兵討之,下令曰:“士誠啟舋多端,襲我安丰,寇我諸全,連兵構禍,罪不可逭,今命大軍致討,止于罪首;在彼軍民,無恐無畏,毋妄逃竄,毋廢農業。 已敕大將軍約束官兵,毋有擄掠,違者以軍律論。 ”

庚子,吳命中書省以書招諭虎背寨劉寶,使之款附。

辛丑,吳王命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樞密院馮國勝、左丞華高等,率馬步舟師水陸并進,規取淮東泰州等處。

時張士誠所據郡縣,南至紹興,與方國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郵、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于濟寧,與山東相距。 王欲先取通、泰諸郡,剪士誠羽翼,然后專取浙西,故命達總兵取之。

壬寅,以哈喇章知樞密院事。

乙巳,吳徐達兵趨泰州,浚河通州,遇張士誠兵,擊敗之,遂駐軍海安壩上。

丙午,婁都爾蘇擁博囉特穆爾母、妻及其子天寶努西北走,合圖沁特穆爾軍。 丁未,益王溫都遜特穆爾、樞密副使觀音努擒婁都爾蘇,誅之,圖沁特穆爾以餘兵往巴爾蘇之地,命嶺北行省左丞莽珊僧、知樞密院事魏賽音布哈同討之。

吳徐達兵圍泰州新城,敗張士誠淮北援兵,獲其元帥王成。

戊申,以資政院使圖嚕為御史大夫。

己酉,張士誠遣淮安李院判來援泰州,常遇春擊敗之,擒萬戶吳聚等。 遣人諭降其城中,僉院嚴再興、副使夏思忠、院判張士俊等拒守不下。

饒鼎臣既走茶陵,復合浦陽群盜于南峰山寨,時出侵掠。 癸丑,吳元帥王國寶等率兵擊敗之,鼎臣遁去。

信州盜蕭明,率兵攻圍吳饒州,知府陶安召父老告之曰:“我糧實城堅。 素有其備,賊黨驅烏合而來,不足畏也。 但能固守,不過數日,援兵至,破賊必矣。 ”眾皆諾。 安與千戶宋炳親率吏民分城拒守,選勇健為游兵,晝夜巡捍,而請救于江西行省。 安登城諭賊曰:“爾眾,吾民也,反為賊用,得毋失計乎?”眾曰:“使皆如太守與總制,豈有今日!若破城,必不相害。 ”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賊不能逼。 越三日,行省援兵至,遂大敗之,蕭明遁去,擒偽招討都海、萬戶袁勝,斬之。 諸將欲屠從寇者,安曰:“民為所脅,奈何殺之!”不許。 饒州遂安。

閏月,乙卯朔,吳江陰水寨守將康茂才遣告吳王曰:“張士誠以舟師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別以小舟于江中弧山往來,出沒無常,疑有他謀,請為之備。 ”

王使諭徐達曰:“茂才言士誠以舟師往來江中,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陰直趨上流之計,不過設詐疑我,使我陸寨之兵還備水寨。 我兵既分,彼將棄我水軍,疾趨陸寨,搗吾之虛,此一詭策也。 又聞常遇春出海安七十餘里擊寇,寇兵不過萬人,此非抗我大軍之勢,蓋欲誘遇春深入。 去泰州既遠,彼必潛師以趨海安,或趨泰州,令我大軍勢分,首尾衡決,不及救援,此又一詭策也。 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爾宜審慮。 使至,即令遇春駐師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 彼若遠來趨敵,吾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 泰興以南并江寇舟,亦宜備之。 ”

己未,王親至茂才水寨,又遣人以手書諭達等曰:“如有所言,即疾馳來報,予駐師以待。 ”

庚申,以賓國公五十八知樞密院事。

詔張良弼、俞寶、孔興等悉聽調于庫庫特穆爾。

戊辰,吳平章湯和克永新,執周安等送建康,斬之。

時中原雖無事,而江淮、川蜀皆失,皇太子累請出督師,帝難之。 會左丞相庫庫特穆爾請南還視師,辛未,乃封庫庫特穆爾為河南王,代皇太子親征,總制關陝、晉冀、山東諸路并迤南一應軍馬,凡機務、錢糧、名爵、黜陟、予奪,悉聽便宜行事。

甲戌,吳指揮副使王漢寶取餘干州,以前鎮撫李旭守之。

庚辰,吳徐達、常遇春克泰州,擄張士誠守將嚴再興、夏思忠、張士俊等,獻捷于建康,且以守城事宜為請。 王命達以便宜處之,其未下諸城,乘勝進取。

辛巳,以托克托穆爾為中書右丞,達實特穆爾為參知政事。

吳徐達遣黃旗千戶劉杰分兵徇興化,張士誠守將李清戰敗,閉城固守,杰攻之不下。 士誠遣將來援,杰擊走之。

十一月,甲申朔,信州盜蕭明寇婺源州,吳知州白謙力不能御,懷印出北門赴水死。

謙蒞政廉忠,自奉甚薄,嘗遇除夕,無他供具,惟蔬食而已。 人以此稱之。

辛卯,吳徐達進兵攻高郵,王聞之,恐達深入敵境,不能策應諸將,乃命馮國勝率所部節制高郵諸軍,俾達還軍泰州,圖取淮安、濠、泗。

饒鼎臣復行剽掠,甲午,吳元帥王國寶出兵邀擊,鼎臣中弩死,餘黨悉潰。

乙未,吳王以李濟據濠州,名為張氏守,而觀望未決,命右相國李善長以書招之,以善長與濟同鄉里故也。 濟得書不報。

張士誠兵寇宜興,吳王命徐達令馮國勝圍高郵,常遇春守海安,遣別將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興。 達遂率兵渡江,至宜興城下,擊敗士誠之眾,獲三千餘人。

十二月,庚子朔,張士誠遣將以兵八萬攻安吉,吳將費聚所部僅二千人,堅壁拒守,射殺其驍將二人,敵驚潰而去。

吳徐達自宜興還兵攻高郵,張士誠遣其左丞徐義由海道入淮援之。 義怨士誠,以為陷已死地,屯昆山之太倉,三月不進。

乙卯,立第二皇后奇氏為皇后。 中書省奏改資政院為崇政院,而中政院亦兼主之,帝乃授之冊寶,詔天下。 改奇氏為索隆噶氏,仍封其父以上三世皆王爵。

是月,圖沁特穆爾伏誅。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一十九
【元紀三十七】 起柔兆敦牂正月,盡強圉協洽六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一三六六年)

春,正月,癸未朔,張士誠以舟師駐君山,又出兵自馬馱沙溯流窺江陰。 吳守將以聞,吳王親往救之。 比至鎮江,敵已營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別命一軍伏于江陰之山麓。 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門,遇海舟五百艘遮海口,乘潮薄吳師,茂才督諸軍力戰,大敗之,其棄舟登岸者,伏兵掩擊之殆盡。

辛卯,吳王命按察司僉事周楨等定擬按察事宜,條其所當務者以進。 諭之曰:“風憲紀綱之司,惟在得人,則法清弊革。 人言神明可行威福,鬼魅能為妖禍。 爾等能興利除害,輔國裕民,此即神明;若陰私詭詐,蠹國害民,此即鬼魅也。 凡事當存大體,有可言者,毋緘默不言;有不可言者,毋沽名買直。 苟察察以為名,苛刻以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于風憲矣。 ”

吳王命中書省錄用諸司劾退官員,省臣傅袎m等言:“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 此輩皆以迂緩不稱職為法司劾退,豈宜復用?”王曰:“人之才能,名有長短,故致效亦有遲速,夫質朴者多迂緩,狡猾者多便給。 便給者雖善辦事,或傷于急促,不能無損于民,迂緩者雖于事或有不逮,而于民則無所損也。 ”命復用之。

己酉,以崇政院使博囉蘇為御史大夫。

壬子,以鄂勒哲圖知樞密院事。

是月,以薩藍托里為中書左丞相。

命燕南、河南、山東、陝西、河東等處舉人會試者,增其額數,進士及第以下遞升官一級。

二月,癸丑朔,立河淮水軍元帥府于孟津。

吳湖廣參政張彬,率指揮胡海洋等討辰州周文貴,攻破其壘。 文貴黨劉七自益陽來援,復敗之,文貴等遁去。

丁卯,四川容美峒宣撫田光寶,遣其弟光受以元所授宣撫敕印降于吳,吳王以光寶為四川行省參政,兼容美峒軍民宣撫使,仍為置安撫元帥以治之。

吳處州青田縣山賊夏清,連福建陳友定兵攻慶元縣,浙東按察僉事章溢召所部義兵擊走之。

己巳,吳置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所領凡二十九場。

癸酉,吳徐達請以指揮孫興祖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軍,為高郵聲援,王從之,復敕達曰:“張士誠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駐泰州,彼若來攻海安則擊之。 ”

吳湖廣潭州衛指揮同知嚴廣平茶陵諸寨。

甲戌,詔天下“以比者逆臣博囉特穆爾、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等,干紀亂倫,內處之民經值軍馬,致使困乏,與免一切雜泛差徭。 ”

庫庫特穆爾自京師還河南,欲廬墓以終喪,左右咸以為受命出師,不可中止,乃復北渡,居懷慶。

初,李思齊與察罕特穆爾同起義師,齒位相等,及是庫庫特穆爾總其兵,思齊心不能平,而張良弼、孔興、圖魯卜等亦皆以功自恃,各請別為一軍,莫肯統屬。 時有孫翥、趙恆者,憸人也,為庫庫謀主,畏江南強盛,欲故緩其行,乃謂庫庫曰:“丞相受天子命,總天下兵,肅清江、淮。 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 今李思齊、圖魯卜、孔興、張良弼四軍,坐食關中,累年不調,丞相宜調四軍南出武關,與大軍并力渡淮。 彼若不受調,則移軍征之,據有關中,四軍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庫庫欣然從之。

辛巳,吳下令禁種糯稻。 其略曰:“曩以民間造酒醴,糜費米麥,故行禁酒之令。 今春米麥價稍平,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農民今歲無得種糯,以塞造酒之源。 ”

是月,明玉珍有疾,命其臣僚曰:“西蜀險塞,汝等協心同力,以輔嗣子,可以自守。 不然,后事非吾所知也。 ”遂卒。 僭號凡五年。 子升立,年十歲,改元開熙,母彭氏同聽政。

玉珍為人,頗尚節儉,好文學,蜀人經李喜喜殘暴之后,賴以初安。 然好自用,昧于遠略,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門,國勢日衷。

二月,庚寅,吳王令徐達自泰州進兵,取高郵、興化及淮安。

甲午,庫庫特穆爾遣關保、浩爾齊統兵從大興關渡河以俟,先檄調關中四軍。 張良弼、圖魯卜、孔興俱不受調。 李思齊得檄大怒,罵曰:“乳臭小兒,黃發猶未退,而反調我!我與汝父同鄉里,汝父進酒,猶三拜而后飲,汝于我前無立地,而今日公然稱總兵調我耶?”自是東西構兵,相持不解。

乙未,廷試進士七十三人,賜赫德布哈、張棟等及第、出身。

監察御史裕倫布建言八事:一曰用賢,二曰申嚴宿衛,三曰保全臣了,四曰八衛屯田,五曰禁止奏請,六曰培養人材,七曰罪人不孥,八曰重惜名爵。 帝嘉納之。

丙申,吳命江淮行省平章韓政率兵取濠州。

吳命中書嚴選舉之禁。 初令府縣每歲荐舉,得賢者賞,濫舉及蔽賢者罰,至是復命知府、知縣有溢舉者,俟來朝治其罪;未當朝覲者,歲終逮至京師治之。

先是吳徐達援宜興,令馮國勝統兵圍高郵,張士誠將余同僉,詐遣人來降,約推女牆為應。 國勝信之,夜,遣指揮康泰率數百人先入城,敵閉門盡殺之。 王聞之怒,召國勝,決大杖十,令步詣高郵,國勝慚憤力攻,既而達自宜興還,督攻益力,遂拔其城,戮余同僉等,俘其將士。 王命悉遣戍沔陽、辰州,仍給衣糧有差。

丁未,王以書諭達曰:“近大軍下高郵,可乘勝取淮安。 兵不在眾,當擇其精者用之,水陸并進,勿失機也。 其餘軍馬,悉令常遇春統領,守泰州、海安,應援江上。 ”

蜀丞相萬勝,與知樞密院張文炳有隙,密遣人殺文炳。 明玉珍有養子明昭,出入禁中,舊與文炳善,乃矯稱太后彭氏旨,召勝,縊殺之。 勝佐玉珍開蜀,功最多,死不以罪,蜀人多憐之者。 吳友仁自保寧移檄,以清君側為名,明升命戴壽討之。 友仁遣壽書曰:“不誅昭則國必不安,眾必不服,昭朝誅,吾當夕至。 ”壽乃奏誅昭,友仁入朝謝罪。 于是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專恣。 勝既死,升以劉楨為右丞相。

夏,四月,癸丑朔,明升遣其學士虞封告哀于吳。

乙卯,吳王以玉輅太侈,定用木輅。

丙辰,吳徐達兵至淮字,聞徐義兵在馬騾港,夜,率兵在襲之,破其水寨,義泛海遁去,舟師進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等籍軍馬府庫出降,達宿兵城上,民皆安堵。 命指揮蔡先、華云龍守其城。

先是黃河大決,省部募才能之土,俾召集民丁疏浚之。 揚州王宣自荐,朝廷以為淮北、淮南都元帥府都事,賚楮幣至揚州,募丁夫得三萬餘人,就令宣統領治河,數月工成。

時徐州芝麻李起兵據州城,因命宣為招討使,率丁夫從伊蘇復徐州。 尋授宣淮南、淮北義兵都元帥,守馬陵,調滕州鎮御,且耕且戰,以給軍儲。 又移鎮山東,田丰兵侵益都,宣子信,從察罕特穆爾援之,破田丰。 復令宣與信掠其旁郡,遂據沂州,至是以兵入海州,據之。

戊午,吳徐達由瓠子角進兵攻興化,克之,淮地悉平。

庚申,濠州李濟以城降于吳。

先是韓政兵至濠,攻其水帘洞月城,又攻其西門,殺傷相當。 城中拒守甚堅,政乃督顧時等以云梯、砲石四面攻城。 時孫德崖已死,城中度不能支,濟及知州馬麟乃出降。

吳王嘗曰:“濠州乃吾家鄉,張士誠據之,我無家矣。 ”及復濠州,吳王甚悅。 壬戌,遣人賚書諭宿州吏民,以“桑梓之邦,不忍遽興師旅,爾等宜體予懷,毋為自絕。 ”

徐州守將、同知樞密院事陸聚,聞徐達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詣達軍降,王以聚為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徐州。

甲子,吳王發建康,往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許存仁、起居注王禕等從行。 遣使諭徐達曰:“聞元將珠展領馬步兵萬餘自柳灘渡入安丰,其部將漕運自陳州而南,給其饋餉。 我廬州俞平章見駐師東正陽,修城守御,宜令遣兵巡邏,絕其糧道。 安丰糧既不給,而珠展遠來之軍,野無所掠,與我軍相持,師老力罷,爾宜選劉平章、薛參政部下騎卒五百,并廬州之兵,速與之戰,一鼓可克也。 不然,事機一失,為我后患。 ”達聞命,即統率馬步舟師三萬餘人進攻安丰。

丁卯,吳江淮行省參政、守徐州陸聚遣兵攻魚台,下之,又遣兵取邳州。 于是邳、蕭、宿、遷、睢寧諸縣皆降于吳。

吳王至濠州,念父母始葬時,禮有未備,議欲改葬,問博士許存仁等改葬典禮,對曰:“禮,改葬,易常服,用緦麻,葬畢除之。 今當如其禮。 ”王愴然曰:“改葬雖有常禮,父母之恩,豈能盡報耶!”命有司制素冠、白纓,衫、□以粗布為之。 王禕曰:“比緦為重矣。 ”王曰:“與其輕也寧重。 ”時有言改葬恐泄山川靈氣,乃不復啟葬,但增土以培其封。 塚旁居民汪文、劉英,于王有舊,召至,慰撫之,令招致鄰黨二十家守塚,復其家。

戊辰,方國珍遣經歷劉庸等貢金綺于吳。

濠州父老經濟等謁見吳王,王與之宴,謂濟等曰:“吾與諸父老不相見久矣。 今還故鄉,念父老、鄉人遭罹兵難以來,未遂生息,吾甚憫焉。 ”濟等曰:“久苦兵爭,莫獲寧居。 今賴王威德,各得安息,乃復勞懮念。 ”王曰:“濠吾故鄉,父母墳墓所在,豈得忘之!”諸父老宴飲極歡,王又謂之曰:“諸父老皆吾故人,豈不欲朝夕相見,然吾不得久留此。 父老歸,宜教導子弟為善,立身孝弟,勤儉養生。 鄉有善人,由其有賢父兄也。 ”濟等頓首謝。 王又曰:“鄉人耕稼交易,且令無遠出。 濱淮諸郡,尚有寇兵,恐為所鈔掠。 父老亦宜自愛,以樂高年。 ”于是濟等皆歡醉而去。

辛未,吳左相國徐達克安丰。

初,達率師至安丰,分遣平章韓政等以兵扼其四門,晝夜攻之,不下,乃于東城龍尾壩潛穿其城二十餘丈,城壞,遂破之。 實都、竹昌、左君弼皆出走,吳師追奔十餘里,獲實都及裨將賁元帥而還,竹昌、左君弼并走汴梁。 至日晡時,平章珠展率官軍來援,政等復與戰于南門外,大敗之。 珠展遁去,遣千戶趙祥以兵追至潁,獲其運船以歸。 遂置安丰衛,留指揮唐勝宗守之。

戊寅,吳王將還建康,謁辭墓,召汪文、劉英,賞以綺帛、米粟,曰:“此以報宿昔相念之德。 ”又謂諸父老曰:“鄉縣租賦,當令有司勿征。 一二年間,當復來相見也。 ”

五月,甲申,吳王自濠州還至建康。

甲辰,以托克托布哈為御史大夫。

六月,壬子朔,汾州介休縣地震。 平遙縣大雨雹。 紹興路山陰縣臥龍山裂。

己未,命知樞密院事瑪嚕以兵守直沽,命河間鹽運使拜珠、曹履亨撫諭沿海灶戶,俾出征夫從瑪嚕征討。

丙寅,詔:“英宗時謀為不軌之臣,其子孫或成丁者,可安置舊地,幼者隨母居草地,終身不得入京城及不得授官,止許于本愛馬應役。 ”

皇后索隆噶氏生日,百官進箋,皇后諭薩藍托里等曰:“自世祖以來,正宮皇后壽日,不曾進箋,近年雖行,不合典故。 ”卻之。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徐溝縣地震,介休縣大水。

壬午,吳王遣使與庫庫特穆爾書曰:“曩者尹煥章來,隨遣汪何報禮。 竊意當此之時,博囉提精兵往云中,與京師密邇,其勢必先挾天子。 閣下恐在其號令中,故力與之競,若歸使者,必泄其謀,故留而不遣。 今閣下不留心于北方,而復千里裹糧,遠爭江淮之利,是閣下棄我舊好而生新舋也。 兵勢既分,未免力弱。 是以博囉雖無餘孽跳梁于西北,而鳳翔、鹿台之兵合黨而東出,俞寶拒戰于樂安,王仁逃歸于齊東,幽燕無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并起,當如之何?此皆中原將士來歸者所說,豈不詳于使臣復命之辭!足下拘留不遣,果何益哉?意者閣下不過欲挾天子令諸候,以效魏武終移漢祚;然魏武能使公孫康擒袁尚以服遼東,使馬超疑韓遂以定關右,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撫定中原。 閣下自度能垂紳搢笏,決此數事乎?恐皆出魏武下矣。 倘能幡然改轍,續我舊好,還我使臣,救災恤患,各保疆宇,則地利猶可守,后患猶可弭。 如或不然,我則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陽之師,經唐、鄧之郊,北趨嵩、汝,以安陸、沔陽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濠、泗之將自陳、汝搗汴梁,徐,邳之軍取濟寧,淮安之師約王信海道舟師,會俞寶同入山東,加以張、李及天寶努腹心之疾,此時閣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 是拘使者之計,不足為利而反足以為害矣。 惟閣下與眾君子謀之,毋徒獨斷以貽后悔!”

丙申,庫庫特穆爾遣硃珍、盧旺屯兵河中,遣關保、浩爾齊合兵渡河,會珠展、商暠,且約李思齊以攻張良弼。 良弼遣子弟質于思齊,思齊與良弼拒守。 關保等戰不利,思齊請詔和解之。

丁未,吳王以淮東諸郡既平,遂議討張士誠,召中書省及大都督府臣計之。 右丞相李善長曰:“張氏宜討久矣,然其勢雖屢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儲積,恐難猝拔,宜俟隙而動。 ”王曰:“彼淫昏益盛,生舋不已,今不除之,終為后患。 且彼疆域日促,長淮東北之地,皆為吾有,吾以勝師臨之,何懮不拔!況彼敗形已露,豈待觀隙耶!”左相國徐達曰:“張氏驕盈,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時也。 其所恃驍將如李伯升、呂珍之徒,皆齷齪不足數,徒擁兵眾,為富貴之娛耳。 其居中用事者,黃、蔡、葉三參軍,皆迂闊書生,不知大計。 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銳之師,聲罪致討,三吳可計日而定。 ”王喜,顧達曰:“諸人局于所見,獨爾合吾意,事必濟矣!”于是命諸將簡閱士卒,擇日啟行。

是月,太白經天者再。

八月,庚戌朔,吳拓建康城。

初,舊城西北控大江,東盡白下門,距鐘山既闊遠,而舊內在城中,因元南台為宮,稍卑隘。 王乃命劉基等卜地,定作新宮于鐘山之陽,在舊城東白下門之外二里許增筑新城,東北盡鐘山之陽,延亙周圍凡五十餘里。

壬子,吳王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兵二十萬伐張士誠。 吳王御戟門,集諸將佐諭之曰:“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劫掠,毋妄殺戮,毋發丘壟,毋毀廬舍。 聞張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勿侵毀其墓。 ”諸將皆再拜受命。 遂為戒約軍中事,命人給一紙。

將發,王問諸將曰:“爾等此行,用師孰先?”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搗蘇州。 蘇州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 ”王曰:“不然,士誠起鹽販,與張天麟、潘元明等皆強梗之徒,相為手足。 士誠苟窮促,天麟輩懼其俱斃,必并力救之。 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功州,若天麟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 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 羽翼既披,然后移兵蘇州,取之必矣。 ”遇春猶執前議,王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 若先攻蘇州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敢復言。

王乃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從行,俾為吾反間。 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 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真搗蘇州,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中矣。 ”

癸丑,達等帥諸軍發龍江,辛酉,師至太湖。 己巳,遇春擊賊十誠兵于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遂次洞庭山。 王聞之,喜曰:“勝可必矣!”癸酉,進至湖州之毘山,又擊敗其將石清、汪海,擒之。 士誠駐軍湖上,不敢戰而退。 指揮熊天瑞果叛降于士誠。

甲戌,師至湖州之三坐橋,其右丞張天麟,分三路以拒吳師;參政黃寶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天麟自當北路,同僉唐杰為后繼。 達率兵進攻之,有術者言今日不宜戰,遇春怒曰:“兩軍相當,不戰何待!”于是達遣遇春攻寶,王弼攻天麟,達自中路攻子實,別遣驍將王國寶率長槍軍直扼其城。 遇春與寶戰,寶敗走,欲入城,城下吊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被擒。 天麟、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 士誠又遣司徒李伯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吳軍復四面圍之,伯升及天麟閉門拒守。 達遣國寶攻其西門,自以大軍繼之,子實及同僉余得全、院判張得義出戰,復敗走。

士誠又遣平章硃暹、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所稱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二十萬,屯城東之舊館,筑五寨自固。 達與遇春、湯和等分兵營于東遷鎮南姑嫂橋,連筑十壘,以絕舊館之援。 李茂、唐杰、李成懼不敵,皆遁去。 士誠婿潘元紹,時駐兵于烏鎮之東,為珍等聲援,吳師乘夜擊之,元紹亦遁,遂填塞溝港,絕其糧道。 元紹,元明之弟也。 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于皁林之野,又敗之。

戊寅,以李國鳳為中書左丞,陳友定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陳友定以農家子起佣伍,目不知書,至是盡有福建八郡之地。 數招致文學知名士如閩縣鄭定、廬州王翰之屬,留置幕府,友定遂粗涉文史。 然頗任威福,所屬違令者,輒承制誅竄不絕。 漳州守將羅良,心不平,以書責之曰:“郡縣者,國家之土地;官司者,入主之臣役;而隄廩者,朝廷之外府也。 今足下視郡縣如家室,驅官僚如圉仆,擅隄廩如私藏,名雖報國,實有鷹揚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為郭子儀乎,抑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誅良。 而福清宣慰使陳瑞孫,崇安令孔楷,建陽人詹翰,拒友定不從,皆被殺,于是友定威震八閩,然事朝廷未嘗失臣節,歲運糧數十萬至大都,海道遼遠,至者常十三四。 帝嘉之,下詔褒美。

九月,己卯朔,張士誠復遣其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遷鎮覘吳師,欲攻姑嫂橋,常遇春與之戰。 會大風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數百突擊之,復破其兵,擒志堅。

甲申,李思齊兵下鹽井,獲川賊余繼隆,誅之。 禮部待郎滿尚賓,吏部待郎溫都爾罕,自鳳翔還京師。

先是尚賓等持詔諭思齊開通川蜀道路,思齊方兵爭,不奉詔,尚賓等留鳳翔一年,至是始還。

丙戌,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國瑛、國鈱,侄明善,并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國珍雖以三郡獻于吳,實未納土,特欲假借聲援以拒朝廷。 及帝屢加命,國珍益驕橫,終不肯奉正朔。

乙未,吳王命硃文忠帥師攻杭州,諭之曰:“徐達等攻蘇州,張士誠必聚兵以拒。 今命爾攻杭州,是掣制之也。 我師或沖其東,或擊其西,使彼疲于應戰,其中必有自潰者。 爾往,宜慎方略。 ”

己亥,以中書平章政事實勒們為御史大夫。

明升遣使聘于吳,使者自言其國之險固與富饒,吳王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為本,而恃其險且富,非為國長久之道。 且自用兵以來,商賈路絕,而乃稱富饒,此豈自天而降耶?”使者退,王因語待臣曰:“吾平生務實,不尚浮偽。 此人不能稱述其主之善,而但夸其國之險固,失奉使之道矣,吾嘗遣使四方,戒其謹于言語,勿為夸大,恐取笑于人。 如蜀使者之謬妄,當以為戒也。 ”

辛丑,孛星見東北方。

乙巳,吳左丞廖永忠,參政薛顯,將游軍駐湖州這德清,遂取之,獲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鐘正及叛將晉德成。

張士誠自徐志堅敗,甚懼,遣其右丞徐義至舊館覘形勢,吳常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陰遣人約張士信出兵,與舊館兵合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脫,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于平望,別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館。 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縱火焚其赤龍船,眾軍散走。 自是舊館援絕,饋餉不繼,多出降者。

吳湖廣參政楊璟,命指揮副使張勝宗討湘鄉易華,斬之。

周文貴復攻掠辰州諸郡,吳王命楊璟、張彬等分兵進討。

丙午,吳遣參政蔡哲報聘于蜀。

冬,十月,辛亥朔,吳徐達以所獲張士誠將士徇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吳常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紹等拒戰不勝,復退走。 遇春追至升山,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館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 是夕,晟亦降。

朝命屢促庫庫特穆爾南征,甲子,庫庫不得已,遣其弟托因特穆爾及部將摩該駐兵濟寧、鄒縣等處,名為保障山東,且以塞南軍入北之路,復命朝廷曰:“此為肅清江淮張本也。 ”

吳硃文忠率指揮硃亮祖、耿天璧攻桐廬,降其將戴元帥,復遣袁洪、孫虎略富陽,擒其同僉李天祿,遂合兵圍餘杭。

戊寅,吳徐達復攻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張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 時覺其懈,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舟,大呼奮擊,餘兵競進薄之。 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常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燒其船,眾大敗,五太子及硃暹、呂珍等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 遇春謂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 ”五太子者,士誠養子也,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善沒水,硃暹、呂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為之奪氣。

十一月,甲申,吳徐達遣馮國珍以降將呂珍、王晟等徇湖廣城下,諭其司徒李伯升出降。 伯升在城上呼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 ”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不得死。 左右語伯升曰:“援絕勢孤,久困城中,不如降。 ”伯升俯手不能言。 張天麟等以城降,伯升亦遂降。

吳參政胡德濟討諸暨斗岩山寨,平之。

己丑,吳徐達既下湖州,即引兵向蘇州。 至南潯,張士誠無帥王勝降。 辛卯,至吳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彝降。

吳硃文忠攻餘杭,下之。

先是文忠兵至餘杭,遣人語謝五曰:“爾兄以李夢庚小隙,歸于張氏。 今若來降,可保不死,且享富貴。 ”謝五答曰:“我誠誤計,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耳。 ”文忠許之,乃與弟、侄五人出降。

文忠遂趨杭州,未至,張士誠平章潘元明懼,遣員外郎方彝詣軍門請納款,文忠曰:“吾兵適至此,勝負未分而遽約降,無乃計太早乎?”對曰:“此城百萬生靈所系,今天兵如雷霆,當之者無不摧破,若軍至城下,欲降恐無及,故使先來請命。 ”文忠留之宿。 明日,遣還報,而駐兵以待,元明即日獻圖籍。 文忠至杭州,元明等奉士誠所授諸印,并執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導迎,文忠麾去之,止壁麗譙,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立斬以徇,城中貼然。 得兵三萬,糧二十萬,執元平章努都長壽等,與蔣英、劉震皆送建康。

元明,泰州人,初與張士誠俱起鹽徒。 官軍圍高郵,士誠與十八人突圍出走,元明及李伯升、呂珍與焉。 三人相繼以城降,士誠由是勢益孤。

先是吳征儒士熊鼎、硃夢炎等至建康,王命纂修公子書及務農、技藝、商賈書,謂之曰:“公卿貴人子弟,雖讀書多,不能通曉奧義,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惡事實,以恆辭解之,使觀者易曉。 他日縱學無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勸戒。 其民間農工商賈子弟,亦多不知讀書,宜以其所當務者直詞詳說,作務農、技藝、商賈書,使之通知大義,可以化民成俗。 ”至是書成,賜鼎等白金人五十兩及衣、帽、靴、襪等物。

庚子,張士誠同僉李思忠等,以紹興路降于吳,吳命駙馬都尉王恭、千戶陳清、李遇守之。

吳左丞華云龍率兵攻嘉興,張士誠將宋興以城降。

壬寅,吳大將軍徐達等兵至蘇州城南占魚口,擊張士誠將竇義,走之。 康茂才至尹山橋,遇士誠兵,又擊敗之,焚其官渡戰船千餘艘及積聚甚眾,達遂進兵圍其城。 達軍葑門,常遇春軍虎丘,郭興軍婁門,華云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西北,四面筑長圍困之。 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圖對,筑台三層,下瞰城中,名日敵樓,每層施弓弩、火銃于其上,又設襄陽砲以擊之,城中震恐。

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 無祐潛令入蘇州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于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 時蘇州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 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丸書,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

達時督兵攻婁門,士誠出兵拒戰,吳武德衛指揮茅城戰死。

甲辰,元平章努都長壽等至建康,吳王以其朝臣,命有司給廩餼,歸之于朝,而誅蔣英于市,以潘元明金城歸降,民不受鋒鏑,仍授平章,其官屬皆守舊職,從硃文忠節制。 旋授文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復姓李氏。

十二月,乙卯朔,永寧縣賊饒一等作亂,吳指揮畢榮討之,擒其元帥王子華,餘黨悉平。 陳友定將建寧阮德柔遣使納款。

吳廖永忠沉小明王于瓜步。 小明王自居滁州,至是來建康,為永忠所害。

吳群臣上言:“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制。 今新城既建,宮闕制度,亦宜早定。 ”王以國之所重,莫先廟社,遂定議,以明年為吳元年,命有司營建廟社,立宮室。 甲子,王親祀山川之神,告以工事。 己巳,典營繕者以宮室圖來進,王見其有雕琢奇麗者即去之。

庚午,蒲城洛水和順崖崩。

是歲,監察御史聖努額森、察圖實哩等言:“昔奸邪構害丞相托克托,以致臨敵易將,我國家兵機不振從此始,錢糧之耗從此始,生民涂炭從此始,盜賊縱橫從此始。 設使托克托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亂哉?乞封一字王爵,定謚及加功臣之號。 ”朝廷皆是其言,以時方多故,未及報而國亡。


順帝至正二十七年(丁未,一三六七年)

春,正月,癸巳朔,吳王始稱吳元年。

乙未,絳州夜聞天鼓鳴,將旦復鳴,其聲如空中戰斗者。

戊戌,吳王謂中書省臣曰:“吾昔在軍中乏糧,空腹出戰,歸得一食,雖甚粗糲,食之甚甘。 今尊居民上,飲食丰美,未嘗忘之。 況吾民居于田野,所業有限,而又供需百出,豈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賦二年,應天、宣城等處租賦一年。

吳戴德等兵至沅州,圍其城,凡六日,守將李興祖出降。 興祖,即李勝也。

庚子,松江府、嘉定州守臣王立忠等詣吳徐達軍降。

辛丑,吳王謂中書省臣曰:“古人祝頌其君,皆寓警戒之意。 適觀群下所進箋文,頌美之詞過多,規戒之言未見,殊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誠之道。 今后箋文,只令平實,勿以虛辭為美也。 ”

甲辰,吳王遣使與庫庫特穆爾書,責其拘使不還之罪,且諷之以關中張、李及俞寶、王信生舋可虞。 又曰:‘若能遣汪何、錢楨等還,豈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 不然,是又開我南方之兵,為彼后時之戰,閣下雖深謀如莽、操,詭計如懿、溫,英雄滿前,何以取生!古云:“攻被天下,守之以遜;富有天下,守之以謙。 ’況其為臣者乎?閣下其深思之。 ”

庫庫特穆爾與關中構兵,互相勝負,終不解。 帝又下詔和解之,庫庫戕殺詔使。 是月,李思齊、張良弼、圖魯卜自會于含元殿基,推思齊為盟主,同拒庫庫之師。

二月,丁未朔,庫庫特穆爾遣左丞李二以徐州兵駐陵子村,吳參政陸聚令指揮傅友德御之。 友德度兵寡不敵,遂堅壁,詷其出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呂梁登陸擊之,刺其驍將韓乙,餘眾敗去。 友德度李二必益兵復至,亟還城,開門而陣于野,臥戈以待,約聞鼓聲則起。 二果至,鳴鼓,士躍起,沖其前鋒,眾大潰,多溺死,遂擒二。 友德旋進江淮行省參知政事。

壬子,茗洋降賊周瑞卿叛,吳浙東按察僉事章溢,遣其子元帥存道合平陽、瑞安總制孫安兵討之,斬瑞卿,獲其黨六十餘人。

吳置兩浙都轉運鹽司于杭州,設場三十六。

乙卯,吳王聞陵子村之捷,謂都督府臣曰:“此蓋庫庫之游兵,故以此餌我,使我將驕兵惰,掩吾不備。 古人之戒,正在于此。 善戰者知彼知己,察于未形,可語安丰、六安、臨濠、徐、邳守將,嚴為之備。 ”

庚申,以七十為中書平章政事,伊嚕布哈為御史大夫。

乙丑,以詹事伊嚕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吳王遣使陳州,以書招左丞左君弼降,曰:“足下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度日如歲。 足下縱不以妻子為念,何忍忘情于老親哉!”君弼得書,猶豫不能決,王乃遣歸其母。

吳陸聚遣兵攻宿州,擒其僉院刑瑞。

丁卯,江西行省遣兵會湖廣行省千戶徐興攻平江瀨寨,偽鎮撫楊五以寨降。

三月,丁丑朔,庫庫特穆爾遣兵屯滕州以御王信。

吳參政蔡哲自蜀歸,具言蜀自明玉珍喪后,明升暗弱,群下擅權,因圖其所經山川\厄塞之處以獻。

戊子,思、沅兩界軍民安撫使黃元明,以其地內附于吳。

丁酉,吳下令設文武科取士,令曰:“應文舉者,察之言行以觀其德,考之經術以觀其業,試之書算騎射以觀其能,策以經史時務以觀其政事。 應武舉者,先之以謀略,次之以武藝,俱求實效,不尚虛文。 然此二者,必三年有成,在司預為勸諭,俟開舉之歲,充貢京師。 ”

沂州流民千餘家,還靈壁、虹縣復業,王信追至宿遷,殺之,因大掠而還;餘民走入兩縣境上乞食,吳王聞而憫之曰:“王信不仁甚矣,民雖死,其如天道何!”乃遣人賑濟之。

吳以黔陽縣前元帥蔣節為靖州安撫使,俾討平山寨,且耕且守,從參軍詹允亨言也。

吳參政楊璟進兵取澧州石門縣,故陳友諒守將鄧義亨率眾降。

夏,四月,丙午朔,吳上海縣民錢鶴皋作亂,據松江府,徐達遣驍騎衛指揮葛俊討平之。

初,王立中以城降,達就令守府事,即而王命荀玉珍代之。 未几,達檄各府驗民田,征磚甃城。 鶴皋不奉令,號于眾以倡亂,眾皆從之,遂結張士誠故元帥府副使韓夏秦、施仁濟,聚眾至三萬餘人,攻府治,通判趙儆倉猝不能敵,同妻子赴水死,玉珍棄城走,賊追殺之,鶴皋自稱行省左丞,署旗以元字,刻磚為印,偽署官署,令其子遵義率小舟數千走蘇州,欲歸士誠以求援。 至是達遣俊討之,兵至連湖蕩,望見遵義所率眾皆操農器,知其無能為也,乃于蕩東西連發十餘砲,賊皆驚潰,溺死者不可勝計。 兵及松江城,鶴皋閉門拒守,俊攻下之,獲鶴皋,檻送大將軍,斬之。 施仁濟等脫走,率其黨五千餘人突入嘉興府,劫庫藏軍需而出。 海寧衛指揮孫虎等率兵追擊,悉擒之。

壬子,吳王諭起居注詹同曰:“國史貴直筆,善惡皆當書之。 昔唐太宗觀史,雖失大體,然命直書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 朕平日言行是非善惡,汝等皆當直書,不宜隱諱,使后世觀之,不失其實。 ”

己未,方國珍既入貢于吳,復陰泛海,北通庫庫特穆爾,南交陳友定。 吳師伐蘇州,國珍擁兵覘勝敗為叛服計。 王以國珍反覆,以書數其十二過,且諭之曰:“爾能深燭成敗,高覽遠慮,自求多福,尚可圖也。 ”國珍得書不報。

丁卯,吳江浙行省平章李文忠,言嘉興、海寧、海鹽等沿海州縣,皆邊防之所,宜設兵鎮守,王命文忠調兵戌之。

吳潭州衛遣兵攻易華餘黨所據山寨,克之。

五月,丙子朔,白氣二道亙天。

戊寅,以空名宣敕遺福建行省,命平章庫春、陳友定同驗有功者給之。

辛巳,大同隕霜殺麥。

癸未,福建行宣政院以廢寺錢糧由海道送京師。

乙酉,以鄂勒哲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辭以老病,不許。

己丑,吳湖廣行省遣兵討平江花陽山寨,克之。

辛卯,以知樞密院事實勒們為嶺北行省左丞相,提調分通政院。

己亥,以諳達布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天久不雨,日減膳素食,仍下令免徐、宿、濠、泗、襄陽、安陸等郡稅糧三年。

辛丑,庫庫特穆爾定擬其所屬官員二千六百一十人,從之。

是月,山東地震,雨白氂。

李思齊遣張良弼部將郭廉等守黃連寨,庫庫特穆爾部將關保、浩爾齊、商暠、珠展引兵拔其寨,謙走。

六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晝晦。

蘇州圍久不下,吳王以書遺張士誠,勸以全身保族,如漢竇融、宋錢俶故事,士誠不報。

己酉,士誠欲突圍決戰,覘城左方,見軍陣嚴整,不敢犯,乃遣徐義、潘元紹潛出西門,欲掩襲吳軍。 轉至閶門,將奔常遇春營,遇春覺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后,遣軍與戰,良久未決,士誠復遣其參政黃哈喇巴圖率兵千餘人助之,自出兵山塘為援。 塘路狹塞不可進,麾令稍卻。 遇春撫王弼背曰:“軍中以爾為猛將,能為我取此乎?”弼曰:“諾。 ”即馳鐵騎,揮雙刀往擊之,敵眾小卻,遇春因率眾乘之,士誠兵大敗,人馬溺死沙盆潭甚眾。 士誠有勇勝軍,號十條龍者,皆善為盜者也,士誠每厚賜之,令被銀鎧、錦衣,將其眾出入陣中,人不能測,是日亦敗,溺死萬里橋下。 士誠馬驚墜水,几不救,肩輿入城,計忽忽無所出。

時降將李伯升知士誠勢迫,欲說令歸命,乃遣客詣士誠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言為公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安意聽之。 ”士誠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喑嗚叱吒,百戰百勝,卒敗死垓下,天下歸于漢。 何則?此天數也。 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郵,元兵百萬圍之,死在朝夕。 一旦元兵潰亂,公遂提孤軍乘勝攻擊,東據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 誠能于此時不忘高郵之厄,苦心勞志,收召豪杰,度其才能,任以職事,撫人民,練兵馬,御將帥,有功者賞,無功者罰,使號令嚴明,百姓樂附,非直能保三吳,天下可取也。 ”士誠曰:“足下此時不言,今復何及!”客曰:“吾此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 何則?公之子弟、親戚、將帥,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童舞女,日夕酣宴,提兵者自以為韓、白,謀畫者自以為蕭、曹,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 當此之時,公深居內殿,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弗問,故淪胥至今日。 ”士誠曰:“吾亦深憾無及。 今當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從也。 ”士誠曰:“不過死耳!”客曰:“死而有益于國家,有利于子孫,死固當;不然,徒自苦耳。 且公不聞陳友諒乎?以銳師百萬,與江左之兵戰于鄱湖,友諒舉火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友諒兵敗身喪。 何則?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 今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失;而獨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吾恐勢極患生,變從中起,公欲死不得,生無所歸也。 故吾為公計,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走金陵,陳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開城門,幅巾待命,亦不失為萬戶候,況曾許以竇融、錢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臂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士誠俯首沈慮良久,曰:“足下且休,侍我熟思之。 ”然卒狐疑莫能決。

壬子,士誠復率兵突出西門索戰,鋒甚銳,遇春御之,兵少卻。 士誠弟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軍士疲矣,且止!”遂鳴金收軍,遇春乘勢掩擊,大破之。 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復筑壘繞其城,自是士誠不復得出矣。

時徐達令四十八衛將士,每衛制襄陽砲架五座,它砲架各五十餘座,晝夜砲聲不絕。 士信張幕城上,踞銀椅,與參政謝節等會食,左右方進桃,未及嘗,飛砲碎其首而死。

丁巳,皇太子寢殿后新甃井中有龍出,光焰爍人,宮人震懾仆地。 又長慶寺有龍纏繞槐樹飛去,樹皮皆剝。

壬戌,庫庫特穆爾部將李守道降于吳,呈王命館之于會同館。

丁卯,沂州山崩。

戊辰,大雨,吳群臣請復膳,王曰:“雖雨,傷禾已多,其免民今年田租。 ”

癸酉,吳王命:“自今凡朝賀不用女樂。 ”

吳殺前使臣戶部尚書張昶。

昶既被留為參知政事,外示誠款,內懷陰計,與楊憲、胡惟庸等皆相善。 昶有才辯,智識明敏,熟于前代典故,凡江左建置制度多出其手,裁決如流,事無停滯。 昶自以奉使被羈,心不忘北歸,陰使人上書頌功德,勸吳王及時行樂。 王以語劉基曰:“是欲為趙高也。 ”基曰:“然,必有使之者。 ”王不欲窮治,但斥之,焚其書。 后復勸王重刑法,破兼并之家,多陳厲民之術,欲吳失人心,陰為北方計。 王皆不聽。

時帝謂昶已死,且擢用其子。 吳遣杭州所獲平章努都長壽北歸朝,昶乃陰奉表于帝,且寓書其子詢存亡。 會昶臥病,楊憲往候,丁昶臥內得書稿,奏之,王命大都督府按書,昶書八字于牘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 ”王始惜其才,猶欲活之。 及見其所書牘詞,曰:“彼意決矣。 ”遂殺之。

是月,知樞密院事壽安,奉空名宣敕與侯巴延達世,令其以兵援庫庫特穆爾。 時李思齊據長安,與商暠拒戰,侯巴延達世進兵攻長安,秦州守將蕭公達降于思齊。 思齊知關保等兵退,遣蔡琳等破其營,侯巴延達世奔潰。

庫庫特穆爾增兵入關,日求決戰。 李思齊、張良弼等軍頗不支,使人求助于朝廷,朝廷因遣左丞袁渙及知院安定臣、中丞明托特穆爾傳旨,令兩家罷攻,各率所部共清江淮,孫翥進密計于庫庫曰:“我西事功垂成,不可誤聽息兵之旨。 且袁渙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賄其家,則渙必助我,而西事可成也。 ”庫庫如其計,渙果私布意于庫庫曰:“不除張、李、終為丞相后患。 ”于是攻張、李益急。





續資治通鑒 卷第二百二十
【元紀三十八】 起強圉協洽七月,盡著雍涒灘七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七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秋,七月,關中兵勝負猶未決,庫庫特穆爾謂孫翥、趙恆曰:“今當何如?”并對曰:“關中四軍,獨李思齊最強,思齊破,則三軍不攻自服矣。 今關中兵將相持不決,所畏者惟摩該耳。 宜抽摩該一軍疾趨河中,自河中渡河搗鳳翔,覆思齊巢穴,出其不意,則渭北之軍一戰可降,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也。 關中既定,然后出兵以討江淮,破之必矣!”庫庫即行其策,檄摩該率兵攻鳳翔。

甲申,命伊蘇提調武備寺。

吳右相國李善長等勸王即皇帝位,王未許。 善長等復力請,王曰:“吾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稱尊,卒臻覆滅,豈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時,無庸汲汲也。 ”

吳給府州縣官之任費,錫綺帛及其父、母、妻、長子有差。 著為令。

己丑,雷震吳宮門獸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質,王命藏之,出則使人負于駕前,臨朝聽政則奉置几案,以祗天戒。 遂赦獄囚。

方國珍之初降吳也,約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據地自若,且使通于閩,圖為掎角。 吳王聞之怒,遣使責國珍貢糧二十三萬石,仍以書諭之曰:“爾早改過效順,猶可保其富貴。 不然,為偷生之計,竄入海島,吾恐子女玉帛反為爾累,舟中自生敵國,徒為豪杰所笑也。 ”

書至,國珍大懼,集弟、侄及將佐決去就,其郎中張本仁曰:“蘇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劉庸曰:“江左兵多步騎,其如吾海舟何!”國珍弟、侄多以為然,唯邱楠爭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決事,唯信可以守國,唯直可以用兵,公經營浙東,十餘年矣,遷延猶豫,計不早定,不可謂智。 既許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謂信。 彼之征師,則有詞矣,我實負彼,不可謂直。 幸而扶服聽命,庶几可視錢俶乎!”國珍素戇暗,不能決,唯日夜運珍寶,集臣艦,為泛海計。

辛丑,吳置太常、司農、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會張良弼、圖魯卜兵屯華陰。

時命圖魯為陝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命部將鄭應祥守陝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于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摩該部將多博囉特穆爾之黨,及摩該奉檄調往陝西,行至衛輝,諸將夜聚謀曰:“我輩官軍,殺南兵可也。 今聞欲趨鳳翔,鳳翔亦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其眾俱以為然,遂相約扶摩該為總兵,摩該善論兵,先為察罕特穆爾所信任;關保自察罕特穆爾起兵以來,勇冠諸軍,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庫庫特穆爾。 摩該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將北奪彰德,西奪懷慶。

薩藍托里、特里錫、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于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 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 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后行,使權歸于一,自內制外,庶几天下可為。 又,摩該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 ”太子如其言以請。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

迢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征今,卓有成憲。 阿裕實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 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致盜賊愈熾,深遺朕懮。 詢之眾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遒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馬,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 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世進取川蜀;以少保圖魯為陝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圖魯卜各支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汛地,別聽調遣。 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摩該所遣部將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 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 庚戌,摩該殺衛輝守將余仁輔、彰德守將范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復還彰德,上疏言庫庫特穆爾罪狀。 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摩該付之。 又,摩該首倡大義,賜以所部將士皆號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布哈進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爾并知大撫軍院事。

癸丑,吳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并仿漢制,為壇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后迤北軍務,仍舊制樞密院管,其餘內處諸王、駙馬、各處總兵、行省、行院、宣諭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移大撫軍院。 ”

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耀珠、樞密院參議王弘遠為經歷。

庚申,鄂勒哲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義功臣號。 ”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 李思齊聞摩該為變,關保、浩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 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衛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北渡懷慶,摩該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衛輝之勢,亦劫掠衛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

關保列庫庫罪狀于朝,舉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蘇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于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雖在蒼顏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群雄,殪子嬰于咸陽,戮商辛于牧野,以清區宇。 ’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爾若能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

己巳,吳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

吳王命參政硃亮祖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蘇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法圖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陝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吳大將軍徐達克蘇州,執張士誠。

時圍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砲,拆祠廟、民居為砲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 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 其樞密唐杰,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周仁立柵以補外城。 杰及周仁、潘元紹皆降,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 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于萬壽寺東街,復敗,毅降。 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 初,士誠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曰:“必不負君!”乃積薪齊云樓下,城破,自焚死。 士誠獨坐室中,達遣李伯升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 伯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絕,復蘇。 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戶扉,舁至舟中。 蕕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饒介等,并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誅熊天瑞。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 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宴然。

癸未,吳王聞蘇州已破,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繼之。 又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會取膠州、登、萊;義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御邳州。

吳徐達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將率所部降。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于吳。

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 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 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見天祐曰:“張氏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 ”天祐沉思良久,乃許降。 翼縋城下,納款于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詔伊蘇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薩藍托里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吳硃亮祖駐軍新昌。 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 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 舁至中書省,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 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 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暗于斷制,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 及士信用事,疏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 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賜之。 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 其威權不立類此。

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以政,卒以亡其國。 而士信之敗,又為黃、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駢誅,并殺潘元紹,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以聚斂至上卿。 城破被獲,言于主者曰:“錢谷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 ”主者曰:“亡國賊,尚不知死罪耶?”遂殺之。 民大悅曰:“今日天開眼!”

辛卯,吳置宣徽院,改太醫監為太醫院。

甲午,吳硃亮祖兵至天台,縣尹湯盤降。

丙申,太師旺嘉努追封兗王,謚忠靖。

丁酉,吳硃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 德,采石人也。

戊戌,吳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于帝,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于朝。 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于人議!若有它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 ”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苗芳謝過于吳,吳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

辛丑,吳王命于泗州靈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吳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賞賚有差。

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毋狃于暫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遠圖。 ”翌日,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恩,皆置酒相慶。 ”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 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酣歌逸樂,今竟何如?”

吳硃亮祖克台州。

初,方國瑛聞吳師至,即欲遁。 會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城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 亮祖攻之急,國瑛以巨艦載妻子,夜走黃岩。 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 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岩,琬潛登白龍奧,舍于民家,絕粒死。 琬,璉之弟也。

癸卯,吳新內城,制皆朴素,不為雕飾。 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于壁間,又命待臣書《大學衍義》于兩廡壁間。 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于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導予以侈麗,豈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吳王謂中書省曰:“軍中士因戰而傷者,不可備行伍。 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御,合于宮牆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 ”

吳王遣起居注吳琳、魏觀等,以幣帛求遺賢于四方,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摩該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堻╪{,遂攻真定,詔伊蘇自河間以兵會摩該,已而不果,命伊蘇還河間,摩該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 立中書分省于真定路。 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吳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 又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

硃亮祖兵至黃岩州,方國瑛遁海上,守將哈爾魯降。

丁未,享于太廟。

吳王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沒名存,垂訓于天下,若元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沖,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 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 褒崇前代忠義,所以厲風俗也。 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

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并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 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 從行官屬,悉令還朝。 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白索珠、浩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李克彝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蘇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薩藍托里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摩該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 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

吳置御史台,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中院。 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台糾察百司。 朝廷紀綱,盡系于此,其職實惟清要。 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上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 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 ’此大臣之體也。 ”

甲寅,吳命湯和為征南將軍,吳禎為副,討方國珍于慶元。

壬戌,吳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劉基、陶安等為議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 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台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歷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 復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 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 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 ”

丙辰,吳王遣使以書遣李思齊、張良弼。 便息兵解斗。 思齊等得書不報。

辛酉,吳王謂徐達等曰:“中原攏攘,人民離散,山東則王宣反側,河南則庫庫跋扈,關隴則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 元祚將亡,其几已見,今欲北伐,何以決勝?”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搗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勝也。 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 ”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 若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于堅城之下,饋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戰,退無所據,非我利也。 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拔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 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后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絕,不戰可克。 既克其都,鼓行云中、九原以及并隴,可席卷而下矣。 ”諸將皆曰:“善!”

甲子,吳王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討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掌軍國重事常遇春為副將軍,率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是時名將必推達、遇春,兩人才勇相類,遇春慓疾敢深入,而達尤長于謀略。 遇春每下城邑,不能無誅僇;達所至不擾,即獲壯士與諜,結以恩義,俾為己用,至是吳王面諭諸將曰:“御軍持重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為將之體者,莫如大將軍達;當百萬眾,摧鋒陷堅,莫如副將軍遇春,然身為大將,好與小校角,甚非所望也。 ”

吳王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率安吉、寧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 又命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周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岳、衡、澧等衛軍取廣西。 文輝初為王養子,賜姓硃氏,至是復何姓。

乙丑,以集賢大學士丁好禮為中書添設平章政事。

吳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謁臨濠諸墓,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過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丙寅,平章內史關保封許國公。

吳王以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官民,令速歸附。

丁卯,吳大將軍徐達等師次淮安,遣人招諭王宣及子信。

己巳,吳王以大軍進取中原,恐托音特穆爾乘間竊發,命廬州、安丰、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嚴兵守備。

吳湖廣行省遣兵取寶慶新化縣,擊守將麻周,破之。

吳硃亮祖進兵溫州,克其城,方明善先遁去。 亮祖分兵徇瑞安,其守將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徐達書,乃遣使納款于吳,且奉表賀平張士誠。 吳王遣徐唐、李儀等赴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令所部軍馬悉聽大將軍節制。 時信與其父宣,陰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 王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十一月,癸酉朔,吳硃亮祖襲敗方明善于樂清之盤嶼,追至楚門海口,遣百戶李德招諭之。

乙亥,明升遣其臣鄧良叟聘于吳,吳王命良叟從大將軍觀所下城邑。

丙子,吳徐達師次下邳,都督同知張興祖由徐州進取山東。

己卯,吳徐達兵至榆林鎮,僉院酈毅、鎮撫孫惟德降。 達令黃逢等守之。

庚辰,吳平章韓政師次梁城,同知樞密院盧斌、僉院程福等降。

辛巳,吳征南將軍湯和克慶元。

先是和兵自紹興渡曹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溫,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屬官耆老自西門出降。 方國珍驅所部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 國珍以眾迎戰,和擊敗之,擒其將方惟益等,國珍率餘眾入海。 和還師慶無,徇下定海、慈溪諸縣。

吳王遣使至延平,招諭平章陳友定。 友定置酒大會諸將及賓客,殺吳使者,瀝其血酒甕中,與眾酌飲之,誓于眾曰:“吾曹并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巡視福州,嚴兵為拒守計。

徐唐等至沂州,王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為備御計,而遣其員外郎王仲綱等詐來犒師以緩攻,徐達受而遣之。 仲綱等既還,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殺之,唐得脫,走達軍,達即以師抵沂州,營于北門。 達猶欲降之,遣梁鎮撫往說,宣陽許之,尋復閉門拒守,達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還,自度不能支,乃開西門出降。 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降信,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 于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來降。 達以宣反覆,并怒其子信殺惟德,執宣戮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乙酉,吳定大都督府及鹽運司、起居注、給事中官制。

方國珍遁入海島。 己丑,吳王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自海道會湯和討之,國珍遣經歷郭春及其子文信詣硃亮祖納款。

丙戌,以平章政事伊嚕特穆爾、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特穆爾、平章政事巴延特穆爾并知大撫軍院事。

庚寅,吳王遣使諭徐達等曰:“聞將軍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于黃河扼其沖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望,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 如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寧、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勢窮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 然兵難遙度,隨機應變,尤在將軍。 ”時金、火二星會于星紀,望后,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諭。

方國珍部將多降于吳,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 壬辰,國珍遣郎中承廣、員外郎陳永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則、從子明鞏等納首院諸印。

乙未,以知樞密院事摩該為中書平章政事,太尉、中書左丞相特哩特穆爾為大撫軍院使。

是日,冬至,吳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歷》。 王謂院使劉基曰:“古者以季冬頒來歲之歷,似為太遲,今于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后,皆以十月朔進。 ”初,《戊申歷》成,將刊布,基與其屬高翼以錄本進,王覽之,謂其曰:“此眾人為之乎?”對曰:“是臣二人詳定。 ”王曰:“天象之行有遲速,古今歷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無差。 春秋時,鄭國一辭命,必草創、討論、修飾、潤色,然后用之,故少有缺失,辭命尚如此,而況于造歷乎?公等須各盡心,務求至當。 ”基等乃以所錄再詳校而后刊之。

丙申,吳硃亮祖兵至黃岩,方國瑛及其兄子明善來見,送之建康。

丁酉,命關保分省于晉寧。

庚子,吳克滕州。

初,徐達令平章韓政分兵扼黃河,以斷山東援兵,政乃遣千戶趙實略滕州。 其守將初議固守,已而遁去,遂克其城。

辛丑,吳徐達攻下益都,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總管胡浚、知院張俊皆死之。 達遂徇下壽光、臨淄、昌樂、高苑,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

初,吳軍壓境,巴延布哈力戰以拒。 及城陷,巴延布哈還,拜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可為終養。 ”已乃趨官舍,坐堂上,吳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 巴延布哈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豈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 其妻阿嚕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

李老保,陽武人,又名保保,從察罕特穆爾起兵,數有功,后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降,送至建康。 后從吳王如汴,王使招諭庫庫特穆爾,庫庫鴆殺之。

壬寅,吳胡廷瑞率師渡杉關,略光澤,下之。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焊、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伊蘇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 臣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 遠近、先后,不宜膠于一偏,狃于故轍。 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庫庫特穆爾近在肘腑,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于致討,以南軍遠而輕,庫庫近而重也。 今庫庫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于宗社,故宜先于救難,則庫庫弱而輕,南軍強而重也。 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 今庫庫黨與離散豈能復肆跋扈!若令將見調軍馬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伊蘇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几得宜。 如復膠于前說,動以言者為為庫庫游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 ”書奏,不報。

吳王召浙江按察僉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處州,諭群臣曰:“溢雖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盜悉平,功不在諸將后。 ”復問溢:“征閩諸將何如?”溢曰:“湯和由海道進,胡廷瑞自江西入,必勝。 然閩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從浦城取建寧,此萬全策也。 ”王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吳《律令》成,王與諸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 凡為令一百四十五條,准唐之舊而增損之,計二百八十五條,命有司刊布中外。

乙巳,吳徐達等將發益都,遣使往樂安招諭俞勝。 時勝兄寶為帳下所殺,勝代為平章,領其眾。 明日,達師次長山北河,般陽路總管李至等詣軍門降。 于是所屬淄川、新城等縣,皆望風款附。

丁未,吳都督同知張興祖至東平,平章馮德棄城遁。 興祖遣指揮常守道、千戶許秉等追至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 秉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佑、左丞蔣興降。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吳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張興祖,興祖禮之,于是兗東州縣皆來降。

方國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謝罪于吳,吳王始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 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辯而恭,王曰:“孰謂方氏無人耶!”賜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 ”

戊申,吳宋迪使山東還,言張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有可用者,即使領舊兵進取。 王曰:“此非良策。 聞興祖麾下降將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勢不足以相加,因而生變,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諭興祖:“今后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留也。 ”

吳徐達至章丘,守將右丞王成降。 庚戌,至濟南,平章達多爾濟等以城降。 達令指揮陳勝守之。

吳胡廷瑞至邵武,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吳張興祖兵至濟寧,寧將陳秉直棄城遁,吳兵遂入守之。

辛亥,吳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 能慮乎敗,乃可無敗;能慎乎成,乃可有成。 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 將軍其勉之。 ”

密州守將邵禮詣吳徐達降。

方國珍及其弟國鈱,率所部謁見湯和于軍門,得士馬舟糧甚多。 已而昌國州達嚕噶齊庫哩吉斯亦來降,與國珍等并送建康。 吳王悉召其臣,以邱楠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餘悉徙濠州。 浙東悉平。

壬子,樂安俞勝遣郎中劉啟中等詣徐達納款。

癸丑,吳中書左丞相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奉表勸進,王不許。 群臣固請,王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而后議此,而卿等屢請不已。 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 ”

丁巳,吳胡廷瑞、何文輝師至建陽,守將曹復疇出降,命指揮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台守將荊玉及鄒平縣尹董綱詣吳徐達降。 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指揮張夢守章丘,唐英守蒲台。

己未,吳《律令直解》成,王覽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條格》之書,非不繁密,但資官吏弄法,民間知者絕少,是聾瞽天下之人,使之犯法也。 今吾以《律令直解》遍行,人人通曉,則犯法者自少矣。 ”

庚申,以楊誠、陳秉直并為國公、平章政事。

吳王命湯和、廖永忠、吳禎率舟師自明州海道取福州。

辛酉,吳廣信衛指揮沐英破分水關,略崇安縣,克之。

吳以凌統為浙東按察使。

壬戌,俞勝自樂安見徐達于濟南,達遣勝還樂安,留其郎中楊子華。

吳左丞相李善長,率禮官以即皇帝位禮儀進。

癸亥,吳中書省議和、池州、徽、宣、太平諸府民出布囊運糧,王曰:“國家科差,不可苛細,苛細則民不堪。 今庫中布不乏,為囊亦易,何用復取于民!”不許。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伊蘇、太尉、知院托和齊、中書平章政事呼琳岱、摩該、知樞密院事蕭章、圖沁特穆爾、汪文清、嚕爾等會楊誠、陳秉直、巴延布哈、俞勝各部諸軍同守御山東,又命關保珠為聲援,時猶未知俞勝之降吳也。

吳王御新宮,以群臣推戴之意祭告于上帝、皇祗,其略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來臨,天朗氣清;如臣不可,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

吳徐達遣參政傅友德取萊陽。

丙寅,以莊嘉為中書參知政事。

吳王命世子及諸子名。 以諸子年漸長成,宜習勤勞,命內侍制麻履以行。 凡出城稍遠,則令馬行其二,步行其一。

吳定內使冠服制。 凡內使冠用烏紗、描金、曲角帽,衣用胸背花、圓領、窄袖衫,烏角束帶。

吳左丞相李善長等進儀衛,王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夸大之詞,非古制也。 ”命去之。

吳徐達自濟南復還益都,進取登、萊州縣。

己巳,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各降于吳。 蒲台民有供芻蒿違令者,徐達欲斬之,其子乞以身代,達送之建康。 吳王嘉其孝,并其父宥之。

庚午,吳征南將軍湯和率師克福州。

初,陳友定環城外筑壘為備,每五十步更筑一台,嚴兵守之。 聞吳軍入杉關,乃留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眾二萬守福州,自率精銳守延平,以相掎角。 時和等行師自明州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五虎門,駐師南台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平章庫春所殺。

吳師登岸,將圍城,庫春領眾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眾潰,入城拒守。 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款,吳師于台上蟻附登城,遂開南門。 和擁兵入,鄧益拒戰于水門,和擊殺之。 賴正孫、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春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爾瑪不屈,下獄死。 時僉院拜特穆爾居侯官,聞吳軍攻城急,嘆曰:“戰守非我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

和入省署,撫輯軍民,遣袁仁暨員外郎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寧等州縣未附者,分兵略定。

辛未,吳王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撫輯。

吳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下以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

吳減金華田租。

初,得金華時,軍食不給,知府王崇顯請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頗病之。 至是浙江平章李文忠以其事聞,遂下令免所增之數。

是月,詔:“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圖魯卜、孔興一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御關中,撫安軍民。 圖魯卜、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 ”思齊等皆不奉命。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復上書皇太子,言:“庫庫特穆爾兵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苟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游說之罪也。 況聞庫庫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絕于朝廷。 今若遽加以悖逆之名,使彼竟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或有不可言者。 當今為國家計,不過戰、守、遷三事。 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籓衛之力。 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雖碎首殺身,何濟于事!故敢不顧嫌忌,奉書以聞。 ”太子不報。

是歲,集賢學士致仕歸暘卒。


順帝至正二十八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春,正月,壬申朔,皇太子命關保固守晉寧,總統諸軍,如庫庫特穆爾拒命,就便擒擊。

以中書平章政事布延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乙亥,吳王祀天地天南郊,即皇帝位,定國號曰明,建元洪武。 追尊四代考妣為皇帝、皇后,立妃馬氏為皇后,世子標為皇太子。 以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餘功臣進爵有差。

辛巳,詔諭庫庫特穆爾曰:“比者伊蘇上奏,卿以書陳情,深自悔悟,及省來意,良用惻然!朕視卿猶子,卿何惑于憸言,不體朕心,隳其先業?卿今能自悔,固朕所望。 卿其思昔委任肅清不江淮之意,即將冀寧、真定諸軍,就行統制渡河,直搗徐沂,以康靖齊魯,則職任之隆,當悉還汝。 衛輝、彰德、順德皆為王城,卿無以摩該為名,縱軍侵暴。 其晉寧諸軍,已命關保總制策應,戡定山東,將帥各宜悉心。 ”

明帶刀舍人周宗上書請教太子,明帝嘉納。 中書省、都督府請仿元制以太子為中書令,明帝以其制不足法,令詹同考歷代東宮官制,選勛德老成及新進賢者兼領東宮官。 以李善長兼太子少師,徐達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諭德、贊善、賓客等,并以朝臣兼領。 諭曰:“朕于東宮,不別設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蓋軍旅未息,朕若有事于外,必太子監國,若設府僚,卿等在內,事當啟聞太子,或聽斷不明,與卿等意見不合,卿等必謂宮僚導之,嫌隙易生。 又所以特置賓客、諭德等官者,欲輔成太子德性,且選名儒為之,職是故也。 昔周公教成王克詰戎兵,召公教康王張皇六師,此居安慮危,不忘武備。 蓋繼世之君,生長富貴,昵于安逸,不諳軍旅,一有緩急,不知所措,二公之言,其并識之。 ”

甲申,明遣使核實浙西田,定天下衛所之制。

壬辰,明胡廷瑞克建寧。

湯和進攻延平,陳友定謀于眾曰:“敵兵銳,難于爭鋒,不如持久困之。 ”諸將請出戰,不許。 數請不已。 友定疑所部叛,殺蕭院判,軍士多出降者。 軍器局災,城中砲聲震地,明師知有變,急攻城,友定呼其屬決曰:“大事已去,吾一死報國,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藥死。 所部爭開門納明師入,趨視友定,猶未絕也,舁出水東門,適天大雷雨,友定復蘇,械送建康。 明帝詰之,友定厲聲曰:“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海殺之。 友定既死,興化、泉州俱降,獨漳州路達嚕噶齊迪里密實以佩刀刺喉而死。

是月,命左丞孫景益分省太原,關保以兵為之守,以庫庫特穆爾勢弱,欲圖之也,庫庫即遣兵據太原,殺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朔,詔削庫庫特穆爾爵邑,命圖魯、李思齊等討之,其將士官吏效順者免罪,惟孫翥、趙恆罪在不赦。 太子復命關保等以兵會討。

明定郊社、宗廟典禮,分祭天地,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夏至祀皇地祗于方丘,宗廟以四孟月及歲除五享,社稷春秋二仲月戊日祭。 歲必親祀,以為常。

癸卯,武庫災。

明以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將軍,參政硃亮祖副之,浮海取廣東。

丁未,明釋奠先師孔子于國學,遣使祭闕里。

戊申,明帝親祀大社、大稷。

壬子,明定衣冠如唐制。

癸丑,明常遇春克東昌,守將申榮、王輔元死之。 遇春遂與徐達會師濟南,擊斬樂安反者,還軍濟寧,以舟師溯河,進取河南。

甲寅,明平章楊璟師取寶慶。

丙辰,庫庫特穆爾自澤州退守晉寧,關保遂據澤、潞二州,與摩該軍合。

丙寅,明兵取棣州。

三月,壬申,明左丞周德興取全州。

庚寅,彗星見于西北。

丙申,明征西將軍鄧愈取南陽,己亥,徐達等徇汴梁,守將李克彝遁去,左君弼、竹昌俱降。

李思齊、張良弼聞明師日逼,以其軍退。 火焚良弼營,思齊移軍葫蘆灘,調所部張德斂等守潼關。 思齊、良弼皆遣使詣庫庫特穆爾,告以前此出師非其本心。

明廖永忠率舟師發福州,先以書招廣東行省左丞何真使速降,遂航海趨潮州。 夏,四月,辛丑朔,真遣都事劉克佐詣軍門,籍郡縣戶口奉表降。 永忠以聞,明帝詔褒真曰:“朕惟古豪杰,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竇融、李勣,擁兵據險,角立群雄間,非真主不屈,此漢、唐名臣,于今未見,朕方興嗟。 爾真連數郡之眾,乃不煩一兵,不費一鏃,保境來歸,雖竇、李奚讓焉!”永忠抵東莞,真率官屬郊迎勞,遂奉詔入朝,擢真江西行省參知政事。 真既降,明指揮陸仲亨以兵下連州、肇慶諸路,廣東悉定。

丙午,隕霜殺菽。

丁未,明始祫祭太廟。 免山東田租三年。

戊申,明徐達、常遇春等自虎牢關入洛陽,托音特穆爾以兵五萬陣洛水北,遇春單騎突陣,銳卒二十餘騎攢槊刺遇春,遇春一矢殪其前鋒,大呼馳入,麾下壯士從之,托音特穆爾大敗。 梁王阿哩兗以河南降。

己酉,彗星沒。

丁巳,明楊璟克永州。

甲子,明帝如汴梁。

明徐達略定嵩、陝、陳、汝諸州,遣都督同知馮勝搗潼關。 李思齊棄其輜重奔鳳翔,張良弼奔鄜城。 五月,明師入關,西略至華州。

明廖永忠進取廣西,至梧州,達嚕噶齊拜珠降。 遂徇下潯州、柳州,遣硃亮祖會楊璟收未下州郡。

辛卯,明改汴梁路為開封府。

召徐達至行在。 六月,庚子朔,達入見,明帝置酒勞之,且謀北伐。 達曰:“大軍平齊魯,掃河洛,庫庫特穆爾逡巡觀望,潼關既克,李思齊狼狽西奔,元聲援已絕。 今乘勝直搗元都,可不戰有也。 ”明帝曰:“善!”達復進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將窮追之乎?”明帝曰:“氣運有勝衰,彼今衰矣,不煩窮兵。 出塞之后,固守以防其侵軼可也。 ”

徐溝地震。

甲寅,雷雨中有火自天墜,焚大聖壽萬安寺。

壬戌,臨州、保德州地震,五日不止。

明師攻靖江,久不下,楊璟謂諸將曰:“彼所恃,西濠水耳,決其堤,破之必矣。 ”乃遣指揮邱廣攻閘口關,殺守堤兵,盡決濠水,筑土堤五道傅于城。 城中猶固守,急攻,克之。 先是參政張彬攻南關。 為守城者所詬,怒,欲屠其民,璟入,立禁止之。 璟復移師徇彬州,降其兩江土官黃英、岑伯顏等,廖永忠亦克南寧、象州,廣西悉定。

秋,七月,癸酉,京城紅氣滿空,如火照人。 乙亥,京城黑氣起,百步內不見人。

辛卯,明帝將發汴梁,諭徐達等曰:“昔元之祖宗,有德格天,奄有九有。 及其子孫,罔恤民艱,天厭棄之。 君則有罪,民復何辜?前代革命之際,屠戮如仇,違天虐民,朕實不忍。 諸將克城之日,勿擄掠,勿焚蕩,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 元之宗戚,皆善待之。 庶几上答天心,成朕伐罪救民之志。 ”

戊申,命馮勝以右副將軍留守開封。

李思齊大會諸將于鳳翔。

時思齊總關、陝、秦、隴之師,西至吐蕃,東至商、雒,南至磯頭,北至環、慶,擁精甲十餘萬,惟與庫庫特穆爾干戈相尋,明師日逼,大都勢危,坐視不救。

摩該、關保攻庫庫特穆爾于平陽。

是時庫庫特穆爾勢稍沮,而摩該、關保勢張甚,數請戰,庫庫不應,或師出即退。 閏月,己亥朔,庫庫諜知摩該分軍掠郡縣,即夜出師薄其營,掩擊之,大敗其眾,摩該、關保皆就擒。 庫庫特穆爾上疏自理,詔:“摩該、關保,間諜構兵,可治以軍法。 ”摩該、關保皆被殺。

明大將軍徐達,副將軍常遇春,會師河陰,遣諸裨將分道渡河,徇河北地。 辛丑,取衛輝;癸卯,取彰德;丁未,取廣平。 師次臨清,使參政傅友德開陸道,通步騎,指揮顧時浚河,遂引而北。

丁巳,詔罷大撫軍院,誅知院事巴延特穆爾等,復命庫庫特穆爾仍前河南王、太傅、中書左丞相,孫翥、趙恆并復舊職,以兵從河北南討,伊蘇以兵趨山東,圖嚕兵出潼關,李思齊兵出七盤、金、商,以圖復汴、洛,皇太子悉總天下兵馬,裁決庶務。

壬戌,白虹貫日。

癸亥,罷內府河役。

明常遇春克德州,與徐達合兵取長蘆,扼直沽,作浮橋以濟,水陸并進,伊蘇望風走。

甲子,庫庫特穆爾自晉寧退守冀寧。

知樞密院事布延特穆爾及明師戰于河西務,敗績,死之,明師遂逼通州。

詔太常禮儀院使阿魯渾等,奉太廟列室神主與皇太子同北行。 阿魯渾及同官陳祖仁、王遜志等言:“天子有大事,出則載主以行,從皇太子,非禮也。 ”乃令還守太廟以俟。

乙丑,白虹貫日,始罷內府興造。

詔淮王特穆爾布哈監國,慶通為中書左丞相,同守京城。

丙寅,帝御清守殿,集三宮后妃、皇太子、太子妃,同議避兵北行。 左丞相實勒們及知樞密院事赫色、宦者趙巴延布哈等諫,以為不可行,不聽。 巴延布哈慟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當死守,奈何棄之?臣等願率軍民及諸集賽出城拒戰,願陛下固守京城。 ”卒不聽。 夜半,開健德門北走。